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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虔誠的修行者,在烈日下行走,他身形消瘦披著單衣,手托空缽。走累了,就在一處避風(fēng)的山坳坐下休憩。修行者有一頭金色長發(fā),日光下燦爛奪目,與河水的波光粼粼渾然一體。林子里傳來幾聲悅耳的鳥叫,聽上去心曠神怡。
“風(fēng)水不錯,適合打坐!”
他自言自語,有一套完善理論和獨(dú)特的修煉法門,靠閉眼提升功力,尋找方位全憑聲音。林子響動聽上去不錯,符合他的要求,空氣清幽鐘靈毓秀。于是在水邊盤膝而坐,屏息斂神,修起無上妙法,漸漸元神出竅。
不一會,修行者入定,一動不動,猴子成群結(jié)隊(duì),從樹上竄下來觀摩他的造型。森林鮮有人跡,動物們并不害怕。三番五次的試探無有反應(yīng)之后,竟撥弄起他。一只膽大猢猻,將修行者脖子上的念珠取下,眾猴爭搶。一個不小心,珠串脫爪滾到水邊,大半泡了進(jìn)去。
林子里刮起一陣妖風(fēng),猴群受驚,丟下衣衫襤褸的修行者紛紛逃竄。那珠子隨他多年,吸收日月精華,擁有不可思議的神力。落水之后,靈力滲入河流,隨著潺潺之水,在地心引力作用下,奔涌而去。動物們不知情,像往常一般飲水,很快的,身體發(fā)生了變化。
“嗷嗚…”
藍(lán)發(fā)男子摸了摸光溜溜的脖頸,一塊凸出的喉結(jié),啥玩意啊。
“嗷…”
媽的,怎么叫都不對!
野狼早上醒來嗓子干燥,去河邊喝水。頭埋下去一半,看到水中倒影,嚇得縮了回去。張嘴欲吼,叫不出往日的氣勢。再一摸索,全身長毛盡褪,剩下幾根不夠看的腿毛和真皮襖子,滑溜溜難受死了。煩躁之余,后腿用力,居然站了起來,嚇?biāo)纻狼。
狼哥的煩惱剛剛開始,狼弟接踵而至。同樣睡了一夜起來,喝水漱口外加打盹,竟莫名其妙變成了人。哥哥看看弟弟,弟弟看看哥哥,爆炸的發(fā)型,古怪的發(fā)音,平平的牙齒,毛刺刺的腿桿,活像扒了皮的兔子。
“哥,這是什么情況?”
這變化來得太突然,狼弟不知所措。變成人類的好處是,腦子靈光,能領(lǐng)悟復(fù)雜的邏輯和語言系統(tǒng)。
狼兄眉頭緊皺,凝視短短的指甲,“這玩意能抓住獵物?”
相比之下,變成人的壞處更明顯,這副新身體,怎么看怎么別扭。別的不說,第一樁就是皮。沒有毛覆蓋,微風(fēng)吹來,瑟瑟發(fā)抖,腿毛機(jī)械性震動。兄弟倆面對面,打個噴嚏,天哪,也太冷了吧!
“我只是吃了野豬肉而已,沒想到會掉毛啊!崩堑苡行┖蠡。
“野豬過去也吃,從來沒出過事,也許跟肉沒關(guān)系呢!
“那是什么?捕獵消耗太大,像你一樣,提前衰老?”
狼弟胡說八道,遭到冷眼睨視,狼兄也想不出原因,F(xiàn)在的情況,爭這個毫無意義,又一陣可惡的陰風(fēng)襲來,兄弟倆抖成一團(tuán),不得不躲到樹后,護(hù)住背。
“想那么多干嘛?”狼兄訓(xùn)斥弟弟,“當(dāng)務(wù)之急,是下山去。抓兩只肥羊扒了,裹身上御寒!”
“對,羊皮最保暖!”
哥哥提議弟弟附和,機(jī)智如他倆,制定了一個完美的計(jì)劃。
裸男光著身子,大剌剌沖下山。河下游,有一個羊群,兩兄弟經(jīng)常光顧。那的綿羊體肥,脂多,毛厚,味道鮮美。待二狼來到草地,畫風(fēng)已經(jīng)大變。喜愛曬太陽吃草的動物沒了蹤影,倒是有幾個人,樹葉覆體,坐成一圈,不知在做什么。
“是羊!”
狼兄弟嗅出綿羊的氣味。
綿羊和他們一樣,喝了河水,變成人類。食草動物天性敏感,看見惡男子撒腿就跑。兄弟二人分頭夾擊,圍堵一個跑得慢的,抓住他的胳膊。只見那人白白胖胖,圓臉蛋大眼睛,蓬松著一頭紫發(fā),額頭還有兩粒好看的豆豆眉。
“抓住了!崩堑軗е虿弊樱荒樸卤!案,這玩意咋整啊,沒有毛!
有道是老革ming遇到新問題,對呀,這是羊,沒錯,味道是原來的味道。可是一身細(xì)皮嫩肉,跟哥倆似的,沒有毛,怎么拿來御寒?
狼哥傻住了,直楞楞的站著,盯肥羊看,原來他那么漂亮。過去只是單純的滿足溫飽,同為人類,審美觀拉到一個水平上,感受自然不同。
弟弟較為遲鈍,叫了哥幾次,沒應(yīng)聲。怕羊掙脫,習(xí)慣性咬住人家的肩膀。
“哎呀,好痛,不要咬我!”
羊還是那頭羊,口感大異。狼弟牙齒不利,咬了半天未曾破皮。倒是那暖暖的氣息,柔嫩肌理,入口絲滑,臊了他一臉紅,后知后覺的感受到什么。
“不要咬他!”
狼哥給了弟弟一記爆栗,滿眼金星,推到一邊。接著執(zhí)起綿羊的手,盡力擠眉,做出深情款款的樣子。
“別害怕,剛才是個誤會,認(rèn)錯羊了,我們都是正經(jīng)人!”
綿羊重獲自由,連忙捂住臉,大聲喊叫,“正經(jīng)人怎會赤條條的跑出來?快遮住,羞死啦!”
草地的響動驚起一片飛鳥,烏鴉在枝頭呱呱叫,兩兄弟終于發(fā)現(xiàn)問題關(guān)鍵。狼毛沒了,羊毛能好?以及作為人類,光著屁股表白,萬萬不可!
“所以,這玩意穿在身上有用嗎?”狼弟翻了翻羊身上的樹葉,目測不夠擋風(fēng)。
羊?qū)⑻贄l拔下來,擰成股狀編織結(jié)網(wǎng),串上樹葉,做成一種簡易服飾。他比了比狼弟的尺寸,除自己穿,還把這種穿戴推廣給森林里的動物,準(zhǔn)確而言,是變成人的動物。
“不不不!”
羊遞去他的作品,狼弟雙手亂舞,“我不穿這玩意,不能御寒,太傻了!苯器锛一镅壑橐晦D(zhuǎn),盯上羊的頭發(fā)。那里不是有毛嗎?看上去蓬松蓬松的,給他弄下來,做個毛衣,肯定比樹葉好用。
野狼腦海里浮現(xiàn)出羊毛衫一套,紫色的。想著想著,狼弟抓住羊的頭發(fā),想給他拽下來,痛得羊大叫。
“哎呀!”適才的青包沒消,狼弟頭上又挨了一下。
“不是跟你說了嗎?別欺負(fù)他!”
狼弟摸摸頭,正要抱怨,看見他哥,下巴差點(diǎn)掉地上。狼哥雙手叉腰,怒氣騰騰,換上了樹葉衣服,喜感十足。
“我的哥呀,你咋這么容易屈服!”
綿羊?qū)歉绱┮沦澆唤^口,把他夸得飄飄然。既沒有人支持,羊毛衫不敢指望。狼弟垂頭喪氣,也換上樹葉服裝。雖然不暖和,比裸露好,聊勝于無。
“這只手真巧,又白,又漂亮!
有了衣服,狼哥自忖是個文明人,坐到羊身邊,繼續(xù)未完的抒情。狼弟坐在另一邊,擤鼻子吐舌頭,百般嫌棄。
“啊,你真溫柔!本d羊靦腆的說。
狼弟接嘴,“溫柔個屁!”
兄長不理會弟弟的吐槽,繼續(xù)吹捧,“不,這是肺腑之言,你衣服做得太好了。”
“不是我的衣服好,是你人帥,身材棒,穿什么都俊!”
“天哪,聽聽這話,我隔夜飯都嘔出來了!”草地上冒出一股怪味,又酸又腐,狼弟忍無可忍。那兩位呢,旁若無人,仿佛沒有聽到。
“你叫什么名字,像你這樣的美人,要怎樣稱呼?”
“我叫穆,師父取的。”綿羊羞澀的垂下頭,肩膀上一個明顯的牙印!澳隳兀⒖∠壬,你叫什么?”
狼弟心下不屑,我哥哪有名字?老爺們活的是個精、氣、神,像你們羊這般文縐縐的,遲早被吃。
豈知狼哥,從容的回答,“我叫撒加,傳奇一生,實(shí)至名歸!”
弟弟打了個哆嗦,雞皮疙瘩冒一身,“撩個羊而已,你連名字都取了啊!”
三人吵吵鬧鬧,未曾留意周遭的變化。逃跑那些羊,找到頭羊告狀,老羊恨死這對偷獵兄弟了。哧溜一下子,怒火竄上腦門,沖出樹林,卷起飛沙走石。
“兩頭惡狼,敢來羊群挑釁,放開我的穆咩!”
老羊習(xí)慣了頂撞,忘記自己是人類,使出鐵頭功,朝狼兄弟沖去,二狼無暇爭辯,倉皇應(yīng)對。俗話說的好,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老羊脾氣火爆,動輒掀桌,仗著一對巨大的犄角,追各類食肉動物滿森林跑,何況欺負(fù)他可愛的弟子。
“我不是!”
“我沒有!”
狼兄弟原是森林一霸,沒懼怕過誰,現(xiàn)在瞧上大角羊的徒弟,不免泄氣,給抽了底火。又不肯在美人面前認(rèn)輸,幾個回合下來,氣喘吁吁。
“別打啦,英俊他們不是壞人!
受害者的聲音過于溫和,對勸架毫無助益。狼和羊斗得不可開交,林子里刮起了狂風(fēng)。云從龍,風(fēng)從虎,既然吹風(fēng),當(dāng)然是老虎。果不其然,打架的人暫時停下,脖子伸得老長。期盼中的吊睛白額大蟲現(xiàn)身,卻是一個棕色頭發(fā),國字臉的男人,穿羊群同款樹葉衣服,一點(diǎn)也不兇狠,還有點(diǎn)萌。
“大角羊,咱們爭那山林之王,打了一半,勝負(fù)未分。怎么一見羊崽子,你就丟下我跑了?雖然我比你厲害一點(diǎn)點(diǎn),但你這種消極回避的態(tài)度,是武術(shù)之恥。來吧,我們就在這里,繼續(xù)剛才的戰(zhàn)斗,一決雌雄!”說著,比了個虎爪拳的姿勢。
二狼聽罷,對望了一眼,“什么山林之王啊,我們兄弟二狼在此,輪到你們爭霸?”
“就是,還有我們呢!”
老羊未來得及回應(yīng),叢林中走出更多猛獸,如今都是人樣。穆怕羞,見不得赤身裸體,連忙取出藤條草繩,和他做衣服的簡易工具,給所有人遮羞。
小獅子一頭金色短發(fā),年歲不大,有點(diǎn)楞。水牛性情平和,山一樣的體格,反應(yīng)略慢。美麗妖嬈,眼角有一顆淚痣的男子,沖狼兄拋了個飛吻。
“帥哥,你的胸大肌好性感哦!”
狼兄情知弟弟擅長交際,喜歡八卦,大頭湊過去,詢問這湖藍(lán)卷發(fā)的是誰。
“老哥你眼拙,鼻子也不靈敏。他眼紅唇潤,是河里的食人魚呀…”
“啊啊!”
狼兄聽完,呆立當(dāng)場,汗水涔涔而下。食人魚…想當(dāng)年,這玩意咬掉多少豺狼猛獸的鼻子,就喝個水功夫。有同類不小心掉河里,飄到下游,被吭得骨頭不剩!
食人魚指間夾著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與他的容顏相稱,風(fēng)致嫣然。瞧那狼兇生得俊俏,一本正經(jīng),是他喜歡的類型,于是靠上前去大加撩撥。撒加本能的怕他,以為這是天底下最恐怖生物,既不敢接嘴也不敢妄動。
食人魚逗了半天,狼哥沒反應(yīng),興趣缺缺!扒!這世上竟有人不為我傾倒,真是傻瓜!
螃蟹也上了岸,雙手做鉗子狀,貼到魚身邊,“是啊,野狼的審美,你無法理解?纯次,收集的鵝卵石多漂亮,鑲滿河底,全部送給你!”
動物們越來越多,聚到一處,變成人的體驗(yàn)妙不可言。蝎子懷里抱了個壺,是他心愛之物,平時藏在里面納涼。眼看整個大森林活絡(luò)起來,一個個變成人類,這壺子咋就不動呢?敲敲它,砰砰響,沒半點(diǎn)變化。蝎子看了又看,百思不得其解。
生而為人,與飛禽走獸大不相同,人類有智慧,有社會。以同類的姿態(tài)聚到一起,對森林的動物來說,是頭一遭。他們穿上樹葉衣服,擺脫了互相追捕,議論起今后的生活。
“我說啊,咱們都是人了,不能和以前一樣,得守規(guī)矩。”老羊首先發(fā)話。
“規(guī)矩是什么,可以吃嗎?”蝎子嘴對瓶口,聲音放大了一倍不止。
“規(guī)矩就是大家都遵守的規(guī)則,不許這樣不許那樣!鄙窖?qū)δ芊袷┬,持懷疑態(tài)度。
“講了半天,究竟誰是老大啊?”老虎想繼續(xù)爭霸,舊事重提。
動物們各懷異心,均相信自己的能力,尖牙利爪,夾鉗蹄子,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七嘴八舌吵起來。
“大家別吵啦,我們已經(jīng)是人類,不用回到過去原始的生活方式。打架有礙和睦我,投票表決比較好。推舉一位信得過的代表,然后開放言路,集思廣益,共同構(gòu)建□□!”
穆這番演說合情合理深得人心,動物們交口稱贊。
“這個主意好!”
然后分頭去準(zhǔn)備投票的材料,樹葉,木炭,石頭之類。二狼嗅到穆的羊味,食欲倍增。雖然牙齒平了不吃他的肉,但這種美好的感覺,短時間內(nèi)不會改變。
“你們倆不去幫忙嗎?”
兄弟倆一人一邊,握住羊蹄,順著手腕往上舔,一個幻想加孜然,一個意淫配香菜。就是這味道,羊肉大餐,想這一口想得心焦。
“讓他們忙去吧。”
“是呀,你氣色真好,光吃草就長膘了嗎?”
穆不理解狼兄弟的回路,反正不會被吃掉,便由他們抓著。為了新生活,整個森林動員起來,前所未有的真誠合作。只有野狼不合群,滿腦子全羊宴,羊排,羊肚,羊蝎子,不能這樣吃,還能那樣吃!
“你們干什么?”
大家都在忙活,沒空管他們?nèi)齻人的破事。狼兄弟合作,連哄帶騙,打算把肥羊推倒。就在好不容易成功,扳倒在地的一剎那,人樣沒了。皮毛恢復(fù),嘴筒子長出來,四肢著地,狼還是狼,羊還是羊。食草動物受驚,給了兄弟一狼一蹄,遁入林子逃之夭夭。
食人魚躍回小溪,蝎子藏進(jìn)壺子,山羊上崖,螃蟹下水,吵鬧的森林瞬間安靜下來,回復(fù)常態(tài)。動物們各顯神通,作鳥獸散。
實(shí)際上不久之前,小河上游,動物們變成人類,開會的喧鬧聲吵到修行者打坐。他無法靜心,被迫出定,摸摸脖子,好像少了什么。
“我的念珠怎么在那里?”
修行者小心的拾起,抖了幾下,戴回原位,河水頓失神力。
“怎么又不吵了呢?奇怪,聞所未聞,真是一個古怪的森林…”
修行者喃喃自語,托起裝飯的缽,準(zhǔn)備離開。一只年輕的公獅鉆出林子,默默坐在一邊。
“你想和我一起旅行?”
獅子點(diǎn)點(diǎn)頭。
“不怕辛苦就來吧,我正好缺個伴!
修行者走了,獅子緊隨其后,森林還是那個樣子,仿佛他從沒有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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