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浮川
那個(gè)時(shí)候,忘川河邊,還沒有盛開了整個(gè)忘川的彼岸,也沒有能夠讓人忘記的力量。
那個(gè)時(shí)候,我還不叫曼珠。
忘川河水靜靜流淌,纏綿沒有盡頭的年月,昏黃的水洗去塵世千年記憶。
千年之前,我和曼珠只是玄山上一株并蒂的花而已,生于天地,長于塵世,他們稱我們?yōu)楦〈I。
是的,我們是一枝長在一起的并蒂花,同根而生,相依而存。
她是曼珠,我叫曼殊。
我們共同生長在玄山之上,千年化形,無憂無慮,肆意自在。
塵世間所歷之劫,于浮川淚而言,只是過往的云煙,然天地萬物,所有的肆意皆逃不開情之一字。
萬物有靈,因而萬物有情,情是劫數(shù)。
浮川淚的劫數(shù)也是如此。
那是陽春三月的天里,山上鮮花爛漫,林間春意盎然,樹木鳥雀輕鳴,我漫步過山間小溪,走過叢叢花簇,小心翼翼的捧著剛剛采摘的鮮花,想給曼珠一個(gè)驚喜。
“······在下秦鈺,能否得知姑娘芳名?”
笑意凝固在我臉上,我聽見腳邊有輕微的聲音,是我手中花束砸在地上的聲音。
林間小溪之旁,那一株并蒂的浮川淚邊上,我看見白衣的男子微拱手,笑容溫柔,側(cè)著的臉顯得俊美無比,而他對(duì)面,紅衣的女子臉頰微紅,唇邊卻有微微的笑浮起——那是我的曼珠。
花束散落了一地,那白衣男子轉(zhuǎn)過頭來看著我微笑,我卻覺得彷佛有什么東西隨著我手中那束花枝砸在地上,裂得粉碎,我想,我們大概回不到過去了。
之后一如我所想,那個(gè)叫秦鈺的白衣男子時(shí)常會(huì)來到玄山之中,他來的時(shí)候,曼珠總是笑著的。
那笑和與我在一起時(shí)的不同,帶著微微羞澀的美好,一如這陽春三月的春意,燦爛美麗。
我知道我不喜歡那個(gè)叫做秦鈺的男子,即便他也會(huì)對(duì)我笑得溫和,會(huì)帶上許多我們沒有見過的東西,會(huì)用寵溺的語氣逗我們開心,可我知道,我不喜歡他。
他奪走了我的曼珠。
曼珠再也不是我一個(gè)人的了,而我并不喜歡這種感覺,我們的世界里只需要曼珠和曼殊就夠了,我們才是最親密的,同根而生,相依而存。
我們是浮川淚,生于天地,長于玄山,而他什么也不是。
我真的不喜歡他,可是我沒有辦法阻止。
曼珠和他越來越親密,他們整日呆在一塊兒,我坐在溪間高高的山石上,腳下冰冷的溪水帶著深深的寒意,看他為曼珠帶上一只凡間精美的朱釵。
流淌過腳邊的溪水像是結(jié)了冰一樣冷,我伸出手,看手腕上紅色的浮川淚蔓延纏繞。
秦鈺,真不是個(gè)好聽的名字,多么令人厭惡。
我淌過冰冷的溪水,將他們的身影慢慢拋在身后。
如果那個(gè)時(shí)候,我能夠回頭看一眼,能夠看到曼珠望向我時(shí)擔(dān)憂的目光,我想,我們的結(jié)局是不是會(huì)不一樣。
可惜,我再也沒有回頭。
而這始于情中的一劫終結(jié)在那一天。
浮川淚盛開出血一樣的紅色,而鮮紅的血液卻蜿蜒進(jìn)清澈的溪水,我看見那紅沉進(jìn)冰冷的水,一片狼藉。
曼珠的身體墜落進(jìn)淺淺的小溪,蒼白的臉上有斑駁血跡,她紅色的衣在水中暈開,美麗的那樣炫目,那是死亡所獨(dú)有的魅力。
她看著我的最后一眼里盛著我不能明了的擔(dān)憂,卻來不及再說出一句話來。
鮮紅的血和艷紅的衣都浸在水里,我一眼望去,滿目紅色,像荼靡的前兆那般刺眼。
“曼珠······”
我的曼珠。
恍若世界崩塌,之后的事在我的記憶里一片空白,停留下來之后的畫面,是秦鈺嘴角流淌不盡的血,我手中劍刺入他胸膛。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顯得那樣陌生。
“為什么······要?dú)⒙?”我的手中還握著劍柄,聲音卻顫抖,“她那么喜歡你,喜歡到連我都可以不要,為什么要?dú)⑺??br>
我已然分不清是對(duì)他說還是在說自己。
秦鈺卻突然笑了起來,唇角的笑容依舊那么美好,容顏俊美,聲音卻因喉中涌起的血沫而變得斷斷續(xù)續(xù)。
“她喜歡我······咳咳,可她終究是最愛你,”他臉上笑容越加溫柔起來,“浮川淚······生死人,肉白骨,我只是······想得到它罷了!
我抽-出插-在他胸膛的劍,溫?zé)岬难獮R上我的臉頰,心中卻一片死寂。
他半跪在地,卻對(duì)我伸出手,只是最終伸出的手還是停在了半空。
“我本可以······得到浮川淚!彼男σ饫锶旧峡酀,“可最終······”
我看見他眼睛里似乎燃起了火焰,溫柔璀璨,如同回光返照般最后歸于脈脈虛無。
他說:“曼殊,我喜歡你!
最后的笑凝固在他嘴角。
一切歸于寂靜。
我腦海里的空白開始回溯,終于聽見溪水潺潺的聲音,清脆冰冷,直到那寒意開始沁上我的腳踝。
“曼珠······”
我踉蹌得幾乎邁不動(dòng)腳步,最終還是擁住那一襲紅衣,直到再也分不清彼此,有冰冷的寒意漫過我的眼簾。
“曼珠······”
“······曼珠!
我聽到自己哭泣的聲音,喑啞微弱,微微顫抖,被埋葬在溪水潺潺之中。
終于什么也沒有留下。
并蒂的浮川淚只剩下一朵,我看著曼珠在我懷里化成灰燼,融入塵埃。
再也回不到最初。
我將秦鈺埋葬在溪水邊,帶著只剩下一朵的浮川淚離開。
我走過許多地方,遼闊山河,高山遠(yuǎn)脈,寒天飛雪,脈脈山間,世間美景卻都已記不起來。
最后走過無邊黑暗,停留在一條名為忘川的河邊,浮川淚扎根在這里,我飲下忘川的水,將前塵往事忘記,看著那紅色的花在河岸慢慢開成一片。
后來再也沒有人記得浮川淚,他們把這種開在忘川彼端的花叫做彼岸。
彼岸花,生一千年不見葉,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怎么會(huì)生出葉子呢,她的生機(jī)已經(jīng)死掉了,并蒂的雙生只留下孤獨(dú)的一朵,輪回盛開在忘川彼岸,默默相望,寂寞相守。
這是死亡之花啊,再也不能生死人、肉白骨,它的含義只剩下死亡。
再后來,輪回的魂魄總能在忘川的彼岸,看到紅衣的女子坐在高高的奈何橋上,她的臉上帶著天真爛漫的笑意,每當(dāng)有人靠近,好奇問起之時(shí),她便會(huì)笑得一臉溫柔,聲音認(rèn)真的回答。
“我叫曼珠啊!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