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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池碎玢不堪拾
碧池碎玢不堪拾
人人皆知安陵城旁的扶韻山上住了只鯉魚精,雖不為禍卻鬧得人心惶惶。城主為此曾廣招能人除妖,最后皆無功而返。
崆影是翊宇宮宮主最小的徒弟,他隨師父學(xué)道十幾年來學(xué)的只有道法,連御劍的術(shù)法都不會,可昨夜安陵城主前來求援時師父卻單單點了他去。
師傅說,這是命,是命中注定的劫難。
人人皆知安陵城旁的扶韻山上住了只鯉魚精,雖不為禍人間,卻鬧得人心惶惶。安陵城主為此曾廣招能人除妖,最后皆無功而返。
崆影是翊宇宮最小的徒弟,他隨師父學(xué)道十幾年來學(xué)的只有心法,連御劍的術(shù)法都不會。師傅說萬法歸一,道法自然,凡事不可為、不可不為,萬事不可求、不可不求。他看遍翊宇宮萬卷藏書,說盡千萬道理,始終參不破一個“度”字,悟不透一個情字。
昨夜安陵城主前來求援時,師父在大殿之上,拂塵一揚,單單點了他去。他是翊宇宮中唯一一個不會法術(shù)的弟子。
晨課結(jié)束后,他去敲師父的房門,師父在門內(nèi)良久無言,終于一聲嘆息。
師父說,這是命。前世種下了因,這一世要他去結(jié)這果。
這是“劫”,也是“解”。
這一路跋山涉水花了好些力氣才到的扶韻山,繞著山腳走了三圈毅然決然的上了山。行至山腰時不防足下一滑身子便直直墜下山去。
待他醒來時身上纏著一層一層的繃帶,全身僵硬疼痛,唯一完好的手被床邊的陌生姑娘握著。
“你醒了?”那姑娘揉了揉眼,自顧自說道:“你跌下了山,我發(fā)現(xiàn)你時你正被山石壓著,是我救了你。我叫阿姩,你呢?”
少年的耳根忽的灼灼發(fā)燙起來,微垂下眼低聲道:“崆影!
他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年,阿姩也在床畔日日照料無微不至,平日里耳鬢廝磨間已是情根深種。傷疾初愈后阿姩告訴他,她便是那只鯉魚精。
崆影沒有說話,只是強撐起身子下床,纏在腿上的繃帶滲出大片的殷紅,傷口裂開了。
阿姩咬了咬唇,臉色慘白“你,你就這么想走么?”
“今日我有傷在身不能遵師父之命除妖,你若有自知之明就快些離開這里,他日我傷好之后定回來拿你!痹捨凑f完身子便踉蹌倒地,雙腿無法使力站起,他便伏在地上一步一步的爬,衣袍繃帶混著血跡泥土臟污不堪。
阿姩聽了這話,原本只在眼眶子里打轉(zhuǎn)的淚珠撲簌簌的落了下來!拔易猿趺伸`識以來每日汲取日月露光,從不傷生靈分毫,你有甚緣由非要與我這般深仇?”
崆影怔愣半晌無言相對,只是掙開阿姩的手,扶著墻一步一步的挪出屋子。
阿姩抱著他,傷心道“你現(xiàn)在連這扶韻山都出不去,等到你傷好以后,尊了師命來除我,我就在這竹屋一步不離!
崆影緩緩閉了眼,眼睫閉合間沁出一滴淚來。阿姩見著這淚,心一橫便吻在崆影唇上,扯開衣服貼在他身上。
崆影一動未動,只聽阿姩道:“你可知,我曾有夫君,他名叫南洛,一百年前的凡人老去后埋入黃土。一百年后,他已轉(zhuǎn)世,名叫崆影。我雖是妖,但終究是女子,早就把這終身托付與你了,你,你難道就這么狠心么?”
崆影的手握了又握,最后撫在阿姩的發(fā)上,喟嘆道:“你終是我命中一劫,饒是我怎么躲,怎么避也還是來了。”說罷,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漸漸攀上阿姩的脖頸,緩緩收力,“我是修道之人,斷不可因兒女私情失了這道心!
阿姩并未掙扎,只是閉了眼,唇角輕輕揚起,輕聲道:“能死在你手里,也總是好的。你們?nèi)擞幸痪湓姡咸熘覒浧淙,使向人間夢中見。這輩子過去了,我還有下下輩子,下下輩子你不是道士,我不是妖精,我一定日日纏著你,就連夢里也叫你再忘不了我!
崆影怔愣半晌,道:“沒想到,你這劫,我還是解成了死結(jié)!
只是阿姩聽了這話,原本只在眼眶子里打轉(zhuǎn)的淚珠卻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三月,游春折柳。阿姩將柳枝編成環(huán),一環(huán)連一環(huán)的套在崆影身上,崆影看的心疼,將她攬在懷里輕聲撫慰:“你用柳枝留我,那我今日許諾,今世縱是海角天涯亦會與你一起形影不離!
四月,掃墓踏青。他們一同去后山祭奠阿姩的夫君南洛,那是崆影的前世。萬物生靈各安其時,南洛也自是不例外的,最后老死于扶韻山,阿姩便在此等這一世的崆影,與他再續(xù)前緣。
五月,游湖垂釣。崆影的師傅恰在這時候,拂塵一擺從天而降,堪堪踏在船頭,端的是瀟灑如仙。道袍飄飄下,崆影執(zhí)了阿姩的手默默跪下。
師傅看了一眼崆影,又看著阿姩,沉聲道:“崆影這因緣劫是否能渡根源在你,他的前世仙緣因你而斷,這一世隨我清修定能得無量之造化,修為絕不在我之下。你,難道忍心么?”
“師父!”崆影抬起頭卻只見到空蕩蕩的舷板,阿姩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愈來愈冷。
阿姩側(cè)過臉,神情恍惚道:“這場夢,終是到了該醒的時候了!闭f罷,水袖輕揮,湖上狂風(fēng)大作,小船猛烈搖晃起來,湖面卻是靜如明鏡,不起波紋。
崆影低頭看去,心中駭然,湖面下,湖面下分明是翊宇宮的景色!
眼前的景象連同阿姩一起化作流光,咻忽不見。
夜半無眠。崆影坐在書桌旁,門扉微開飄進(jìn)幾縷暮春的桃花,明月的柔光透過窗子洋洋灑灑的傾在手中素帕上。
唯念君安。保重。
帕子的一角繡著的錦繡雙鯉,明艷生動。
入夢前,他清晰的聽見阿姩說:“這山中一年便化作南柯一夢,就此忘卻罷。”
忘卻罷
他微微睜眼,房中一片漆黑,偶有低低的簌簌聲音,卻是子夜疾風(fēng)掃過窗柩,那如夢似幻的前世姻緣已似蒙上厚重塵埃的夢境,深鎖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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