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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衣
又是一年春。
母親來到她的房間,示意丫鬟春兒出去。他們是小戶人家,父親是落地的舉人。進京幾次想要考個進士回來光耀門楣,卻次次未能如愿。只好歇了心思,在家里辟個院子教書育人。不至于荒廢了半生的詩詞字畫。春兒出去并體貼的關上房門,她把中號的狼毫放在筆架上,可預見的今天的仕女圖又畫不成了。一邊聽著春兒的腳步走遠,她想著春兒今年也十五了,是該放出去了。她的身邊已經(jīng)放出了一,二,三月,F(xiàn)在該輪到春兒了。她抬眼,母親站在帳幔邊,目光無神的注視著她,似乎在等她開口。她深深的嘆口氣:‘娘,若是袁家再來,您就應下吧’。她注視著母親,看著笑容在母親臉上綻放,隨后又隱下!爱斦?寧姐你真的同意嫁去袁家?”母親聲音里有不可置信,有欣喜。“袁家是詩書名門,家資豐盈,有什么不愿意的!彼p盈的走向母親,母親原只比她低上半個頭的,歲月不饒人,這兩年因為她操心憂慮,身子更是單薄。她低頭看著母親的發(fā)髻下壓都壓不住的白發(fā),虛扶著母親在書案前坐下。道“娘,以前是我不懂事,讓您勞心了。嫁去袁家我很是愿意”。是愿意,而不是欣喜。那個新娘嫁人不是欣喜的,只有她是愿意。“好好,我去和你爹說,等您哥哥回來,我也和你哥哥說,袁家的聘禮我們一個不留,都給您帶過去,絕不會屈了您!蹦赣H說著,腳步已往外走去。連身姿都筆直了幾分。嫁吧,若是嫁了能讓大家都歡喜,她歡不歡喜似乎無關緊要吧。她又想起年下去外婆家小住,在花園子里聽到的閑話!坝姓l家的姑娘嫁人是自己做的主,就是大姑奶奶太由著表小姐,這次上面來的督察里就有劉探花,老爺不讓說,說是......”聲音已漸不可聞,不讓說,這又是說要故意說來給她聽的。她笑著,卻感覺眼睛越來越模糊,原來已是淚流滿面。
果不出所料,或者是母親放出了風聲,又或者袁家特別的著急結(jié)親。不過三日,婚禮就定下。五月二十六,離婚期不過兩個月的日子。她看著母親風風火火的準備嫁妝,連被子都讓胡婆子又去打了六床。胡婆子是母親的陪嫁,是隨著母親從外婆家來的。原來也是定過親的,有個青梅竹馬的鄰居大牛,卻不想那年內(nèi)亂。軍隊在田里胡亂的抓人,都已經(jīng)跟著軍隊過了長江,深秋的天里。大牛硬是憑著一顧想家的毅力,游過了長江走到了家里。只是到底留了些寒不過半年就去了。胡婆子身材壯實,方長臉,大牛去后她立志不再嫁,梳了發(fā)髻,做了婦人的裝扮。手長腳長的干活特別的利索。說起來家里總共不過八個下人,母親又是身子不大好的,大部分事情多是胡婆子在大理。今日早膳后她實在是在書房呆不下去,信步就走到了西屋的花園。說是花園,其實不過是個長寬二十仗辟出的空地,二哥知道她愛吃葡萄特地在廟會那日買來的葡萄種在院子里,后來又看到舅舅家園子里的月季開的喜人又移栽了幾株,再到了后來的繡球花,林林總總也是差不多把園子占滿了。二哥比她年長六歲,倘若知道她就這樣同意去了袁家,不知要怎樣和父母親鬧。二哥以前就不喜歡那袁大,何況如今只怕更不待見袁大吧。袁大其實是和二哥一樣大的,那時他們都隨父親在前院讀書,袁大聰明,說來奇怪二哥能和所有的人玩一起,卻和袁大總是有矛盾。袁大的名字并不是叫袁大叫什么來著時間太久,一時竟是想不起了。就只知道袁大的名字挺拗口,久了熟悉的人都叫他袁大,袁大的由來是他在他們家是老大,他的小廝又總是跟在他身后叫著大少爺這大少爺那的,久了同窗久都是叫他袁大了。
離婚期還有一個月的時候,母親來問她,嫁衣是去鎮(zhèn)上喜鋪買還是找?guī)讉繡娘一起幫她做。她當時在畫仕女圖還是上一幅沒有繪完的,這是她答應給她的鄰居慧姐的。畫的是一個穿著紅色嫁衣的女子,蓋頭的四角綴著鵪鶉蛋大的珍珠,四面的流蘇末尾卻綴著米粒大的珍珠,和胸前身后以及群擺的珍珠相輝映。她筆都沒閣下,頭也沒抬反問:“嫁衣不是早就備好了嗎?”母親站在那半晌,默默走出了書房。她在母親走出書房的剎那筆似乎頓了下,嘆了口氣。
五月二十六很快就到了,她只負責起床靜等接親的來。她從耳邊聽到了些熱鬧,慌忙而又沉靜的一天,坐在新房她的心沒有和外面的熱鬧聯(lián)起來。她用手揪著嫁衣上的珍珠,她的思緒在十四歲那年,她第一次定下成親的日子,那個滿面歡喜的少年,踏著夕陽走進她的面前,在前院的那顆核桃樹下對她說:“寧兒,這是珍珠,我知道你在繡嫁衣,你把這些綴在嫁衣上,等我們成親那天,我要看珍珠和你相映成輝”。珍珠猶在,那個少年卻在時間的長河里溜走了......
多年后,在時間的流轉(zhuǎn)中。京城劉探花娶孫媳婦,拜完父母高堂。劉探花依舊去他的書房,在寫寫畫畫后,劉探花忽然頓筆呆愣住。和劉探花一起度過了大半生的山陽郡主進到書房看到的就是夫君提筆呆住的模樣。問道:“郡馬這是怎么了?”劉探花搖搖頭。
答:“沒什么,只是今兒孫媳婦進門穿的嫁衣有點眼熟,那上面的珍珠似乎在哪見過!焙竺嬉痪涫青洁,低不可聞,山陽郡主沒有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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