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揚州很少下這么大的雪。

　　屋瓦上白皚皚的一層好像馬上就要落下來似得壘得老高，蕭嬈低頭緊了緊小披肩，加快腳步穿過人海從偏門騰空而起，生怕被砸個正著。

　　積雪蓋在大大小小所有角落，原本就人煙稀少的小路更是被捂得嚴嚴實實。蕭嬈不得不在岔口停了下來，去年春天用來分辨的小花從已經(jīng)了無蹤跡了。她迷茫地盯著眼前的兩條路，怎么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是樹下大半個身子埋進雪里的人顯眼得不得了。

　　蕭嬈躊躇了幾秒，小心翼翼地向樹下靠去。

　　是丐幫的人。

　　少年后背的刀傷似是止住了血，斑駁地凝在裸露的皮膚上，濕漉漉的頭發(fā)雜亂地搭在臉上。他的呼吸很淺，體溫冰的嚇人。

　　憑借著新時代和平友愛樂于助人的精神，蕭嬈扛起少年，決定先回去再說。

　　本小仙女，感動大唐般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夸我，給錢，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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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瀟覺得自己心很累，年紀輕輕，情投意合的人沒找著，當娘卻是愈來愈順手了。

　　讓小師妹送個信，結果信沒送出去，還拖回來一個半死不活的乞丐。

　　她能怎么辦，誰讓自己老寵著蕭嬈，苦是她苦。

　　累死累活救人忙活到半夜，回頭一看小沒良心的早趴桌上睡著了。

　　這就是命吧。

　　小乞丐說是叫江六，恢復得不錯，第三天就能下地了。蕭嬈整天圍在他和蕭瀟身邊嚷嚷著要養(yǎng)江六當徒弟。

　　蕭瀟頭疼得不得了，只好把師父搬出來。

　　“師父同意才行，嬈嬈。你找我沒用�！�

　　“那我去找?guī)煾�！瀟瀟別讓他給跑了�。　闭f完她就一溜煙兒跑沒影了，剩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互相交換了一下無奈。

　　“你放心，師父不會同意的。再等幾日，師父友人應該可以帶你回去�！�

　　“她一直這樣？”

　　“是啊，劍法不肯練，舞也是個半吊子，仗著可愛盡給我找事兒�！笔挒t無可奈何地笑笑，卻那么一絲甘之如殆的感覺，“挺好的，比原來木木呆呆的時候好多了�；顫婞c好，本就是該鬧騰的年紀。”

　　“……最近局勢動蕩，不太平，也別太慣著了�！苯櫰鹈�，活像個小大人。

　　“趁熱喝吧�！笔挒t將藥碗擱在床頭，“你也知道，秀坊姐妹皆是無家可歸的孤兒。我和師父不慣著，誰還會由著她�！�

　　事實證明大家都愿意由著她。

　　丐幫大師兄不肯帶江六回總舵，讓他先留在七秀坊附近住著，等風頭過了再回去。順便隱晦地提醒江六，有個師父也不錯。

　　盡管蕭白脂不同意江六給蕭嬈做徒弟，但蕭嬈表示絕對不會就這樣屈服惡勢力。

　　江六住哪個村，她也要住哪兒。江六出門，她就跟著。江六不讓跟，她就撒潑甩賴地嚎啕大哭，引地村里人都頻頻側目。

　　小伙子頭都大了，晚上睡覺都夢到蕭嬈跟催命鬼兒似得圍著他寸步不離。

　　要命吶這是。

　　2】

　　這日子久了吧，就習慣了。

　　蕭嬈在熊孩子堆里炫耀自個兒有徒弟炫耀的飛起，地位水漲船高地升。有天手下一個小迷妹被隔壁村小毛孩欺負了，蕭嬈帶著一幫熊孩子仗勢欺人給人揍成了豬頭，儼然一個地方小霸王。

　　誰想到這小毛孩老爹是個混的，一瞧兒子被欺負了，抄著家伙帶兄弟氣勢洶洶就來討債了。蕭嬈看著四周團團圍住的大漢，當場就懵了。

　　要說蕭嬈吧，雖然名義上師父蕭白脂是七秀劍法第一人，可一到練功溜得比誰都快，錘一兩個小屁孩還行，這大人……還是算了吧，可不得被打得鼻青臉腫。

　　江六還在想怎么今兒蕭嬈不跟著自己了，遠遠便看到自己屋子門口黑壓壓一片人，還以為仇家找上門了嚇得直接運氣輕功閃了過去。

　　一看蕭嬈哭得都喘不上氣了，江六手一抖，不小心一掌把其中一大漢子拍倒下了。

　　不省心的小家伙硬生生止住了哭，盯著江六扯出了張還算燦爛的笑。

　　“徒弟弟，打得好！！”

　　這下好，結梁子了。

　　七八個大漢火速轉移目標朝他攻來。

　　江六心里叫苦，都叫什么事兒。

　　自從江六“幫”蕭嬈收拾了一頓混子，蕭嬈在眾孩子間的聲望越來越高了。

　　村里姑娘們都調笑著蕭嬈的段子，擇偶標準也越來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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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

　　他踏云而來，娶我而歸。

　　3】

　　及笄后蕭嬈便不練劍了，她專心練舞，跳的愈來愈好。

　　江六不懂這些，只是覺得蕭嬈揚袖起舞怪好看的。

　　少女在月色下翩翩而舞，身上的配飾碰撞在一起清脆地響，半透明紅紗的水袖上上下下隨她一起籠在一片朦朧之中。

　　她眼中盛著柔白的月光，映著他的身影。

　　也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

　　她只跳給他看。

　　大概就是那晚吧，江六心里有些不一樣了。

　　然后他跑了。

　　連夜撤得干干凈凈毫無痕跡，誰也不知道江六去哪兒了。

　　4】

　　蕭嬈這回是真真切切地求蕭白脂了。

　　“嬈嬈，不是我不愿。這亂世，你要出了秀坊，憑那些小腳貓功夫根本活不下去。”蕭白脂瞧著蕭嬈這服倔勁兒，止不住地嘆氣，“為師怎能，讓你去為了不值當?shù)娜税装姿退��！?br>
　　蕭嬈知道師父這不會松口了，她保持跪著的姿勢，朝蕭白脂重重磕了三個頭。

　　“師父，徒兒要學劍�！�

　　5】

　　出門在外，流浪日子過起來也挺快。接接公家和私人的事茬兒，混口飯總是沒問題的。

　　這不，又有殺馬賊任務了。

　　就是給任務的大哥瞧著他有些欲言又止，不過江六也沒放心上，慢悠悠地坐馬車朝馬寨去。

　　馬寨門口，立著個持雙劍的姑娘。不太和諧的是，她面前人頭攢動的個個膀大腰圓的馬賊。

　　江六覺著不遠處的人怎么瞧怎么眼熟，思緒一下子飄遠了。

　　她應該……也有這么大了吧。

　　江六本秉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想去幫一把的，然而等湊近了，事兒也完了。

　　姑娘的動作簡單利落，招招往命門上招呼，沒幾個回合就把四周的人砍了個干凈。血珠子沿著劍鋒滑落，一滴滴掉進土里。她聽見身后的動靜，微微側頭，愣是盯了他許久。

　　江六覺得她毫無波瀾的眼里緩緩地，漸漸地，閃爍起點點星光。

　　“找到你了�！�

　　然后蕭嬈柔柔地抿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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