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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呀。
01.
我把撕掉的紙片團成一團,折紙用的紙原本是打草稿用的,一面寫滿了有些雜亂的草稿,一面雖然沒寫字,但也被另半邊書寫的墨水滲過來,帶上了少量的痕跡。雖然我有小心的避開草稿的正面出現(xiàn)在成品上,但到底也無法避免的讓字跡布滿了紙貓的小半身體。
有些難看。我想,接著把紙團用個性冰封起來。相澤消太發(fā)現(xiàn)了我在做什么,他朝我投來一眼,似乎不太明白我為什么要忽然動用個性。我猜想是忽然降低的溫度讓他發(fā)現(xiàn)了這點,不過一個小小的冰封應(yīng)該是只有托著紙團的手掌才能夠感受到。
“怎么了?”
他詢問我,語氣里帶著細(xì)小的疑惑。我搖頭,把手里因為有了冰加固和增重的紙團扔到了沙發(fā)邊上的垃圾桶里。那個垃圾桶離我有點遠(yuǎn),如果直接扔的話不是紙先散開就是落在了外邊,只有冰住才能避免麻煩。
“對了,”做完這一切后我才想起來還有事,叫住了打算回頭繼續(xù)做事的相澤消太,他扭回了一半的頭再度向我轉(zhuǎn)來,我朝他伸手,把差點忘記的想法提出來,“借我一支筆!
相澤消太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他臉上的困惑不變,不過還是轉(zhuǎn)過身從他辦公桌上的筆筒里隨手抽了三四支,并成一排握在手里,再往邊上的草稿紙上劃了劃——我猜測那張草稿紙上有幾道頗為突兀,卻沒有顏色的筆跡就是這么來的——隨后扔給了我其中的一支,別的幾支筆被他扔到了垃圾桶里:“紅色的可以嗎?”
“……貓的話,紅眼睛會有些奇怪吧?”
“嗯……確實!
他沒有直接詢問我這個奇怪問題的來源,又從那筒都大半沒有筆蓋的筆中抽出幾支來,這回他先把他原本在用的筆給了我,才繼續(xù)在草稿紙上試著能否寫出字。
“這只是什么顏色的?”
“黑色!
“好!
我把紅筆放去桌子上,把邊上的紙貓拿起來,用黑色的油性筆在上頭把幾個比較凌亂的字跡用墨水覆蓋,畫成類似斑紋的形狀,接著才去畫眼睛和鼻子,我的畫技并不好,因此也不去選擇正統(tǒng)的貓眼,只在看出面部比例后在眼睛的位置涂上兩條長方形的墨塊充當(dāng)眼睛。
簡筆畫大概就是這樣的吧?我有些不確定的翻查記憶,也只能想起來路上看到的一臺娃娃機里的貓玩偶,原本不打算用的紅筆也在想起來那只玩偶的模樣時有了作用。
“這樣的禮物,可以當(dāng)作指教的學(xué)費嗎?”我放下筆,端起那只用時十五分鐘完成,材料和裝飾都是來自他的紙貓詢問。
“……出乎預(yù)料!毕酀上O率掷锏膭幼,他看著我手里的紙貓愣了一會才開口,語氣里聽不出什么東西,回話的同時他伸手去捏那條紙做的尾巴,動作看起來有點小心翼翼的意思:“你剛才拿走我的草稿紙就是為了這個?”
“只是想嘗試一下。手工如果是精細(xì)的活的話,大概可以把手指練得靈巧一點吧!
“我說你啊,別偷換概念!
他笑了一聲,把那只紙貓放在手心里,似乎頗為喜歡的用食指點了點對比起他的手掌有些小的手工,接著抬眼來看我,我留意到他眼睛里的血絲不少,不過視線很快被他動作的手指引過去。
“這一半畫成紅色的臉,看起來有點像你!
“會嗎?”
我思考了一會,還是沒把這個臉部斑紋只是參照娃娃機里一瞥而過的貓玩偶這件事說出來。
相澤消太并沒有把那只紙貓扔掉,他把它放在桌子上,看起來像個小小的裝飾品。這是我留在他家的第三件東西。
02.
說是“留”,實際上也并不恰當(dāng),不管是紙貓的材料還是毛巾拖鞋,幾乎都是相澤消太給我的。他在這類用品上并不在意,給我的毛巾是某次我因為不小心睡著而留宿在他家,早上慣例晨跑后他借給我的,估計只用過幾次,觸感還有點僵硬。那之后他自己又去買了一塊,連帶著給我的拖鞋一起裝在塑料袋里,是附近的便利店產(chǎn)物。
他拿著塑料袋敲門的時候我正坐在他書桌前看書,那塊是屋子里采光最好的地方,如果在邊上的沙發(fā)上看的話難免需要開燈。聽到敲門聲時我愣了一下,回想了一下放在屋外的鑰匙位置——顯然,昨天我到他家時把盆栽里頭的鑰匙順手帶進(jìn)來洗了洗。
于是我走過去開門,穿得不算很厚的相澤消太半靠在門對面的墻上,他的背有些彎曲,肩膀散漫得下塌著,一手提著白色的塑料袋,一手插在袋子里。他瞥我一眼,沒帶什么表情的將背從墻上移開,走進(jìn)屋子的同時把掏走了毛巾的袋子遞給我:“我差點以為你走了,下回記得把鑰匙放回去!
“每次開門都要沾一手土很麻煩!
“敲門?”
“你有什么時候不在家的時間表嗎,而且,”我頓了頓,沒看袋子里的東西,順手幫他把門關(guān)上,“如果我等在外邊被鄰居看到的話,你會頭疼的吧!
“這倒是。”相澤消太聳了聳肩,他拆開毛巾的塑料袋,直接走去洗漱間把它掛上,聲音穿過墻有點模糊,“那我周末去再做一把給你吧!
我嗯一聲,把塑料袋團在一起,拖鞋是再普通不過的男士棉拖,露出了腳趾的那種,標(biāo)簽被我用火燒斷,一起扔進(jìn)了垃圾桶。
相澤消太坐到書桌邊上,他拿起我剛剛讀的書扔還給我,附帶了一句上次的書看完了的問句,我接住書,沒有用慣例的嗯字來回答,而是念了一遍書名和作者——接著說:“這本的翻譯有不少錯誤,大概是冷門的緣故,我推銷直接買原著!
他可有可無地點了頭,大概想起來我坐的位置是背著他的,又嗯了一聲,不過我此刻正扭頭看他,倒是收到了這兩個意思相同的回答。
于是我又低下頭去翻看這回借來的書,男人“咔擦”一聲開了燈,快到夕陽的天光有點暗紅色,隱隱約約爬上書頁的邊角,又被臺燈的白色光線覆蓋了。
這深夜里一片靜默,是因為你還沒有聽見聲音。*
我瞥見放下書時恰好讀到的句子,便往下翻開新的一頁。
*摘選自馬良的《坦白書》,他的攝影作品在日本多次獲獎,想著轟會不會去看就寫了,單純的推書,沒有什么意義。
03.
我并不畏冷,也不厭惡炎熱,這或許是被刻意制造出來的個性最屬于日常的一點,我曾被要求細(xì)致掌握個性,至少能夠在平日里平衡兩邊的體溫,因此只要我想,我能比自然中的恒溫動物還要精準(zhǔn)不變。
當(dāng)然,我不想。
超能力帶給社會的往往是人們習(xí)以為常的以往異常。我曾在書里得知過去的世界里沒有那么多的罪犯,沒有因為弱小異能就落入社會底層的人,自然也沒有為了個性婚姻而無故犧牲的女性。
這給我一種怪異的感覺,就好比有過去的幾個人出現(xiàn)在我的大腦里對話,他們先是詢問彼此:“你知道未來的人都有超能力嗎?”,接著他們回答彼此:“怎么會,別瞎想了,我們都是普通人。”,而對個性習(xí)以為常的我成了突兀的不合群者。
擁有個性的我選擇無個性者的生活態(tài)度,不靠個性調(diào)節(jié)體溫,這是怪異的行為嗎?
沒有人能夠回答我,而我清楚,即使我沒有刻意去使用個性,其無意識溢出的溫度也會改變我的體溫,讓我與常人不同——但這個常人的標(biāo)準(zhǔn)是如何確定的呢?
擁有個性的人,即使是與溫度無關(guān)的個性是否也會改變體溫;無個性的人,他們在這個時代本就被成為異常,體溫真的能夠確定一個指標(biāo)嗎;歷史流傳下來的溫度指標(biāo)屬于不曾有過個性的人,教科書上自稱與他們截然不同,又是如何延續(xù)溫度這一數(shù)據(jù)的呢?
我大可以用個性改變我的體溫,讓它抵達(dá)身體理論上的某個臨界值,隨著冰凍的加強,它也會逐漸變得僵硬而難以操縱,隨著火焰的提高,它也會浮現(xiàn)出紅腫的色彩,可他們都很正常。
是的,正常。因為這些同樣是我習(xí)慣的,使用個性的“代價”。
我扯了一下圍巾,它沒有護住下巴,導(dǎo)致迎面吹來的風(fēng)從領(lǐng)口灌進(jìn)來,我本能打了個寒顫,接著才從這個動作里判斷出今年的冬天比過去冷上不少的現(xiàn)實。
“因此你可以不必在意那么多的東西,”相澤消太雙手插兜地走在我的左邊,大概是用余光看到了我的動作,他側(cè)過頭示意性地抬了下肩膀,“對溫度的感知位于大腦,你既然在這方面并不敏感也沒關(guān)系,身體自發(fā)的反應(yīng)并不會做出欺瞞,好比膝跳反射!
“我還是無法理解,人體都是不同的嗎?”
“啊……這個我可不知道,涉及這方面的東西裝備科知道的會多一點吧,你應(yīng)該去問他們。”
他停了下步子,任由我往前了兩步再停下來等他,冬日的天總是黑的很早,這條小道上此刻只有幾米外的路燈作為光源,我無法就著這樣的光線看清楚他的表情,只覺得這應(yīng)該和我方才和他說出“我并不覺得冷,溫度對我來時是沒有用的”應(yīng)該是一樣的。
這就是他忽然把我拉出來的理由嗎?我有些不解,在出門時只是系好了他掛在我脖子上的圍巾,圍巾是他從衣架上隨便拿下來的,大抵是最近才翻出來,上面有一股防蟲藥劑的味道,但很柔軟,圍在脖子上也沒有刺感。
“冷嗎?”
他低聲詢問我,還是看不清眉眼的樣子,我搖頭,又有些遲疑的點頭,男人伸手來拉住我的右邊的手,我感到一點錯覺般的溫度,它很快又消失,還是讓我極為新奇得回憶這種觸感。
“溫度是一種可以直接改變?nèi)梭w機能的東西,”相澤消太說,他把手收回去,這讓我感到一些可惜,“你無法感受它,但是你的身體本能會促使你做出反應(yīng),譬如你剛才的寒顫……我姑且問一下,你的感溫情況并非一開始就是這樣的吧!
“是的,在很早以前,”我卡了一下殼,揮去腦海里的某些尖銳聲響,“溫度還是可以感知的。”
“碰到燙的東西身體會本能收手嗎?”他在喉嚨里發(fā)出思索的一聲嗯音,接著有些奇怪的看我,“不過這么說起來,你怎么會那么執(zhí)著于冷蕎麥面?”
“會。冷的話吃起來口感很好。”
相澤消太笑了一聲,他扭了兩下脖子,看起來像是被娛樂了那樣放松很多:“果然,這個確實不歸我管,我可不兼職心理醫(yī)生的工作,你看起來也只要想開就完事了!
他又朝我招招手,于是我走近一步,這回能稍微看清他面部的輪廓。他把我系好的圍巾解開,布料從脖子上移開的時候我再次打了個寒顫,相澤消太向我的方向歪了下頭,大抵是在示意于“看吧,我的推斷沒錯”一類的意思。
男人把圍巾攤開,我向來用的都是先把圍巾對折,將掛有尾穗的一段穿過因為對折而出現(xiàn)空隙中的法子,這是種很方便快速的系法,只是常會導(dǎo)致風(fēng)從中間的結(jié)上邊鉆進(jìn)去。而他不同。他抖了兩下布料,雙手比了下長度,卡著最中間的一段抬手來將其覆上我的脖頸。
我揚頭方便他動作,便看著他再次走近了一步,手指抓著布料張開,又在我的腦后合攏,圍巾有些松垮的包住我的脖子。相澤消太將其在后頸位置交叉了一下,他為這個動作而離我有些過近了,我能嗅到他衣服上一點微弱的洗衣粉的味道——他把圍巾拉回前邊,交叉在后頸上的布料為此收緊了一些。
相澤消太沒有退后,他大概也沒法看清東西,低下頭的時候發(fā)頂貼近了我的鼻梁,而他本人大抵正瞇著眼分辨著黑暗地將回到身前的圍巾打了個結(jié),結(jié)的位置卡在我的喉結(jié)中間,我低咳一聲,于是他又伸手去正了正。
“這樣才便于防寒!彼逼鹕眢w,退開去的同時順帶著將最開始裹住我脖子的布料拉了上去,險些蓋到我的眼睛,“喏,口罩!
我沒忍住地笑了笑,依舊沒法確定感受到的溫度,但身體確實沒什么打寒顫的意思。我把圍巾拉下來一些,布料還是蓋著耳朵和鼻子,于是我往里頭哈了一口氣,氣體流動著往耳朵的位置跑,帶來一點濕潤的癢意。
“回去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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