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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本文靈感源于少司命同名歌曲《北風行》。
文中高漠北原型為南宋大臣、抗金名將虞允文,項風行及高南湘均為虛構,主要事件為南宋采石磯之戰(zhàn)。
內容標簽: 悲劇
 
主角 視角
高漠北
配角
項風行
高南湘


一句話簡介:關山一去不復返,使君獨向北風行

立意:關山一去不復返,使君獨向北風行

  總點擊數: 3096   總書評數:8 當前被收藏數:24 文章積分:322,519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無CP-古色古香-愛情
  • 作品視角: 男主
  • 所屬系列: 短篇黑歷史
  • 文章進度:完結
  • 全文字數:11928字
  • 版權轉化: 尚未出版(聯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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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行

作者:殷未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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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北風行

     。ò希
      黑云壓城馬嘶鳴,殘陽似血映丹心。
      關山一去不復返,使君獨向北風行。

      (一)
      宋,開禧三年,采石磯。
      四月,清明。
      那是個風和日麗的春日,江邊游人如織,在鮮衣怒馬的人群中,我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背一把斷劍,著一身重孝,提一壺陳酒。
      所有人都投來異樣的目光:這個須發(fā)皆白、走路都顫顫巍巍的老頭,獨自身著孝服前來踏青,還背了一把銹跡斑斑的斷劍。
      八成是個瘋子吧。我聽見有人輕聲嘀咕。
      轉眼須臾,晴朗的天空忽然聚起烏云,呼嘯的北風卷地而起,仿佛一場風暴就要降下——和很多年前一樣。
      在我的記憶中,江南鮮少刮這樣大的北風,風吹起一陣陣寒意,凍得江邊行人瑟瑟發(fā)抖,紛紛離去。
      呼啦——
      又是一陣凌冽寒風。這風……
      我倏地跪倒在地,沖著虛空,似乎有萬語千言想要喊出,卻哽在了喉中。
      很多很多年前,我們在江邊縱馬馳騁,豪言壯志。
      “項大哥,總有一天我要用你教我的功夫,把金人趕到長江,不,趕到黃河北面去,叫他們再也不敢犯我大宋!”
      很多年前,我們在這江邊刀劍相向,殊死血戰(zhàn)。
      “小北,答應我,和湘兒一起好好地活下去,替我看著大宋強盛的那一天。如果真能有那么一天,我死得也算值得了……”
      那些存在于記憶中的聲音和畫面仿佛穿過了蒼茫歲月,再一次響起,如雷貫耳。
      心潮如眼前的江浪般翻涌,我猛然呼喊出聲,聲嘶力竭:“項風行,你可有悔!”
      因為當初的選擇,沒能和姐姐相伴相守,你可曾有悔?
      看到用生命想要守衛(wèi)的大宋,如今是這般的模樣,你可曾有悔?
      但是,你已經無法回答我了,你們都已經去了,帶著未完成的心愿和對命運的喟嘆,前往了另一個世界,只留我孑然一身,走失在回憶里。

      那個遙遠而模糊的故事,在呼號的北風中逐漸清晰起來。

      (二)
      宋,紹興十六年春,臨安。
      彼時的我形容尚小,只十六七歲,未及弱冠。
      也許是我刻意地沒有去記兒時顛沛流離的往事,故而記事得很晚。父母不知哪時死在了戰(zhàn)火中,撇下了我和大我兩歲的姐姐。
      ——我和姐姐的姓名甚是有趣,我叫做高漠北,姐姐閨名高南湘,大約是父母希望早日看到國家一統的意思吧。
      依稀記得在岳飛將軍被害以后,金人就占領了我們的家鄉(xiāng),十四歲的姐姐帶著十二歲的我,跟隨鄉(xiāng)親們一路向南逃亡。途中遭遇了大批綠林強人,我們本就微薄的行李被洗劫一空,搶完財物后,喪心病狂的強人竟轉頭回來,揮刀砍向手無縛雞之力且饑寒交迫的人群,姐姐也在混亂中被強人粗魯地拖走,我拼命地想拉住她,卻被打倒在地。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一支打著“項”字旗號的軍隊如從天降,殺得強人四散而逃。
      幸存的人們各自離去,繼續(xù)南下,投靠親人好友,義軍的首領——項風行大哥好心收留了舉目無親的我和姐姐,還認我做了弟弟,待我情同手足。
      當時項大哥只有十八歲,他的父親本是蜀中的一名富商,后來金人猖獗,便散盡家產組織了項家義軍,本想前去投奔岳家軍,不想還未趕到,卻得知了岳將軍被害的消息。正要南下時遭遇了金兵,他的父親不幸罹難,項大哥便率領義軍前往臨安,沿途保護流離失所的百姓。
      再后來,義軍到達臨安,卻遭到了當地官員的阻撓,說是為了皇城的安全,民間軍隊不能進入都城,遂將義軍大部分編入樞密院,小部分遣散,項大哥只留了十余個愿意跟隨他的兄弟——當然還有我和姐姐。
      我們在臨安城郊找了一處府邸,安頓下來。項大哥的武藝極好,便開了一家武館,在當初軍中的幾個兄弟的幫忙下,生意也算紅火,閑時項大哥還會教我個一招半式。姐姐本就是個能干的女子,家中諸事掌管得得心應手,我也曾聽幾位兄弟跟項大哥開玩笑,說姐姐這么干練,項府有這樣的主母真是有福氣。項大哥和姐姐心疼我,也從不叫我?guī)图依锏拿,讓我在私塾安心讀書,反倒我成了閑人。
      平淡而快樂的四年悄然過去。

     。ㄈ
      宋,紹興十六年,初秋,臨安項宅。
      秋天的第一場雨開始下的時候,我正坐在窗前讀書,雨滴敲打在屋檐上的脆響驚醒了我。我從書中抬起頭望向窗外,對面的回廊上,項大哥和姐姐并肩立著,似在看雨,又好像在說些什么。
      項大哥為人很爽朗,經?此c各種朋友高談闊論開懷大笑,但在姐姐面前,卻總是很拘謹。姐姐喜歡穿素色衣裙,項大哥也一貫愛穿月白色衣袍,每次他們站在一起的時候,我都有一種感覺——
      神仙眷侶。
      雨聲不大,他們談話的聲音清晰地傳到了我這里。
      “今年的武舉解試馬上就要開始了,我……”
      “我知道。”
      “你……沒有什么意見么?”
      “我有意見的話,你會聽么?”
      “湘兒,我……”
      “我明白,這是你的理想,況且我也不是第一次勸你了!
      “對不起……”
      “沒關系的,放心去吧,家里的事我會打理好。”
      “好……”項大哥轉頭看著姐姐,躊躇了片刻,還是轉身走了,“那……我去準備了……”
      “風行!苯憬愫鋈怀雎暯凶×怂,“可不可以答應我兩件事?”
      項大哥回頭:“什么事?”
      “不要讓小北也科舉為官!
      “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會逼他做不喜歡的事。第二件事呢?”
      “如果你考中了,能不能……不要上戰(zhàn)場……”
      這一問讓項大哥沉默了很久。雨越下越大,項大哥猶豫了片刻,像是下了決心一般,回答了姐姐一句什么。姐姐怔了一下,驀地,低頭苦笑,轉身離去。
      雨的聲音淹沒了他們的聲音,不管我怎么聽都聽不分明。
      風吹著桌上的書頁,翻動到某一頁停住,我低頭看去——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大雨灑得天地間一片蒼茫,回廊上的人立了很久,仿佛站在這蒼茫中,漸漸遠去。

      (四)
      宋,紹興十七年,深秋,臨安項宅。
      今年的臨安格外的冷,我從私塾下學回到家時,姐姐正披了斗篷在廊下做女紅,烏發(fā)用碧玉流云簪挽了一個墮馬髻,云錦斗篷上繡著紅梅白雪——玉簪是今年姐姐生辰時項大哥送的,斗篷是入秋時新做的——像一副美極了的工筆畫。
      我看呆在門前。
      良久,姐姐似是完成了手上的活,抬頭看見我站在門前發(fā)呆,出聲喚我:“小北,怎的不進來,站在那里作甚?”
      我趕忙走上前,走到近前,我看到姐姐手中的布料,是項大哥常穿的月白色:“姐姐,這是……”
      “風行過兩天要隨軍北征,我給他做幾件暖和的冬襖帶著!
      姐姐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說一件家常事,以至于我愣了片刻才反應過:“項大哥要北征?!”
      “是,他一個月前就與我說了!苯憬愕皖^整理著手中縫制好的衣物,語氣依舊沒有波瀾,“本來出征的名單里沒有風行,他主動請纓要去的!
      項大哥……主動請纓要去戰(zhàn)場,而這一去就不知要多少年月,甚至生死難卜。
      那姐姐她……
      我蹲下身,伸手握住姐姐的手,發(fā)現她的手指冰冷如玉,應是在廊下坐了很久。姐姐怔了一下,抬頭看我,輕笑:“怎么了?”
      我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嚇到她,卻又不得不說:“姐姐,項大哥他……有與你談過婚事么?”
      掌心中的手顫抖了一下,隨即不著痕跡地抽走了。“你操心這些事情做什么。不早了,我去安排晚膳。”姐姐一邊強撐著微笑轉移話題,一邊低頭收拾針線。正想要站起身,卻不小心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我趕緊扶住她,剛想說些什么卻被她打斷:“好了,去書房溫習功課吧,晚膳時叫你!
      直到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盡頭,我依舊站在原地,心中似有萬語千言,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今年的武舉,項大哥一路過關斬將,順利通過解試和省試,在初夏的殿試中,由當今圣上欽點一甲一名武狀元,并當即下旨,任命為正七品武功大夫,入樞密院供職,一時間名聲大噪,項府也從城郊搬到了臨安城中,一處三進三出的寬敞院落。
      不少朝中權貴都想招攬這位青年才俊,項大哥今年剛二十有三,未有家室,又是豐神俊朗一表人才,想以家中千金招他為婿的亦不在少數,但都被項大哥一一婉拒。
      至于他為什么婉拒這些送上門的好事,我想大約是因為姐姐。
      自我們在此安居已有五年,明眼人都看得出項大哥和姐姐之間的情誼,他們兩人也到了男婚女嫁的年齡,但項大哥一直沒有向姐姐或者別人提起過婚事,我也一直以為他想考上功名后再風光地娶姐姐過門,可是現在……
      馳騁沙場,為國征戰(zhàn),一直以來都是項大哥的夙愿,金人于他不僅有國仇更有家恨,我和姐姐一直都理解并支持他的心愿。但是,姐姐她明年就是雙十年華了,這兩年媒人拒絕了不少,鄰里的流言蜚語也受了不少,別家的女子已經兒女繞膝,姐姐甚至連人家都沒有定下來。
      如今項大哥將要隨軍遠征,不知歸期,不知生死,難道姐姐要等著他幾年、十幾年甚至一輩子么?
      這些事我從沒有問過,畢竟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可是我不明白為什么明明兩情相悅,卻……
      “小北,我回來了!”
      身后傳來熟悉的爽朗聲音,我回頭看去,項大哥一襲墨綠色公服,顯得身形修長俊逸,笑著走近:“怎么站在這里?”
      “項大哥!蔽一剡^神來,舉了舉手中的招文袋,示意,“我剛下學,回家看到園中君子蘭開得正好,多看幾眼。”
      “哦,這樣……”項大哥有些莫名地看了看我,猶豫了片刻,問,“你見過你姐姐了么?她……現在何處?”項大哥依舊微笑著看著我,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眼睛有些飄忽,似乎是在躲閃我的眼神。
      “姐姐去安排晚膳了,此時應該在廚房!
      項大哥點了點頭,卻答非所問:“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先去書房了,你也別在這兒站著了,去房間溫書吧!
      “好,我再看一會兒花就去!
      看著項大哥走遠去,我臉上的笑容漸漸黯然下來。
      其實,真正苦在心里的,應該是他們自己才對,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我終究只能是個旁觀者而已。

     。ㄎ澹
      宋,紹興十八年,冬。
      大軍出征已一年有余,捷報頻傳。
      二月,兵至襄陽府。
      四月,收復唐州。
      六月,武功大夫項風行為先鋒,率三千精兵雨夜奇襲鄧州,大軍隨后,一舉收復。
      九月,大敗金兵于蔡州,守城將領開城獻降。
      十月,項風行獻計,背水一戰(zhàn)攻克潁州,斬殺金兵上萬,生擒數千,繳獲輜重糧草無數。
      自岳飛將軍故去后,大宋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酣暢淋漓的勝利了。
      龍顏大悅,犒賞三軍,加封項風行為從五品翊衛(wèi)大夫。朝中軍中一時間對這位新晉將才贊許無數,甚至有人將之比作漢時冠軍侯霍去病,仿佛看到了岳將軍在時的光景,主戰(zhàn)派紛紛上書,建議派項風行為先鋒,率兵一舉攻下許州,收復汴梁。
      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久違的勝利中,可我和姐姐卻沒有幾天睡得安穩(wěn)覺。
      對我們來說,項大哥只是我們的親人,勝敗與否都與我們無關,只要他平安便好。然而那是戰(zhàn)場,是個白骨眠霜草、遍野無人收的地方,沒有人可以確定誰能活著回來。
      所以,當圣上下旨大軍乘勝追擊繼續(xù)北上、所有人都為此而歡呼的時候,我和姐姐卻自私地希望下一次能打個不大不小的敗仗,然后班師回朝。
      尤記得大軍出征的那天,臨安刮了一整天的北風,吹得滿街煙塵迷離。我和姐姐、街坊鄰舍都去送行,大家都似乎準備了許多話想要囑托即將遠征的親人,可真的到了臨別時分,萬語千言卻全部哽在了喉中。
      項大哥囑咐我要好好照顧自己和姐姐,看顧好家里,認真讀書,說了許多。
      姐姐將打好的包袱遞給項大哥,微笑著囑咐他要保重,冬日嚴寒多加衣物,讓他不用擔心,家中一切都有她,早日得勝回來,眼眶卻忍不住地紅了。項大哥默默接過,眼睛卻一直不敢直視姐姐,姐姐說著說著,也哽住了,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兩個人就這樣相對凝噎。
      直到出發(fā)的指令傳來,項大哥忽然抬起頭,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上前一步,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姐姐緊緊擁入懷中,語氣堅定而清晰:“等我回來!”
      說罷,轉身上馬,遠去。
      這一去就是十三個月。
      十二月初,項風行率領先鋒部隊到達汴梁城外三十里。汴梁為我大宋都城,按理說應是金兵守衛(wèi)最森嚴之處,而城中守軍卻比意料中的少了三成。項風行覺得此種情況不符合兵家常理,恐其中有詐,建議先按兵不動,探查清楚敵方是否有異動后再進兵,主帥卻立功心切,下令休整三日后隨即開戰(zhàn)。
      十二月十日,是那一年臨安最冷的一天。
      當日,宋金兩軍在汴梁城外進行了一場殊死血戰(zhàn),項風行率領的先鋒軍險勝一戰(zhàn)后收到繼續(xù)追擊的命令,卻不料中了敵方奸計,遭遇埋伏,在十倍于己的敵軍圍困下被逼至江邊。
      最終,全軍覆沒。

      消息傳到臨安已是五天以后,天空飄著小雪,冬日放假在家的我接到官府的傳喚,疑惑而忐忑地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神情聽著這個消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告別了那位傳信的官員,怎樣走回的家中,只記得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坐在了家中廳堂里,眼前是姐姐焦急的臉龐。
      “小北,你沒事吧,手怎么這么涼,你別嚇姐姐!”
      我茫然地抬起眼,回手緊緊握住姐姐的手,張了張口,聲音沙啞得連我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姐姐,我沒事,你別擔心……”
      可是,姐姐,我該怎樣告訴你,我的大哥,你的心上人,我們的家人——
      他永遠都回不來了啊。

     。
      宋,紹興十八年,冬末。
      這年的臨安破天荒地下了半個月的雪,窸窸窣窣地落在世間的每一處,和每個人心里最冷的地方。
      很奇怪的是,人一旦沉入極度的悲痛,不會嚎啕大哭呼天搶地,反而是極度的平靜。這些天姐姐都一直是極度平靜的,在項大哥的靈位前一待就是一整天,許是孝服與姐姐平日穿的衣裙顏色相近,有時候我恍惚會覺得姐姐只是坐在那里發(fā)呆而已。
      我們看著她一天天憔悴,沒有任何辦法。倒是我,每次看著那靈位都會忍不住流下淚來,忍不住想起項大哥的音容笑貌,從前他對我說的話,教我的武功兵法,想著想著,忽然想到未來我和姐姐應該怎么辦,我們的家該何去何從,又是滿心茫然。
      我們在臨安城郊為項大哥立了一座衣冠冢,就這樣過了一個月,似乎除了姐姐,我們都已經從悲傷中或多或少地走了出來,開始為將來打算。

      忽然間,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傳來:項大哥沒有死,而是被金兵俘虜,隨后歸降了!
      金國使臣將一封項大哥親筆所寫的投誠書送到了我軍的前線,隨后傳到臨安,朝野上下立時嘩然。大哥雖說不是朝中重臣,但兩年前他是圣上欽點的武狀元,半年前他還是人人稱道的將才,即便戰(zhàn)死沙場,也算是忠臣烈士,可如今,這樣一個所有人都寄予厚望的未來將星竟然戰(zhàn)敗投敵了!便立時成為了人人爭唾的叛臣賊子。
      項大哥僥幸未死,姐姐自然欣喜不已,對她來說,不論項大哥在哪里,他能好好地活著就是萬幸。按理說,我也應該為項大哥高興才是,可是……我竟有那么一些希望他能夠戰(zhàn)死沙場……
      昔日李陵降匈奴,漢武帝一怒之下殺其全家,太史令司馬遷因替李陵辯護而遭受宮刑。自古以來投敵之將無一不被萬人唾罵,更何況,李陵祖孫三代均為漢將,算得上是有功之臣,尚且遭到如此殘忍的重罰,項大哥呢?不過是最近兩年初出茅廬的一個毛頭小子,官至從五品。雖說皇上十分器重他,但現在這種情況,只要主降派添油加醋說上幾句,只怕結果會更糟糕,而我們這些跟項大哥有連帶關系的人,就變成了皇上遷怒的對象。
      如果我和姐姐因此受到牽連,輕則流放為奴,重則直接斬首……
      難道,就只能如此了么?
      不,絕不能如此。再怎樣我們和項大哥也沒有任何親屬關系,我和他不過是半路結義的兄弟,他和姐姐也沒有婚約,只要盡快搬離這里,再打點一下官府……
      我知道自己很自私,我只想把我的家人和自己的命運從項大哥的陰影下拯救出來,所以,我只能把項大哥和同他的情誼舍棄,哪怕會被人唾棄,哪怕是我的姐姐。

     。ㄆ撸
      宋,紹興三十一年初冬,臨安,高宅。
      從衙門回到家中已是掌燈時分,十月初金海陵王完顏亮率金兵主力越過淮河,直逼長江,宋軍退至和州,不戰(zhàn)自潰,兩淮前線岌岌可危,民心惶惶。今日朝上,圣上命我前往采石犒師,白日在外奔忙了一天,此時終于能回家安排一下家事,與姐姐道一聲別。
      十三年前,項大哥降金,我不顧姐姐和所有人的反對,帶姐姐離開項府,并聲明我們姐弟與項風行沒有任何關系,變賣所有家產打點官府,得以幸免于難。項大哥手下的兄弟們卻不愿茍活,最終被牽連入獄,秋后問斬。
      我在臨安城外數里的小村落里找了住處,埋頭苦讀,第三年,得中進士及第,獲委任為通判彭州。后來,又蒙中書舍人趙逵推薦,就任丞書秘,現已官至中書舍人。
      終于,我憑著自己的力量在臨安、在這個朝廷中占得了一席之地。
      回到家中,用過晚膳歇了片刻,我轉到后宅的小佛堂——每天的這個時候,姐姐都會在這里為項大哥焚香禮佛,盡管家中已經沒有任何項大哥留下的東西。
      我在門外扣了扣門:“姐姐,明日我就要隨軍前去采石犒師。”照例是沒有回應的,并不見怪,我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此去短則二十天,長則兩月,我已囑咐了下人們好生注意著,若是有什么急事就寫信給我!
      屋內只有淺淺的誦經聲和木魚敲擊聲,依舊沒有人回應我。
      “姐姐,若是我……”我將要出口的話噎在了喉中,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只長嘆一聲,“我走了,姐姐好生珍重。”
      轉身間,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看到的一句詩: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我剛剛想說的是,若是我也回不來了,你會不會為我傷心呢?

      自從我們離開項宅以后,十三年來,姐姐沒有再和我說過一句話。
      當年帶姐姐離開的時候,我還差幾天行冠禮,但是我強行給自己加了冠。我冷酷而決絕地告訴姐姐,作為家中唯一的成年男子,我有權力決定一家的去留,姐姐聽完,只是呆了半晌,緩緩地說,小北,你長大了。
      這是姐姐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
      后來我違背了姐姐的心愿,科舉入朝為官——我并不知道這有沒有違背我自己的心愿,但我已經沒有退路,我只有兩個選擇,要么隱姓埋名從此淪為一介平民,庸庸碌碌地過完一生,要么科舉入仕,也許還能改變些什么。
      這些年來,項大哥的消息偶爾地會從北面?zhèn)鱽,有些是商旅捎來的,有些是軍隊帶回的,項大哥在金國做了官,娶了當地女真族的女子,立了數次軍功,還頗得完顏亮的賞識和信任,據說這次完顏亮南征,軍中也有他。
      時間太過久遠,我已經回想不起項大哥的音容,但他從前教過我的武功兵法,他告訴我的“不破胡虜終不還”,我不曾有片刻忘記。
      這是項大哥教給我的初心,即便過了這么多年,也都未曾變過。

     。ò耍
      宋,紹興三十一年十一月初六,采石磯。
      到達采石磯后,我才發(fā)現事態(tài)有多么嚴重。都統制王權已被罷職,接替的諸軍統制李顯忠尚未到任,江防部隊無人指揮,軍心渙散。長江對面,還有完顏亮的十七萬大軍虎視眈眈,我方卻只有兩萬不到的兵力,若是長江天塹不能固守,則臨安及江南危矣。
      情勢危急,三軍無帥猶如一盤散沙,此時若無人站出來統領全局,城破只在旦夕。
      來不及上書朝廷請旨,我趕忙召集張振、王琪、時俊等諸位統制,動員所有兵力,全力迎戰(zhàn)金軍。
      雖然金軍人數是我軍十倍,但既然要在長江上作戰(zhàn),水軍自然是主力。金軍大多來自北方,不識水性,且遠道而來,戰(zhàn)船均是臨時拆用民房木材建造的,既不堅固,攻擊力也不強。反觀我軍,水軍訓練有素,尚有艨艟、海鰌、車船等多種機動性好的堅固戰(zhàn)船。再者,金軍不熟悉此地天文地理及長江水面情況,一旦敗退,就是最好的追擊機會。
      安排好了所有布防,步兵、騎兵和水軍均已部署到位,嚴陣以待。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以三軍統帥的身份指揮這樣一場生死攸關的戰(zhàn)役,然而奇怪的是我并沒有感到緊張或者懼怕,相反,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項大哥,你看到了么,當年稚嫩懵懂的少年也有揚旌沙場的一天了。我曾無數次想象過這一天,可惜的是,同我一起策馬揚鞭的另一個少年,已經不再了。

      十一月初八,金兵戰(zhàn)船絕江而來,旌旗遮天蔽日。我軍將領們身先士卒奮勇殺敵,士兵無不以一當十殊死相抗,水軍駕駛著堅固靈活的海鰌船猛沖金軍船隊,金軍不熟長江水性,船只穩(wěn)固性很差,加之我軍施放霹靂炮煙霧迷目,大半船只盡數被撞沉,又有我軍弓箭手在后,金兵落水者十之七八。
      金軍將我軍疑兵錯認為援兵,慌忙撤退,我軍趁勝追擊,水陸聯動,大敗敵軍。金軍雖然敗退,但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我軍需連夜調整部署,隨時準備迎敵。
      次日清晨,金軍果然再次發(fā)起進攻,我軍水師一部戰(zhàn)船位于上游,另一部于下游楊林河口堵截,上下夾擊,海鰌船駛入金軍船隊橫沖直撞,霹靂炮聲震如雷,金兵在我軍的嚴密防守之下無計可施,被我軍焚毀了戰(zhàn)船三百艘。
      十一月十六日,我親率先鋒軍兩萬人到達京口,十八萬主力部隊隨后陸續(xù)趕到。不出我所料,完顏亮果然在敗退之后率軍退至揚州,打算在瓜州渡江,占領京口。我軍抵達后,迅速開始修造戰(zhàn)船、加強江面部署,嚴密防范金軍再次來襲。金軍見我方早有準備,數次想要渡江終究未果。
      雙方就這樣一直僵持到了二十七日,五更剛過,細作傳來消息,完顏亮被部下所殺,金軍內部大亂!
      確認消息屬實后,將領們紛紛請戰(zhàn),此時也確是趁勝追擊的絕好時機,當即下令,全力追擊敵人。將令一出,我軍如出籠猛虎一般撲向慌亂奔逃的金兵。
      鏖戰(zhàn)持續(xù)了一整天,直到天色漸暗,各隊方才收兵回營,皆斬獲無數,俘虜金兵上萬。
      向我匯報戰(zhàn)果時,統制王琪的神色有些異樣:“主帥,末將俘獲一名金軍將領,此人……有些奇怪!
      “哦?怎么奇怪?”聽他這么一說,我也有些好奇。
      “其他金軍見我軍趕到,都慌忙作鳥獸散,只有他站在原地,被俘時也沒有絲毫掙扎,似乎是……是在等著我軍去抓。”
      我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此人現在何處?”
      “就在牢中。”
      “帶我過去!

      昏暗的地牢里,一人坐在稻草鋪著的地上,逆著光可以看到他花白的鬢發(fā),但是他的背脊卻是挺得筆直,仿佛不是一個被俘虜的敗將,而是一位得勝歸來的將軍。
      似乎是聽到我的腳步聲,他站起身,回過頭來,我立時愣在當地。
      即便過去了這么多年,即便他的容貌已經改變太多,但我還是認出他來了。
      “項大哥……”

     。ň牛
      我從未想過,我們還會有重逢的一天,畢竟兩國交戰(zhàn),人海茫茫,所以當他真的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愣了許久,不知怎樣開口講這第一句話。
      四周的守衛(wèi)都被我屏退了,他坐在靠墻角的陰影里,像是不愿意讓我看清他憔悴消瘦的模樣——曾經那是多么意氣風發(fā)、豐神俊朗的一個人啊。
      他微笑:“看到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我多想像年少的時候那樣,沖著我的兄長抱怨,說,你丟下我和姐姐自己去了北面,害得我們擔驚受怕,害得我和姐姐生了嫌隙,我怎么可能過得好!
      可我只能點點頭:“好!
      他又小心翼翼地問,眼睛控制不住地帶著期待看著我:“湘兒她……好么?”
      “姐姐……嫁了城里的一個教書先生,有一雙兒女……如今,過得很幸!蔽掖瓜卵,避開他熱切的目光,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把真相說了出來。
      他疲憊而釋然地笑了:“那就好……”
      那你呢?你過得好么?
      我很想這樣問,但我知道,他怎么會過得好?這么些年,他比我們任何人都要煎熬,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背負著叛國之名,忍受著金國人的侮辱唾罵,只怕沒有一個晚上是能安然入睡的。
      氣氛突然就沉寂下來,我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前來通報的軍士打破了沉寂,說是被俘的金軍將領審訊有結果了,請我過去。我沖他頷首示意,準備離開。
      “小北!彼鋈唤凶∥,“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的佩劍在混亂中遺失了,能否幫我尋來?劍鞘上刻了我的名字。”
      “好。我派人去找!
      “多謝!

      我心不在焉地聽著底下被俘金軍的訴說。有些忙不迭地扣頭求饒,說什么都愿意招;有些誓死不招,終究熬不住嚴刑拷打,奄奄一息斷斷續(xù)續(xù)地招了。
      但是,他們都反反復復地提到了一個人。
      都是那個漢人,他得到我們大金皇帝的寵信,向皇帝諫言南下攻宋的。
      這次進兵也是,若不是皇帝聽了那個漢人獻的計策,我們也不會敗在你們手里。
      皇帝太聽信那個宋人的話了,因此招來了我們其余人的不滿,加上多次進攻不成,我們就起了反心……

      我拿著士卒尋來的劍,去地牢找他。他站在窄小的窗前,脊背已經有些駝,卻努力站得筆直。
      我忽然想問他,也是我這么多年以后再次看到他,最想問的一句話。
      十三年的時光,拋卻了一切,換來的這個結果,值得么?
      “值得!
      他轉身看我,目光炯炯,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堅定,“小北,你知道么?當年被俘的時候,我已經做好了卻此生的準備了,但是我想,我如果就這樣輕易地死去,對不起那些埋骨沙場的將士,我要是還能用我的生命為我的國家做些什么,那該多好!
      “現在我做到了,盡管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我覺得我項風行這一輩子,值得了!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敢告訴他,當年的我曾想,要是你死了該多好,你死了,我和姐姐就不是叛將的家人,我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了。但是……只要他覺得值得,那便好,想必姐姐也是贊同和支持他的。
      他從我手中接過佩劍,低頭苦笑:“忠臣不事二主,何況是我這樣先降后叛的逆臣,合該碎尸萬段,但是既然你在,我便私心求個全尸!
      我靜靜站在原地聽著,竟一句話也說不出,指甲嵌入掌心,尖銳地痛。
      “我大宋統一中原的那一天,我怕是看不到了。小北,答應我,和湘兒一起好好地活下去,替我看著大宋強盛的那一天。如果真能有那么一天,我在泉下也能瞑目了……”
      他緩緩拔出長劍,開口吟道: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唱罷,向南而跪,整了整衣冠,重重三叩首,舉劍加頸。
      我轉過身去,狠狠閉上了眼。
      只聽得“咣當”一聲,我眼眶中的淚終于流下。

     。ㄊ
      宋,紹興三十二年一月,臨安。
      戰(zhàn)事結束,大軍返程,我的行李比來時多了一盒骨灰一柄佩劍——至于后來有人以我“攜帶叛臣遺骨回京”為由彈劾我,那都是后話了。
      覲見皇上,接受封賞,這些都在我的恍惚中過去,終于挨到了回家。我去見了姐姐,把項大哥臨終前的情形全部告訴了她。
      姐姐一身素衣,平靜地聽完,平靜地接過骨灰盒,抱在懷中撫摩著,像是在隔著十三年的時光,撫摸心上人的臉龐:“風行,我們回家了。”
      第二天早晨,姐姐安詳地躺在床上,再也沒有醒來,華發(fā)上挽著碧玉流云簪,枯瘦的手中依舊抱著那個盒子。
      我將姐姐與項大哥的骨灰同葬,立碑書曰:項風行之妻高氏南湘之墓——生不能同衾,死亦能同穴,也算不枉此生了。

      三年后,金軍再度大舉攻宋,宋軍北伐失敗,皇帝聽信了保守派大臣的意見,與金講和,向北稱侄,尊金國皇帝為叔。而我這樣當年的主戰(zhàn)派代表,自然遭到了彈劾打壓,被貶至地方為官。我忍受夠了朝廷中的一班保守派,更不想與這些北面稱臣的賣國賊為伍,便干脆上書請辭,隱居回鄉(xiāng)務農。
      此后數年,皇帝昏庸,只知享樂,奸臣當道,排擠忠良。盡管金國為蒙軍所滅,但我大宋的危機并未解除,可當權者依舊不曾察覺,整日醉生夢死。
      我終究還是沒能完成項大哥的遺愿,和姐姐一起替他看到大宋興盛的那一天。

     。ńK)
      宋,開禧三年,清明,采石磯。
      我已是耄耋之年,垂垂老矣,而我們的大宋,我們的國家,也正漸漸走向死亡。當年如項大哥這樣的、無數的將士,用鮮血和生命換取的來之不易的勝利,早已煙消云散。
      姐姐說,當年她問項大哥,如果考中了武舉,將來能不能不要上戰(zhàn)場,項大哥只回答了一句話:
      “吾恨不能為我中華而死!”

      我仰頭飲盡了壺中濁酒,三分醉意中,恍惚又看到了多年不曾入夢的故人。
      他們依舊是年輕時的模樣,項大哥一身月白色衣袍,豐神俊朗,姐姐穿著紅梅白雪的披風,烏發(fā)用碧玉流云簪挽起,美得像一副工筆畫。
      兩個人攜著手,微笑著看著我。
      他們早已在那邊團聚了,那么我還在這個冰冷的世界盤桓什么呢?

      北風依舊呼嘯著,江面上只聽得“撲通”一聲,隨即恢復了平靜。
      平靜得,就好像從未有過任何波瀾一樣。

      【完】

      注:本文靈感源于同名歌曲《北風行》。
      文中高漠北原型為南宋大臣、抗金名將虞允文,項風行及高南湘均為虛構,主要事件為南宋采石磯之戰(zhàn)。
      紹興十二年(1142年),抗金名將岳飛去世。
      紹興十六年(1146年),朝廷恢復武舉制度,一如舊制。
      紹興三十一年(1161年),宋金采石磯之戰(zhàn),地點長江采石磯。
      開禧三年(1207年),抗金名將、愛國詞人辛棄疾去世。

      后記
      這個故事從三年前就有了靈感,卻一直拖到現在才寫完,由于涉及真實歷史,所以我還查閱了不少資料,確保盡量貼合史實。
      故事的主角,看似是敘述者,也就是“我”高漠北,可事實上,正如文中所說,“我”終究只是一個旁觀者,什么都無法改變——似乎我偏愛寫這種“人力無法改變命運”的悲劇,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高漠北姐弟和項風行,三個人在彼此心中都是最重要的人,正是因為如此,當變故來臨的時候,三個人的情感才會受到最大的沖擊。項風行知道投降勢必要連累愛人和兄弟,但心中有著報國的夙愿想要完成;高漠北雖說也不想自己的大哥真的戰(zhàn)死沙場,但又必須保護姐姐,只能選擇舍棄了兄弟情誼;高南湘面對著愛人和弟弟的抉擇,想要責怪誰,但她明白自己不能也舍不得責怪誰,最終只能用一個女子的方式堅守了自己。
      十三年來,三個人無不是在煎熬中度過,這種煎熬源于對彼此深厚的感情,天性涼薄之人反而不會為情所傷,情能傷到的一向是有情人。
      這個故事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悲劇,項風行是以身衛(wèi)國戰(zhàn)死沙場的將士,高漠北是一心救國憂國憂民的文臣,高南湘是那些無定河邊骨的春閨夢里人,在那個時代,這些人的命運都無法自己主宰,最終只能歸于嘆息。
      說到項風行,他的行為似乎有些西方“個人英雄主義”的色彩,以他一己之力促成了采石磯之戰(zhàn)的勝利——當然史實上是沒有此人的——寫的時候我也在想,這樣是不是有些夸大了他的作用,現在看看似乎還好。故事中的那場大戰(zhàn),是兄弟倆一同完成的,兩人互換了一下角色,項風行作為謀士,起到了攻心的作用,而高漠北則是宋軍指揮全局的三軍統帥,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他們一生中唯一一次并肩作戰(zhàn)。
      故事的最后,項風行實現了自己的人生理想,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活著回到故國,向南自刎;高南湘終于等到了愛人回家,死能同穴,也算沒有辜負她一生苦等;而“我”帶著故人的遺愿,在世間孑然而行,可惜盛世再也不可能來臨,也終于支撐不住,投江而死。
      一家人終于團聚了,而在那個時代,又有多少像這樣生離死別的親人朋友和愛人,無不帶著未能完成的心愿和對命運的喟嘆,去了另一個世界。
      ——最后還要感謝少司命的這首《北風行》,我好像聽歌特別容易有靈感,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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