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不被這樣的人吸引。
　　波特坐在他的課堂上，左手撐著頭，右手拿著羽毛筆不時在課本上寫著什么。波特的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那雙綠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看得他背上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戰(zhàn)爭讓波特全然變了一個人，不是變得殘酷麻木，而是褪去青澀，成熟穩(wěn)重。四個月前波特完成了使命，毀滅了本世紀(jì)最恐怖的魔王，之后依然選擇回到霍格沃茨繼續(xù)學(xué)業(yè)。而現(xiàn)在波特優(yōu)雅地站起身來，不緊不慢地開始處理那些材料，將它們熬成無可挑剔的魔藥。
　　他不是沒有看到，課堂上，大禮堂上，走廊上，每個角落都有那些偷偷摸摸或者光明正大投向波特的目光。撇開那些英雄事跡不談，光是這副容貌就足以使波特成為最受歡迎的那個。這再一次提醒了他，他們之間如此不同。波特年輕、英俊、總是能夠得到他人的喜愛，擁有著他缺乏的一切。
　　“教授�！�
　　那個略有些低沉的嗓音輕聲喚他，他才發(fā)現(xiàn)波特已經(jīng)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拿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瓶子。他環(huán)顧教室，發(fā)現(xiàn)學(xué)生都已經(jīng)離開，桌上擺滿了完成后的魔藥。
　　“你走神得厲害�！�
　　波特似乎發(fā)現(xiàn)他的心不在焉，語氣里帶著微微的笑意。他接過了波特的魔藥瓶。
　　“教授……”
　　波特的聲音如此性感……梅林，性感，他單單是聽著波特的嗓音就覺得性感！什么時候波特有了一副臥室專用嗓音？誰知道當(dāng)時在戰(zhàn)場上，黑魔王是不是聽多了這樣的聲音結(jié)果渾身酥軟而不能掏出魔杖呢？就和他現(xiàn)在一樣，這樣的聲音讓他的膝蓋發(fā)軟，似乎這一句之后從波特口中就會冒出一句驚天動地的“我愛你”出來。
　　并沒有。
　　波特側(cè)過腦袋，等著什么。他打開魔藥瓶塞，疲憊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或許你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樣無知，也許你繼承了你母親的一些天賦�！�
　　波特的臉上笑意更深。談?wù)撨@個話題似乎是正確的，很好的進(jìn)展。不過波特沒有回應(yīng)這句話，只是說了一句不相關(guān)的話，成功地讓他在接下去的好幾天里反復(fù)琢磨著話里真正的意思。
　　“喜歡你看到的嗎？”

　　他不知道為何波特還要回到此處，波特所掌握的能力遠(yuǎn)遠(yuǎn)超出這所學(xué)校能教授的太多，尤其在黑魔法防御這一方面，更尤其是狼人完全教不了更多。然而波特還是一節(jié)課不缺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狼人的課堂上。波特依然是那副模樣，左手撐著頭，綠眸專注地看著上方的狼人，只是右手空著，從不拿羽毛筆。至于他是如何知道的，他只是偶爾會路過那里的教室并且正巧想起往里瞥上一眼，如此而已。
　　他在圖書館里信步走著，神思飄得很遠(yuǎn)。一陣低語引起了他的注意。
　　“到處都找不到你，哈利，你居然在這里，圖書館里！”
　　波特突然變得這么勤奮好學(xué)，簡直讓人不敢置信。
　　“你在找什么書？天哪，魔藥？伙計，你不會是認(rèn)真的吧？”
　　波特應(yīng)了一聲。
　　“他這把年紀(jì)都可以做你爸爸，梅林，他和你爸爸就是一起上的霍格沃茨！他是做了很多，但是他是——”
　　食死徒。韋斯萊沒有說下去，但是他完全有能力把這句句子補(bǔ)完。
　　“咱們都知道他是什么。別人會怎么想？赫敏，說幾句，讓他清醒一些�！�
　　“哈利，你想毀了你們現(xiàn)有的關(guān)系，更進(jìn)一步，這是很危險的事情。別這么看著我，這是事實(shí)。不過，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支持你。你呢，羅恩？”
　　“嘿，我不是不支持你，伙計。我尊敬他，沒錯，可是實(shí)話實(shí)說，他長得不算漂亮，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
　　他倒是沒想到韋斯萊對他的評價這么高，不算漂亮，這四個字簡直算得上是恭維。
　　波特沒有對這句話做任何評論，只是低語：“真希望我的魔藥能好一些�！比寺x去了。

　　在不知道是第幾次收下波特的魔藥之后，他遲疑地看向那雙帶著笑意的綠眸。
　　“教授，想跟我說什么？”
　　“波特，你有沒有興趣來做我的學(xué)徒？”
　　“好的�！�
　　“用不著先回答我，你可以回去想想，這有很多好處……你說什么？”
　　“我說好的，這是我的榮幸。”
　　西弗勒斯回去的路上覺得自己的腳步都是漂浮著的，波特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yīng)了。一切都很順利。
　　這就是為何波特宵禁之后還在這里的原因。魔藥熬制的時間慢慢變長，而這一次，他特意挑了一劑需要熬過午夜的魔藥。這樣波特就沒有理由離開這里，而這正是他想要的。
　　整間屋子只有他的對面放了一個座位，這樣波特就別無選擇不得不坐在他的對面。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相處，了解彼此。他看著波特完成最后一步，似乎波特隨時都會轉(zhuǎn)過身來，坐到他的對面。
　　并沒有。
　　波特從一旁拿了另一個坩堝，開始熬什么不知名的東西。這個格蘭芬多突然好學(xué)得讓他有些適應(yīng)不了，他倒是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失望了。他貪婪地盯著波特的背影，手中的羽毛筆在羊皮紙上染成一塊墨團(tuán)。很快他就知道波特到底在干什么了，空氣里彌漫著巧克力的甜美香氣。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他無奈地想著，走了過去。
　　“波特，你在做什么？”
　　波特的食指沾著巧克力醬，淺淺地放在口中。波特朝他彎了彎眉眼，笑得滿足如同一只偷腥的貓，看得他的心臟胡亂地跳動起來。這么多年，他們之間似乎從來沒有這么輕松自在。
　　“教授，你嘗嘗嗎？”
　　波特指了指桌上那些貓爪似的巧克力。他拿起一塊咬了一口，是不符合他口味的甜度。許是見他皺眉，波特問：“怎么樣？”
　　“太甜�！�
　　波特自己拿了一塊嘗了嘗，微笑著朝他眨了眨眼睛，“哦”了一聲。波特做了個手勢，桌上的巧克力就都不見了，他揚(yáng)起一根眉毛。
　　“這次做得不好，”波特輕巧地說，“下次還要改進(jìn)�！�
　　他們回到各自的位子坐了下來。令他驚訝的是，波特在他的對面立刻開始奮筆疾書，勤奮得讓人嘆為觀止。大約到了凌晨1點(diǎn)，他終于克制不住睡意站起身來：“我先睡了，波特，你隨意吧�！辈ㄌ亟K于從書里抬起頭來朝他瞥了一眼，語氣輕快：“晚安，教授。”
　　次日當(dāng)他來到書房的時候，魔藥還在鍋里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波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睡著，當(dāng)然什么也沒發(fā)生，當(dāng)然。他的手緩緩落向波特肩上的碎發(fā)，波特的手指突然動了動，似乎尋找著什么，他猛地收回了手。
　　一個漂亮別致的禮物，用格蘭芬多的紅色和斯萊特林的綠色的紙張包裹著，外面系著銀色的絲帶。睡意朦朧之間，波特摸索著什么。手指突然碰到禮物的邊緣，波特立刻坐起身來。
　　四目相對，他仿佛霎時落入那無底的潭水中。波特移開目光，看向那個禮物，下意識把它收了起來。
　　“圣誕禮物而已……”波特含糊地說，沒有看他。波特略有些僵硬地站起來，經(jīng)過他身邊朝坩堝走去。魔藥很快就被盛了出來。波特轉(zhuǎn)過身來的時候，臉上那副不自然的表情已經(jīng)消失。波特沖他狡黠地笑著，那顆背信棄義的心臟在他的胸腔里瘋狂跳動，證明著自己的存在。
　　“教授，圣誕節(jié)想要什么禮物嗎？”

　　整個城堡都籠罩在圣誕節(jié)的節(jié)日氛圍中。為了慶�；舾裎执牡男迯�(fù)工作已經(jīng)完成，今年霍格沃茨將舉辦盛大的圣誕舞會。
　　他收到便條，阿不思叫他去校長室一趟。走廊上的學(xué)生個個歡天喜地，而他心情低落地朝八樓走去。他的桌上依然是空空蕩蕩的，就和這十幾年來一樣，可是他依然莫名失望。他總是忍不住想起那些甜得過分的巧克力，那個銀色絲帶系著的漂亮盒子。
　　“哦，西弗勒斯，你看上去像被匈牙利樹蜂踩過一樣！這里有一份圣誕禮物，或許能讓你高興起來�！编嚥祭喟岩黄渴裁慈o了他，“哈利托我給你的，說是之前答應(yīng)過你的圣誕禮物�！辈ㄌ氐拿肿屗⑽⒂悬c(diǎn)反應(yīng)，他低頭看著手里的瓶子，隱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不像是魔藥，倒是有點(diǎn)像記憶。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冥想盆借給你，”鄧布利多朝門口走去，“我一小時后回來。”
　　他麻木地把銀色的記憶倒在冥想盆里，然后探了進(jìn)去。他不知道當(dāng)時瀕死之時給了波特多少記憶，波特是知道，還是全部知道。
　　最后他回過現(xiàn)實(shí)，絕望籠在他的心頭，就像莉莉棄他而去時他的心情。波特不是知道，更不是全部知道，而是以為自己全部知道。
　　“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回到校長室，藍(lán)色的眼睛從鏡片后方緊盯著他的神色�！澳憧瓷先ズ芙^望。”
　　“告訴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他頭也不抬譏諷地回答道。
　　“一樓正在舉行舞會，熱鬧得很。到處都掛滿了槲寄生，你應(yīng)該去看看�！彼傻乜戳肃嚥祭嘁谎�，而他的表情幾乎算得上是憐憫了。他慢吞吞地站起身來，鄧布利多的提議非常奇怪，但是他毫不懷疑鄧布利多知道，他總是知道。
　　他走到門口時，鄧布利多又說話了：“你的守護(hù)神是牡鹿�！彼偷鼗剡^頭來，而鄧布利多并沒有看他�！办`魂伴侶[1]的確難能可貴，而我一向認(rèn)為若愛能跨越種族，實(shí)在是了不起的事情�！�
　　他朝一樓走去，鄧布利多沒說錯，到處都掛滿了槲寄生。走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學(xué)生，大概都在禮堂參加舞會。走廊盡頭的角落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哈利……哈、哈利……”誰這么氣喘吁吁地叫著波特的名字？他直直盯著那邊，兩個模糊不清的身影緊挨著站在槲寄生下。
　　“圣誕快樂。這是你的禮物�！辈ㄌ厥掷锬弥粋�盒子，晃了一下。一道亮紅色的光閃過，似乎就是那個紅綠包裝的精美禮物。
　　“現(xiàn)在不能給你，這是喝完魔藥之后才能吃的巧克力。”波特把盒子放到身后，“所以，我能為你熬一輩子的狼毒丨藥劑嗎？”
　　“他這把年紀(jì)都可以做你爸爸，梅林，他和你爸爸就是一起上的霍格沃茨！他是做了很多，但是他是——”
　　那些語句突然有了全新的意義，那些語句說的從來都不是他。
　　他站在走廊另一端，努力抬起頭看著門框上掛著的槲寄生，綠得像誰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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