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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問囚
宋青枝
大概這是我行進過最遠的路,路的盡頭是什么,我全然不知。白雪皚皚后結(jié)冰的道路,時常破壞馬兒的興致,好在我的佳婿在身側(cè),他嘴中總能說出討巧而使我歡喜的話。
隨夫任職,他做的是尹川的司寇。本在朝廷為官的他,對于這樣意義重大的外派,我們都興奮了很久。
在那管制眾多、人多口雜的地方,一出城門感覺空氣都變得純凈了。
“阿趙,你這樣可不像樣,再披件袍子出去!
“我不要,裹多了我很不舒服!
“阿趙,聽我的話,你總是這般不注意自己身體!
我喜歡聽見他的叮囑,見他柔和地對我笑,而我自然也就順從了。
“阿趙,這次我負責審訊的人還挺多!
“你的意思是不能陪你的新婚妻子到處玩耍了嗎?”
“怎么說這也是個要地,秋季行刑剛過,總有些沒有處理干凈的事情!
我像個賭氣的孩子肆無忌憚,“那你就去處理干凈吧,和那些長滿虱子的人一起過日子吧。”
“阿趙!彼偸锹曇羧岷,柔和得讓我感受到我值得世上最溫柔的對待。
但我知道,橫行霸道的趙家人并不受歡迎。
我有個粗暴脾氣行軍打仗的哥哥,也有個如花似水在后宮闖蕩的姐姐,他們向來只讓我明白一件事,在外千萬別說自己是趙家人。
第一次雖夫來到尹川時我沒有什么太大的感受,一路的官員重復地說著幾句客套話,再聽下去耳朵的繭子都要變厚了。
“阿趙,你讓我專心辦公務好嗎?”
當然不好。我跑到大牢里深吸這一口潮濕的空氣,好像就是從那一刻起,我感受到一股壓抑的濃重的氛圍。
我極力小跑出去,我想楊公子應該高興得很,至少他不用面對我的種種作為。
“你跑得慢些!
我確實在用生命奔跑。我一刻鐘也不想留在這該死的地方。
可是半路時我遇到了羈絆,我重重地摔倒了,半晌也沒有人過來扶我一把。
膝蓋那里的傷口我等它結(jié)疤等了很久,等了差不多一整個冬天。
欲暖還寒時候我終于出了門。各種春節(jié)的歡鬧聲卻漸漸消停了,這不熱鬧,我的興致也減了不少。
再次去大牢里轉(zhuǎn)悠,試圖去克服或調(diào)整某種情感的時候,我見到了一個老態(tài)龍鐘的男子,他大概是因為年齡太大所以去年沒有處決。
“嘿,我能聽聽你的故事嗎?”
“殺人!
“你殺的是誰?”
都說年老時心平氣和,其實也不盡然。
“我憑什么告訴你?”
“我是楊司寇的夫人,你要是有什么冤情什么的,說不定我能幫你!
我一點都不想幫這樣行兇的人,這樣會使我覺得我在助紂為虐。我只是好奇。
“妻子!
這年頭老夫老妻這么長久的陪伴,還要置人于死地,這多恐怖。
我接著問:“為什么?”
他突然瞪大雙眼看我,觀察我的來意,只是我想比這些心懷惡念的人,內(nèi)心思慮要少的多,看看也沒有什么損失。
“你明天來我告訴你!
這種事情有什么好賣關(guān)子的?不就是簡單陳述一下你的殺人動機嗎?
“那就好!蔽毅鴼w。
我卻保留著濃厚的興趣,因此產(chǎn)生了久遠的想象。
他們年少也會是相愛的戀人?又或者,像自己一樣聽從父輩的安排?
好在,大學士家的兒子對自己幾乎是無微不至的照顧。如果他們有什么沖突,哦,那不至于,他們總是相處得很愉快。
“阿趙,你以后最好不要再過去了,那里的人,”楊余停頓了一下,“他們和我們不一樣!
“我最近安分的很呢!
我走近他,輕點他挺拔的鼻。
可我從后門溜進了大牢,我如此輕盈的腳步聲,我確信不會有任何人察覺到。
“你快點說。”
“人總要為自己的欲望付出代價。”
我的興致完全被吊起來,“她是在外面有人嗎?”
“不是!
男人一般都很難承認被帶綠帽的事實,尤其在我們這樣恪守傳統(tǒng)的地方。
“你說說看!蔽铱酥浦业男募。
“她不是因為在乎而嫁的我!
所以其實她心里有其他男人?我對于此類的問題猜測一向很準。
“那她是因為什么?”
“那你知道你的楊余為何娶的你?”
我愣了一下,很不愉快,“我不像你在乎那么多。我們門當戶對,郎才女貌!
“她是因為我在海邊這么多年積攢了些錢財,才嫁給我的!
所以你們其實是老夫少妻?
“凡事揪著原因總是心累的!
“我在外不心累嗎?我只是找個對我也一心一意的婆子罷了!
“就因為人家分了心,你就這樣怪人家,但也總不至于要了人家的命啊!
他好像因為我的話而觸怒了。
“你以為那天你摔倒楊余他沒有聽見!”
我想他也一定想要針對一下我,畢竟是我戳穿了他的罪惡啊。
“你摔得那般響,我們都聽得見!”
所以呢?
我沒有好氣的轉(zhuǎn)身離開了。
“只是你自己不愿意看透罷了,你活得還不如我瀟灑!
我身后傳來的那一句話,冷冷的,比初春的風更刺骨。
我垂頭喪氣地回到我的房間里。
楊余,這樣的人,對我如此周全細致的照顧,我有什么好疑心的呢?
可我突然也會這么想,他是為何娶的我?
我是個壓不住話的人,吃飯時就這么不經(jīng)意又帶點刻意地問了。
他的回答卻像包裝過的飾品——“因為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姑娘!
我們趙家人,容貌一般單調(diào)得很。在此之前,只有一個五皇子,認真地夸我,哦,不,是罵我,說我體態(tài)魁梧。他也有過娶我的沖動,只是我姐姐嫁的是他的父皇,皇帝老兒怕錯了輩分,硬生生沒同意。
我很開懷,其實我更欣賞阿余那種文質(zhì)彬彬的人。
可是,他的答案顯然我是不滿意的。
“你是不是今天又去接觸了什么人?”
他夾菜到我的碗中,堆得小山似的滿滿的,我假裝吃不下的無奈,心頭也多少有些釋然。
隔著好幾天沒有潛身大牢,我突然有些不自在。
我又一股腦兒溜了進去。
只是他們說,那個殺死妻子,怪其不純粹的老人死了,死得蹤影都沒有了,很快就收拾了。
我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安。
卻不敢深入地想下去,這世上那有什么一心一意的感情,我和楊余再恩愛,我也知道,他終有領別人進門的那天。
但我應該是一個寬容的妻子。
“姑娘,你是趙家人?”
“我是又如何?”
一些閑雜人等過慣監(jiān)獄的生活,總是無聊得發(fā)慌。
“那個暴吏真是好福氣!
“你們什么意思?”
“姑娘,其實你心里都明白!
我明白什么?我該明白什么?
那老人到底經(jīng)歷具體的事情,才會將至親的人殺害?
這些一直困擾著我,可我不愿聽旁人的說辭。死掉的人,帶著一兩個秘密,卻也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夏日,灼灼熱烈的光。
那個五皇子下來巡查,聽說要來尹川,楊余總是告訴我,我們也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我很煩躁。因為一個丈夫需要妻子小心翼翼等待可能與她有過關(guān)聯(lián)結(jié)局很不愉快的人。
直到那天楊宇讓我去內(nèi)室找他拿東西。
我進門后卻看見那個房間里只有五皇子一個人。我反應了過來,可惜還是太慢了。他強迫我做的事會是我一生都無法原諒的事情。
我終于明白他是為了什么而娶的我,也明白他稱呼我為阿趙而不是芙兒的原因。
也終于明白到底是怎樣的感情讓人惡心到要拿起匕首,戳向心臟。
五皇子走后,楊余依舊面色如常地照料我,他十分心甘情愿地將我供上,作為他官路仕途的犧牲品。
只是他忘了一點,我們趙家人殘暴的本性,只是我做得極其收斂,又極其不引人注目。
他近來咳嗽,我端上潤肺的糖水,“喝下吧,我的夫君!
我笑容甜美,看著他自信地一仰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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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男權(quán)社會的趙芙兒更可能懦弱地自殺,但太心疼了,改了結(jié)尾。有想法歡迎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