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龍?zhí)稍诖采�，仔�?xì)勾劃眼前人凌厲細(xì)致的眉眼。然后緩緩開口，用一種聞不可察的聲音，自言自語。
　　“你知道嗎？我從十多年前，其實就已經(jīng)喜歡上你了。那時剛好秋天，操場的風(fēng)很大。你一定不記得了。你路過幫我把被風(fēng)吹散的卷子全都撿了起來。你長得真好看，跟現(xiàn)在一樣好看。到后來我知道，你是我的學(xué)長。那時候的我剛上初一，而你高三。我沒想過，后來能在公司的酒會上遇到你。也許一切，都是天意吧�！�
　　林龍輕輕俯身，親了親那人薄薄的唇角，后又迅速一閃而過，生怕驚醒了什么似的。
　　往事歷歷在目，林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人生似乎自那時的初遇起，便再也與這個人脫不了干系。林龍跌跌撞撞，跟隨他若即若離的影子�？忌纤�(jīng)讀過的大學(xué)，畢業(yè)后去他的公司應(yīng)聘。
　　他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努力奔跑著，仿佛只有這樣，便能觸到自己心里最不可撼動的執(zhí)念，讓他多少感到安慰不少。

　　“你還記得嗎？那天的酒會，你給我遞了一杯藍(lán)色起泡酒，那杯酒的樣子，我直到現(xiàn)在都還清楚地記得。你不知道…那時的我究竟有多么高興。你那么耀眼，多少人只想為在你的身邊掙得一份眼光，可你卻理都不理，笑著向我走來。我以為你認(rèn)出了我，我去你去的地方，拿你拿過的獎，我以為這樣的我對你來說，總歸是與眾不同的。我緊張得手都不知放在哪里，我盤算著該向你伸出左手還是右手，叫一聲師兄抑或直呼其名？我以為你也曾像我關(guān)注你一樣偷偷了解過我，可是沒想到…你走到我面前，卻只淡淡地對著我揚(yáng)了揚(yáng)嘴角，問我，要不要做你的情人？”

　　林龍輕輕的轉(zhuǎn)了個身，把臉側(cè)到一旁，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盯著天花板上的吊燈，輕輕地嘆了口氣。
　　“也許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很多東西并不可能沿著自己想當(dāng)然的既定的軌道，安順地走向我所期望的終點(diǎn)。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從我答應(yīng)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注定會得到今天這樣的結(jié)局。”

　　林龍蜷縮著身體，盡量攏了攏發(fā)涼的被單，若即若離的，往他的臂彎中再輕靠了靠，語氣里再沒什么情緒。
　　“但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絕不后悔。只是如果，有一天你玩膩了，或者有一個人出現(xiàn)，讓你覺得，生活也該安穩(wěn)下來，請你一定要牢牢抓住...因為，哪怕那個人根本不可能是我，我也真切地希望，你能真正獲得幸福。”

　　林龍突然笑了笑，將眼角泛出的淚花輕輕擦去一些。
　　“怎么辦，我突然想吻你了…”

　　一滴眼淚從林龍的眼角劃過，然后他俯身，輕輕湊近那人的嘴角，含吻了一口，又片刻后緩緩放開。整個步驟一氣呵成，就像這一年多來自己常常做過的那樣。
　　他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成熟過經(jīng)世事的人，似乎生來如此，圓滑卻深情。他知道，他喜歡這樣，有趣，卻又不會太麻煩。

　　窗簾的縫隙透出微弱的光，天已經(jīng)漸漸發(fā)亮了。

　　天亮后的一切就將變得不同了吧？
　　那人終于有了真切所愛的人，在最近公司酒會上，他那句若有似無的輕嘆證明了一切。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林龍心想，一切便到此為止了吧？

　　林龍?zhí)善搅嘶厝�，望著天花板，苦笑一著，然后如釋重�?fù)般，長長地，舒了口氣。

　　“說完了？”
　　旁邊的人不知為何何時睜開了眼睛，嘴角的笑意，卻看上去有些意味不明。

　　林龍嚇了一跳，忙偏過頭看他：“你，你怎么…”

　　那人不置可否，翻身而起，將林龍一把撲到身下，然后俯身上前，狠狠攫住他的嘴角。

　　“你...唔...”
　　那人的吻，跟林龍曾經(jīng)所遇的完全不同，竟帶著一股侵略肆虐的意味。
　　他的胸膛緊緊貼著林龍的胸口，雙手緊緊鉗住林龍的肩膀，將他死死地箍在懷中。

　　林龍只覺忽而在這個吻中沉溺掙扎，猶如一條快被淹死的魚，直至終于喘不上氣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龍才終于感到，放在自己肩上的雙手松開了一些。那人抬起眼角，雙手撐著床板背立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身下的林龍，眼神里意味不明，包含著心痛，又像散著憐憫。
　　“你為什么從沒有告訴過我這些？”他看著他，突然恢復(fù)一貫淡然處之的態(tài)度。
　　“我…我，對不起�！绷铸埖皖^，不敢看他，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也不知究竟該做些什么。于是他呆愣著，像一條被抽去靈魂的，空洞的蝦。
　　“睡吧�！彼f：“待會兒還要早起呢？”

　　林龍呆呆地望他，眼睛眨也不眨，偷偷追隨他轉(zhuǎn)身的方向，他感到他放開了自己，又緩緩翻過身去。
　　林龍大氣也不敢出，生怕眼前的一切都不過一場夢般稍縱即逝。
　　然后他不知不覺，睜眼直到日上三竿。

　　第二天一早，林龍到書房收拾行李——他很少在主臥睡。偶爾一次，他也根本睡不好。他總習(xí)慣在任何時候，都以那人的需求為先�？勺蛱觳煌�，他在那人不知情，或者說自以為不知情的情況下主動親吻了他，還莫名其妙說了那樣的話…

　　很多東西一旦說到最后，總帶著些莫名的決絕氛圍。就仿佛世界末日，無論做些什么，都擁有被原諒的底線。

　　然而，這一切直到現(xiàn)在也該結(jié)束了。

　　林龍從書房的床上拿出自己的枕頭，棉被。把他們拆開，被罩疊好，整整齊齊放入箱子。
　　那人是向來不屑這些東西的，與其放在這里等最后被他扔掉，還不如自己帶走。
　　林龍心想。舊人換新人，這些起碼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你在干什么？”
　　還沒等林龍回頭，就感到自己突然被一個懷抱緊緊圈入了懷中。
　　“你想去哪兒？”
　　林龍感到，近在耳畔的那副嗓音有些微微發(fā)顫，還帶著一絲雅致的香煙味道。

　　“你怎么…”林龍回頭看他，又迅速低了回去，他甚至不敢看他，也不知該說些什么：“是我吵醒你了嗎？不好意思，我應(yīng)該，動靜再輕一些的？”

　　“我問你去哪兒？！”
　　那人的面色有些不悅，手臂的力量也不覺更加重了一些，然后他怒極而起，打斷了他。

　　“哦，這個��？還沒想好�！绷铸埖剌p笑了一下，突然覺得心中坦然：“也許先去公司看看吧，現(xiàn)在不是求職旺季，不知道現(xiàn)在辭職，還有沒有公司愿意要我…不過也有可能會先回家一趟。我有點(diǎn)想我的爺爺了…”

　　“然后呢？”那人問他，看著他手里的被罩，又望了望地上的箱子：“再辭職，失聯(lián)，刪除電話號碼？再也不見我，再不回來了？”

　　“回來？”林龍不解，抬頭望他：“回來…干什么呢？”
　　不是你不要我了嗎？林龍心想，卻沒說出口。

　　“不是你要我找個人，安定下來的嗎？”
　　那人的語氣有些不知何故。他突然抓起林龍的雙肩，把他又往懷里緊緊攬了一攬：“說過的話不算話，是打算半途而廢嗎？”

　　“我不明白…”林龍看著他，有些莫名，只覺得被什么卡在喉嚨似的，吐不出來。
　　什么東西似乎已經(jīng)呼之欲出，可他卻完全不敢越雷池半步。

　　“不是你昨天晚上自己說的，你早就喜歡我。”那人掰過他的身子，讓他正視自己：“告訴我林龍！你想要什么？你告訴我�！�

　　“…你，你昨天聽到了？”林龍只覺得心里有些微微發(fā)抖。像被突然窺破了什么似的，忽而有些緊張：“我，我昨天…不是故意…我以為，你睡著了…”

　　“所以你反悔了？”那人語氣不詳，自帶一股與生俱來的凌厲和嚴(yán)肅。他一直死死盯著林龍的眼睛，動也不動。

　　林龍被他看得有些心里發(fā)毛，只覺得自己的心臟顫得厲害：“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不回答，只把林龍的臉頰輕捧起來，然后徑直附身，去親林龍溫潤的雙唇。他順著林龍單薄細(xì)潤的唇角輕輕撕咬，從唇峰掠過唇角。然后趁著喘息的空隙，他貼近林龍的耳廓。
　　“你不能，一面讓我安定下來，又棄我而去…”
　　他的語氣緩緩的，讓人只覺莫名帶著一股埋怨，撒嬌似的。

　　林龍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忍不住抬頭望著那人的眼睛，他從未有過這樣一種感覺，突然就有些氣息不穩(wěn)。

　　“我，我以為…是你不要我了�！�
　　林龍淺淺地?fù)Q了口氣：“你，昨天說…讓我好好準(zhǔn)備。我以為，你是在，暗示讓我離開…”

　　“傻瓜�！蹦侨诵�。
　　然后用手輕輕揉他的頭發(fā)。
　　“留下來吧�！彼f：“我在城郊買了房子，寫的你的名字。林龍，我想安定下來了…所以你準(zhǔn)備好，給我一個家了嗎？”

　　林龍輕輕地笑，他發(fā)現(xiàn)，他好像聽到了人生中關(guān)于愛情，最動人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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