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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咳咳……”
　　“大將！”
　　端著熬好的湯藥剛走到起居室門口，藥研藤四郎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目人月暋?br>　　他慌忙推門而入，手中滾燙的藥汁不小心濺出來少許，燙紅了少年白皙的手背。
　　室內(nèi)陰暗壓抑，窗戶緊閉的同時還被拉上了厚重的深色窗簾，不管是陽光還是微風(fēng)都偷溜不進一絲一毫。整個房間只有一盞小小的燭臺，閃爍著豆大的昏黃光暈。
　　穿著純白色浴衣的少女躺在被褥上蜷縮著異常瘦弱的身體，因為抑制不住的劇烈咳嗽而渾身顫抖著，被編成長長辮子的頭發(fā)撒了開來，凌亂地鋪在被褥上。
　　“大將！慢慢來！！慢慢呼吸！”
　　放下藥碗，藥研飛速上前把痛苦不堪的少女扶起摟在懷中，然后順著她的脊背慢慢拍打著，不斷鼓勵安撫著氣息絮亂的少女。
　　大概過了幾分鐘，少女似乎緩過來了些，呼吸也慢慢平穩(wěn)下來，她睜開眼無力地看了眼藥研藤四郎，便又安心又疲憊的半闔起眼皮，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抖動著。
　　看到少女憔悴的模樣，藥研心中只剩下無能為力的不甘和懊惱。
　　可是他不能讓這些負面情緒暴露出來。
　　作為接觸審神者最多的近侍，他的一舉一動都影響著本丸的刀劍們，他不可以過早的陷入絕望。
　　大將還活著，弟弟們還抱有希望，他們還沒有被拋棄……
　　藥研盡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然后伸出手把少女飄忽到眼前的頭發(fā)捋到耳后，露出了她蒼白的面頰。
　　她的額頭上全是汗珠，但身體卻非常冰冷。
　　藥研將少女更加安穩(wěn)地抱在自己的懷里，扯過旁邊厚實的被褥把她嚴嚴實實包裹起來。做好了這些，他才伸手端過旁邊的藥碗，里面的湯藥已經(jīng)不再滾燙，可他還是吹了又吹，最后自己抿了抿探了溫度，才敢送到少女嘴邊。
　　少女很溫順的小口喝著湯藥，對于這苦到極致的藥汁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明明不久前還是那種喝了感冒藥就撒嬌著問他要一袋子糖果的嬌弱孩子。
　　喝完了藥，少女似乎有了些力氣，她伸手示意藥研把自己放回被褥上，然后緩緩開口問道：“清光他們……已經(jīng)出發(fā)了嗎……”
　　因為室內(nèi)緊閉著的門窗，少女完全沒有意識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接近傍晚，還以為是清晨刀劍付喪神們要出陣的時辰。
　　“……”已經(jīng)回來了呢……藥研不忍心告訴少女她近乎昏睡了一天，只能默默點了點頭。
　　“昨天……我聽小退說……好像金刀裝不夠用了……還思緒著早上做幾個讓他們帶上再出發(fā)……可現(xiàn)在似乎晚了呢……”少女把手搭在藥研的手心里，擔(dān)憂地皺了皺眉頭。
　　“不要緊大將，今天出征地址是鳥羽，敵人等級遠在他們之下，他們應(yīng)付得來�！彼幯休p輕回握了她的手指讓她安心。
　　“……但是刀裝還是需要以防萬一……晚上……等他們回來……陪我去制作一批吧……”
　　“是的�！彪m然很想制止，但深知自家審神者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改變決意的性子，藥研只能低聲答應(yīng)。
　　“……辛苦你了藥研……”少女閉起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一片影子：“我想要再休息一下……可以麻煩你陪我一會兒嗎……”
　　“好的，大將�！彼幯忻撊ナ痔祝妹聿潦弥倥~頭的汗水，嘴里輕哼著少女幼年時期就非常喜歡的童謠。
　　沒過多久，少女就陷入了睡夢之中，藥研在昏暗的燈光下出神地望著她乖巧的模樣。
　　似乎因為有些悶熱，少女的臉頰上還染著一抹潮紅。
　　看起來明明……那么健康，可是，為什么……怎么會……

　　藥研藤四郎到現(xiàn)在還記得，幾個月前，笑嘻嘻告別本丸眾人說是要去現(xiàn)世參加審神者大會的少女，回來時近乎慘白的面容和絕望的眼神。
　　然后將近一周，審神者都把自己關(guān)在屋內(nèi)不出門，甚至連輪班的近侍都不見。
　　壓切長谷部怕審神者出什么事，和刀劍們輪流日夜守在起居室門口，有幾次清光他們甚至都準(zhǔn)備擊破結(jié)界硬闖進去。
　　藥研想起在他值班的那個夜晚，起居室內(nèi)傳來審神者被壓抑到最低的啜泣聲。
　　整整一夜的哭泣，讓藥研心里彌漫出從未有過的痛楚與焦躁。
　　那一陣本丸里大家都非�；炭植话�，不知道審神者發(fā)生了什么事，可又無法闖進和室內(nèi)詢問，只能恍恍惚惚，勉強渡日。
　　這樣的情況直到某天傍晚，審神者突然出現(xiàn)在了餐廳，然后告訴詫異的眾人，她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要說。
　　“我要死了，大概在半年以后。我得了絕癥，現(xiàn)在的醫(yī)療技術(shù)……無法治愈。”
　　年幼的審神者平靜地說出了這樣的話，她原本總是神采奕奕的雙眸此刻毫無波瀾。
　　“絕……癥……？”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最先反應(yīng)過來，或許和他們前主人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他們的反應(yīng)最大，但也是最快冷靜下來的。
　　“恩，是絕癥，時之政府已經(jīng)下達了通知，我可以自主放棄審神者的身份回到現(xiàn)世接受治療……說是治療，其實只不過是把半年的壽命再多拖出幾個月罷了�！�
　　少女垂下眼臉，面容平靜的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拒絕了。”
　　“我想要……待在這里……一直一直……”
　　“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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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在七歲的時候便成為了審神者。
　　因為年紀太過幼小，靈力還處于成長階段，除了初始刀加州清光以外，時之政府還將藥研藤四郎和壓切長谷部帶到了她的身邊照顧她的起居。
　　三把刀一個小人兒一起在本丸生活了小半年，審神者才陸陸續(xù)續(xù)召喚出其他刀劍來，時之政府的任務(wù)也才開始下達。
　　年幼懵懂卻靈力強大的審神者先湊齊了大部分打刀太刀大太們，才慢慢開始召喚出一些短刀脅差。
　　審神者特別喜歡短刀，對于年幼的孩子來說，他們似乎并不是可怕的兵器，而是讓她欣喜的玩伴。
　　亂藤四郎是她召喚出來的第一把短刀，當(dāng)她藏在燭臺切光忠身后看到比她高不了多少的亂緩緩出現(xiàn)時，大大的眼睛幾乎像是墜入了漫天的星辰。
　　雖然當(dāng)晚審神者就在鶴丸殿下的攛掇下掀了亂的裙子……
　　隨后到來的是五虎退，前田藤四郎，秋田藤四郎，小夜左文字，今劍等等，那一段時間的審神者幾乎黏在了短刀身上，每天每天都纏著這些和她看起來差不多大的刀劍們玩耍嬉戲，本丸里到處都是孩童們歡快的笑聲。
　　睡覺也和短刀們一起，吃飯也和短刀們湊堆，甚至連洗澡都大搖大擺的圍著浴巾就要和亂一起去。
　　雖然被壓切長谷部及時攔了下來并被本丸內(nèi)家長擔(dān)當(dāng)?shù)牡秳冚喎逃?xùn)了好久，可沒過幾天又在遠征的隊伍里發(fā)現(xiàn)了偷穿著五虎退的軍裝，偽裝成短刀一起跑出來的她。
　　熊的簡直讓本丸里的刀劍們操碎了心。
　　這樣頑皮的，幼小的，讓人擔(dān)憂又讓人心里軟出一大片的小家伙，在不知不覺中從一個粉團子慢慢長高長大，變成了亭亭玉立，明眸皓齒的少女。
　　或許以后還會變成清秀娟麗的女子，變成溫柔嫻淑的婦人，變成鶴發(fā)慈目的老嫗。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
　　只要可以呆在她的身邊，只要可以看見她燦爛的笑顏，只要可以輕輕擁她入懷。
　　她永遠是窩在他們懷里賴著不起來的小團子，他們也心甘情愿收起多余的心思當(dāng)一個什么都不明白的傻瓜。
　　只要有她在，這座本丸就永遠不會有黑暗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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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經(jīng)病入膏肓，每天清醒的時間只有五分之一，其余的時候都深陷于昏昏沉沉的虛無之中，分不清夢境還是現(xiàn)實。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變成這副沒用的樣子。
　　抬起手幾乎就要花費她一半的力氣，睜大了眼睛也只能看到氤氳的影子，聲音更像是回聲般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
　　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不像是人類，大概只剩下一縷幽魂殘存在這具破敗的身體里，因為執(zhí)念而遲遲不愿離去。
　　對于這樣已經(jīng)壞掉的她，就連呼吸都會痛徹肺腑的她，或許死亡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
　　可是……可是……
　　她還不想離去。
　　她的未來，她的夢想，這些早就無所謂了。
　　她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多彌留在這個本丸一日，多做幾個刀裝，多儲存一些靈力，多看到他們幾眼，多聽到他們幾句話語。
　　她的記憶就是從這座本丸開始的，整整九年她從未離開過這里。并不是她擁有這座本丸，而是她屬于這座本丸，這里就是她的家，有著她最親近的人們，承載著她所有的人生與回憶。
　　不夠……不夠……怎么都不夠……
　　她怎么能就這樣離開……她一想到自己死后將有另外一個人代替她，她就覺得難過到想要嚎啕大哭。
　　可是不行。她不能表現(xiàn)的那么懦弱，也不能像以往那樣任性撒嬌，她已經(jīng)是個大人了，要離開也要離開的瀟灑一些，不能讓他們擔(dān)心，她不想看到退他們哭泣的面龐，也不想看到清光他們皺著眉頭擔(dān)憂的模樣。
　　她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盡可能的從殘破的身體里抽出些靈力儲存起來，好讓他們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渡過過渡期，迎來下一個審神者……還要多做一些金刀裝……畢竟她無法再為他們手入了……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要見一見接下來要繼承她的本丸的人……希望是一個溫柔穩(wěn)重的審神者……而不是像她一樣只會調(diào)皮搗蛋添亂子……
　　她還記得自己被鶴丸那“傳說中黑暗本丸”的故事嚇得哇哇大哭的事情。她不能理解那些把刀劍視為草芥任意破壞傷害的審神者，也不能理解那些懷著隱蔽晦澀的想法弒主暗墮的刀劍們。
　　他們那么好，那么溫柔，她連讓他們傷心都不舍得。而他們也視她為掌上明珠，見不得她受半點委屈。
　　她就這樣離去的話……會被怨恨的吧？
　　如果還有時間……如果她還可以多活幾日……

　　（四）
　　她這幾日清醒的時間很長。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吧，她甚至有精神坐起身，耐心地聽長谷部抱怨自家刀劍們最近懶散敷衍內(nèi)番的事情，連自從她病后就沒怎么見過的短刀都被允許聚在她身邊為她講述遠征時的各種趣聞軼事。
　　她的時間不多了，他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或許是今晚，或許是明晚。
　　他們都心知肚明卻不說透。

　　“三日月大人？”
　　這日她醒過來，隱約中似乎看到了這個總是一臉淡然微笑，瞳孔中藏著綺麗新月的男子。
　　她虛弱地叫了他的名字，然后用僅有的力氣環(huán)顧了四周。
　　大家都在，圍著她跪坐在不遠處，而且少有的在沒有出陣的情況下全部穿了正式的出陣服。
　　……也許她熬不過今晚了。
　　她垂下了眼眸。
　　“阿拉，小丫頭終于醒了啊~”三日月宗近依然是那副風(fēng)輕云淡的模樣，他微笑著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少女稀少干枯的頭發(fā)和被病魔折磨的不成樣子的臉頰，低垂的眼眸里藏滿了憐愛：“溫度有點高，似乎還在發(fā)燒呢~”
　　“……嗯……”聲音含糊不清，她像是小時候一樣撒著嬌用臉頰蹭了蹭三日月冰冷的手心，眼睛舒服地瞇了起來：“晚上……想要吃牡丹餅……”
　　從小時候開始，只要她一生病，自家刀劍們便像是一群傻爸爸們似的，要什么給什么，說什么是什么，從來沒有拒絕過她的任何請求。
　　那樣千依百順的樣子，以至于她有時會趁著生病故意逗弄這群不知所措的傻瓜們，提一些很過分很羞恥的要求來，現(xiàn)在想想，只覺得自己是真的被深深愛著，寵著。
　　“生病還是貪吃的小貓……”三日月無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似乎覺得不夠，又戳了戳她紅撲撲的臉頰，笑瞇瞇地說道：“牡丹餅的話，以后可以讓燭臺切做很多給你吃，現(xiàn)在要先吃藥才可以�！闭f著，從寬大的衣袖里掏出了一個草葉包裹的小囊，打開來，一顆赤紅色的丹藥靜靜躺在里面。
　　“會，會很……苦嗎……”
　　她眼睛已經(jīng)快要睜不開了，聲音仿若囈語般模糊不清，她的目光似乎有朝藥研藤四郎看過去，藥研立刻微笑著說道：“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糖果了呢~”
　　“哼，你們當(dāng)是哄……小孩子啊……”雖然這樣說著，她還是乖乖地舔舐著三日月手心里的藥丸。
　　甜膩膩的赤色糖衣下，是苦澀到令人顫抖的味道。
　　也許是幾分鐘，也許只有幾秒，那一顆來歷不明的藥丸像是從身體內(nèi)部點燃了她的靈魂般，灼燒的痛苦讓她忍不住呻吟出聲，她猛地緊緊抓住三日月的手，已經(jīng)細到不成樣子的手指硬生生在男人的手腕上抓出了痕跡。
　　“疼……好疼啊……好疼……”
　　風(fēng)華絕代的男子依舊微笑著，藏在眼眸里的新月泛著奇異的金光。
　　“無論如何，請務(wù)必忍耐一下�！�
　　一字字輕柔的仿若情話，三日月宗近掙脫出審神者緊抓住他的手，安撫般摸了摸少女的頭發(fā)，然后從身側(cè)抽出了那把號稱最美的刀來。
　　抬起，翻轉(zhuǎn)，握緊，然后用力直直刺穿了審神者的胸膛！
　　少女只在刀劍沒入身體的一瞬間露出了詫異的神情，可很快便平靜了下來。她水盈盈的眼睛直直看著眼前表情平靜的男子，剛一張嘴想要說話，一口鮮血便吐了出來，噴濺在三日月的身上。
　　原來……戰(zhàn)場上的他們……是這個樣子啊……
　　以前每每見到的，都是出戰(zhàn)時信心滿滿英姿颯爽的他們和歸來時雖然稍顯狼狽但洋洋得意的他們。
　　少女未曾見過他們拔刀的模樣。
　　是這個樣子啊……被自己的血濺染到了臉頰呢……
　　她伸出手，顫顫巍巍地想要替眼前的男子擦去臉上的血跡，可她太難受了，根本沒有力氣抬高手臂。三日月宗近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輕握住了她因為耗盡力氣而垂下的手，讓她如愿的輕撫上自己的臉頰。
　　“啊……是這樣啊……”她想很冷靜地說完接下來的話，但是胸口太疼了，肺部像是被點了火，每喘一口氣都疼的幾乎讓她想要放聲尖叫，眼淚不由自主涌了出來：“你們其實……還是怨恨著……我嗎……就這樣……自己一個人先離開……”
　　“也好……這樣……就不欠你們了……不過……要好好處理掉我的尸首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她的眼前已經(jīng)一片漆黑，意識也慢慢離去，可還是拼了命的想要把接下來的話說完：“就當(dāng)我……忍受不了痛苦……逃跑了吧……不要……讓政府的人或……或新來的審神者……發(fā)現(xiàn)……不然會被……當(dāng)成暗墮的刀劍……處理掉啊……”
　　“吶吶……對不起……我似乎已經(jīng)……無法再……”
　　少女原本明亮的瞳孔失去的神采……胸前的起伏也消失了，所有刀劍都感受到，來自審神者溫暖的靈力在一瞬間消散掉了。
　　她死了，他們的審神者，被他們集體一起殺死了。
　　“嗚嗚……主人……”五虎退忍不住哭了起來，與審神者在一起的記憶幾乎宛如昨日發(fā)生的般翻涌而上，沒幾秒鐘，小小的少年便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隨著他的抽泣，更多的哭聲隱隱響起，有的似乎在勉強忍耐，有的似乎已經(jīng)泣不成聲，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一瞬間籠罩了所有人。
　　“三日月殿下……”一期一振忍住內(nèi)心深處近乎撕裂的痛楚上前，想要把依然跪坐在少女尸體旁邊的三日月宗近扶起。
　　可三日月卻像是沒有聽見般，直直跪坐在那里。
　　他右手緊握著的刀依然深深刺入少女的胸膛，而左手則覆在少女毫無生氣的手上，把那只小小的手心貼在臉頰上。
　　她的溫度還在。
　　依然是很溫暖，很柔軟，小小的一團，像是春日里枝頭間即將綻放的花蕾。
　　“三日月殿下。”一期一振把手放在三日月的肩膀上，他抿了抿嘴，半天只是小聲說了一句：“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話音剛落，三日月宗近的身影突然晃動了一下，仿佛受到了猛烈的重擊，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涌出。
　　是反噬！
　　一期一振一驚，連忙想要上前扶起身形不穩(wěn)的三日月。
　　然而三日月只是向他擺了擺手，便用手背擦拭去嘴角的血跡，緩緩把刀抽了回來。
　　一小團瑩瑩的光澤隨著刀劍被帶了出來，雖然只有小小的一團，卻是明亮耀目的金色，周身暈著柔柔的光輝。
　　“是主上的魂魄！”螢丸立刻叫了起來，瞪大了眼睛既想上前又有些不知所措。
　　三日月向小小的光團伸出手，小光團立刻像是有感知般親昵地繞著他的手指旋轉(zhuǎn)，最后討好的窩在他的掌心之中。
　　“笨丫頭，我可是剛剛才弒主的兇刀啊……”三日月用雙手托著小光團，小心翼翼把它放在一期一振遞過來的玻璃瓶子里，小小的光團似乎不想離開他，留戀的在他的指間繞出了晨輝般的星星點點。
　　“五虎退�！�
　　三日月說道，哭花了臉的小少年立刻跑了過來，揉去眼角的淚水，鄭重的把玻璃瓶緊緊抱在了懷里，像是懷抱著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一樣。
　　“接下來……”三日月宗近站起身，環(huán)顧著四周默不作聲的其他刀劍付喪神們，緩緩說道：“只要等待新的審神者到來就可以了……”

　　（五）
　　三日月宗近是主動要求自己來做這件事的。
　　在主上彌留之際，由刀劍付喪神親手斬斷她□□與靈魂的最后結(jié)契，好使在接下來的祭祀中，靈魂可以完整的再次降臨到新的軀殼里面。
　　不潔又邪惡的儀式，由主人的信任開始，以刀劍的弒主為終。
　　親手殺死自己主人的刀劍付喪神，大部分都會受到契約的反噬從而暗墮死亡，但也有少數(shù)意志堅定者可以僥幸掙脫活下去。
　　作為本丸內(nèi)所有刀劍付喪神中品性最接近神明的三日月宗近來說，他無疑是儀式執(zhí)行者最適合的人選。
　　然而大家都心知肚明，在這場計劃中的謀殺里，反噬并不是弒主最大的懲罰——親手斬殺家主所造成的巨大痛苦，才是讓忠誠的刀劍們最無法忍受的蝕骨折磨。

　　幾乎每一個夜晚，三日月都會在夢中看到那樣的場景。
　　年幼的主人依舊乖巧可愛，她笑得毫無防備，大大的眼睛里滿是依賴，她叫著他的名字，像只小鳥般歡快地撲入他的懷里，向自己伸出手來。
　　接觸到臉頰的指尖冰冷的像是冬日的雪。
　　然而下一秒，自己的刀劍便無情地穿透了這具嬌弱的身體。
　　“你……恨著我嗎……”
　　無數(shù)的鮮血從審神者的身體涌出，整個夢境都被這刺目的鮮血染成赤紅。
　　“你是……恨著我的嗎……告訴我……”
　　小丫頭往昔元氣滿滿的樣子早已被病痛磨去，她像是一具被損壞的人偶，有著枯黃稀少的頭發(fā)，瘦削灰白的臉頰，幾乎只剩下骨骸的軀體。
　　她依舊微笑著，可笑著笑著便流出了眼淚。她的淚像是綴在睫毛上的露珠，一滴一滴滑落在他的手上。
　　“你是……恨著我嗎……”
　　……
　　不，在下眷戀著您。
　　逾越了主仆，逾越了親情，逾越了本該遵守的界限。
　　自私而瘋狂的想要把您禁錮在身邊。
　　為此不惜將您親手斬殺。
　　“……所以你把我變成了怪物……”
　　少女停止了哭泣，她的面容變得像是神祗般冰冷無情，黑色的眼眸如夜幕般看不到邊際。
　　“……真是貪婪而又自私的神明啊……”
　　她的面容突然扭曲模糊了起來，慢慢的和剛一上任就被他們囚禁，硬生生扼殺了靈魂成為軀殼的新審神者重疊了起來。
　　“我恨你！”
　　少女毫無感情的眼睛里流出了黑紅色的血淚。
　　“我恨你們，你們把我變成了怪物！我恨你們�。　�
　　……
　　“三日月！三日月宗近！！三日月爺爺�。。〕衾项^子�。。。　�
　　少女稚嫩的嗓音喚醒了三日月宗近近乎沉淪的噩夢。他睜開眼，看到有著耀目金發(fā)的小丫頭正嘟著嘴一臉懊惱地瞪著他。
　　這是本丸的新審神者，和前任審神者黑發(fā)黑眸完全不同的，是一個有著金發(fā)碧眼的混血小姑娘。
　　“都已經(jīng)這么晚了你還不起來��！遠征的隊伍就差你一個了�。≌f好的老年人起的都很早呢？�。　毙」媚餁夂艉舻模∧樁及櫫似饋�。
　　那模樣，和她一模一樣。
　　三日月宗近知道，這個就是他的小丫頭，他的主人，就算外表改變了，就算失去了記憶，但有著同樣的靈魂。
　　“哈哈哈，老年人的記憶力總會有些不好，主上跑過來是為了幫老人家更衣嗎？”
　　“……你個一千多歲的刀精好意思奴役童工嗎？！”小姑娘生氣地嚷嚷著，臉頰卻早已經(jīng)漲得通紅，她對三日月做了個鬼臉便跑了出去，充滿活力的背影像是跳動的金色音符。
　　健康又元氣。
　　三日月宗近半天才把緊緊盯著審神者，仿佛怎么也看不夠的目光收回來，眼眸里濃濃的眷戀與嘴角上揚的喜悅在看到自己手背上生出的一排小小的凸出的骨刺后，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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