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淚珠，劃過你的臉龐，掛在天上，那是月亮。
　　你靈魂自由的日子，我顫抖在寒鴉的翅膀。你廣袖善舞，拿著天鵝的羽毛，下一場輕雪。
　　青春是你的永恒，衰老我的前途。茉莉花點綴在白發(fā)的枝頭，玫瑰花綻放在皺紋的田壟。一個老農(nóng)銹在一把剪刀上。
　　有月的晚上，我看月，華暉瀉處，相擁而抱；無月的晚上，我看星，目光對撞而生；星月潛蹤的晚上，我看黑暗，黑暗中是誰倩影翩翩，攬月花舞。
　　中秋的冰心，淌下一顆淚兒。我仰首吸食，甘飴的蓮仁、與苦澀的蓮心，在口腔中咳出苦辣酸甜。
　　柳絲翠長，捆不住你的鈴鐺美語；楊絮漫天，擋不住你的鬢影衣香；榕須千條，卻不及我心中憂思。
　　黃連歲月，看我把其沖成濃茶半盞，一飲而盡�？鄾r點滴，遺灑淅淅瀝瀝。你曾經(jīng)留下的腳印。
　　小荷初綠，蜻蜓翅薄，看天空罌粟飄花。低頭點水，幾圈漣漪，有舊年相好。相好在池塘，觸手不及水之臉，水天相隔愁腸斷。看不到昔日臨鏡妝臺，聽不聞香聲麗語。蛹蠶枯在自織的繭中。
　　孤雁停在秋天的夜空，倒一杯水，看嫩綠的葉芽復活。香溢艷滿，蒸汽氤氳。一個姑娘的胸口。長出了一株碧螺春。我以舌頭采摘，品嘗了永遠。
　　游螢的夢中，我透過鷓鴣眼睛的嵐，看你款款而至：娉婷金步搖，裊娜玉搔頭，披一襲霓裳羽衣。我慢慢伸出蒼鷹的爪子，捉住了凄涼的空虛。空虛一劍穿心，玻璃碎了一地。
　　我搖著桂花的船槳，在夜鶯的河里，獨自探尋失落的馨香。紅色高跟鞋的蘭艇輕輕搖曳，棹響了一片寧靜，掰開一波又一波嬋娟花瓣。
　　想你的日子，頭上鋪著繁霜重露。我輕輕搬下頭顱，刮下脂粉淚滴。悄悄藏在魚兒的肚內(nèi)。游向五湖四海，有我的憂愁、你的痕跡。
　　你離開的日子，我翻尋母雞的屋。鴿子飛了，橄欖腐了，知道你帶走了我的家。
　　吹開《古詩十九首》上的記憶，風搖響了檐下的鈴。風鈴收錄了你的鶯聲燕語。按下了鍵。我翻飛著玉兔的手指，坐在風鈴上伴奏。
　　地球到月亮有多遠？目光需要跨過多少光年？我用下半生的呼吸，刮了一陣風；風中，我割破了自己的喉管，下了一場雨；雨后，我攫住了杜鵑花上的彩虹。我用殘余的牙齒，吐出一腔思念，彩虹化作公路。架在地球與月球之間。我自己駕著青鳥來去優(yōu)悠。
　　哀怨似怒江，劈山跨谷；憂愁如兩岸坡土，崩塌頃刻。我愿棲于斯，種大字田，住油氈棚，吃玉米糊，喜月兒之賜，撈怒江之魂。以水牛的肩膀拉起一江之纖，把船兒送進天空接渡。
　　愛情如潮，我跳在野馬之上。我邀神靈共樂。眾神屏息，看我情海翻波凄風苦雨。
　　采兩個檳榔，擺一塊月餅。看你一口，淺嚼低嘗；我一口，腮邊留香。舉一杯酒，澆在干涸唇邊，照亮我的萬語千言；提一個燈籠，粉刷油壁香車，流淌在蝴蝶的血脈。
　　漫漫黃沙孤煙起，織織銀河碎月滴。你走了。一把刀，劈開了我的上半生與下半生。我的下半生，注定徘徊在上半生的月光里。邁不出大象的步伐，情愛沉重在千年金字塔內(nèi)。我在原地等待下一個輪回。
　　窗外月兒圓，離人窗內(nèi)哭。手術(shù)床上，無影燈下，紫陌紅塵，寒煙一縷。轔轔車輪滾過凝霜皓腕，翡翠玉鐲種在纖竹之節(jié)。我閉著眼睛，用兩瓣肺葉敲響了竹梆。
　　病蚌懨懨，珍珠藏心；瘦牛跚跚，黃石在膽。生命栽培的寶貝，宿主死亡時噴薄。心膽處，誰看見我一縷情絲，侵吃了我的神經(jīng)？□□成灰，絲歸何處？絲有其靈，縹緲好乘風，穿住月亮。
　　
　　2003/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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