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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春音樓有位姑娘。
常用一條白紗綁在手腕上,從不開口唱歌。
姑娘自視清高,平日不接客。
只是清高的不徹底,姑娘養(yǎng)了個小白臉。
一
入夜,春香樓,人滿為患。
銀子流水般收上來,老媽媽樂開了花。
突聞樓上清脆悅耳的笑聲傳來,如清泉,本來還嘈雜的人群已然寂靜無聲。
看客都支起了耳朵。
確是如音姑娘。
這個朝代,還是講究笑不露齒,溫柔嫻雅的朝代。
老媽媽心里暗叫一聲小祖宗,腳底生風上了樓。
那湘夏如音裹著大紅羅幔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滿頭銀釵玉墜叮當作響,“憑什么不行?我偏要穿!”
有人道:“不行”
說來說去,還是那兩個字。
這時節(jié)熱,夏如音裹了兩天繁瑣的衣裙,熱的呼吸困難。
左右都是不行。
姑娘心性上來,今日鬧著,要穿短褲。
李媽媽暗叫一聲苦,又舍不得財主:“我的小閨女,咱那短、短褲,等沒人的時候再穿不成?現(xiàn)下客人們都等著吶!”
夏如音不得不隨著她。
她看著面前的男人,他的頭發(fā)微長了些,終于勉強可以束起,一身的黑色勁裝也漸漸能穿出些習慣的味道。
江易蕭掃了她一眼,移回視線,“看什么?”
換來了夏如音一聲冷笑。
同甘共苦一場,我便不跟你計較,萬事等我回家再說。她心想。
夏如音冷著臉,去換了舞裙。
姑娘不會唱曲,身段卻不錯。
舞的萬種風情。
姑娘跳完鳳凰吟。
低頭致了謝。
有客人笑道:“姑娘且留一留!
如音看過去。
二十上下,唇紅齒白,一張包子臉。
眼睛倒是大。
“公子請指教”
“不敢當,”那人道:“姑娘來這兒三個月,也遛了咱們?nèi)齻月,不知道心上人選中了沒有?”
心上人。
怕是榻上人更準確些。
“誰能給奴想要的,奴便死心塌地了!
“不才有心,”那人放下杯盞,略撫平錦衣玉墜,端端正正竟溫潤無害的還了一禮,“在下不僅有心,還有錢,有勢,略有微名,不知姑娘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明家侯爺?shù)拈L子,前年圣旨已下,世襲爵位。
不出意外,這便是將來的新侯爺了。
這若是微名,那便沒人敢稱大名了。
夏如音底下身去,恭敬道,“若有緣,貴客自會知道!
拒絕的很委婉,端的也很清高。
二
還記得在春音樓第一次見著貴客。
貴客身價高,出手闊綽包了場。
姑娘跳舞跳到一半。
裙擺一轉(zhuǎn)起來,露出兩條光溜溜的小腿。
夏如音穿的瀆褲,只有別人的一半長。
小侯爺瞧了個干凈。
這個時代,露腳都是天大的事情,更別提一雙小腿。
然而,
小侯爺不缺錢不缺人,唯獨缺新鮮。
想跟這位新鮮的姑娘上床。
姑娘拒絕起來干脆,沒想著攀龍附鳳。
不圖名利真是好。
得不到的也真是好。
小侯爺動了真心。
這日,天陰沉沉。
西橋邊柳樹成蔭。
橋的一頭有個勉強避雨的小亭子。
亭子下邊坐著一位老人。
老人前面擺著許多占卜打卦的物件。
常年冷清著。
老人靠在亭角打盹。
一個年輕人身后跟著一位年輕人,俱披著斗篷,悄無聲息的站了一會兒,盯著地攤上一個白玉鑲邊樣式的銅鏡瞧個不停。
冷風一過,前面那位姑娘打了個噴嚏。
老人醒過來,入眼瞧見一雙繡著柳葉的盤花鞋,長裙不及地。
自下看上去,露出一丁點腳腕。
心底一笑,面色一喜,“姑娘,好久不見。”
江易蕭自袖中掏出一袋銀子,沉甸甸的朝著他一扔。
老人接了之后顛了顛,“三個月前說好了五百兩,這次便作罷,再三個月后可不是這個價了。”
如音心想,哦,是要坐地起價。
她不吭聲,老人又道:“罷了,讓你們再卜一卦吧!
“多謝”
二人拿起那銅鏡走到柳樹后頭,如音解開手腕的綁帶,拿出匕首割了下去。
一滴。
兩滴。
三滴。
銅鏡微微閃了閃,滅了。
如音呆坐片刻。
她有些灰心,“還是不行!
江易蕭安慰道:“許是時間對不上,下個月十五我們再來。”
如音看了他一眼。
橋上的明小侯爺看他們好半晌,直到如音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裙擺一滑,露出半截玉白的小腿。
小侯爺笑了笑。
如音擦干凈銅鏡,交還回去,按著手腕上的傷。
老人道:“以后你不用來這里占卜了,這鏡子也是我機緣巧合得來,一千兩銀子,你帶走吧!
如音拍了拍裙子上的土,“我沒有那么多銀子,能否等我三個月,必定來取。”
江易蕭擔心道:“每月十五都要試一試才好,萬一等三個月,碰巧錯過了時間,那豈不是要再等一年!
如音又看了他一眼。
她沒錢,單憑跳舞,每個月也掙不到一千兩銀子。
一月之期一到。
如音約了明小侯爺,要談一談。
想不到這緣分來得真是快。
不僅快,還非常淺薄。
消息一出,不到半日刮遍了京城。
這一巴掌打的極其響亮,夏如音畢生的人都丟盡了。
兩人在侯府的茶水間見了面,喝了茶,如音待不下去了。
“小侯爺,那面鏡子,于侯爺而言,毫無用處,于我而言,確是重中之重。”
“姑娘是明白人,我也直說了,”小侯爺?shù)溃骸拔蚁肭笕⒐媚餅槠!?br>
萬萬沒想到。
如音沉吟了片刻,“當真?”
“當真,我三個月后,便把鏡子送你。”
這條件極為動心,給一群人跳舞三個月也是跳,給一個人跳舞也是跳,并沒有什么大的區(qū)別。
“只是,我思鄉(xiāng)情切,拿到鏡子便得回家了,”如音真誠道:“侯爺若圖新鮮,不必迎娶,這三個月,我任憑差遣就是!
“當真?”
“當真!
明侯爺沉吟片刻,“姑娘家很遠?”
“很遠,”如音扯了扯斗篷,起身準備走了,“而且我一旦回去,便再不會回來了!
小侯爺端著茶水的手,頓在半空中。
得不到的珍惜,要失去的更珍惜。
小侯爺?shù)暨M去,出不來了。
三
這一日,天依舊陰沉沉,傍晚時分下了大霧。
小侯爺從外面歸來,喝多了酒。
推開了如音的房門。
姑娘剛好脫了長裙,準備睡了。
身下穿著短褲。
來人闖進來嚇了一跳,倒也不至于尖叫。
烏黑的長發(fā)搭在白皙的脖頸上。
眼睛也黑,像深夜,也像珍珠。
明岳心里一動。
五分的醉,便有了八分。
把人撈到懷里,往下一壓,輕輕巧巧的倒在了床上。
明岳伸手一抄,自腳開始摸上去。
觸手細膩溫熱。
明岳心想,她平日里果然是不穿褲子的。
如音伸手按住他放在領(lǐng)口的手,壓低了聲音道:“王爺?”
明岳稍作停留,欺身把她雙手往頂上一按。
呼吸交錯間,如音問道:“王爺喝多了?”
她不知剛吃過什么糕點,明岳聞到了一陣清淡的蘭香。
他嗤笑一聲,微喘著,“我瞧著你,也不是很抗拒本王!
如音一笑,“我瞧著你,也是個老手。”
明岳咬了咬牙。
伴隨著曲膝上頂?shù)膭幼鳎缫魫灪吡艘宦暋?br> “我便知道,”影影幢幢間,明岳嗓音也壓的極低: “你如此開放,一定有過別的男人!
春宵一刻值不了千金,聊幾句天也耽誤不了什么。
如音笑了笑,沒說話。
“你的初夜,給了誰?”
“你這表情,”如音回道:“不管我給了誰,你能怎樣?”
“倒也不能怎樣,”明岳笑了笑,“有過幾個?”
情到深處自然才濃,如音冷笑了一聲。
然而畢竟是姑娘傍了大款,有些話聽的忍的,說不得。
明岳黑了臉,動作也不復(fù)溫柔。
他心想,床也上過了,我還圖你什么呢?
四、
如音每隔兩日見一次江易蕭。
男人生怕姑娘自己跑路了。
也怕姑娘好日子過久了,不想跑了。
非要見到人才放下心。
交往的次數(shù)多了,傳言依舊是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這月十五,午時剛一到。
江易蕭早早在橋邊等她。
過了一刻,如音沒來,倒是明府管家來了。
捧著描金的盒子。
走進了才打聽,“勞駕問,貴人可是江公子?”
江易蕭點了點頭。
管家把盒子啟開,畢恭畢敬道:“姑娘今日胃里難受,讓小人送這個來,怕江公子等的著急了。”
“她是病了嗎?”
“倒也不是,”管家直起身來笑道,“害喜了!
江易蕭吃了一驚。
氣的發(fā)抖。
“不知姑娘家可有別的家人?”管家手上沒了盒子,抄手立在一旁,“也好告訴一聲,同喜同賀。”
江易蕭冷笑了一聲。
“若有機會,我替她轉(zhuǎn)達!
如音今日絆住了腳,卻不是因為真的有喜了。
西橋邊涼亭下的老人一見到她就笑了起來,“唷,姑娘今日來晚了!
如音回了一笑。
柳樹下卻不見人影。
老人道:“那鏡子原來真有靈,一閃,江公子不見了!
“……不見了,”如音怔了一瞬,“不見了?”
“是哎,”老人還扭著頭往柳樹下瞅,夏日成蔭還美著,初秋一到,蕭條起來也是真蕭條。
“莫不是親眼見著了,這種聞所未聞的事不敢瞎說的!
如音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證愣著,徑直回了侯府。
明岳坐在門口的藤椅上曬太陽,奇道:“咦,今日這樣早就回來了!
這個侯府也非同一般,這個侯爺也非同一般。
侯府大的可以養(yǎng)頭象,偏偏坐在門口曬太陽。
懷里抱著只黃花貓。
管家有眼色的著人抬了藤椅并放在一起。
如音走過去,也躺了上去。
明岳把貓放在她懷里。
她也圈起手臂抱了。
靠在藤椅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一直到黃昏。
“阿音,”明岳叫她,“該起來吃點東西了!
如音睜開眼,好一會兒點點頭。
一起身,猛的噴出一口血來。
如音看了看衣裳上沾的紅,強扯了扯嘴角。
緊接著,眼一閉。
一頭扎了下去。
大夫搭脈搭了三次,才敢跪下身去。
“恭喜侯爺,”從上看下去,大夫只露出一個后腦,“姑娘、夫、夫人有喜了!”
如音眼珠子微微動了動。
明岳手一抖,扔了折扇,砸了腳。
“哎,阿音,”他顫聲道:“你聽到了嗎?咱們有孩子了……”
如音伸手放在了小腹上。
明岳緊緊握住她的手,“阿音,本王要娶你為妃!
五、
有著身子不能時常親近,明岳喝多了也不委屈自己,照常進的如音的房。
這里的酒不同與千百年后,初初有點嗆人。
時間久了,聞起來還有點香甜。
他這些日子時常這樣,也沒出什么事,如音慢慢也就允了。
八月十五一過,侯府庫房中滿當了很多。
明岳照例是要進去看幾眼的,只是今年得的珍貴物件多,清點的時間格外長一些。
她喜好靠在窗邊透氣,明岳便找人搭了榻,鋪的軟軟柔柔的。
她更是時常都靠在那里打盹。
有幾次,深夜了,還看到管家把飯菜都端進了庫房里。
如音心想,侯爺忙起來倒是也挺忙的。
眨眼年關(guān)將至,俱是得閑。
侯府中卻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小廝進貨房拿東西,外頭的人沒留神把門給杠上了,足足過了小半個月才發(fā)現(xiàn)。
人是不成了。
著人抬出去的時候丫鬟們都不敢正眼看。
明岳走近了,掩著鼻子撩開白蓋一角,低聲道:“兄弟,對不住了!
如音透過窗棱,遠遠瞧了一眼。
露出來的小半個頭上,發(fā)絲扎扎亂亂,不是很長。
正月里吃得好,如音胃口一直不好,吃喝上不花心思,人消瘦下去,肚子也總起不來。
這一日王府的大夫隨著老侯爺進宮陪駕,明岳見她蔫蔫的,便逗她出門買十五用的花燈。
如音看啊看,指了指遠處一個蓮花燈,“就那個!
明岳應(yīng)了聲,怕出差池,讓她在這等。
他一轉(zhuǎn)身。
她也一轉(zhuǎn)身,進了旁間的妙手仁心。
她坐在高凳上,端莊的伸出一只手。
笑的溫厚。
“聽聞尋常女子有孕,害喜至多到四五月份就好些了,”如音斟酌道:“可我已經(jīng)快要六個月了,還是害喜的厲害,肚子也顯得比旁人的小的多!
那大夫年輕,把了兩次脈,怕自己摸不準,道了一聲得罪,回到簾子后頭找?guī)煾等チ恕?br>
老師傅垂著眼點了脈,對一旁的徒弟點頭道:“不錯”
“我是不是沒有身孕?”如音問。
大夫搖了搖頭,低頭開著許是安胎的藥方。
如音偏頭看著明岳站在街邊提著花燈買話梅。
他不知人間疾苦,一出手放下了一錠銀子。
“可是我這一胎有什么問題?”她又問。
“那倒沒有,”大夫安撫道,“夫人月事紊亂許是記錯了,看這胎象,夫人至多,只有三月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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