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清晨，王太醒過來，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養(yǎng)的阿毛變成了人。
　　阿毛是她養(yǎng)的中型犬，沒有品種，但毛發(fā)油亮，四肢矯健，喜歡戶外運動。
　　王太一開始沒有發(fā)現(xiàn)阿毛變成了人，她沒有察覺任何異樣，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看電視，聽到一條早間新聞，有個年輕女子半夜被車當街撞死，肇事司機逃逸。王太劃開溏心煎蛋看著蛋液流出來，隨口道：“三更半夜在大馬路上肯定不是正經(jīng)行當�！�
　　這時她突然聽見一個嗓音細聲細氣地說：“可是，不管是什么行業(yè)都不該被撞死呀。”
　　王太很驚奇，王太扭著腦袋，四下搜尋著問：“是誰，誰在說話？”
　　“是我呀王太�！�
　　王太看看餐桌對面，看見了阿毛。
　　王太瞪大眼睛，舉起手機撥號說：“老王你快回來，出大事了。”
　　老王很快趕回了家。王太指一指阿毛，說：“他剛才說話了。”
　　老王說：“不可能，沒有狗會說話。你一定是聽錯了。”
　　阿毛說：“是我呀老王�！�
　　老王說：“你聽錯了，最近我們都比較忙，壓力大，產(chǎn)生了幻聽�！�
　　阿毛說：“我說話了�！�
　　王太舉起一只手捂住眼睛，嗚嗚地哭了起來。王太說：“我犯了什么錯？我每天喂他三次，定期洗澡驅(qū)蟲，刮風下雨都去遛他。他小時候咬壞很多玩具，撕壞了我的沙發(fā)，我也沒有丟掉他。他為什么要說話？為什么不做一只正常的狗？”
　　對此老王發(fā)表意見道：“要我說，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而且說真的，我已經(jīng)活得夠沒意思，每天起早貪黑，跑著去上班，那個跟小姨子廝混的頭兒還總拿裁員威脅人。而這只狗呢？賴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跑得卻還不如別的狗快，吠得也不像純種狗那樣響亮好聽�，F(xiàn)在他還說話了——你要我怎么辦？我還得趕回去對付老板呢�！�
　　王太只是哭。
　　阿毛說：“老王，王太，我很感謝你們遛我喂我，但是我剛剛發(fā)現(xiàn)，我跑得不如狗快，可能是因為我不是一只狗。你們別緊張，深呼吸，輕松地看一看我，覺不覺得我長得其實像個人？”
　　老王說：“那不可能。你只是頭以下的毛少了一點，尾巴短了一點，我知道有些串就是這樣的，沒有辦法�！�
　　阿毛說：“狗會說話嗎？”
　　老王說：“沒有研究過，不知道。”
　　阿毛說：“那我可能是人。”
　　王太又哭了起來：“行行好吧，我連續(xù)兩個月失眠，老王性生活不行，我精神衰弱，油價又漲了。你能不能安分點當一只狗，像隔壁家的金毛那樣幫忙銜個拖鞋、關(guān)個冰箱？”
　　阿毛說：“拖鞋冰箱可以商量，但我既然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人，就很難再被遛出門當街抖腿撒尿，也很難去聞狗的菊花，你們說是不是，生活要有一點微小的改變�！�
　　王太坐下來，把冷掉的荷包蛋吃了，換了一種冷靜的口氣商量著說：“那你想做什么�！�
　　阿毛說：“也沒什么，我想看看電視，跟你聊聊新聞，老王搓麻將讓我摸兩把�！�
　　王太倒抽一口氣，老王摔門走了。
　　這一天王太沒有遛狗，晚餐也沒準備狗糧。
　　阿毛說：“王太，我晚餐呢�！�
　　王太說：“你好好想想，什么時候想清楚了讓我遛，什么時候有晚餐�！�
　　阿毛說：“你這樣令人十分不安�！�
　　王太說：“狗不會不安的，你不安是因為一天沒出去跑，憋得�！�
　　老王回來了。王太關(guān)上門跟老王商量了兩個小時，回來說：“阿毛，坐。我們好好談一談。我們很擔心你。我們覺得你這樣沒辦法過好日子�！�
　　阿毛說：“我覺得當人挺好的，腰不酸背不痛，很有精神。”
　　王太憂傷地看著他。王太緩慢而輕柔說：“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出門奔跑撿球了嗎？”
　　阿毛說：“仔細想一想的話，我好像還是更喜歡宅在家里�！�
　　王太說：“沒有狗喜歡宅在家里。你這樣不正常。”
　　阿毛說：“所以我可能不是狗�！�
　　老王清了清嗓子，鄭重地說：“我們懷疑你得了某種罕見的犬科病，這些都是初期征兆。你首先不把自己當成狗，接著就會傳染其他狗，讓他們都失去狗的特性，然后死去。你需要治療�！�
　　阿毛說：“我不治療。我這樣挺自在的。”
　　老王說：“我們不逼你，我們是開明的現(xiàn)代人。你不想當狗，那么你去給我們生一只正常的狗，然后你也可以不出門不聞菊花。你看怎么樣�！�
　　阿毛說：“我也不想配種�！�
　　老王說：“沒有狗到年齡了還不想配種。你這樣讓我們很難辦�！�
　　王太舉起一只手捂住眼睛，嗚嗚地哭了起來。王太說：“我犯了什么錯？我每天喂你三次，定期洗澡驅(qū)蟲，你成年以后我每年都要帶你去見小區(qū)里的小母狗。你怎么會不想□□？我的飼養(yǎng)方式哪里讓你不滿意？”
　　阿毛說：“也不是不想□□，主要是還沒看見喜歡的小母狗。我覺得我可能更適合母人類。”
　　王太搖著頭說：“你這樣讓我們很難辦�！�
　　老王也說：“你這樣讓我們很難辦�！�
　　阿毛說：“我沒有要你們難辦，我只是想試試當個人。要不這樣，你們先讓我每周一三五當人，要是當?shù)煤�、當�(shù)米屇銈儩M意，以后再改成每年單數(shù)月份當人，怎么樣？”
　　老王說：“太復(fù)雜了，沒聽說過養(yǎng)狗還有這么復(fù)雜的。我決定不當開明的現(xiàn)代人了。我送你去治療，治療到你認識到自己是一只狗為止�！�
　　阿毛被送去治療了。
　　據(jù)說治療的方式是趴在地上，被詢問“你是狗是人”�；卮稹笆侨恕本捅淮蚬钒舫�，回答“是狗”慢半拍的話也要被抽。一直抽到不假思索地回答“是狗”超過一百遍為止。
　　阿毛被治好回來了，再也不提看電視、聊新聞、搓麻將的事情。每天老老實實出門跑圈、撿球、聞菊花。對著母人類也不再做非分之想。
　　唯一讓老王和王太不滿意的是，他對著小母狗依然硬不起來。
　　老王說：“廢物啊，白花了這么多年狗糧錢�！�
　　王太說：“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可以閹了一只狗，但你不能強迫他硬起來。要不我們再養(yǎng)一只？這次養(yǎng)個有證的，保證聽話能干�！�
　　老王和王太又養(yǎng)了一只狗。小狗毛發(fā)油亮，四肢矯健，性情活潑。有時候當街撇個條子，有時候撕一下女孩子的裙子。王太看著小狗，恍惚地想起阿毛小時候。
　　女孩子尖叫著捂住裙子踢小狗，王太柳眉倒豎走上前去：“哎，你一個人類怎么能跟狗計較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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