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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是個bug
余穆已經(jīng)連續(xù)加班三個月了。
每天加班為的都是同一件事。
屬于他部門管轄的虛擬世界111號出現(xiàn)了一個bug,有一個完全不遵守規(guī)則的虛擬角色,或說NPC,多次破壞了程序設(shè)計好的事件。
這個bug在部門員工中已經(jīng)有了一個代號——“殺人狂”。
因為這個bug會毫無征兆地殺人。在他們創(chuàng)造的虛擬世界,殺他們創(chuàng)造的虛擬角色。
甚至會殺死真實的人類——只要他有機會。
“殺人狂”最先上報的時候,由婁文接手,他以為是個常規(guī)bug,試圖自己去解決,卻在第一次和殺人狂近距離接觸時,險些被殺人狂殺死。那時候婁文的意識已經(jīng)中度斷裂,無法自行退出,甚至無法發(fā)送求救信號。
是余穆發(fā)現(xiàn)了不對,立刻組織救援隊,將婁文在腦部徹底死亡前撈了回來。
婁文當即被送進ICU,那之后昏迷至今。
這是嚴重事件,部長余穆負連帶責任,受到了嚴厲批評。111號虛擬世界中止測試,當務(wù)之急是解決這個bug。
是的,解決,而不是修復。修復部門做過一系列測評后,判斷“殺人狂”只能解決,無法修復。
局長給了余穆將功補過的機會。他的地盤出的事,他來搞定。
最初,他們嘗試直接在111號世界內(nèi)部設(shè)置劇情鏈,消除這個煩人的bug。但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官府毫無來由的追殺,路人毫無來由的針對,平地而起的沙塵暴,猝不及防的泥石流……殺人狂每次都能僥幸逃脫。
就好像他不僅不在乎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還很清楚這個世界的意圖。
余穆只能親自動手。
余穆禁止其他員工去和殺人狂正面交手,這件事必須由他來做。他們幫他跟蹤殺人狂,收集有關(guān)他的一切信息,給余穆發(fā)送殺人狂的定位。
余穆每次進入111號世界的身份都不同。第一次見到殺人狂,他是茶肆里的一個小二。
殺人狂獨自占一張桌子,身著一襲白衣,戴著尖尖的斗笠帽,背對著余穆。他的身形在白衣之下略顯清癯,白衣的下擺細細密密地沾了些泥點,昭示著他一路的風塵仆仆。
他們追蹤殺人狂一段時間了。殺人狂在111號世界里的軌跡從來沒停留過,他一直走在路上,路徑有時蜿蜒曲折,但總在倔強地往前延伸。
余穆忍不住好奇,他要去哪里?
他能去哪里?這個世界是有邊界的,他不知道而已。
余穆看著那道白衣背影,腦子里冒出的就是這個問題——如果問他,你要去哪里,他會回答嗎?
余穆在心里笑自己。
這只是個bug而已。
余穆拎著茶壺過去,停在殺人狂的桌子旁,往杯子里倒茶。
視線謹慎地緩緩上抬,掃向殺人狂的側(cè)臉。
他并不打算上來就跟殺人狂交手。婁文還在昏迷,他們反復查看了婁文和殺人狂交鋒的片段,不能說勢均力敵,只能說婁文被殺人狂按在地上摩擦。
余穆那時的反應(yīng)稍微慢一點,婁文就要在他手底下殉職了。
余穆當然不希望殉職的是自己。
他要先弄清楚殺人狂的行為模式,尤其是攻擊模式。
他是怎么讓婁文陷入中度意識斷裂的?
婁文當時經(jīng)歷了什么?
他們進入這些世界,就像潛水員帶著一根氧氣管進入海底。他們必須靠這根氧氣管在海底與陸地相連,因為他們本不屬于這個世界,他們是入侵者。
如果他們潛入得太深,氧氣管又被掐斷,他們就完了。
他們在連接倉里的身體不會有事,但他們的精神會徹底消亡。
一般來說,虛擬世界被設(shè)計得足夠安全,虛擬角色根本看不到氧氣管的存在,他們在里面可以來去自如。
殺人狂是第一個能掐斷氧氣管的bug。
余穆看到了殺人狂的側(cè)臉。
沒有青面獠牙,也不兇神惡煞。
就是一個……人。
余穆意識不到自己發(fā)了兩秒怔,直到殺人狂轉(zhuǎn)過臉來。
直直對上他的視線。
余穆嚇了一跳,茶壺里的水抖了抖,濺到了他手背上。
殺人狂的眼神,在那一瞬間抓住了他。
他被發(fā)現(xiàn)了。
余穆想后退,殺人狂猛地伸出手,攢住余穆的手腕。
兩人一時維持著這個動作,平靜無波,暗自角逐。
不到五秒鐘,余穆和殺人狂首次打照面不到五秒鐘,就果斷發(fā)送了撤退信號。
他的意識被強行抽了回來。
好在副作用只是會加劇疲憊感。
余穆很累,但整夜都在做夢。
夢里始終是同一個畫面。
殺人狂的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在看著自己。
余穆醒來的時候,心臟狂跳,滿背都是汗。
今天還得繼續(xù)加班。
余穆記不清自己換了多少身份,這一環(huán)不歸他管,他只需要養(yǎng)精蓄銳,一切準備就緒后,一次又一次地進入111號世界。
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和殺人狂對視。
大概到第七次的時候,余穆確認了一件事。
殺人狂認得出他。
每一次都認得出他。
那一次,他成了一個妙齡少女?赡芙o他捏身份的同志只是想看看美人計對殺人狂有沒有效。
殺人狂只看了他一眼,就笑了,“來了?”
余穆連演戲的機會都沒有。
殺人狂又說:“離上次,有兩個月了吧!
對于余穆,上次就是昨天。
111號世界的時間流速和現(xiàn)實世界不一樣。
余穆很謹慎,絕不給殺人狂對自己一擊必殺的機會。殺人狂似乎對他也不執(zhí)著,從來沒有追殺他的意思。
這就致使,兩人偶爾會有機會遠遠地聊上幾句。
有一次,余穆問他,“你叫什么?”
殺人狂好像沒聽明白,“什么?”
余穆:“你叫什么名字?”
程序設(shè)計不包括起名這一環(huán),他們只構(gòu)建基礎(chǔ)邏輯,其他一切都將在這套基礎(chǔ)邏輯上自行演化。
殺人狂遙遙望向余穆,好像在笑,“我沒有名字!
余穆沉默。
殺人狂:“沒人需要叫我的名字!
殺人狂突然反問他:“你呢?”
“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庇嗄抡f。
殺人狂也沉默了。
有一次,余穆問他:“你家在哪?”
殺人狂反問:“家?”
余穆想了想,解釋:“你住的地方。”
殺人狂笑,“哪里都可以住!
有一次,余穆問他:“你多大了?”
殺人狂這次很直接,“不記得了。”
有一次,余穆進來時,看到的是滿地鮮血。
以及血泊中一具具形狀可怖的尸體。
殺人狂就坐在一旁的石桌子上,悠然地喝著熱酒。
酒還是這戶人家剛給他上的。
桌子旁,杵著他的刀,血沿著刀刃往下流。
余穆踏著血,一步步走向他。
“你為什么要殺人?”余穆問他。
“他們太吵了!睔⑷丝穹浅(yōu)雅地,不緊不慢地,一口一口地抿著酒。
“你為什么總要殺人?”余穆重復。
殺人狂仿佛終于聽明白了什么,擱下酒杯,回頭看余穆,“不為什么!
不。一定有一個為什么。他們構(gòu)建的是一個邏輯嚴密的完美世界,凡事都有因果,凡事都能推導出一條完整的邏輯鏈,“殺人”嚴重違背了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所有人也都默認這種規(guī)則。即便真有人破壞規(guī)則,也必定是為了某些更有價值的東西。
這是111號世界存在的方式。
但殺人狂的行為,他們分解不出所謂的因果和邏輯鏈。
沒人太糾結(jié)這件事。大家都說,殺人狂是個bug,規(guī)則對他沒有意義。
余穆沒有憤怒,只有不解。這是個還未向人類開放的虛擬世界,這里的“人”都是假的,余穆會因看到過于真實的鮮血和尸體感到不適,但他的理智阻止了發(fā)自本能的同情。
他理解不了這個bug。他們都理解不了。所以他們給他的任務(wù),是干凈利落地抹殺。
宇宙沒有義務(wù)讓人類理解。虛擬的宇宙同樣如此。
“你知不知道,”余穆說,“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殺人狂問。
“你沒有名字。沒有家。你連自己幾歲都不記得。”余穆一句一句,沒有任何感情地說著,“你記得自己的過去嗎?”
你有過去嗎?
你能意識到自己的詭異嗎?
你能察覺到自己的格格不入嗎?
你能認清,你不屬于這個世界嗎?
你能理解,你的存在,本身就很不自洽嗎?
“我的過去,”殺人狂微微仰頭,望向天際,“三年前,你第一次出現(xiàn),在霜陽鎮(zhèn)外的茶肆,你是小二!
“兩年零九個月前,你第二次出現(xiàn),在黑石古道上,你是駝隊商人!
“兩年半前,你第三次出現(xiàn),在冬青村,你是農(nóng)民!
“兩年零兩個月前,你第四次出現(xiàn),在巨霞坡……”
“四個月前,你第五十九次出現(xiàn),是豐城城主!
“今天,你……”殺人狂目光轉(zhuǎn)過來,“是龍鬼門的弟子?”
他們從不以真面目進入虛擬世界,捏身份就像上網(wǎng)披馬甲,已是慣例。
殺人狂從沒見過他的真面目。
可此時此刻,余穆卻感覺,殺人狂正在看著那個原原本本的他。
余穆發(fā)送撤退信號。
部下們都很奇怪,今天余穆才剛進去,他和殺人狂之間的距離絕對安全,余穆怎么就要撤了?
可沒人敢質(zhì)疑部長的決定。連接倉慢慢打開,余穆坐起身,發(fā)了一會兒愣,換好衣服后,出門,離開。
三個月來第一天準點下班。
依舊沒人追問。誰連著加班三個月都得瘋。
余穆開車的路上都在走神。綠燈亮起,后面的車瘋狂按喇叭,他才回過神來。
今天退出111號世界前,殺人狂最后對他說了一句話。
他說,“我有名字了!
“我叫蘆葦!
回家,點外賣,拿起床頭那本快要蒙塵的書,繼續(xù)看。最近太忙,每天回來洗完澡倒頭就睡,這本書斷斷續(xù)續(xù)地看了三個多月,還沒看完。
余穆沒事做的時候就看書,這對他是唯一能忍受的消遣。
這也是他唯一可以對抗孤獨的方式。
文字構(gòu)建的虛擬世界竟能那么真實,足以覆蓋——甚至取代他所身處的現(xiàn)實世界。
那些不存在的人,不存在的事,不存在的物,或者在某些地方存在過、在他的世界不存在的人、事、物,卻構(gòu)成了他身為人類最真實的血肉和情感。
晚上9點多,看到朋友們在群里組局,余穆鬼使神差地冒了個泡。
幾個好友立刻熱情地邀請他,并埋怨他躺尸了幾百萬年。
他們說,今晚有沒見過的帥哥,趕緊出來認識點新朋友。
余穆放下書,換衣服出門。
到了酒吧,見到了新朋友。新朋友熱烈地跟他打招呼,“你好,我叫劉維。”
余穆一愣,心臟砰地一跳,“蘆葦?”
劉維趁機湊到他耳邊大聲,“劉維!”
余穆聽清了,失望,“哦!
然后又被自己的失望嚇一跳。
他在期待什么?
劉維很自然地坐到了余穆身旁,聊著成年人都聊過無數(shù)遍的話題,你怎么稱呼?你是哪的?在這工作?你做什么的?
穆宇淡淡地笑,就,上班族。
他的工作不能透露,簽了保密協(xié)議的那種。
普通人對于科技的發(fā)展實則知之甚少,而身為內(nèi)部人員,余穆知道得也不算很多。
他只知道他所在的部門不對外公開,也沒有明確的盈利方向,他們只需做一件事——構(gòu)建虛擬世界,確保它們能夠有序運行。
至于是要做什么,游戲?商業(yè)?軍事?甚至人類未來的發(fā)展?
他不清楚。
沒錯。他只知道規(guī)則,卻不知道意義。
坐了不到半小時,穆宇就后悔了。
沒勁。
為什么大部分人都這么無聊呢?
他還不如窩家里自個兒看書。
害怕孤獨,更厭煩盲目的扎堆和無趣的狂歡。他這自殺式單身,沒救了。
10點多,余穆就起身要走,當即遭眾人唾棄,余穆歉笑,明天還有成噸的工作,浪不起,等這陣子工作忙完了,他請客。
余穆開始和殺人狂動手了。
他想快點了結(jié)這事兒,F(xiàn)在他除了下班回家睡個覺,生活里全是殺人狂。
他沒有時間、沒有精力去跟任何人建立一段真實的親密關(guān)系,卻被迫天天跟一個殺人狂朝夕相處。
什么破事兒。
有一次,他的刀刃架在殺人狂的刀刃上,把殺人狂逼到了懸崖邊。就在那一刻,他忍不住問了他以為的最后一個問題:“你為什么叫蘆葦?”
“什么?”風刮得很響,殺人狂不知道是聽不清,還是聽不懂。
余穆沒解釋,又問:“因為人是會思考的蘆葦嗎?”
殺人狂看著他,像在看一個傻孩子,“因為我喜歡蘆葦!
殺人狂掉下了懸崖。
余穆看著空空如也的崖邊,想,他是加班加傻了。
殺人狂的世界觀里沒有帕斯卡。
殺人狂沒死。他遵循了武俠世界的鐵則,掉下懸崖必定沒事。
又一次,他們在巷子里短兵相接,火光四濺,殺人狂身上被余穆劃出了好幾道血口,余穆也被殺人狂割了幾刀。
就在這時,殺人狂說:“你知不知道,你也和其他人不一樣?”
“什么?”余穆愣了愣。
“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睔⑷丝裾f。
那一場他們沒有打到底,余穆沒有必勝的把握,殺人狂也沒有。
余穆在連接倉起來后,一直在想,殺人狂說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樣,是什么意思。
其實好像就是很簡單的意思。在殺人狂看來,他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他的易容術(shù)已經(jīng)超出了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疇。他這個人,都應(yīng)該超出了殺人狂的世界觀所能理解的范疇。
他本來就不是那個世界的人啊。
111號世界沒有神鬼。余穆好奇,殺人狂是怎么理解他的?
他怎么理解他這樣一個根本無法理解的存在?
婁文還沒醒。家屬坐不住了,想鬧,被上頭及時壓了下來。但上頭也感受到了壓力,這壓力層層傳到余穆這里,局長給他下了最后通牒,一個星期內(nèi)必須解決。
再不解決,他們就會另尋他法。
不排除直接廢除111號世界的可能。
如若這樣,造成這巨大損失的罪過,就得有人去擔。
余穆要下殺手了。
他把殺人狂逼進一個洞穴,誓要把他堵死在里面。
抹殺bug的同時,也要最大限度減輕對111號世界的影響。
兩人從刀兵相見變成了扭打,余穆挑飛了殺人狂的刀,殺人狂也踢掉了他的劍。余穆?lián)溥^去,要勒死殺人狂,殺人狂扯著他一起骨碌碌滾到了洞穴底部,余穆的腦殼砰一聲撞上堅硬的石壁,殺人狂順勢掐住他喉嚨,余穆及時抓住他手腕,使勁踢他。
兩人又滾了幾圈,時而殺人狂壓著他,時而他壓著殺人狂,余穆靴子里還藏著匕首,但他夠不到。
余穆不想被殺人狂發(fā)現(xiàn)這事,但他等不及了,眼看殺人狂又一次壓住了他,余穆感覺自己的體力在迅速流失,那是他的精神陷入衰弱的征兆,他必須在今天完成任務(wù),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他曲起膝蓋,伸手想去夠到靴筒。
殺人狂卻猛地鉗住他的手腕,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
余穆想開口,卻先咳出了兩口血。
殺人狂卻沒有繼續(xù)動手。余穆立刻明白,殺人狂光是要制止他動手,就拼盡全力了。
他們都已是窮途末路。
漆黑的洞穴里近乎沒有一絲光線。但他們聽得到彼此的呼吸。
很近很近的呼吸。
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
余穆的嗓音很沙啞,喉嚨像是被掐斷了,“你為什么……非要活著?”
殺人狂安靜了很久。
然后說:“不為什么!
余穆笑了,狠毒的,譏諷的笑,“你的世界是假的!
“你整個人都是假的!
“你只是一個bug!
余穆說完,又覺得沒勁。
他想從殺人狂的內(nèi)部擊潰他的邏輯體系,撕裂他的世界觀,讓他看清自己的荒謬。
可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
殺人狂的世界觀,注定了他無法理解什么叫bug。
正如他無法理解“人是一根會思考的蘆葦”。
這一招很惡毒,卻注定無效。
殺人狂又安靜了很久。
余穆想著,bug可能宕機了。
殺人狂忽然開口:“是嗎?”
殺人狂問:“那,你怎么確定你的世界是真的?”
余穆沒有回答。
他感覺殺人狂的聲音在笑,“但你應(yīng)該是真的!
“你看我的眼神,很真實!
殺人狂是靠余穆的眼睛認出他的。
他的眼睛跟所有人都不一樣。
余穆看他的眼神,讓他感覺,這個男人在看著一個同類。
活生生的同類。
殺人狂又問他:“你怕嗎?”
“怕什么?”
“死。”
余穆自嘲地笑,也嘲笑殺人狂,“當然怕。”
他想說,如果現(xiàn)在殺人狂看得清他的眼睛,他會從里面看到一個人類的恐懼。
他預感到他要死了。
殺人狂松了手。
松手前,他說:“記住啊。我叫蘆葦!
余穆從靴筒抽出匕首,扎進了殺人狂的脖子。
殺人狂溫熱的血濺上他的皮膚。
那一剎那,余穆恍惚地想,這是他們給他的東西,還是殺人狂自己的東西?
111號世界的bug順利清除。111號世界從此沒有了殺人狂。111號世界恢復了正常。
余穆加班的日子也結(jié)束了。
他又開始應(yīng)好友之邀各種往外跑,認識新朋友。尋尋覓覓,跌跌撞撞,也說不清自己究竟要找什么,只是有點想逃離孤獨。
有那么一點兒想,但似乎也不必須。
他一般不喝酒,但有一天,他故意放縱了自己。
朋友見他不對勁,旁敲側(cè)擊,“沒事兒吧?”
“沒事!庇嗄抡f。
“可別是失戀了!迸笥颜{(diào)侃。
余穆笑,“哪來的戀可失。”
“就是,愛上了一個不可能的人吧!
朋友驚訝,余穆素來不是這種矯情到牙酸的調(diào)調(diào),他呵呵干笑兩聲,很配合地接茬,“咋?看上有夫之夫了?”
“不!庇嗄?lián)u頭,“是真的不可能!
他不再去喝酒,下班就回家。他買了一束蘆葦,放在床頭柜,緊挨著那一疊他沒看完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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