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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四大名捕之三的崔略商,忽然一天魂穿到了一位女子身上。之后會怎么樣呢?
內(nèi)容標簽: 武俠 生子 靈魂轉(zhuǎn)換 輕松
 
主角 視角
追命
互動
鐵手
配角
崔略商
鐵游夏
冷血
無情
習玫紅

其它:四大名捕,溫瑞安,鐵追

一句話簡介:帖追魂穿性轉(zhuǎn)有生子注意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928   總書評數(shù):0 當前被收藏數(shù):13 文章積分:184,534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古色古香-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互攻
  • 所屬系列: 溫瑞安相關(guān)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17323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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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追]湍流

作者:祝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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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


      追命回京了,是躺著給人抬回來的。鐵手只知道他此行兇險,九死一生,此外,就還知道他從魔窟里救出個女人,因著身世凄慘無處安放,也帶著一道回了京。他也不能知道再多了,自己的狀況也夠差勁的,能讓鐵手都受內(nèi)傷的傷,給他拖著在舊樓里一連養(yǎng)了好幾日,門都沒法出。
      等到好不容易他可以下床走動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抬腳往追命所在的老樓方向趕。這都小十天了,聽說人還昏睡著沒有醒,不是要急死他么?
      可不待鐵手人趕到,就有人先找上了他。鐵手一愣,才發(fā)現(xiàn)近來來踏老樓門檻的人比平時都要多——多多了。且還都是來道喜的。
      見著他也跟著說:“唉,這不是二爺嗎!替我恭喜三爺,賀喜三爺!”
      臉上掛著擠在一處都快要化不開的笑容,讓鐵手完全沒防備,定在原地被笑得心里一陣慌。
      “三師弟這是怎么樣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感情二爺還不知道呢,”一個此行跟著追命一道緝兇的捕快搶話道,“全京城怕不是都曉得了,三爺啊,好事近了!”
      好事,什么樣的好事?鐵游夏黑青著一張臉,推開老樓大門的時候還在心里想,怎么這等好事倒沒個人來通知我一聲!
      原是這追命解救回來的女子,姿容煞是好看,對追命又極為上心,剛回來時,水米未進都不肯離開半步,誰勸也不聽,也不說話,就這么不舍晝夜地照顧。哪個男人不懂這是什么意思?
      無怪京城里都在傳,那神侯府的追命三爺,出去一次公辦,艷福不淺。
      鐵手胸懷里蕩著一股悶氣,雖然自己也知道氣得沒有道理——艷福再怎么不淺也是他崔略商自己的事情,憑什么要有個人來知會自己?他們兩個是什么關(guān)系?
      話是這么說,可心里頭,除了他和在樓里躺著的那個,再沒第三個人知道的苦悶,卻又呼之欲出。
      明明去年中秋才互通心意,明明講好了要下半輩子搭伴過活,難不成就因為說這話時兩個人都喝了點酒,就成了一句醉話不作數(shù)了?半路莫名其妙多出個姑娘要代替他照顧追命下半輩子,問過他意見沒有?
      脾氣好的鐵游夏不能往細了想一件事情,越想得細就越拔不出來,直到進了老樓那間外人都不許闖的臥室,當真見著那個只穿一件單衣跪坐在床前,眼看著就要掀開追命衣襟給人擦汗的姑娘,鐵手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魔怔了。
      他從前不會那么做的,貿(mào)貿(mào)然去抓一個姑娘的手,于禮不合。況且人姑娘還沒有惡意。
      鐵手只能逼自己笑得盡量親切平穩(wěn)。
      “多謝姑娘不辭辛勞照顧我三師弟這么些日子,但你與老三都未嫁娶,還是避避嫌好!
      奇怪的是,那姑娘雖叫這不知哪里竄出來的陌生人給擒了雙手,眼神里倒沒有多少怕,也沒有多少慌,反是急,特別急,還是鐵手恍惚覺得特別熟悉的一種急法。
      他還沒來得及發(fā)問,姑娘都先嘆出一口氣來。
      輕輕的,綿綿長長的,像喝完了酒以后換嗓子,鐵手聽得,指頭都不覺一松。
      這會姑娘看他的眼神就多了幾分埋怨。
      “原還想著二哥是個聰明的,怕叫你看穿,想瞞住你,才不去找你的。難不成算我高估了你?”
      “等等……”這話聽著不對頭。
      鐵手一甩腦袋。尋常姑娘家哪有這么和他說話的,這么些年了也沒碰見一個,倒是眼前這人,這眼睛,那沉郁里帶著深情的眼神,怎會是一個未經(jīng)世事的小姑娘能有?
      老天爺,該不會還給他碰上這等荒唐事——
      “嗐!真沒心情跟你瞎扯!
      姑娘又嘆一聲,干脆就一屁股打追命床前坐了下來,手也脫離出鐵手的掌控,捏著塊給崔略商擦過汗的帕子耷在膝頭。裙子下的兩條腿開著大叉,背也喪氣地駝著,坐像實在不入眼,活像個男人。
      鐵手覺得自己的嗓子眼都跟著在打顫:
      “你,你莫非……老……老三?!”
      他單是說出這句話都覺得自己瘋了。
      是了,受的內(nèi)傷太重,白日里都產(chǎn)生幻覺了。要不怎么會覺得一個姑娘像老三?要了命了,哪兒都像。明明沒有一處像的!卻怎么就覺著是他!
      眼看著那姑娘一張臉皺起來,愁得都快抱住腦袋了,鐵手忍不住了。
      “這怎么回事!”他耐不得貼過去問,手也抓住姑娘的肩膀要掰過來仔細去看她。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是那沙啞的,懶懶的嗓音答了他,沒承認,沒否認,轉(zhuǎn)過身來給了鐵手一個苦笑。
      還真是他!鐵手心下大驚,驀地就想抱住她——
      他沒見過追命頂著張女人的臉是什么模樣,況且這張臉還挺好看。
      女人的臉,女人的身子,肩膀窄窄圓圓,手掌下的皮肉隔著單衣的料子都覺出來軟,握著都打滑。真是個女人了,實打?qū)嵉呐耍F游夏的心里頭怪得都要怪出個洞來。
      但他又絕對不能抱住她,這姑娘是誰?什么來歷?老三是怎么跑到一個姑娘身子里去的?問題一下子也太多。
      不能抱,也不想抱。鐵游夏的注意力現(xiàn)在全在挺尸一樣挺在床上的崔略商身上。
      他睡得倒是好,呼吸輕淺,胸膛起伏,完全不知道此刻面前就有兩個為了他幾乎急得要抓腦袋的人。
      追命搖搖頭,一把掀開崔略商的衣襟,露出一處前胸的傷口,傷口很深,但已經(jīng)開始結(jié)痂。
      “看得出來吧,為了救這姑娘擋了一劍。當時挺嚴重,一不留神睡過去,醒來就這樣了。”
      “那姑娘呢?”鐵手問。
      “不知道,救人的時候還沒緩過神來,只記得昏過去之前囑咐他們把人照顧好。”
      “曉得家在哪里嗎?”
      追命又搖頭。不曉得,連名字也不曉得,只知道是給擄過去的,說來慚愧,出了這事以后,他只急著翻醫(yī)書,想讓床上的自己早點醒過來,根本沒顧得上解決姑娘的事。
      況且也不能解決。若是他頂著人姑娘的皮囊過一輩子,自然就沒有這身子原本的主人什么事。
      “二哥,你看我要一直不醒,會不會一輩子都換不回來?”
      他,又或者說是她,抬頭看著鐵手,忽然又一下子抓住崔略商的腕子往鐵手手里塞,
      “不如你再幫我把把脈,我把過無數(shù)遍了,切不出什么來!
      這還把什么脈!鐵手怒瞪他的眼神倒才是真有萬鈞之力。
      “你說老實話,你幾天沒好好歇著了。”
      他不用問都知道,眼前的這個追命狀況也不好。不然也不至于,脈都不用探,只靠得近些就能聽出來,氣血虛浮,胸膛里走出來的呼吸都發(fā)悶,不像個樣子。想必也是為了這間麻煩事心煩煩成這樣的。鐵手一向正人君子,見不得婦孺在眼前吃苦,更不要說萬一變成女人以后身體要壞了,還能再出什么岔子他心里一點數(shù)也沒有。哪里還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他反手就去抓追命的胳膊。
      “靠過來,我給你調(diào)息。”
      像那樣身體貼著彼此,讓鐵手直接渡內(nèi)力過去緩解乏的事,兩個人過去也不少做,那時是沒什么不妥?涩F(xiàn)在不一樣。
      “不成呀,人家姑娘的身子。你快起開些,別管我。”追命說著,作勢就要躲。他幾天不曾好好放松,不用鐵手戳破也知道自己一副柔弱筋骨是頂不住。但心里仍記掛著姑娘的名節(jié),總不能由著自己和鐵手還像以往那般親近,叫人平白無故吃了虧。
      “我這是為了助人,大事體不拘小節(jié),你熬壞了身子才叫真對不住她。還有什么不成,你過來讓我看看,我總也要弄明白你這身子現(xiàn)在是個什么狀況好幫你找解決辦法,你一日這副模樣,我一日沒法安心,難道要我一輩子不碰你,那才真的不成!”
      “總之不合適!不如你我同去找大師兄商量!”
      “那你也得能撐著走到小樓!”
      一句話沒談攏,不知道怎的兩個人就變成了相互拉扯的架勢,鐵手心里頭著急,追命也煩悶,憋紅了一張臉讓他拽住了手腕,掙也掙不開。就這時候,臥房的門一把給人推開,還沒看清楚是個怎么回事,就聽見一聲脆亮的驚叫,直穿過兩人的腦門:
      “哎呀你這老流氓!”
      來的人是習玫紅,還沒罵完鐵手,就旋風似的把追命給拉扯過去護在了身后,一對銅鈴似的眼睛狠狠地瞪著,還委屈得很,
      “鐵二爺!你怎么能——怎么能欺負姐姐!”
      鐵手還沒有收回手,他只覺得自己的腦仁疼。
      習玫紅來了,跟著她身后一起來的自然還有冷血。冷血看他的眼神也十分奇怪,但至少嘴上還知道要解釋:
      “大師兄知道三哥帶回來的姑娘還沒有安置,恰逢我回京,特意吩咐我?guī)〖t過來將她接去照顧!
      鐵手又去看追命,給習玫紅死死攬在懷里,鬢發(fā)都扯亂一張臉上汗津津的追命,此刻還在拼命給他使眼色搖頭。他于是不做聲了,坐到床頭的位置就開始盯著崔略商的臉看,什么表情也沒有,生悶氣。
      冷血于是讓習玫紅先帶走了“三娘”。當屋子里又只剩下他們師兄弟三個人時,他才走到鐵手身邊,同他一起去瞧睡著了的追命的臉。
      “大師兄看過,說并無大礙!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醒不過來。
      他想安慰鐵手兩句,一下又想起剛才鐵手那副扯著三娘就不放手的霸道模樣,冷血直覺很不尋常,有點想要責備鐵手,同時又有些面熱。
      鐵手那一陣只顧專心對付追命的抵抗,根本不曾看清一個僅著單衣的女人在自己懷里掙扎是什么樣子。那露出的香肩和半個胸脯,當然不止習玫紅看見,冷血也看見了。
      “二哥……”冷血很少像那樣欲言又止,開口叫他卻不明說。鐵手終于把目光從崔略商略顯疲倦的臉上移開,冷血碰著他那兩道眼神,忽而決定要把后半截話給咽回去,
      “沒什么……”他說。
      二師兄三師兄都是他師兄,他們之間一個姑娘的事,自己總歸還是不要插嘴為好。

      追命現(xiàn)在叫“三娘”,那是他正當焦頭爛額時被逼急了自己現(xiàn)編出來的名字,可也抵不住習玫紅一遍一遍地膩在旁邊叫。他還不能反駁,姐姐總不能傷了妹妹的心,這姑娘要真是哭鼻子,他得陪著耗上半宿,還能不能辦正經(jīng)事了。
      于是,在陪著習玫紅把一條辮子拆開來梳回去又拆開來再梳回去了幾道之后,追命終于婉言謝絕了拉著他講話講到有些困了的習三小姐說要一張床睡的提議,磕磕絆絆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間,又再等了一會,等到確定人都睡熟后,才躡手躡腳偷溜出門,翻窗去找鐵手。
      自從一覺睡醒變成個姑娘,他就一直覺著這身子用得不趁手。功力不行,力氣更是沒有,平時眼都不眨就能踮腳上去的高度,這會差點沒夠得上去。
      好在是有忽然從窗口后面伸出來撈了他一把的手,不然大半夜還得在舊樓的屋檐上摔個狗啃泥。
      現(xiàn)在的追命,不可以說不狼狽。
      鐵手還抓著他,三娘的身量矮,不比從前抱著追命的時候,他一雙鐵臂攔腰環(huán)過將人提溜進窗戶,像拎一只偷跑的貓。
      “我叫老四誤會了!
      才剛一把追命放下,他就這么說。
      白天鬧過一回之后,冷血走了,他又安頓好追命昏睡的身子從老樓回來,這才開始琢磨冷血最后的沉默。琢磨了一個時辰叫他頓悟過來。
      “他和習姑娘都以為我要占你便宜!
      說完,他又很嚴厲地瞪了追命一眼。不為別的,夜來寒涼,眼前的女子卻還和白天似的,就穿個單衣。若不是這身打扮,也不至于害他被人給叫“老流氓”。
      追命叫他一瞪,也不好意思,下意識扯了扯自己領(lǐng)口。崔略商是灑脫浪蕩慣了,但那是崔略商還在做男人的時候。
      “我沒找著合適的衣服,也不敢亂翻習妹子的衣服箱子!彼忉屨f。
      就算翻了也不會穿,習三小姐那些衣服,他看一眼都腦殼疼。
      鐵手也只點點頭,從架子上扯下一件披風給他搭上。
      “老四說你了?”追命緊跟著他后面問。
      “倒是沒有,”鐵手回答,“他可能覺著我今天不大像我!
      “不大像你?”追命沒聽明白,任憑鐵手給他系緊披風帶子。他現(xiàn)在講話還得仰著脖子看鐵手,挺不習慣,要專心對付這種不習慣,自然會漏掉一些細節(jié),比如他正挺著胸,比如鐵手的那一雙鐵手給她整理披風,再小心,也總不免要擦過女子綿軟的胸脯。
      “若是平常,半夜三更一個姑娘衣衫不整翻墻來找我,我可該亂了陣腳!
      要么大吃一驚,要么立即心生警惕,總之不該像現(xiàn)在這樣,弄好了,還在追命肩膀上拍一拍,沒事人似的。
      追命這下可聽懂了,眼睛瞇著笑。
      “你當自己是老四,見著女孩子,就像老鼠見著貓?”
      “不像老鼠見著貓,也該臉紅一紅。可一想到里邊是你,還紅什么呢,只有心急的份!辫F手肩膀一沉,無奈瞟了追命那張臉一眼,“哎,我到這陣還沒看習慣呢,你別老盯著我那么笑!
      追命于是笑得愈加放肆,鐵手也不理他,愁苦著一張臉。
      “你還擱那躺著呢。白天里忘了問了,這樣不吃不喝能行?你能覺著餓不?”
      追命搖頭。
      “不餓,不渴,關(guān)于我那身子的一點感覺我都覺不出來。大師兄倒是說了,脈象平穩(wěn),短期內(nèi)出不了什么大事!
      “要是短期變長期怎么辦?”
      鐵手問的這個問題很要命,追命也不是沒想過。他心里沒底,但又不愿意逃避問題,猶豫了半晌,還是開口:
      “我說,要是一輩子換不回來——”
      鐵手打斷了他。
      “你別說那么嚇人的話!
      他反應(yīng)太快,追命又被他說樂了。
      “你這是怕自己真一輩子不能碰我?”他還記著早先鐵手說過的話,說那話時,他的表情倒像真著急,追命自己都還沒想到那上頭,叫鐵手想到,心口一暖,倒有幾分放松下來。他靠得離鐵手更近了些,壓低了聲音同他講:“你擔心什么,我那身子分明就還在老樓,能呼吸,也發(fā)熱,你想碰,碰就是了。要是覺得缺個動靜,我站在一旁看著,貼著你耳朵叫你?”
      鐵手像看個怪物一樣看著他。
      “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
      追命嘿嘿一笑,退回原位。
      “你別置氣,不跟你開玩笑了。我來找你是想讓你帶我去趟老樓,現(xiàn)在那邊有大師兄遣去的下人照看著,我一人過去遲早被他們攆回來,總不能讓我連我自個兒都見不著吧。”
      鐵手從鼻孔里哼出個聲,還是帶著他去了。守在老樓的幾個仆婦叫鐵二爺大手一揮給暫時打發(fā)回自家歇息,唯獨剩下他和三娘,借著一燈如豆,翻來覆去地查看床上那睡得軟綿綿的身子。
      之前鐵手未看仔細,這回當著追命的面又仔細看了一遍,真的不曾有什么問題。
      既沒有中毒,也沒有什么怪模怪樣的傷口,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就能對著自己的身子干瞪眼,卻回不去呢。
      “怕不是上輩子造了什么孽這輩子遭報應(yīng)!
      追命一雙手撐在崔略商的身子上頭,眼睛發(fā)直了瞪著自己,他話說得戲謔,眉心卻沒有一刻舒展過,鐵手望著他,忽然意識過來他在后怕。
      “你別想太多,現(xiàn)在不也說你這身子沒問題?至于人嘛,不是頭腦清醒地就在這兒嗎?只要你還清醒,總歸有辦法!
      但是追命嘆氣,掩都掩不住。
      “拖個十天還成,半個月也成,拖過十個月,一年,神侯府里該多出個人來替我了!
      “胡說什么,怎么就會多出個人來了。”
      “難不成我一直這么躺著,讓你們照顧一世?”
      “也沒人說過不可以!
      追命哼著氣一笑。
      “我若人當真是昏死的還沒什么可說,可我還站在這兒出氣呢,要讓我眼睜睜看著你們這樣給我拖累,倒不如索性死了!
      “老三!”
      鐵手忽然吼了他一聲,追命沒想打抖,他不怕的,也不知是不是這姑娘身子的本能反應(yīng),讓他整個人輕輕顫了一下。他不自在,更多的是沮喪,背過身去靠著床沿就往地上坐。
      “我知道不該對你說這樣話,你別怪我。”他說,“我心里還記得自己中秋那陣喝了酒答應(yīng)過你些什么,一世都不忘!
      鐵手沒答話,坐在一邊捏住了他現(xiàn)下這雙手掌。
      “姑娘的手,捏起來還舒服?”追命問。
      舒服自是舒服的,小小一只,筋骨又細,手心手背都白凈,連個繭子都沒有。
      “原來那只又不差!辫F手悶聲答他。
      追命于是低下頭去,他好長時間沒沾酒了,就算這身體不需要,遇著想喝的時候還是抑制不住的不舒坦。從前這般和鐵手相依偎在一塊坐著的時候,自己心情舒暢,總是少不得要喝他幾壇,快意里偷偷藏一點惆悵,追命想起就唏噓。
      “過去老覺著這身子不好,和你一道過活惹是非,又麻煩,畢竟生不來孩子,結(jié)果現(xiàn)在又愁得不行,莫名其妙變成個女人,原本的身子要是丟了可咋辦!
      他兀自說著,眼睛在昏暗里都閃光,像一汪亮晶晶的潭水,
      “只單純換成個女人倒是沒什么,身份的事我從不在意,若是非得占著這姑娘的身子,最多以后我潔身自好,少喝酒,替她長命百歲地活著。可功夫沒了該怎么才好。再不能過回崔略商的日子了。”
      鐵手挨著他,氣一早消了,只眼神柔和盯著他的面頰,
      “我原以為你只要有酒喝就能快活!
      追命苦笑了一下。
      “我也以為呢。這下倒好,做不回崔略商,真沒法活了!
      “你做不回崔略商,我也沒法活。”
      鐵手答他,答得很肯定。那約莫是那一晚他對追命說的最后一句話。兩個人都沒注意到自己是怎么睡著的。
      追命沒注意是因為他現(xiàn)在是個女人,沒了內(nèi)力,又接連損耗了好幾天。而鐵手呢,內(nèi)傷才剛好轉(zhuǎn),還沒好利索呢,白天又差點急火攻心一回,這會人突然一松懈,沒防備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樓浩浩蕩蕩去了一批人,連著準備集體上門給追命看診的大夫,諸葛神侯在京的幾個朋友,連同大早起來找不見三娘的習玫紅、冷血,還有從無情那兒領(lǐng)了命來給追命送飯事后還準備去找鐵手的四小童,推門進屋,看見的就是這幅鐵手追命孤男寡女相互依偎著睡倒在三爺床前的畫面。
      這回習玫紅的叫聲可比昨天還要驚訝,還要尖利。尖得都要上天了,像只不留神叫破了嗓子的杜鵑。
      追命打著激靈醒過來,鐵手沒比他好上多少。眼睛還充血,迎上的第一道就是冷血震驚又不解的眼光,更不要說陳日月,他基本上已經(jīng)呆愣在原地不會說話了。
      習玫紅當然二話不說想上來拉走三娘,追命想開口解釋上幾句,場面有些亂了,他也不知道是否是剛睡醒的緣故,人一站起來,竟然頭都發(fā)暈,人打著晃沒走兩步,膝蓋一顫,倒在習玫紅身上,哇的一下胃水上翻,直接嘔了一口在地上。
      原本來給追命診脈的幾個大夫見了,放下藥箱子就來診他的脈,一切下去,臉色都變了。
      換了好幾個大夫挨個看過,最后才沖他一點頭。
      “姑娘,你這是喜脈,有喜了!
      鐵手霎時驚恐望向追命,兩人的眼神在波濤洶涌的氛圍中激烈地交換過三個字。
      不是我!
      不是他,當然不是他!也不可能是追命啊!
      鐵手心里自然是清楚的,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這么想。最先哭出來的還真的就是習玫紅。若不是追命拉著,她可能都要沖上來動手。
      “臭男人!你讓姐姐怎么做人!”
      鐵手叫他罵得一愣,怎么也沒料到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姑娘永遠還有更精彩的下一句。
      “你說,現(xiàn)在怎么辦!你可別想跑,你得娶了姐姐!”
      什么?!
      “不可!”兩個人幾乎異口同聲地激烈反對。其中的一個自然是鐵手,他斷然不會和這個連身份都不明的女子成親!另一個,可不就是正硬著頭皮叫所有人盯著看的追命。他怎么能頂著這姑娘的身子嫁給鐵手!
      誰也沒想到,這追命救回性命的三娘忽然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孩子——孩子是三爺?shù)!?br>  他情急之下下了跪,后頭的話幾乎都是豁出去說的。所謂豁出去,就是沒考慮后果,沒考慮影響,甚至連他自己的名聲也來不及考慮了。
      總之這姑娘哪能真的嫁給鐵手!
      “我這條命是三爺救回來的,三爺昏迷不醒,我本愿為奴為婢,就算要嫁,也要嫁給三爺報恩!”
      是了,他的話說完了,除了背后來自鐵手的那兩道幾乎能把他燒穿的眼神,現(xiàn)在的追命只能感覺到自己粗重的呼吸。

      “胡鬧!”
      直到深夜里追命再偷摸去找他的時候,鐵手的氣依然未消。他自然是反對,說什么要嫁給三爺報恩,崔老三不就是你自己,你自己怎么嫁給你自己!
      “不成!”他左思右想依然如此道,“我這就去找大師兄說清楚,怎么能干這種荒唐事!
      可憐追命是個女兒身,想憑蠻力拉鐵手回來簡直癡心妄想,只好使出姑娘家的渾身解數(shù),一把抱住鐵手的大腿,再盤腿往地上一坐,便不放了,任由鐵手拖著走。鐵手被他弄得沒有辦法,只有轉(zhuǎn)回頭,一輩子的苦口婆心憋在喉嚨里,仿佛再多說一句話都能給他難受死那般道:
      “平白無故一個姑娘懷了你的孩子,你也不管這要傳出去能把你傳成什么樣子?”
      “他傳任他傳,我左右是不在乎!弊访еF手一條腿,沒法朝他攤手,就只歪歪腦袋聳聳肩,“你也不想想,甭說這孩子怎么來的,總該有個親生父親,這事我們沒法查,只有等我和這姑娘換回來,找她問個明白,再連人帶孩子給人家爹爹送回去!
      “那時她也早已是你名義上的娘子,該如何清算?”
      “簡單,我寫封放妻書放人就是。我們給姑娘解釋清楚,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她不會責怪咱們!
      “若是那姑娘恢復清醒后不說父親是誰怎么辦?若是她定要將錯就錯嫁給你,不愿意與你和離又該怎么辦?”
      難道能強行趕走不成?無大過錯,又為你生個孩子,這要給人嘴上念叨起來,豈不是拋棄妻子,那般不忠不義之名,外邊又會怎樣借來詆毀于你。
      追命不看鐵手了。他抿了一下嘴唇就松手跳起來。他又不笨,鐵手能想到的風險,難道他就想不到?但就像繩子總歸要斷,再怎么咬牙也不會管用。
      “若當真那樣,要我照顧他們一輩子,我照顧著就是。”
      “你照顧一輩子?”鐵手猛地轉(zhuǎn)過身來,兩副手臂不受控制地把住追命的肩膀?qū)⑷顺独瘟硕ㄔ谠兀Φ肋尚能克制,臉上的表情卻不能,他向來磊落,做事從容慣了也沒試過這般被焦急干熬的滋味,話說出口自己聽著都覺得臊得慌,
      “那我怎么辦?”
      我怎么辦。大老爺們一個,本不該這么問的,怎么聽都不是個味道,但他還能怎么辦,收拾好心情,平心靜氣在旁見證崔略商這大善人過一輩子妻賢子孝的好日子不成?
      “你和我一起!”女子那樣說。
      天爺!鐵手覺得自己都要氣極反笑了。三師弟真幽默,腦袋真靈光,出的真是個好點子!
      “一起?”他反問了一遍,假裝完全沒看到追命那一瞬間臉上再明顯不過的閃躲和心虛。
      “就……就我倆照顧著他們娘倆的生活,平日里接濟一下。人可以放在老樓,大不了我夜夜翻窗過來找你……”
      “你變成女人以后簡直不講道理!
      鐵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忽然來了這么一句。他沒話說了,說過這句以后,追命也不說話了。
      主意是真餿,餿得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為自己辯護,可——
      “難不成真讓你和三娘成親?他日不忠不義的名頭由你背?那和我現(xiàn)在這樣又有什么區(qū)別?”
      再說了,追命深嘆一口氣,
      “那樣我也不愿意!
      且不說鐵游夏的好人緣遍及五湖四海,人品風度都有口皆碑;白玉表面蒙層灰和煤沫子掉進灰棉絮里哪能相提并論,他怎會舍得。
      再還要讓他眼看著別的什么人堂堂正正嫁給鐵游夏?還得站在那個靠得最近,自個兒一對眼珠子瞧得最清楚的地方做證人?怎么也沒人問過崔略商愿不愿意!
      總歸追命就是一口咬死了,孩子是崔老三的,就是他崔老三的。他要嫁給崔老三,誰也攔不住。
      鐵手可真是頭痛欲裂。自打在只有追命和自己兩個人在的時候再也不用藏著掖著那點情愫開始,他設(shè)想過很多事情,久別重逢是什么樣子,死里逃生是什么樣子,有朝一日,他倆都老了,又會是個什么樣子?山^沒有想到過會有這么一天,真得把自己關(guān)在老樓的臥房里頭,給一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軟趴趴的身子仔仔細細換衣裳。大紅色的衣裳,喜慶,講究,一輩子也就能齊齊整整穿上那么一次。
      鐵手的嘴里像含著塊黃連。
      從前是見不到追命這樣配合的——反正他也反抗不了,任由著鐵手折騰。頭發(fā)給他梳得很是像個樣子,臉也好好地刮過,眼角眉梢那一點霜雪似的倦色全叫那些反光反得人臉都紅彤彤的衣服料子給中和了。
      崔略商的身子老老實實躺在那兒,看起來舒服、干凈、和樂,再沒什么可挑剔的。
      鐵手將他背下樓的時候,守在樓前的冷血都激賞地看了他一眼。
      這大喜的日子,特地被指派到老樓“送新郎”的人選可謂是眾望所歸,都知道鐵手辦事牢靠,經(jīng)手的又是自家過命的兄弟,當然不會馬虎,但誰也沒想到,他能真的把平時同“喜慶”兩個字毫不沾邊的追命收拾得這般好。
      看著這樣的三師兄,冷血都覺得心頭升起一股潤意。他覺得今天真好,是這一年里最好的日子。他沒參加過什么像模像樣的嫁禮,也不覺得追命原本那自由放浪的生活方式有什么問題。
      三師兄有三師兄的想法,不成家,也沒什么。但今天一看,冷血卻格外高興。
      他連笑都笑得暢快,露出的牙齒又整齊又白。
      “三師兄穿這身衣服真合適!彼鎿磳﹁F手說。不防備聞言的人忽然一下子臉垮得都快要掛不住強打的歡笑。
      那種勉強,在拜堂的一刻達到了最頂峰。
      不用說,崔略商現(xiàn)在是個連意識也沒有的人,扶著他勉勉強強拜完那三拜的自然還是鐵手。
      全場就他站得離那對新人最近,三娘身上沁涼的熏香味兒都能貼著他的鼻子。他看著她穿著那身青色裙子,裙擺那樣輕,腰肢束得那樣細,整個人娉婷模樣,就算臉全被冠子霞帔給遮全了,燈下都搖曳出婀娜的影子。
      這叫什么事?兩邊都那樣好看,兩邊都是自己喜歡的,結(jié)果他倆結(jié)對拜個堂,全不干他鐵游夏一根雞毛。
      是可忍,乃可謂當世之真君子。
      鐵手恍恍惚惚想起臨別前見最后一面的時候,追命想安慰他,讓他別總往最壞的地方假設(shè)。興許姑娘是個很講道理的人,興許這出不過是個意外,撐不過幾日,兩個人也就換回來了。
      照那樣,往后還不是各過各日子?
      那時候鐵手已經(jīng)不再同他爭執(zhí),追命的孕相更明顯了些,他伸手去撫她的肚子,隔著一層衣料摸到個微微凸起的弧形。
      大夫說過,要等胎兒自己會踢會動還得一些時日,這會摸那塊地方,摸不出什么動靜?设F手輕輕撫了一陣,連嗓音也沉在塘底下那樣深了起來,入耳,都柔和些:
      “要是拖著不換回來,莫不是連孩子也讓你替她生?”
      追命自己都還沒來得及想到這個問題上,叫他說得舌頭一頓,沒顧得上繼續(xù)打哈哈,鐵手后邊的話就又來了,
      “生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知道!弊访恍,含混哼了兩聲。
      “這疼……你受不受得住?”
      “受不住也得受。再說了,古來女子都是這樣生孩子,也不那么容易死人,我依樣走一遭,也算更體會民間疾苦?”
      鐵手的眉頭依然緊鎖,追命說什么,他也這幅樣子。到最后,還是聲喟然長嘆。
      “游夏!
      追命于是依過來膩他,望著他的眼里帶笑,面相又十分感慨,貼得十足近了才拎起鐵手一只手,覆在自己臉上。那大手手心里繭子粗得很,磨著他現(xiàn)在這方細皮嫩肉的耳朵根子,直發(fā)癢。
      他也咬著鐵手的耳朵,吐氣似的對他說:
      “倒是你,懷胎十月呢,生出來之前怕是真的不能碰你,你受不受得。俊
      鐵手看他一眼,不說話,只點了點腦袋。
      可追命又輕輕搖頭。
      “之前同你講的那般方法興許還成,我那身子和我放在一塊的時候也能讓你碰的,你想想我那法子,就不考慮一下?”
      他聲音太輕了,鐵手聽著,整個人身子一顫。
      再想起這段對話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這張燈結(jié)彩的深夜。
      鐵游夏啊鐵游夏,正義凜然了一輩子,真是沒想過竟然有一天會爬墻去鬧崔略商的洞房。
      嘿,瞧這詞兒。鬧洞房。
      他翻窗落了地,一眼就看見那紅燭影下坐在床沿等著他的姑娘。新娘子連蓋頭都沒揭,鐵手走近了,鼻孔里都能噴出熱風。
      她在,她當然在,這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她現(xiàn)在是名副其實的崔夫人了。
      “快點!弊访p笑著催促他。他真當這是好玩,這把稍啞點的姑娘嗓子,冠上這調(diào)笑口氣,真像是隔著層簾子故意說出來輕薄眼前的不速之客似的。鐵手差點就信了,如果追命的最后一兩下尾音不往上打顫的話。
      他深吸一口氣,掀蓋頭的時候自己的手指也跟著在顫。掀開來,就是三娘那張落了妝容的臉,怎么看怎樣好看。鐵手有一瞬間的慌神,那陌生有些煞到了他,好在隨即獨屬于追命的眼神又再爬上了那雙眼睛。他輕輕扶了人站起來,目光又落到合著眼的崔略商身上。
      “二哥,這里就你我了,”追命戳了戳他的臂膀,又俯下身去解開了崔略商喜服的腰帶子,“碰吧。”
      你碰,我看著。
      他盯著鐵手咽下一口唾沫,手勢笨拙地開始一層層給床上的崔略商寬(什么)衣(什么)解(什么這竟然要河蟹)帶,頭冠、上衣、圓領(lǐng)的罩衫,光這么看著他動作都感覺要陷下去。
      鐵手的額頭也在冒汗,眼前是那人的身子,背后是那人的目光,說了一萬次了,他也總不覺著,合著這樣的時候,那對眼看人,總是太露骨了。鐵手因而都有些手腳失調(diào),不知該如何擺弄,崔略商的胸膛,崔略商的腿,每一寸皮膚連帶肌肉隆起的形狀都熟悉,散發(fā)著沉穩(wěn)的熱,又不太燙,引得人想要,又讓他好不習慣。鐵手趴下去,舔完兩下就咬他,他把著崔略商,一只手伸進新郎的褲子里。
      新娘這才靠過來,兩手撐在床沿支著自己的身子。
      “二哥,二哥……”他啞著嗓子叫他,“再快些,狠些碰我。”
      在□□里縮成一團的拳頭聽了這話也一緊,鐵手發(fā)了狠,一把就撩了崔略商的褲子。
      “二哥,我碰不得你,你得把住我手。”
      女人的嗓音又跟上來了,鐵手睜眼的一剎還覺得視線有些不清明,他低頭,看見追命已經(jīng)架好了那只不會動的手放入自己的掌心,又推了他的小臂一把,
      “你把著它,先讓它貼著!
      鐵手叫他這樣一推,手往回收了些,崔略商的指節(jié)就碰見了身下那個隆起的鼓包。就輕輕的一下,那五根指頭輕輕垂著,打著曲,讓鐵手一下子想不起來從前他們滾作一團時追命的手都是如何擺放的。他好像總是太過關(guān)注那人的眼睛,耳后的褶皺,和發(fā)紅出汗、咬起來口感十分恰好的胸口;發(fā)狠了肏他的時候,那兩條腿總叫自己穩(wěn)穩(wěn)捏在手里,而追命的手往往藏在身后支撐著兩個人的身體——他是看不見的,無從記得是什么模樣,卻可以很肯定它們撐得穩(wěn)穩(wěn)的,絕不會叫兩個人歪著倒下。
      有什么東西閃電一樣打從鐵游夏的腦子里劃過。
      “老三,還是不成……”
      他顫著吐了一口氣出來,捂住崔略商的手,也捂住那方?jīng)_動幾要爆炸的欲望。身體里是薪柴在燒,背脊上卻又像釘著什么東西,一寸寸往里發(fā)硬,擠壓得身子里的骨頭都是僵直的。
      他對追命交代了。
      他是想要,那誘惑太大,但他卻還是做不了。
      抬頭的時候鐵手的眼眶都發(fā)酸,他抵在自己的手背上按壓了一下,才抽出擱在崔略商□□里的手,垂在自己的膝蓋上。追命在身邊貼著他坐了下來,有些擔憂地望向他。
      “游夏……”他未開口,鐵手就阻住了他。
      他替崔略商輕輕掩上被子,才轉(zhuǎn)頭去看追命的眼睛,表情沒有特別懊喪,但很急迫。
      “你早點回來好不好?”他說。
      追命沒防著這句。他一開始愣了,半晌整個人還定在那兒呆呆望著鐵手,直到夜晚悄悄靜謐下去。
      “好!
      他答他,這次笑得不十分熱烈,釋懷卻都走到了眼底。

      那之后一切照舊。最開始京畿各州郡和外省需要辦的案子基本還能維持個五五開,鐵手日常辦案,一個月里,十幾天能在京城見著人影,十幾天又去了外地。每次回京,他第一件事情一定是先去看追命的情況。躺在床上的那個,說來也奇怪,一直那么昏睡著,吃喝東西都困難,身體卻沒有垮掉的跡象,而肚子一天天漸漸大起來的那個這時候會寬他的心——
      “老樓里一直有我在照料,還能讓我那身子出問題嗎?”
      鐵手覺得追命的說法約莫有夸張之處。這些日子他的行動是愈不便了,衣食起居都困難,最開始是吐,不吐了以后胃又總是不舒服,像是一輩子的酒癮也跟著神智一道被換到了這副懷著身孕的軀殼里,無奈酒卻是一滴也沾不得。故爾鐵手每次見他,總覺得除了身體,追命的精神頭也蔫蔫的。
      那種沒精打采的情緒不全是不情愿。鐵手有些時日也能覺察出來,一個本不是個多么敏銳洞察的人,都能看出他在緊張。
      尤其是在日子越往后,拖得越久之后。
      后來外省的案子也變多了,鐵手出京不再能維持五五開的比重,與他同樣情形的還有冷血,在外奔波的時候多起來,神侯府里能見著他們的時候就少,連習玫紅都開始天天跑去老樓,找她的“三姐姐”說話。追命有時被她纏得耐不住,極想托無情替這大小姐尋個差事散散精力,但他知道無情也忙,很忙。
      原本四個人來做的事情全壓在了三個人的頭上,誰也不能輕松。
      這些追命都曉得。
      他原本還覺得一個秋天不應(yīng)該是多么難熬的長短,往年好像每個大小節(jié)日都在路途上度過,大家聚少離多,一年一眨眼也就過去,從三十歲,變成三十五歲,又變成四十歲,輕飄飄就像滾下肚子里的一碗碗酒。他從未為歲月覺得惋惜。
      這會兒不一樣。在鐵手耗了四十八個日頭終于結(jié)下三樁大案子回京以后,追命去找了他。
      那時肚里孩子的動靜已經(jīng)很大了,懂得踢他,踢得他偶爾在路上走著都要突然彎下腰去。鐵手見了,嘴里還得先叫一聲“弟妹”才能去扶。
      “七個月了!弊访f得很開門見山,“二哥對不住,可我當真心里不是滋味。”
      鐵手被他說懵了,一開始沒轉(zhuǎn)過彎來,還以為說的是他那肚子。
      “可是孩子沒有動靜?”他有些慌張,下意識就伸手想去把追命的脈,又牽著人往凳子上坐,這才蹲下去聽腹腔里的聲音,倒是稀罕,這樣的事他至今也只干過幾回,可每次干,心里都有一種奇異的高興。
      聽完了他才松一口氣。
      “原來不是孩子!彼f。
      追命的臉色不太好。
      “這身子沒功夫,生下來孩子也沒用,趁你現(xiàn)在還在,我也還能走動,你隨我去找大師兄,把話說清楚!
      “怎么突然要說清楚了,之前不是寧可成親也不說?”
      鐵手只問了那句,身子卻一點也沒挪動。
      他知道這之前他們?yōu)槭裁催x擇瞞下來,風險太大,人家信也好不信也好,三娘這身子骨自己都顧不過來,若要傳出去,她和崔略商都有危險。當然還有些別的理由,主觀上想著要走一步看一步也算其中之一。
      奈何七個月了,追命終于還是有些坐不住。他心不在焉,鐵手覺得他在害怕。
      “不能瞞著了,這樣一直換不回來,你們太受累!弊访卮,“我這幾日都想好了,等孩子生出來,就把老樓騰個空,讓世叔再尋個合適的后生子弟替了我。務(wù)必早些準備,找信得過的!
      鐵手的一對眉皺得好深。
      “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沒用,等孩子生下來這身子松快些,我自個兒也打算去幾戶懂醫(yī)藥的大家走一趟,看這怪事還有沒有什么轉(zhuǎn)機。天南海北的,要是不把實情告訴大師兄,他們鐵定攔著不讓我出京!
      “生下孩子就想走?你是不知道天下的小孩要吃母乳長大?”
      “天……我說二哥!”追命情急之下撇過了臉,“你先別提這檔子!”
      鐵手講話現(xiàn)在是不忌諱了,追命怕什么他說什么,追命怎么會不知道孩子到時候要吃母乳,只是想起來就腦袋發(fā)暈,恨不得從頭臊到小腳趾。他急啊,他急不得么?
      鐵手這下終于不再刺激他了。他正襟危坐在地上,追命不知道他怎么就忽然不愿意站起來了,總之,說話的時候他那一張正人君子的臉始終緊挨著追命隆起的腹部,追命看他都費勁。
      “等孩子出生,我?guī)е銈円黄鹑めt(yī)問藥。路上你照顧孩子,我照顧你!
      “說什么胡話,天下蒼生你不要了?”追命驚訝地看著他。
      “神侯府這邊,可以找戚少商暫時頂替我的位置,現(xiàn)下我們?nèi)齻人忙得開來,到時候有大師兄在,定能處理好!
      追命的一張嘴,張得就更大。
      “你什么時候打定主意的?”
      “這次回京的路上!
      鐵手老老實實回答。
      過去也是如此,想事情,他和追命常常最先想到一處,遇到問題,追命的第一反應(yīng)總是去尋最方便解決的辦法,而鐵手,他一向希望事情能夠兩全。
      話說開了,他的表情也跟著和緩下來,甚至還浮現(xiàn)出一絲平靜的向往,開口像在拉無謂的家長:“我一早想好了。若是個小子,我親自教他功夫,不出十幾年,也能和他親爹一樣,為百姓做些好事!
      他說親爹兩個字的時候眼里難得有幾分玩笑意思,他抬頭看著追命,追命好一會忘了應(yīng)該說什么。他那一張嘴,合該最能說會道的。
      “呸。”
      卻只出來那么一個字。
      鐵手不語但笑,他的笑常常讓人覺得其中懷有渾厚的生命力,那太有說服力,因而也成了眾多讓追命覺察自己對這個人十足在意的原因之一。他不想認栽,但中意鐵游夏這么久了,他知道,一般來說鐵手心里想定的事,便很少做更改。
      那之后不久,追命開始為后面的計劃做準備。他點檢了老樓的東西,又收拾了行李。
      他還想辦法去見了戚少商一次,后者對此誠惶誠恐。沒幾日,老樓收到一份楊無邪送來的禮物,打開里頭是幾件小衣服。
      唯一的岔子,是再度離京辦案的鐵手本該在夏天結(jié)束之前回來的,但兇案一樁連著一樁成了連環(huán)案,他在江浙分開追捕三個亡命的案犯,一連奔走了兩個多月。等他在回程路上收到無情的書信,不要命那般快馬加鞭的時候,追命已經(jīng)基本只能在床上躺著不動彈了。
      疼,真是全身都疼,頭蓋骨連著脊椎都拉扯著腦袋里渾成一片的意識,他原來不知道生孩子竟然是這般折磨。
      鐵手趕到的那天正是追命生產(chǎn)的日子。其實也不算,產(chǎn)婆說了,崔夫人這次,算是難產(chǎn),關(guān)起門來小半天了,按照時辰算,該是昨夜發(fā)的陣痛。
      難產(chǎn)是什么意思?鐵手的腦袋嗡嗡響。他不能夠自己站在這屋里頭,習玫紅一直嗚嗚地哭,說姐姐暈過去三次,再來一次,孩子怕是保不住。
      她話音剛落,就聽見追命又開始喊。他實在是疼,像那樣接連疼上那么多時辰,是忍不住的。他實在不知道該喊些什么名字好,這身子不是他的,也不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若是疼死了,該不被這女子的皮囊給困住了吧?萬一要是回去了呢?可這女子該怎么辦,這可憐人,還有肚子里的孩子,追命覺著自己的思考已經(jīng)很難連成一條線,總歸要保住這個孩子,他想。
      懷胎十月,他受住了。不是他的孩子,但他想讓他活命。
      他這樣喊到第二十下忽然一下子沒了聲的時候鐵手沖了進去。習玫紅被嚇得發(fā)傻,剛?cè)フ埩舜蠓蜻M屋的冷血沒趕上攔住他。他也攔不住。
      鐵手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氣韻,給人釘死了完全不容拒絕的氣韻。
      產(chǎn)婆絮絮叨叨的“二爺這不合規(guī)矩!”全給一把噎在了嘴里。
      說不出口的,誰敢說,也不瞧瞧那才被二爺攮過一把的門柱都成什么樣子了?
      鐵手管不得那么多了,那名字差一點沖出口去,又變成一句被掐掉了半截的“三——!”
      三什么?三娘?三弟妹?三師弟?鐵手都不知道追命還有沒有意識在,一把將人搶過來抱著,捏了手就貼著他的鬢發(fā)小聲喚他,
      “是我來了,別睡,你想想老三的孩子!
      老三的孩子,老三的孩子,鐵手念著念著眼睛就發(fā)了紅,懷里的追命顫動了一下,他猛地一把拉住其中一個產(chǎn)婆的手,“人也給我保住了!”,那真是他這輩子說過的最不知禮數(shù)的一句話。
      產(chǎn)婆沒理他,顧不上來了,鐵手看著一盆盆清水端進來,又一盆盆浸了血水被端出去,他處理那么多人命案子,都不敢去計算這會追命究竟已經(jīng)流掉了多少身體里的血。
      等待孩子哭出來第一聲的時間仿佛有半輩子那么漫長,鐵手的視線全被那張白布簾子給擋住,只知道新進來的大夫最后使上了鉗子,那沸水煮過的東西刺進三娘的身體里,一圈可伸縮的繩子套在嬰孩的卡住的身子上,然后這么給拽了出來。
      他沒法去想,手蓋在追命臉上連視線都不敢移動一下。
      他不敢去想萬一最后給拽出來的是個渾身青紫的死嬰該怎么辦,他沒經(jīng)歷過,那么短的一瞬間一條鮮活的小生命死在指頭邊上的時刻。
      好在是哭了。
      鐵手在一種近似虛脫的汗涔涔里忽然抬起頭來,他去搖晃追命,所有聲音哽在喉嚨里望著追命睜開眼睛。
      “二爺……”
      剛成為母親的女子開了口。鐵手愣住了。
      那不是追命,眼睛不是,意識不是,他不認識她,三娘只是個胡謅的名字,鐵手都不知道該叫她什么名字。那對一個將死的人實在有些失禮。
      婆子驚慌失措的叫嚷一直不絕,孩子出生后屋里嘈雜的人影更忙亂了,處處都是腳步聲,大門一開一合的聲音,產(chǎn)婦出了問題,鐵手不用誰來告訴他,他的手從始至終都搭在她的脈門上。
      “替我謝三爺……還有你……”
      她是這么對他說的,拼盡了全力說的話,鐵手沒有立場去打斷她。
      那之前他都不那么確信冥冥之中真有上蒼,也不知追命那日出手救下女子的時候她原就只剩下半口氣在了。雖說只有半口氣,卻明明白白知道肚里有個孩子,便只好乞求上蒼,只要能將孩子生下,折損掉自己一條命也沒有關(guān)系。誰也沒想到之后發(fā)生的故事,這些日子以來,她那最后半口氣一直在昏睡過去的追命的身體里,吊著他的命,撐到臨盆,終于是撐不下去。
      鐵手沒來得及對她說什么。她謝完大恩,才給孩子取了個名字,就去了。
      鐵手聽明白那兩個字,好久才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該是只羨鴛鴦不羨仙的不羨。
      同一天,在老樓那張床上昏昏沉沉了將近十個月的崔略商睜開了眼睛。他快一年沒有活動,渾身上下每條筋肉都發(fā)軟,運功調(diào)息全不得力,才剛自己支撐著下地,下了樓來走到院子里,迎面就是群排著隊等著道喜的人,似乎是有人剛聽著孩子第一聲哭就跑出來滿京城撒消息了,追命呆站著,看那些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個個臉上喜笑顏開,恭喜他“多了個兒子”。
      他睜大眼,下巴輕顫了兩下,沒等說出什么話來,就聽見門外婆子破了天的哭聲。
      進門的時候那婦人已是披頭散發(fā)一般。
      “崔捕頭——三爺!夫人沒了!”
      最終,那年夏天將近尾聲的時候,神侯府給追命新喪的妻子出了殯。
      崔不羨也新添了一位奶娘,但他總不安分,奶娘一抱在懷里就哭,哭得人心里七上八下,因著吃奶吃得不順利,人也比同歲的嬰孩要瘦弱,顏色都發(fā)灰,大抵是出生那一遭時吃了苦,底子已經(jīng)不好了。不知情的人看了,心里頭不知道多替他爹叫屈,才剛沒了媳婦,孩子又活像養(yǎng)不長的。
      鐵手心緒也不安寧,一開始領(lǐng)命離京都還猶猶豫豫。直到被神侯找去說了一次話,倒沒有責備他,只是告訴他說略商當年還是個孩子時也這樣,親爹娘都覺得他活不長,現(xiàn)在不也很好?
      鐵手這才謝過神侯,稍稍安下心來出了京城。臨走,也沒想到去納悶為何神侯偏偏與他做這番交談。他有時的確遲鈍,等到又過了十數(shù)日子,人回到開封,才后知后覺地曉得,原來這京城里早八百年就傳得開了去了。
      都說那孩子,實際上還是鐵手的。要不怎么崔夫人難產(chǎn)的時候,偏是他鐵二爺要沖進去。別的不說,就說當時眼看著孩子要沒了,鐵二爺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被形容得盡致淋漓,怎么想也不會覺得那單純只是為了自己的兄弟。
      可奇怪的是,就算市井攤頭傳得再像那么一回事,也從沒一個人當著追命三爺?shù)拿嫣崞稹?br>  誰忍心和他說這個呢?
      都覺著他才是那個倒霉的,娶了個媳婦,一天好日子沒過上,剛醒過來人就沒了,落著個兒子,還不清不楚的,隨便誰,想想都覺得是個刺激。
      這事剛傳到鐵手耳朵里的時候,他那張臉足足熱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翻騰下去。那之前他都不敢去老樓找追命——他都能聽說的事情,追命能不知道?想想就難為情,難怪他還覺著,怎么最初那些日子,他不間斷地往老樓跑,去看追命,看孩子,大師兄也不說什么,冷血也不問了,之前兩個人偷摸著定下要在一起過活時事事避嫌,頭一件最擔心的江湖上傳起來的閑話,怎么也沒人去傳。
      他這才明白過來到底是為了這個原因。
      見到追命的時候鐵手還在苦笑。他看著追命懷里抱著娃娃,表情雖說不大好看,眼神卻和黏住了一樣就下不來。追命哄孩子,給孩子換尿布,站起個身又坐下,人走到哪里,鐵手那眼神就跟到哪里,一刻也不松懈。
      這大概算是追命此前變成女人那件事的后遺癥,自從他換回自己的身子,鐵手幾時再見到他都拿他當個珍寶,生怕哪天再一個不留神,這人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追命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只好拍著孩子的背把崔不羨往鐵手懷里塞,想讓他轉(zhuǎn)移轉(zhuǎn)移注意力。
      不羨這會好容易睡著了,瘦瘦小小,毛色發(fā)黃的一個,都不及鐵手的兩只手拼在一起大,囊在手心里,叫他心口軟得發(fā)酸。
      “放心吧,孩子沒看上去那么不頂事!弊访v。
      鐵手的眉眼仍是柔和著沉下去的。
      “就是要吃點苦頭!彼舱f。
      “看你這么抱著孩子,真怪。說到底是我生的,不是你家孩子,但也算不上是我的。結(jié)果他卻比親奶娘要親你!碑斄说拇蘼陨搪N著條腿說話,邊說還邊搖頭,“嘿,這感覺真夠怪的。要我說你要有奶才好,我生,你喂,省得每次吃奶哭得沒完沒了。”
      這真是個足夠恐怖的玩笑。鐵手聽了臉色都有一瞬間的煞白。然而他抬頭去看追命,等捕捉到那一絲藏在崔略商眼睛后頭的愧疚后才明白他為什么要開這個玩笑活躍氣氛。
      “唉,最后還是損了你的名節(jié)!
      追命嘆著氣說。說完那句手就垂到了身體兩側(cè),定睛望著孩子在鐵手懷里睡覺,也不知在想什么。
      鐵手卻一轉(zhuǎn)眼珠。
      “我反而覺得這下倒好,太好。不過傳我給你戴頂綠帽子而已,你都不介意了,我還介意什么。如此這般,還能光明正大與你一起,一道養(yǎng)著這孩子長大,是賺到了!
      追命被他說得笑了。笑容是一點點浮現(xiàn)出來的,最后占滿了整張臉,半天也收不回去。
      有個問題他想過,孩子為什么要取名叫不羨。生他的人大概是不想叫他知道親爹是誰的,大約不方便說,大約也不在人世了,他的娘親直到臨走都在擔心孩子會面對一個不完整的人生——他有個名義上的爹,卻沒有娘。他以后有機會知道自己的娘親是誰,卻永遠不會知道親生父親是誰。這點失落大概誰也彌補不了。
      好好過這一生,不要羨慕任何與你不同的人。
      剛想到這一點時追命還有些唏噓。這孩子生在神侯府,約莫等于有了四個爹。四個爹,會不會太多了?
      以后教他叫鐵手一聲娘也挺好,那場面,一定有意思。
      追命只是這么想著,他還沒來得及和鐵手交流這個想法,也沒想好什么時機踐行那個叫法更合適。他不著急,耳邊隱約傳來不羨哼哼唧唧眼看架勢又要哭起來的聲響,鐵手哄著孩子,追命翹著腿伸長脖子去看院子里的樹結(jié)沒結(jié)出果子。
      左右日子還長,他不必著急。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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