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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守護你！
安全，有效，周密。
這是天堂推出守護天使業(yè)務的宗旨，我們將致力于守護您后代的身心安全，一旦使用，您便可以放下?lián)鷳n，忘掉煩惱，不用再為尚在人間的后代安全操心。
從第一套版本至今，本系列產(chǎn)品已賣出兩百億件，賣出的守護天使包裝盒加起來，可繞九層天堂兩圈。
簽下這份契約，這就是屬于您后代的守護天使。
哪怕一位守護天使出了意外，我們也會立即為您后代補上新一位守護天使。您的孩子將處于天堂無死角保護下，人生再也沒有意外！
謝謝購買，謝謝，在這里簽名。
契約成立，天堂全體員工，預祝您孩子在人間渡過安全的每一天。
1
“安全，有效，周密，天使1712001守護您�！蹦阏f。
這是前往服務對象家中的第一天早上，為了給服務對象留一個好印象，你提前排練很久。
出生編號靠后，還是量產(chǎn)型號的你完全沒想到自己能有分配到服務對象手里的那一天。如果不是這位服務對象的前任守護天使出了意外，你大概還和其他同伴一起，壓在庫房最低處。
不過，被運出庫房前，你看到庫房里量產(chǎn)型號守護天使的庫存已基本耗空。天堂專門為來到天堂的魂靈設立的守護天使守護人間業(yè)務，或許比你想象的更加火熱。
哪怕知道人間的人類看不到你，你依然重新朗誦了一次介紹詞，直到將短短兩句話翻來覆去背得熟練，又再次打理你背后的翅膀，確定每一根羽毛都潔白得發(fā)亮。
終于，你站在服務對象家大門前，僵硬地敲了敲門。
當服務對象打開門，讓你走進家門時，你和服務對象之間的契約就成立了。
你萬分緊張，等待門開。
門開了。
門后的人，你所期盼的服務對象，竟然是一只渾身黑漆漆的惡魔。
2
你被嚇得后退一步，而惡魔笑了。
惡魔說：“別緊張，后輩，我不是你的服務對象，也不是你的敵人�！�
你看得出來，這只惡魔才新生不久，不管他是因為什么原因墮落，這都是他最脆弱的時刻。雖然你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你服務對象的房子里，但現(xiàn)在是消滅他的好時候。
可惜。
按照《天堂地獄�？趨f(xié)議》，在你沒有拿到這只惡魔犯罪證據(jù)的情況下，你并不能和他發(fā)生沖突。
當然了，他也不能和你發(fā)生沖突。
你沒有放下戒備，但這只惡魔笑臉盈盈朝你遞出了一張名片。
“先不要拒絕，留下它，上面寫著一個地址，你總有用到它的一天。”
你不認同他的話，也不想收下。但惡魔將名片塞進你手中，愉悅地離開。
“你要服務的服務對象在二樓，”走之前他說，“那么，后輩，我祝你在人間度過愉快的第一天�！�
你目送他離開，旋即張開翅膀，穿過天花板，飛快地沖到二樓。
天知道剛才那只惡魔在房子里做了什么，你非常擔心服務對象的安危。
你在二樓見到了你將服務一生的對象——一個看起來頗為瘦弱的年輕人。
年輕人是個非常平凡的年輕人，穿著時下年輕人喜歡的寬松T恤和寬松牛仔褲，留著一頭時下年輕人喜歡的，有著奇妙凌亂感的碎發(fā)。他頗為帥氣，但體質似乎有點虛，和他朋友一起，用時下年輕人最喜歡的姿勢，癱在柔軟的沙發(fā)上。
這一切和你下來前接受的培訓無差，你服務對象似乎就是個很普通的年輕人。
但你沒有放松，更加警惕。
在這個房間里，你嗅到了一股……一股頗為熟悉的、一定在培訓時學習過的苦澀氣味。
這股氣味人類是聞不到的，但作為守護天使的你，擁有比人類更敏銳的五感。
在哪？在哪？？在哪？？？
啊，你找到了，你服務對象面前的桌子，拆開的包裝紙上，小指頭那么小一攤雪白的粉末，散發(fā)著苦澀的氣味——
海.洛.因！
3
這肯定是剛才那只惡魔搞來的！
你想。
而你服務對象的朋友躍躍欲試說：“我好不容易搞來的！要不要試一試？”
“不行吧？”年輕人為難地說，“爸媽知道我們這么搞會打死我�！�
你聽到服務對象這么說，不由松了一口氣。
但這這口氣才松到一半，你又聽到年輕人的朋友繼續(xù)慫恿，“沒事，我們瞞著不說就可以了，一次根本不會上癮的�！�
拒絕他，拒絕他。
你在心里重復，希望年輕人也這么說。
年輕人果然這樣說了，他說：“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呼，你這口氣真的松下去了。
然后你聽到年輕人后面半句話。
“——門關緊沒有，免得我爸媽突然回來了。”
才走進服務對象家不到三分鐘，你覺得你已經(jīng)把一輩子的驚心動魄給經(jīng)歷遍了。但這次驚心動魄還沒完，看到年輕人下樓檢查門窗，而年輕人的朋友一件件拿出用來吸食海.洛.因的工具，你的腎上腺素瞬間上升，一扇翅膀，穿過天花板來到樓下。
你來到廚房中，一邊豎著耳朵聽年輕人的腳步到哪兒了，一邊打開鹽罐。
不，不行，看上去和海.洛.因一點都不像。
你又打開糖罐，哦，這個更不像了。
培訓的時候怎么說的，會面對毒.品誘惑的服務對象是極少數(shù)，不是重要考點，一旦遭遇這種罕見情況，方便使用的代替物有墻壁上的石灰、面粉……
面粉！面粉在哪里！
你翻箱倒柜，聽到年輕人已經(jīng)檢查完門窗鎖好，踩著樓梯上樓了。
年輕人的朋友在招呼他，“杰米！嘿！快一點，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
你有點想罵人，但你在作為守護天使漫長的培訓生涯里，沒有學過一句罵人的話。
這個時候，你終于找到了面粉。
你歡欣鼓舞，捧著一撮面粉直直穿過天花板，撲向桌子上那一小撮海.洛.因。
年輕人和朋友用的吸管落下了，你終于趕到，用面粉替下了海.洛.因！
下一秒，吸氣聲響起。
要是你晚了一步，毒.品就害了這兩個年輕人。
你滿身大汗，看著兩個年輕人分食完了那一小撮面粉。
吸完后他們恢復癱在沙發(fā)上的放松姿態(tài)，等待了片刻——
你服務對象說：“根本沒感覺嘛�！�
朋友也不滿：“真是的，說得好厲害好酷一樣，什么感覺都沒有啊�！�
他們討論了一會兒，覺得會因為這東西上癮的人都是白癡。而你意識到這件事結束，終于完整地，放松地，嘆了一口氣
安全，有效，周密，不管如何，你拯救到了這兩個年輕人。
這是你來到人間的第一天，你已經(jīng)完成了第一個考驗，你不再像還在天堂時那般盼望更多考驗出現(xiàn)……希望接下來能過得愉快。
4
但是一點也不。
難道是你面對的服務對象比較特殊……非常特殊？為什么他和培訓中大天使老師用來做例子的服務對象完全不一樣？
思考著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jīng)為杰米提供了一個星期守護服務的你，隨著他來到大街后巷的一個小旅店中。
這是周末，只是個中學生的杰米放假了。你不太想知道他不回家來這種地方干什么，同時，看著他打開了窗戶看街上，你又非常坐立不安。
這坐立不安不是因為隔壁房間高昂的叫聲，而是因為在后巷走來走去、穿著暴露的女孩……和表面是女孩的男孩們。
你并不歧視這些人，作為守護天使，你詳細學習過這方面的事情，該如何為面臨這種困境的服務對象提供守護，該如何保護他們離開危險，各種危險……包括用眼睛識別各種性相關疾病。
窗下的男孩女孩之中，超過三分之一的人患有相關疾病。要是你服務對象喊了個女孩或男孩上來……你不想賭這種概率問題。
好在杰米沒有，他等待的，是他的女朋友。
這個星期，你隨杰米進入學校的時候，已經(jīng)在教室里、食堂里、教學樓后、花園的長椅上，和年輕人一起見過瑪麗，更目睹了他們的牽手和接吻。
瑪麗是個漂亮有活力的女孩，很有魅力，學校啦啦隊的一員，可惜沒有守護天使在一側守護她，你覺得她比你現(xiàn)在的服務對象好多了……
不，你在想什么呢？
你丟掉了腦中違反服務條例的想法，看著他們羞澀地互相打招呼。
羞澀很快被拋掉了，正如詩歌所贊美，相愛的年輕男女感情是如此熱烈，你欣然見到他們嘗試他們的第一次，哪怕你希望他們在更安全、更衛(wèi)生的地方，而不是在這種小旅店的臟兮兮房間里。
對了，還有，但是……等等，是不是少了點什么。
瑪麗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她問：“杰米，我們說好了的，你沒帶安全套嗎？”
“……”
你為自己沒反應過來這件事而震驚。
然后，寸步不離杰米的你想起來，杰米并沒有買安全套。
一進來就檢查過整個房間的你同樣想起，或許是用掉了而旅店服務生沒拿新的，或許是這個旅店本來就不提供，這個房間里，一樣沒有安全套。
5
安全，有效，周密。
在這樣的宗旨下，你自然也會提供安全套快遞服務。
你直接穿墻，拍打翅膀狂奔向街角的超市。拿了一包安全套，又把從杰米錢包里抽出的錢丟到收銀柜里。
你再用更快的速度飛回小旅館房間中，在杰米不顧瑪麗的皺眉，想繼續(xù)下去時，把安全套丟到他們床上。
“嗨！看這是什么？”
瑪麗高興道。
沒錯，就是要有這種保護自己的態(tài)度，你覺得你更欣賞瑪麗這個女孩了。讓你皺眉的是，杰米看到安全套時，表情和高興完全沾不上邊。
希望他不是故意不買安全套的，你想。
然后你又想，怎么會呢？畢竟還年輕，不會做那樣的錯事。
你盯著杰米戴上了安全套，這對相愛的男女接下來的嘗試中規(guī)中矩。
當然，對于第一次來說，可能有點刺激了，但這正是人生啊。
雖然你沒有性別，但你知道，和喜歡的人共浴愛河，這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事之一。
接下來應該不會發(fā)生什么事了，你松了一口氣，然后看到杰米扯掉了安全套。
“……？！！”
今天的你再次震驚。
然后你陷入思考。
要不要給杰米把安全套戴上？
瑪麗是個健康的女孩，不戴安全套不會給杰米帶來什么傷害。實際上，就算出了什么事，會被傷害到的……只有瑪麗。
安全，有效，周密。
你，并不能干涉你服務對象之外人的安危。
6
從小旅館出來后，杰米和瑪麗分手了。
你為什么不是瑪麗的守護天使呢？你遺憾想。
后來，再隨杰米來學校，你都沒有見過瑪麗。
直到三個月后，你跟隨杰米走在教學樓走廊上時，被瑪麗攔下。
“嘿瑪麗，現(xiàn)在你覺得分手的主意不好了嗎？”
杰米神采飛揚地打招呼。
瑪麗看上去沒有以前健康，她瘦了，精神還有點萎靡，就像一般人為情所傷的模樣。
但你知道分手和感情不是導致瑪麗這個模樣的原因，你能看到，就在她腹中，有一團小小的光跳動著——
“我懷孕了，”瑪麗罵道，“人渣�！�
7
“怎么可能，只是一次而已！”
杰米把這句話從教學樓走廊上重復到醫(yī)院里，冰冷的手術室門合上時，他依然在重復這句話。
瑪麗是來找他要做流產(chǎn)手術的錢的，雖然小廣告上的流產(chǎn)手術價錢，瑪麗的零花并不是不能應付，但瑪麗堅持要到最好的、最安全的、最能保護自己的大醫(yī)院去做手術，加上手術前做檢查的錢，她的零花就不夠了。
杰米并不愿給錢，他甚至說了“孩子不是他的”這樣的混蛋話。
結果是瑪麗證明給他看那的確是他的孩子，以及杰米得到了來自瑪麗父母的巴掌。
瑪麗父母強行要他在醫(yī)院等待，要他看看他作出的下場。于是你不得不跟隨他來到醫(yī)院中，看著關閉的手術室門，內心充滿了良心的譴責。
要是你當時動手就好了。
但你不能動手。
你守護的不是瑪麗這樣聰明的少女，而是杰米——
杰米這樣的人渣。
手術室門開了，瑪麗被護士扶著走出來。
她的小腹中，那一團溫暖的光已經(jīng)不見。
8
一個生命消失了，雖然那還稱不上一個生命。
你開始有點消極怠工，但為了安全、有效、周密；為了一旦不守護杰米，就會被違背的天堂與杰米死去爺爺?shù)钠跫s；為了上帝和天堂不會因此蒙羞。這天晚上，杰米外出時，你依然揮動翅膀，跟了上去。
萬萬沒想到，他竟然來到了一間偏僻加油站。
加油站里停著數(shù)量大排量摩托，不少和杰米一樣的年輕人圍在摩托旁邊，你甚至看到有幾個年輕人身邊跟著他們的守護天使。
你和同僚們打了招呼，和他們一起訴苦。看著那群年輕人騎上摩托，在轟轟轟轟中，于夜晚的街道上違反交通規(guī)則轉了一圈。
車手下來，換了一個年輕人上去。
守護天使前輩嘆了口氣，騎上摩托的是他的服務對象。
“沒事，保證他不掉下來就好。真是的，為什么不能讓這小混蛋吃點教訓呢？”前輩說著，拿起被丟到一邊的頭盔，趁年輕人們不注意，丟到摩托的輪胎前。
一個年輕人抬起腳，把安全頭盔踢走了，他們一起哈哈大笑。
前輩又嘆了口氣，跟著沖出加油站的摩托飛出去。
回來的時候，前輩已經(jīng)滿身大汗，看樣子被他的服務對象嚇得不輕。
你無法嘲笑他，因為你看到，被你守護的杰米興致勃勃騎上摩托。
噢，不，不，別這樣……
安全，有效，周密。
你呻.吟著，跟著沒戴安全頭盔的杰米和摩托，飛進夜色中。
9
這不是一項輕松的活。
特別是在杰米故意做出雙手離開把手、蹲在摩托上、在直道上故意連續(xù)拐彎等一系列白癡行為的時候。
你必須用一萬個小心盯住他，不讓他從摩托上摔下，不讓摩托倒下，不讓他撞車，不讓車撞他，想想哪怕一道小小的傷痕也會讓你和天堂承受契約的報復，你就想立刻把他從摩托車上拽下去。
好在，在你拼命護航之下，這趟暴走族之旅就要結束了。
已經(jīng)饒了一圈，前面就是那座偏僻的加油站，杰米的小伙伴看到他歸來，發(fā)出一陣又一陣歡呼和尖叫。
杰米興奮地加大油門，摩托再一次提速。
對了，之前沒說過，這座加油站位置很偏僻，周圍的路燈壞了，市政一直沒派人來修理，四下一片黑暗。
一個老人帶著小女孩走出黑暗，來到燈光下。
摩托以脫膛子彈般的速度向他們射來，別說是嚇呆的老人和小女孩，就算沒嚇呆的健康青年人，也無法完整做出躲避這個動作。
杰米轉動車把手，他驚慌了，他剎車了。
摩托因為慣性依然往前滑了一段距離，杰米因為慣性直接飛了出去，你拍打翅膀追上去，接住杰米，讓他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
安全，有效，周密。
杰米毫發(fā)無傷。
他和你一起惶恐地轉過頭，在一旁年輕人們難得的安靜里，你們看到，老人和小女孩倒在血泊中。
然后，一枚漆黑的羽毛從你翅膀上脫離，落在血泊上。
10
如果被沒有被火燙傷，就不會知道火有多危險。
守護天使業(yè)務從根基上就是錯的，你明白了這一點。
11
杰米不明白，他下意識就逃了，逃到他朋友那里。
他朋友正在自己房間里吞云吐霧，看到杰米一臉蒼白地敲他窗戶，打開窗戶放他進來。
杰米沒有注意到房間里的“怪”味道，坐在椅子上發(fā)抖，他朋友也沒有理睬他，露出陶醉的表情，神游一般吞云吐霧。
“你，”杰米問，“你在干什么？”
“要來一支嗎？”朋友拿出一支多加了料的煙，“沒事，上次不是試過，一次兩次不會上癮的�！�
杰米顫抖地接過。
你沒動。
杰米按下打火機點燃煙。
你沒動。
你確認杰米吸下第一口，確認他慢慢放松下來，確認他最后整個癱在椅子上，確認他露出陷入臆想的陶醉神情。
門鈴響了，兩個“陶醉”的人根本沒聽見。
你去打開門，看到門口站著一位守護天使后輩，正緊張地念叨三個詞。
而守護天使后輩清澈的眼眸，則倒映著你，一名新生惡魔的影子。
他震驚而戒備地看著你，你微笑著看著他。
你掏出名片，記下上面寫的地獄大門的地址，然后將它塞進后輩手里。
“別緊張，后輩，”你說，“我不是你的服務對象，也不是你的敵人……你會需要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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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