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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南珠的淚
李南珠秀色可餐,站在皎皎月光下,身上星辰紫藍色禮服是宮里一個聰明伶俐的丫頭為她特制的。她拿出象牙白的團扇,上面繡著金縷線鉤畫的蘭花,這是她從朝鮮家里帶來的。她臉上淡淡的紅暈和她身前扶泥而臥的薔薇相得益彰地詮釋了“不是占春遲,羞被群花見”的意味,雖然她嫌薄如蟬翼的三層水袖不夠持重,沒想到效果竟是出奇的好,襯得她似空谷幽蘭又神秘性感。
秀兒看著她主子宛若新生的變化,迫不及待地邀功:“疏星姑娘,你可算來了,這華服可還滿意?”
疏星,便是替她制定華服的宮女。
疏星笑著點了點頭:“滿意滿意!
秀兒喘著大氣道:“我可是跑斷了腿,才集齊了京城最出名的五位繡娘,趕出這樣一件衣服來!彼钢A服上若星辰般亮光閃閃的珠寶道:“喏,小姐的家當也都縫在上面了。”
我見月亮上慢慢地出現(xiàn)偏影,道:“樂師可請到了?”
秀兒眼睛笑彎道:“請來了,在伏羲巖后頭候著。”
“歌姬呢?”
秀兒一拍大腿,頓時急得眼淚落下:“忘了。”
從決定獻舞到眼前,不過一個晚上,短短時間內(nèi)讓出錯做這么多事情,出錯也是在所難免。
我有些期期艾艾:“天不遂人愿也!”
“福晉你可別哭,傾城佳人顧盼生姿,可不是郁郁寡歡的模樣。”風動云移,皎皎明月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黑影,漸漸地向中心移動,初虧伊始,天上地下一片肅然,疏星一跺腳:“果然是月食。天地變色,佳人橫空出世,福晉,老天爺在幫你呢!你可準備好了?”
我與秀兒抬頭仰望,捂嘴驚嘆,索性在草原的時候,疏星已經(jīng)跟我預言過今日有特殊天象,讓我備好歌舞,先聲奪人,讓多爾袞和王府中人知道東莪的生母并非一無是處!我從不懷爭寵的心思,可是側(cè)福晉佟佳氏欺人太甚,她奪了攝政王的寵愛還不夠,還要奪走我的東莪!
我的父母兄弟,都在千里之外飄搖的母國。那一年,連朝鮮皇帝都成了俘虜,全國都驚恐于大明宗主國崇禎帝的自縊,也驚恐于蠻夷多爾袞的鐵蹄!父親作為宗室老臣,把我獻給多爾袞,以表臣服之心!
東莪,是我在這陌生的地方,唯一的血親。
我下定決心奮力一搏。
月食在古代不是吉兆,主禍亂當頭,更被當成上天對帝王的警示,讓其自省。
今年是滿清入關(guān),問鼎華夏的第一年,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引發(fā)騷動。
不出所料,乾清宮內(nèi)突然一聲喧嘩,有人大喝一聲:“天狗食日!”佟佳氏的琴聲亂了,正合我意。不久,小皇帝拉著皇太后闖出乾清宮,聲音帶著一些恐懼:“母后快看,果真是天狗食月!莫不是上天不滿意朕,嫌棄朕年紀太?”眾臣緊隨其后,無不仰頭觀望,議論紛紛。
太后面色凝重,卻看了一眼攝政王,畢竟這種天象的事情,古代人民還是很迷信的,小皇帝童言無忌,但百姓和官僚們的悠悠之口豈能盡封?何況在臘八節(jié)皇族家宴上發(fā)生這等事,著實讓她一個婦道人家亂了分寸。
攝政王主持大局,下令請來欽天監(jiān),我在假山后頭看著這一切果然順著我的猜測進行,心中頗為得意,而且我估摸著帝王家的欽天監(jiān)來了多半是替朝廷替皇帝解圍的,所以好戲得趕在欽天監(jiān)定論前頭上演。
秀兒清了清嗓子,高聲道:“攝政王側(cè)福晉李南珠獻舞一曲。”
古琴悠揚聲中,我從伏羲巖上翩躚而出。
伏羲巖本是乾清宮御花園絕佳的賞月之所,如果站在乾清宮門外,可以看到月亮升起。此時此刻,我的身影已經(jīng)完整地映照在月亮中,完完全全地抓住了眾人的眼球。
出乎意料的,老天給了我更大的驚喜,使我的出場更為驚艷。這次的月食不單是普通的月食,而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血月奇觀。
“血月現(xiàn),國之將衰,氣盡!
這不,有個老臣磕起頭來,被多爾袞以惑亂之罪下令拖入慎刑司挨板子。其余的人皆是噤若寒蟬。
我被那老臣滑稽的樣子逗樂了,卻不能笑出聲來,因為我此刻正一本正經(jīng)地獻舞。十五年的勤學苦練,我的舞技已是朝鮮一流。
讓我驚訝的是,疏星的歌好聽到超越了我的想象,那曲調(diào)、那婉轉(zhuǎn)之音,仿佛來自遙遠的未知。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
朝鮮國的扇舞本就曼妙,我有血紅月加持,著實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眼見著臺下女人們各種羨慕嫉妒恨,我偏偏“輕羅小扇白蘭花,纖腰玉帶舞天紗”。佟佳氏黑著一張臉,咬牙切齒,我心里快活無比。
獻舞結(jié)束,明月復圓,清輝重撒人間。我道:“朝鮮宗室女李南珠叩謝吾皇對臣妾母國的‘德化之策’。血月奇觀,在朝鮮為吉兆。妾身趁此筵宴獻‘清風明月’舞以抒情志。償聽聞天地之間, 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
我看到多爾袞對我微笑。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笑,那么迷人,那么溫暖。我看得癡了,一不小心從伏羲巖上滑落摔下,幸好攝政王搶前一步把我救下。我?guī)缀醢迅赣H的囑托拋諸腦后,也忘記了與母親生離死別來此的唯一目的:刺殺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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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清天下之與君共西廂》配角李南珠的衍生短篇。喜歡這個畫風的讀者可以看長篇《清天下之與君共西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