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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倉緒再一次見到幸村精市，是一個秋意正濃的黃昏。她特地請了假從國外飛回日本，參加立海大附中十年一度的周年校慶。

　　曾經(jīng)的好友們?nèi)缃穹植荚谌毡疽约笆澜绺鞯�，好不容易能在校慶上見一次，也依舊只有匆匆一瞥——

　　她們之間的時差，注定了短暫的重見。

　　因此，在校慶前一天、周日的傍晚，能夠再見到曾經(jīng)網(wǎng)球部的風(fēng)云一代，朝倉緒不得不感嘆。

　　也許時間是在證明，他們確實還有緣。

　　>1

　　每一段感情的開篇，都有一個俗套但令人難忘的開頭。

　　朝倉緒參加立海大高中部境外班入學(xué)考試的那一天，天空中飄著細(xì)雨。從考場走出來，她拉上自己外套的帽子，就步入雨簾。畢竟她已經(jīng)決定了，大學(xué)要去歐洲的某個多雨的國家求學(xué)，這種情形在未來必定不會少見，而現(xiàn)在也不過是做些提早適應(yīng)罷了。

　　但在那天之前，朝倉緒從不曾來到立海大，即使是有名的海原祭，她也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而錯失了參與的機(jī)會。因此當(dāng)她瞇著眼睛在雨中摸索著出學(xué)校的路時，她很不幸地選錯了一個方向。

　　朝倉緒驚訝卻不意外地遇上了一隊正在跑步的人，他們看上去并沒有被這場雨打擾到，其中幾人還在跑步時偶爾聊上幾句，絲毫不減疲憊。為首的少年有一頭紫藍(lán)色的頭發(fā)，他輕松地笑著，跑在他身后的是一個黑發(fā)卷曲的人，旁邊還跟著一個帶黑色帽子的人。

　　“啊……網(wǎng)球場�！�

　　朝倉緒抓了抓頭發(fā)，苦惱地掏出手機(jī)。細(xì)密的雨絲立刻打濕了手機(jī)屏幕上的鋼化膜，她把拇指放在home鍵上好幾回，然后看著屏幕上跳出來的數(shù)字鍵盤嘆氣。她四處張望了一下，仍然沒有看到有什么避雨的地方，只能一只手擋在手機(jī)屏幕上方，另一只手艱難地點開地圖軟件。

　　“什么啊，完全走錯了方向……早知道就不該因為怕弄濕屏幕不查地圖了�！�

　　朝倉緒懊惱地抿唇，然后嘆氣。在她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打入搜索框的同時，那一隊人已經(jīng)跑過了大半圈，其中幾人已經(jīng)看到了孤零零站在雨中按著手機(jī)的陌生女孩，只見她左右擺了擺手機(jī)，然后原地轉(zhuǎn)了一圈，最后用那只擋在手機(jī)屏幕上方的手狠狠揪了下頭發(fā)，結(jié)果被疼得倒抽一口冷氣。

　　“嘶——”

　　“……呵呵�！�

　　細(xì)雨綿綿的下午，校園里安靜得不可思議，少年的輕笑格外明顯，那笑聲并沒有嘲笑之意，而聲音的主人也只是單純地覺得有趣。

　　朝倉緒向那一隊人看去，直直對上了一雙紫藍(lán)色的眼睛。后面的幾個少年紛紛慢下腳步，然后停下來看著那個笑出聲的少年。幸村精市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

　　他穿過校園里的小路向她走來，然后站定。他紫藍(lán)色的眼里一片真誠。

　　“我沒有要笑你的意思。”

　　朝倉緒連忙擺手，臉上習(xí)慣性地掛上溫和的微笑。

　　“我知道，”她輕輕說著，“我聽得出來。”

　　幸村精市沉默了幾秒，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一直瞇著眼的柳蓮二看了看眼前穿著私服的少女，想了一下，也走上前。

　　“這位同學(xué)，是剛剛參加完境外部入學(xué)考試嗎？”

　　盡管是詢問的口氣，但他并不需要少女的回答，只是肯定地說了下去，手指向朝倉緒右邊的方向。

　　“那邊有一條小路，經(jīng)過一片小樹林以后就能看到幾個籃球場。你在籃球場的盡頭右轉(zhuǎn)，就能回到主教學(xué)樓，然后就能找到大門了。”

　　她愣了一下，感激地向二人鞠躬。他們只是微微點頭，就回去召喚同伴繼續(xù)跑步。朝倉緒用手抹了抹手機(jī)屏幕上的水，把它重新放回口袋里，就按著方才那人指的方向走去。她走過一片小樹林后，果然看到了空曠的籃球場，她隨后在籃球場的盡頭右轉(zhuǎn)，就看到了教學(xué)樓和大樓前的巨大噴水池。

　　朝倉緒松了口氣，快步向校門口走去，打算趕緊乘車回家。站在車站上，她回過頭，身后的鐵欄桿攔著一片小樹林，她隱約還能聽到遠(yuǎn)處有人說話的聲音。汽車緩緩駛?cè)胝九_，朝倉緒從口袋里摸出一張紙幣，在自動售票機(jī)上拿了找零后，挑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剛剛真是多虧了他們了，不然她恐怕真的要按照地圖上顯示的那樣，繞一個大圈子。

　　但盡管真正幫助了她的是那個棕發(fā)瞇眼睛的男生，朝倉緒眼前總是浮現(xiàn)出那個藍(lán)紫色頭發(fā)男生的身影。他微微笑著，親切又疏離。

　　>2

　　但忙碌的學(xué)習(xí)生活讓她沒有多余的時間去多想，這場意外的邂逅也被拋到腦后。朝倉緒忙于她的英語補(bǔ)習(xí)班，即使已經(jīng)受到了立海大境外部的錄取信，她也絲毫不敢讓自己放松下來。境外部是一個全外語教學(xué)的地方，憑她現(xiàn)在的半吊子英語，她簡直不敢想象即將到來的高中生活是怎樣的艱難。為了讓自己能夠更快地聽懂英語授課，她不得不提前花十二分的努力去為未來做準(zhǔn)備。

　　在兩耳不聞窗外事了幾個月、經(jīng)過了短暫的畢業(yè)假期后，朝倉緒順利地進(jìn)入了立海大附屬高中的境外部。而在開學(xué)典禮上，她再一次看到了那個藍(lán)紫色頭發(fā)的少年。他穿著和身邊同學(xué)一模一樣的校服，但精致的外貌、挺拔的身材和身周溫和但不容忽視的氣場，立刻讓他在人群中出挑起來。

　　朝倉緒身邊坐著的一個女生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然后笑了起來。

　　“朝倉同學(xué)，是認(rèn)識幸村君嗎？”

　　“哎……？小原同學(xué)？”

　　朝倉緒再次看了一眼幸村精市，然后轉(zhuǎn)回來和剛認(rèn)識的同學(xué)小聲說話。

　　“只是之前來考試的時候得了他和他朋友的幫助罷了，他是叫幸村嗎？”

　　“是啊，幸村精市，初中的時候就是我們立海大的風(fēng)云人物了�！�

　　小原池熟稔地介紹起來。

　　“之前初中的時候就是網(wǎng)球部部長呢，估計進(jìn)了高中以后還會當(dāng)上高中部部長吧。這么說來，朝倉同學(xué)是真的很不關(guān)心網(wǎng)球呢？”

　　“啊……不太喜歡運(yùn)動。我不喜歡曬太陽，也不喜歡出汗�！�

　　朝倉緒想了想，又問了新同學(xué)另一個人。

　　“那你知道他有個朋友，棕色頭發(fā)，一直瞇著眼睛的……”

　　“那是柳�！�

　　小原池微笑著。

　　“我初中和他同組呢，他非常擅長數(shù)據(jù)收集�！�

　　“怪不得，我就是在他的幫助下找到了出學(xué)校的路�！�

　　小原池對朝倉緒露出了然的笑，臺上校長的新生動員剛剛結(jié)束，兩人適時地鼓起掌來，然后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偷笑。

　　>3

　　即使朝倉緒沒有刻意去關(guān)注幸村精市，他的名字也不斷在她的耳邊被提及。從他和昔日初中網(wǎng)球部的隊友一起加入高中網(wǎng)球部，到他們?nèi)珕T在一場選拔賽中輕松勝出，網(wǎng)球部的更新?lián)Q代一時間成了整個高中部的熱門話題。一個晴朗的下午，境外部放了學(xué)，朝倉緒半推半就地跟著小原池一起去網(wǎng)球場看他們訓(xùn)練。陽光下的少年們奔跑著揮灑汗水，但朝倉緒在小原池的慫恿下不為所動。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討厭運(yùn)動……”

　　朝倉緒小聲地和好友抱怨著，小原池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把視線放在球場上一個銀藍(lán)色頭發(fā)的少年身上。朝倉緒用手擋了擋頭頂?shù)年柟�，沒多久，她突然感覺自己站在一片陰影之下。

　　“又見面了，這位同學(xué)�！�

　　她抬起頭，幸村精市已經(jīng)站在她面前。他似笑非笑地瞥過小原池，然后對她微笑。

　　“那天后來，同學(xué)有順利地找到出校門的路吧？”

　　“是的�！�

　　朝倉緒看著那位柳蓮二也走了過來。她微微后退了一步，然后對二人彎腰。

　　“那天真的非常感謝你們，幸村君、柳君。如果不是你們，我恐怕要在雨里走好久�！�

　　“只是一件小事罷了，朝倉桑不用這樣感激�！�

　　柳蓮二淡淡地開口，同時也瞥了小原池一眼。朝倉緒看著好友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硬，她的手在身側(cè)握成拳，垂下眼不和二人對視。

　　“朝倉桑對運(yùn)動不感興趣吧？”

　　幸村精市微笑著，絲毫不介意以這樣的方式告訴她們：他剛才不小心把她們的對話聽完了。

　　“太陽這么大，朝倉桑還陪著小原�？次覀兙W(wǎng)球部的訓(xùn)練，真是令人感動啊。小原桑也應(yīng)該體諒一下自己朋友呢�！�

　　朝倉緒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幸村精市對好友微妙的敵意，而好友口中曾經(jīng)的同班同學(xué)柳蓮二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小原池咬了咬下唇，又看了場上正在打球的銀藍(lán)色頭發(fā)的少年，最終她略帶歉意地看向朝倉緒。

　　“……抱歉�！�

　　她的聲音輕輕的，絲毫沒有平日里的慢慢元氣。幸村精市的微笑頓了一瞬，繼續(xù)和柳蓮二說起了什么。朝倉緒挽起好友的胳膊對她笑，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我們還是走吧。聽說一條街以外開了新的抹茶點，緒醬要一起去試試嗎？”

　　“當(dāng)然了，小池�！�

　　兩個少女手挽著手親昵地離開，朝倉緒在走到小樹林的時候，鬼使神差地轉(zhuǎn)過頭。幸村精市正向著她們離開的方向站著，他和另一個戴帽子的少年說著什么，突然抬起眼睛。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相交，朝倉緒尷尬地笑了一下，趕緊轉(zhuǎn)過身和朋友遠(yuǎn)去。

　　“怎么了嗎？幸村�！�

　　真田弦一郎說到一半，注意到好友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了。他順著幸村看著的方向，看到了兩個女生的背影，其中一個還有些眼熟。

　　“……小原池？”

　　“啊，是啊。”

　　幸村精市轉(zhuǎn)過頭。

　　“旁邊的是朝倉緒，去年我們見過她的�！�

　　真田弦一郎壓了壓帽子，點頭表示他也還記得。但他依然皺著眉。

　　“她們都是在境外部吧�！�

　　剛剛從球場上下來的仁王雅治和丸井文太也走到他們旁邊。丸井文太大口大口灌著水，一邊好奇地想要打聽正副部長的話題。他順著真田的視線看過去，那兩個背影已經(jīng)離得很遠(yuǎn)，但他良好的視線依舊讓他認(rèn)出了熟悉的人。

　　“咦？那不是小原池嗎？”

　　丸井文太脫口而出，然后猛地捂上嘴。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身邊的仁王雅治，球場上著名的欺詐師喝水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頓，然后他就跟沒事人一樣抓過毛巾擦臉。

　　“……哎呀，對不起�！�

　　丸井文太小聲地嘀咕著，身邊幾人都假裝什么都沒聽到。胡狼桑原過來拉走了丸井文太，真田弦一郎和柳蓮二到一邊繼續(xù)說著合宿計劃，只剩下幸村精市站在原地，默默看著仁王雅治。銀藍(lán)色頭發(fā)的少年動作緩慢地擦完脖子，又喝了一大口水，一邊擰上瓶蓋，一邊重新拿起球拍。

　　“仁王�！�

　　仁王雅治臉上是無所謂的笑，但嘴邊的那句“噗哩”卻怎么都說不出來。他在幸村精市看透了一切的視線中嘆了口氣聳肩。

　　“我有分寸，幸村。我的時間只有這么點，我們都是。”

　　他側(cè)過頭，那條小路上已經(jīng)沒有了人影。但仁王雅治不需要看見也能在腦海中勾勒出那人的背影。

　　“她說得對，我們之間注定不可能有未來，不如提早說再見�！�

　　>4

　　對于小原池和網(wǎng)球部幾人的微妙關(guān)系，朝倉緒不能說自己不感興趣，但看著好友強(qiáng)顏歡笑的樣子，她怎么都不忍心問出口。她們在抹茶店吃了一份團(tuán)子，又喝完了飲料，最終在店門口告別，一左一右向著兩個方向踏上回家的路。朝倉緒摸了摸有些被飲料撐到的胃，決定慢慢走回家。她掏出手機(jī)點開地圖，跟著那個帶著箭頭的藍(lán)點向前走去。

　　由于在店里和小原池聊了很久，當(dāng)她再次經(jīng)過立海大校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她正猶豫著不如還是乘車回家，就聽到身后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聽說那邊新開了抹茶店，我看到說那里的抹茶卷很好吃哎！”

　　“……你什么時候喜歡吃抹茶卷了？”

　　“只是聽說很好吃啦，吶吶桑原，我們下次一起去吧！啊還要叫上赤也！”

　　“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又要我請客嗎。”

　　“嘿嘿嘿，桑原真是大好人！”

　　朝倉緒聽著失笑，她轉(zhuǎn)過頭想看看是誰，卻再次愣住。

　　“啊，是朝倉桑啊，又見面了�！�

　　幸村精市微笑著開口，丸井文太和胡狼桑原都看向她。

　　“你們好。”

　　朝倉緒向他們點頭，有些無奈。

　　“總是能夠碰到你們啊，這種緣分也是很奇妙。”

　　一隊少年聽著她幽幽的口氣都有些發(fā)愣，丸井文太吹了一個大大的泡泡，認(rèn)出了眼前的人。

　　“是你啊，確實呢，之前你來考試的時候也碰上了我們，”他開朗地笑，“聽到部長主動和女生打招呼真是意外啊，我是丸井文太，一年C組！”

　　“我是朝倉緒，境外部A組�！�

　　朝倉緒依舊是一聽到自我介紹就習(xí)慣性地掛上溫和的微笑，不過一向不擅長聊天的她這次卻主動挑起了話題。

　　“丸井君說的是一條街外的那家新開的抹茶店嗎？”

　　丸井文太眨眼。

　　“那家的抹茶卷確實做得很好吃，甜而不膩，團(tuán)子也做得非常好，不過柚子味的飲料卻意外的有些膩了，我剛剛和朋友一起點了一杯，結(jié)果沒喝幾口就重新點了別的飲料�！�

　　“那真是太好了！”丸井文太又吹出一個大大的泡泡，“雖然抹茶卷不是很甜有些小失望啊，謝謝你啊，朝倉桑�！�

　　“沒事。”

　　朝倉緒點了點頭，打算打個招呼就繼續(xù)往回走。但站在最前面的幸村精市再次發(fā)話：

　　“朝倉桑是打算走回家吧？我們似乎是一個方向呢，不如就一起吧�！�

　　同樣和他同方向的真田弦一郎和仁王雅治都驚訝地看著他，幸村精市只是微笑。朝倉緒眨了眨眼，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只能點頭。他們和往另一個方向離開的幾人道別，分開前，他們還紛紛對她自我介紹，讓她感覺奇怪極了。但素來不擅長提問的少女并沒有多說什么，走過幾個街區(qū)后，他們和要右拐的仁王雅治分別，再往左拐，沒走幾分鐘，真田弦一郎也拐進(jìn)了另一條路。

　　“原來朝倉桑也是住在這個方向？”

　　幸村精市微笑著，朝倉緒點了點頭，把手里的地圖軟件給他看。

　　“我還是第一次自己走回家，沒想到也不如想象中的遠(yuǎn)。”

　　“朝倉桑真的是很討厭運(yùn)動和出汗啊�！�

　　朝倉緒聽到幸村精市的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她看著少年臉上不變的微笑，他的臉依舊精致得讓她忍不住內(nèi)心驚嘆。幸村精市突然低下頭看向她，朝倉緒再次露出尷尬的笑。她別開眼，也就沒看到幸村精市微微的怔愣。

　　他們在兩條街以外的十字路口道別，幸村精市看著朝倉緒向另一條街拐去。想起她和小原池一起離開的樣子，以及她們身處的境外部，他莫名地嘆了口氣。

　　>5

　　在一起走回家一次之后，朝倉緒和幸村精市碰面的次數(shù)一下子多了起來。朝倉緒是個萬事皆憑心情的人，每當(dāng)她提早出門走去學(xué)校，十次里有九次都能遇上提早去學(xué)校訓(xùn)練的幸村精市。兩人遇到后便會走到一起，大部分時間都是安靜地走路，也有時會聊一些學(xué)校里的事。朝倉緒也早就了解完了著名的網(wǎng)球部，當(dāng)幸村精市提到比賽的時候，她也能附和上幾句。

　　但大部分時候，他們的話題也僅限于學(xué)業(yè)。境內(nèi)部和境外部的授課截然不同，教學(xué)體系也天差地別，不過總有些重合的必修課，例如朝倉緒極度不擅長的數(shù)學(xué)和成績?nèi)纯荚嚑顟B(tài)的國語。

　　在聊過幾次英語之后，他們的話題終于跳開了校園，延伸到了校外。朝倉緒知道了幸村精市除了網(wǎng)球以外也非常喜歡畫畫與園藝，幸村精市也了解到朝倉緒對整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和想要研究它的熱情。

　　“所以朝倉才會決定出國啊，只是想要開闊眼界嗎？”

　　“是啊，”朝倉緒不好意思地抓發(fā)尾，“想去不同的地方看看更大的世界，我在東京十年，神奈川五年，盡管假期也能出國玩，但總是感覺時間太少�！�

　　“我平時假期都很少出去旅游，朝倉已經(jīng)看了很多了，”幸村精市笑著，微微皺起眉，“不過確實，世界很大，我以后也要多出去看看不一樣的風(fēng)土人情啊。”

　　他看著朝倉緒無限神往的眼神，耳邊沒由來地想起仁王曾經(jīng)說過的話。他微微頓了頓，朝倉緒奇怪地轉(zhuǎn)過頭，撞進(jìn)一對帶著猶豫的眼睛。

　　“那么，小原桑也是這樣的想法嗎？”

　　朝倉緒愣了愣，想起了他——以及他們和好友之間的奇怪氛圍。她考慮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小原池是不是介意她說出她的想法，但最終還是對著幸村坦誠地?fù)u頭。

　　“小池的話，只是因為她媽媽是外國人，”她笑了一下，“你們以前和她很熟嗎？她說她更想去媽媽所在的國家，她和她爸爸……嗯……”

　　幸村精市點了點頭，打斷了她的猶豫。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

　　“什么？”

　　朝倉緒看著幸村精市搖頭，她確實很好奇，但幸村已經(jīng)閉上了嘴，她也不好多問。兩人沉默著走進(jìn)學(xué)校，然后分別，幸村精市走到球場邊上又轉(zhuǎn)過頭，朝倉緒已經(jīng)走到境外部教學(xué)樓門口。他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后，已經(jīng)到了球場的仁王沉默地看著他。

　　“幸村，你……”

　　幸村精市回過神。他走進(jìn)網(wǎng)球場，像往常一樣放下網(wǎng)球包，準(zhǔn)備開始熱身。仁王雅治轉(zhuǎn)回去放好自己的東西，然后走到幸村精市旁邊，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再次看向境外部的大樓，不知是誰發(fā)出一聲嘆息。

　　“幸村，你知道的。”

　　仁王的話說到一半就不再說下去，但幸村精市明白他的意思。他緩慢地?fù)u了搖頭，在仁王微黯的眼神里嘆息。

　　“我明白。”

　　我明白你想說什么，我明白我們的時間都只有這么些，我也明白，我和她之間注定不會有什么未來。

　　“只是……”

　　即使是這樣，我也還是想盡力一試。

　　>6

　　和境內(nèi)部在聽說網(wǎng)球部部長幸村精市交了女朋友后的各種驚嘆和羨慕不同，境外部對朝倉緒和幸村精市的戀愛消息，都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小原池在從好友口中證實了這則消息后，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整天，終于在放學(xué)后好友準(zhǔn)備去網(wǎng)球部時開了口。

　　“小緒……”

　　“什么？”

　　小原池看著好友露出疑惑的神情，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xù)說下去。這對好友面面相覷了好幾秒，最終小原池別開視線。

　　“你是認(rèn)真的嗎？你和幸村君�！�

　　朝倉緒抿著唇點頭。

　　“你知不知道……你們……我是說，”小原池深呼吸一口氣，愧疚地看著朝倉緒，“你們以后……”

　　朝倉緒也沉默。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小池，我也明白大家今天的反應(yīng)是什么意思�！�

　　朝倉緒垂下眼，透過窗子看著不遠(yuǎn)處的網(wǎng)球場。網(wǎng)球部的部員們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走進(jìn)球場準(zhǔn)備練習(xí)，她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和朋友一起走進(jìn)球場，轉(zhuǎn)過頭，她微微嘆了口氣。

　　“我只是想試一試。”

　　小原池和好友一起走向網(wǎng)球部，兩人在岔路口分別。她遠(yuǎn)遠(yuǎn)看著好友走進(jìn)網(wǎng)球場，幸村精市親昵地拍她的頭。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搜尋起另一個人，卻在接觸到他銀藍(lán)色頭發(fā)的那一瞬間突然轉(zhuǎn)身。

　　她曾經(jīng)也是那樣抱著試一試的美好愿望，最終卻不得不對自己的軟弱和遙不可及的未來認(rèn)輸。

　　也許小緒會和她不一樣，也許她和幸村會跟她和仁王雅治不一樣。

　　她嘆了口氣，和另一個剛剛走出教學(xué)樓的朋友一起離開學(xué)校。球場上，朝倉緒坐在陰涼的長椅上，看著網(wǎng)球部里如火如荼的訓(xùn)練。

　　“怎么樣，覺得無聊嗎？”

　　幸村精市打完一場比賽，走下來坐到她旁邊。朝倉緒搖了搖頭，抽出一條毛巾遞過去。她看著少年滿臉笑意地把臉低下來，有些沉默地幫他擦汗。

　　“不無聊，我覺得很精彩�！�

　　她對上幸村精市盛滿溫柔的眼睛，第一次露出有些害羞的樣子。

　　“幸村，打起網(wǎng)球來，真的和平時很不一樣�！�

　　“還叫我幸村呢，”他嗔怪地念著，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少女的額頭，“哪里不一樣？”

　　“就是氣場很不一樣啦，”朝倉緒把毛巾疊好，看著幸村喝了口水，“球場上的幸村凌厲了很多啊，一下球場就溫和了下來——啊，精、精市……”

　　幸村精市微笑著“嗯”了一聲。

　　“但是盡管氣場截然不同，風(fēng)格還是一如既往。雖然我聽說了‘滅五感’的恐怖，不過你的打球方式真是不溫不火啊，要不是了解到你招式的恐怖之處，恐怕還會以為你只是在普通地回?fù)裟亍！?br>
　　幸村精市高興地笑起來。他把額頭抵在女友的額頭上，兩個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朝倉緒忍不住紅了臉，附近的其他部員們也露出不忍直視的神情紛紛扭過頭。

　　“我很高興，”幸村精市的聲音輕柔，“盡管你看不懂球，卻看得懂我�！�

　　>7

　　在經(jīng)歷了小心翼翼的戀愛初期后，朝倉緒和幸村精市都漸漸放開了心里的猶豫。他們身邊的朋友看著兩人越來越默契的樣子，也都放下了心中的忐忑。

　　高一的夏天，幸村精市再次帶領(lǐng)立海大的網(wǎng)球部捧起全國大賽的冠軍獎杯，朝倉緒跟著他們一起去了慶功宴，席間，她悄悄扯著幸村的衣袖，給了他一個頰吻。幸村溫柔地揉她的頭發(fā)，其他的隊員們都見怪不怪地起哄，丸井文太不時還和朝倉緒交流一下他知道的不同的餐廳，仁王雅治總是發(fā)出調(diào)侃的“噗哩”。

　　但幸村精市知道，也許其他人都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但仁王一定沒有。他從一開始就是站在一個更高的點看待他和朝倉緒的交往，在部員們哄笑的時候，他往往是沉默的那一個。

　　可是——

　　他低下頭看著正小口嚼著壽司的女朋友，她像是感應(yīng)到什么似的抬眼對他笑。幸村精市一只手緩緩撫過她披散的長發(fā)，一邊湊近她的耳朵。

　　“明年，我們也會一起捧起獎杯的吧？”

　　朝倉緒條件反射地點頭，然后忍不住糾正他。

　　“是看著你們捧起獎杯，我可沒為你們的奪冠做什么啊�！�

　　幸村精市在她耳邊輕笑。店里所有的嬉笑聲與說話聲都一點點遠(yuǎn)離她，輕風(fēng)拂過，朝倉緒感覺自己的心一點一點膨脹起來，塞滿了甜意。

　　“你在我身邊，就給了我世界上所有的幸運(yùn)�！�

　　但甜歸甜，朝倉緒仍然執(zhí)著地打斷男友的話，客觀得不像是一個正聽男朋友甜言蜜語的女孩子。

　　“可是明顯，這點幸運(yùn)還不及你們實力的一個零頭吧？”

　　幸村精市依舊輕笑。他撩起朝倉緒的一縷長發(fā)，然后放到唇邊。網(wǎng)球部的部員們沒眼看地埋頭苦吃，幸村含著笑意瞥過他們，然后吻她的頭發(fā)。

　　“正因為有你的幸運(yùn)加持，我們的實力才能得到最大發(fā)揮吧�！�

　　豎著耳朵聽部長講話的部員們在心中留下了寬面條眼淚。

　　既然這樣，以后的訓(xùn)練里也少虐他們幾場吧部長！QAQ

　　>8

　　朝倉緒和幸村精市的交往平平淡淡地走到第二個年頭的時候，仁王雅治終于第一次跟著朋友們一起喊了她“部長夫人”，像是做了什么重大決定似的。柳蓮二默不作聲地翻開筆記本寫了一句什么，真田則是格外多看了他一眼。丸井文太一個泡泡“啪”的一聲粘到臉上，打斷了正打算出聲的柳生和切原，胡狼桑原早已經(jīng)一臉看破紅塵。

　　而幸村精市卻沉默地看著他，仁王雅治對著部長“噗哩”一聲，一邊玩著脖頸邊的碎發(fā)，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瞥過幸村覆蓋在朝倉手上的那只手。他扯了扯嘴角，長長地舒了口氣，朝倉緒突然心中一顫。她下意識地回握住幸村的手，茫然地看向他，幸村精市眼里的情緒沉淀著，朝倉緒無措地發(fā)現(xiàn)了他眼中的蒼涼。

　　可是她什么都不能說，也什么都不敢說。她不敢給出任何的承諾，因為她抓不到未來，只有眼下的事才是伸手可及的。

　　一年以后，小原池聽完她的話，二人一同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也許過早的計劃未來讓她們比其他的同齡人更加現(xiàn)實，可誰又能說幸村精市不是個現(xiàn)實到骨子里的人呢？

　　“我們試一試吧�！�

　　高一的冬天，朝倉緒這樣接受了來自幸村精市的告白。她還記得當(dāng)時幸村微愣的表情和立刻明白過來的眼神，她想，也許她和這個與她同樣現(xiàn)實的人是能夠擁有未來的。

　　“我看不到我們的以后�！�

　　高三畢業(yè)后的某一天，她一個字一個字，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著幸村。他的眼睛告訴她，他早就明白，只是——

　　“我只是，偶爾也想要有一次能夠拋下現(xiàn)實，去夠一下那些遙不可及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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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業(yè)后的日子對朝倉緒來說乏善可陳。她已經(jīng)收到了大學(xué)的offer，因此憑空多出了將近半年的空白期，而她在境外部中的大多數(shù)朋友也和她一樣。他們一大群人自發(fā)組織起來，先是踏遍了日本的每一個角落，最后一起組團(tuán)出國去做志愿活動。

　　閑下來的時候，她們就到東京去打發(fā)時間。走過一棟又一棟高樓，穿過一座又一座大橋，小原池和朝倉緒不約而同地忽略了東京大學(xué)，炎炎夏日里，兩個女生靠在人頭攢動的抽簽處展開自己的簽，然后都露出欣喜的笑。

　　“哇——大吉哎，看來你的新生活會很順利呢，”小原池湊過去看朝倉緒的簽，然后展開自己的，“嗯，吉！我們的新生活都會一帆風(fēng)順的！”

　　“借你吉言啦�！�

　　朝倉緒如釋重負(fù)地笑起來，心里又覺得有些好笑。從來只相信現(xiàn)實和努力的自己居然也會被一張簽影響到，果然自己還是太過于緊張了。

　　用真田的話來說，就是“太松懈了”！

　　小原池看著好友突然笑出聲，她看著朝倉緒小心地把簽紙折起來放進(jìn)錢包。兩個不迷信的人對視一眼，對著彼此小心又珍惜的樣子發(fā)笑。

　　“不知道這回一分別要多久才能見�！�

　　小原池嘆了口氣。她的開學(xué)日比朝倉緒的足足早了一個半月，恐怕這已經(jīng)是她們今年最后一次見面了。

　　“接下去還有很多事要做——總感覺有很多東西要買，要準(zhǔn)備，什么都想帶走，又什么都帶不走�！�

　　她突然轉(zhuǎn)過頭，一雙眼睛睜大了掃過烏壓壓的人群。但淺草寺的游客實在是太多了，她最終只是泄氣地轉(zhuǎn)回去。

　　“怎么了嗎？”

　　“沒有，”小原池?fù)u了搖頭，伸手把垂到頰邊的頭發(fā)撥到耳后，“只是總覺得被什么人盯著——”

　　“哎？是嗎？”

　　朝倉緒也轉(zhuǎn)過頭，瞇著眼睛掃視人群，最終也和好友一樣悻悻地回過頭。二人一起踏上回神奈川的路，言談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和不可避免的擔(dān)憂。她們在車站告別，轉(zhuǎn)身走向兩個不同的方向，朝倉緒忍不住又拿出那張簽紙，靠著陰涼的墻壁低低念出聲來。

　　“勿頭中見尾�！�

　　——她不懼怕失敗，也不想過早地糾結(jié)于成果。她只希望自己能夠一如既往地投入生活、努力生活，懷著好奇、懷著自信。

　　“文華須得理�！�

　　——無論是什么，她都向著那個真理，一路充實自己，一路享受生活。

　　“禾刀自偶然�！�

　　——她從來都相信，只要努力去做，就能夠達(dá)到自己想要的未來。盡管偶爾也有無能為力，但她依然會在未來的日子里堅守著這樣的信念。

　　“當(dāng)遇非常喜。”

　　——只要能夠腳踏實地地做好自己，幸福和成功……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擁抱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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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隊人背著夕陽，隔著一條小路的距離站在她面前。朝倉緒曾經(jīng)想過，自己會以什么樣的表情和方式與他重見。也許是回家路上街角偶遇，也許是校慶日當(dāng)天在陽光下的擦肩，但她沒想過會以這樣一種方式——讓她一瞬間想起他們初遇時的場景。

　　第一個出聲打招呼的人居然是仁王雅治，他的口癖多年如一日，“噗哩”一聲就打破了沉寂的氛圍。

　　“噗哩，緒醬，你那里沒有放假吧？”

　　“我請假了嘛。”

　　朝倉緒松了口氣，自然地接上話。

　　“畢竟十年一次，我們能聚在一起多不容易——要知道我和在美國的藤堂想聊個天幾乎是得等上大半天才能收到回復(fù)�！�

　　“那絕對是因為你發(fā)消息的時間太不對了吧？”

　　朝倉緒不置可否地歪頭笑。

　　“好久不見。還好立海大的校慶在十一月，不然我就得喊你們前輩了。”

　　對面有幾個人明顯揚(yáng)起嘴角。

　　“那邊怎么樣？”

　　柳蓮二已經(jīng)掏出了本子。

　　“啊啊，糟糕透啦�！�

　　女孩子鼓了鼓臉，但眼里星光璀璨。

　　“每周教授都會發(fā)好多頁的閱讀材料和好多好多問題，看得我頭昏眼花的。老是動不動就飄毛毛雨，淋著特別不舒服，但街上只有你一個人撐傘就蠢到哭，只好趕緊跑回宿舍。然后每次打電話辦事情，對面人的英語口音老是讓我迷迷糊糊不知道他說了什么——還有就是真的好冷啊，明明過去的時候連十月份都沒到，風(fēng)一吹我差點以為時間被快進(jìn)了兩個月……”

　　“噗……呵呵�！�

　　她眼睜睜看著前男友笑出聲，然后右手握拳放在嘴邊咳了一聲。那雙柔和的眼里盛滿笑意，他看向她，帶著一股令她窒息的熟悉和難受。

　　“也沒有那么糟糕吧？”

　　幸村精市清澈的眼睛總是能看透一切。

　　“唔，也是。比如像剛?cè)サ臅r候，我發(fā)現(xiàn)每堂課我們班都只有我一個日本人，甚至是除了我以外一個亞洲面孔都沒有，就很可怕��！不過小組討論的時候還是很順利地融入進(jìn)去了。還有就是原來我英語也沒那么糟糕嘛，那些本土人說話都好快啊，不過我還是大部分都能聽懂。雖然城市很小，但周末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一樣很開心。唔，發(fā)現(xiàn)了幾家調(diào)酒很棒的酒吧，認(rèn)識了很多很好的人。”

　　朝倉緒彎起眼睛，一臉的滿足。

　　“我是對的�！�

　　“嗯�！�

　　對面那個站在最當(dāng)中的人小聲地肯定，一時間，朝倉緒的心似乎被什么填滿。她又想起幾年前第一次見到他——他們時的場景，那一天，她習(xí)慣性地查詢地圖，卻是讓他們主動來提供幫助。

　　她深呼吸一口氣，堅定地向他們靠近。她在他們跟前站定，距離不到一米。

　　“你……們呢？”

　　“啊，雖然這樣問了�！�

　　“但如果是你們的話，一定都很順利吧�！�

　　曾經(jīng)的王者們，離開了網(wǎng)球場也依舊是頂尖的人物。他們身上和臉上的自信似乎與生俱來。

　　“大家都不斷向著自己想要的未來奔跑，真的太好了。”

　　“只要一直這樣，一定能達(dá)到自己想要的未來的吧？”

　　朝倉緒瞇著眼睛，丟臉地想要把突然涌上眼眶的淚意逼退。眼前的少年——現(xiàn)在已經(jīng)該稱之為男人了——突然向前跨了一步，他溫暖的手輕輕落在她被陽光曬得呼熱的頭頂上。

　　“是的，一定能達(dá)到的�！�

　　幸村精市的聲音是她熟悉的溫柔。

　　“好久不見，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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