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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jié)
季小晗像只嗅到肉味的小狗噠噠噠跑到刻度墻邊,興奮的用小手比了比,15.8cm。
今天又比昨天高了0.1cm,超開心。
想第一時間就告訴梁少柏這個好消息,但他嚴格規(guī)定了見面的時間。
只能憋到晚上。
先做事!
季小晗覺得自己一下充滿了干勁,好像剛才那個恨不得躺在地上睡個三天三夜的小人不是他。
這座房子的妻子跟丈夫吵架了,進展激烈最后還動了手。
摔碎了一個花瓶。
剛才他們家養(yǎng)的大狗已經(jīng)被割傷了,現(xiàn)在正躲在窩里嗚嗚嗚的舔傷口,否則季小晗也不會光明正大的出來遛彎。
還有個五歲的孩子怯怯的躲在兒童房,不敢出來。
父母冷戰(zhàn)期間都沒心思管他,萬一孩子跑出來不小心被劃傷就麻煩了。
但季小晗,身高15.8cm,毛重5.9kg,是個細胳膊細腿的迷你小人。
那些碎片,大塊的能抵得上兩個多的他,要弄干凈得費不少勁。
而且垃圾桶對他來說太高大,光身爬上去都很吃力,別說還要抱著碎瓷。
所以季小晗只能拖著瓷片穿過漫長的二廳扔進陽臺的簸箕里。
那真是一條很長很長的路,負重往返多次可以想見有多銷魂。
季小晗在后面推著巨大的瓷片卯足勁兒往前跑,一半沒跑到就累的不行,停下大喘氣。
換個姿勢感覺更有力,就又跑到前面拉著碎片邊拖邊后退,汗細細密密的滲出來弄潮了薄薄的小褂。
剛開始季小晗還特別注意別劃傷自己,后來干脆自暴自棄,想著只要運送完畢就行。
反正細小的傷痕攢多了也就麻木了。
餐廳到陽臺有個門檻,季小晗退的全心全意沒留神,后腳跟絆了一下,身體失去平衡往前栽去。雖然反應(yīng)極快的偏轉(zhuǎn)了身體,但整個人還是在參差不齊的邊緣剮蹭了一下,臉上當即一疼,半邊身體都麻了一下。
愣愣的坐倒在地上,疲倦忽然鋪天蓋地。
他想哭。
可是能讓他依靠的人現(xiàn)在正躺在病床上等著他救。
弄成現(xiàn)在這副局面完全是他的錯。
他沒資格哭。
掏出掛在脖子里和他一起變小的銀圈,季小晗垂眼凝視半晌,虔誠的吻了一下,又妥帖的放回胸口。
抹抹已經(jīng)涌到眼眶里的水汽,他咬牙站了起來。
你怎么這么笨啊,季小晗,可見少柏愛你愛的多辛苦。
你還不知足,你還不珍惜,你還胡亂作。
沒有后悔藥,他只能盡力把已經(jīng)犯下的錯誤彌補的不那么千瘡百孔。
一遍又一遍,每當季小晗覺得即將力竭,就摸摸胸口的小圈,總能硬是擠出一分力。
身上的褂子像從水里撈出來,兩只手布滿細小的傷痕,面頰熱氣騰騰,用力過度的身體反而有種不正常的亢奮。
抱著最后一塊碎片丟進垃圾桶時,季小晗一屁股坐了下去,下一秒就放松自己往后倒去,攤手攤腳躺在地上。
已過正午,初夏的陽光烈烈的曬在身上,他疲累的閉上眼,恍惚覺得很溫暖。
醒來時屋里仍是一片寂靜,太陽還是熱烈,卻有點日暮已近強行挽留的意思。
季小晗睡了一覺,胳膊腿腳里的酸疼泛了出來,但是精神不錯,元氣滿滿又能做一波好事。
和這家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就此別過可能再無相見機會。
季小晗踮著腳尖從茶幾的零食盤里扒拉出一顆奶糖,悄聲把兒童房的門開了條縫兒,小孩歪七扭八的睡著了,小臉皺皺的,不太開心的樣子。
他熟練的爬上床頭柜,輕輕把奶糖放到他枕邊。
不管父母對錯,孩子都應(yīng)該被愛護。
寶貝兒,祝你好夢。
快四點了,雖然有點早,但季小晗迫不及待想去醫(yī)院看梁少柏。
——約了六點,早到的話少柏會不會很驚喜。
——今天只做了一件好事,可是肚子好餓,少柏應(yīng)該不會怪我吧。
其實很想無時無刻陪在少柏身邊,但他必須做善事積攢功德,只有這樣,才能早早的重新變成大人。
變成大人,就可以吻醒他的公主了。
這是風婆婆告訴他的。
風婆婆是個慈祥的婆婆,不會騙他。
下了樓,主干道上明晃晃躺了塊香蕉皮。
季小晗偏過視線,板著小臉目不斜視的從香蕉皮旁邊大踏步走過。
走出沒幾步忽然停住,像被定住似的,隨即一臉煩躁的折回來,拖起香蕉皮往邊上的垃圾桶拽。
只到常人大腿的垃圾桶在季小晗眼里有幾層樓高,好在桶身設(shè)計的比較風騷,有很多鏤空的地方正好夠季小晗擱腳。
抱起比他還高的香蕉皮,蹭了一身黏膩,季小晗開始爬樓。
攀談對于猶如生活在巨人國的季小晗來說駕輕熟就,不過還是比較辛苦的。
好不容易登頂,他松了口氣,腳下一個沒留神,連同香蕉皮一起栽進垃圾桶里。
垃圾堆的很高了,也比較蓬松,高空墜落沒對他造成什么傷害,就是一股難以言喻的臭氣驟然襲來,熏的他差點暈過去。
干嘔了幾下總算強忍住惡心,身上黏糊糊的也不知沾了什么東西,季小晗又想吐了。
可一天沒吃東西,吐不出來。
陽光沒能眷顧到這里,這里只有陰暗、酸臭、骯臟。
季小晗呆坐了片刻,忽然很想梁少柏。
等他千辛萬苦從垃圾桶里爬出來,又過去將近一小時。
身上掛著亂七八糟的臟東西,季小晗胡亂拍掉了點,他一動,惡心的臭氣就陣陣襲來,他覺得自己像剛從臭水溝里爬出來。
時間不早了,他一邊嫌棄自己一邊急匆匆的往公交車站跑。
這個小區(qū)到醫(yī)院1.5公里,普通人走個半小時也能到了,他不行,他可能要走上一天。
所以通常他都會蹭公交。
到醫(yī)院方向的公交有幾條,不能坐人多的,容易被踩傷,不能坐人少的,會被發(fā)現(xiàn)。
118剛好,不多不少。
季小晗剛跑到,118正好來,混在擠在門口的大叔大媽腳邊溜上車,鉆進第一個座位底下以防被人看見。
這也算一天中的休息時間,他不用出賣體力,只要留心別坐過站。
而且,馬上要見到少柏了。
盡管很狼狽?墒怯惺裁搓P(guān)系,他又看不到。
就算能看到,也不會嫌棄。
傍晚,醫(yī)院沐浴著沉沉的金黃呈現(xiàn)一種莊重的白色。
季小晗邁著小腿跑進病房樓,路過急診時忽然剎住車。
輸液室旁邊的地上有一大片水跡,像是誰不小心把水灑了,然后沒人去管。
急診室,不是要被搶救的病人,就是要去搶救的醫(yī)生。人命關(guān)天,誰都不能出事。
季小晗認命的跑去茶水間找抹布。
抹布放在開水器上面。
季小晗忙了一天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爬那么高的地方,而且開水器的不銹鋼皮不隔熱,貼上面能燙掉一身皮。
只能看看,又掉頭回到那里。
他那么臭,就當洗個澡了。季小晗想。一咬牙一閉眼朝那灘水撲了過去,下一秒差點尖叫著彈起來。
好燙。
手忙腳亂的滾到一邊,他拉開衣領(lǐng)呼呼的對著里面吹氣。細皮嫩肉很快變得紅通通。
鼻子酸酸的,是要打噴嚏吧。季小晗努力眨巴著眼睛,把不該有的軟弱;厝。
視線里一雙胖胖的腳在走近,穿著醫(yī)院工作服的阿姨拎著拖把,看樣子要來拖地。
季小晗趕忙站起來閃到一邊,偷偷看著阿姨把地面拖干凈,又開心又失落。
也不知道這能不能算0.5件好事。
梁少柏住在VIP病房,此時套間里靜悄悄的,沒人在。
季小晗從門縫里溜進去,小跑著靠近病床,心慌慌的,又激動又難過。
輕巧的爬上床頭柜,抬腳想走到梁少柏枕邊離他近一點,又倏地收回腿。
低頭瞧了瞧自己,又臟又濕,身上還有異味。
只能不甘愿的盤坐在床頭柜邊,癡癡的看著梁少柏。
他的少柏睡得安穩(wěn),睫毛長長的垂著,面容雖有些蒼白,仍然很英俊。
仿佛下一秒就能睜眼對他溫柔的笑:你變成什么樣我都愛你。
季小晗幸福的彎起嘴角,想要摸摸他,想要對他說:
你變成什么樣我都陪著你。
有腳步聲逐漸接近,季小晗慌忙爬起來嗖嗖嗖的下了柜子躲起來。
一雙單鞋開門進來了,季小晗抬頭看,是梁少柏的媽媽。
一個美麗溫柔的女人,如今卻憔悴了很多。
他不禁黯然。都是我害的,他想。
悄悄的走了出去。
無精打采的走到外面,已是黃昏最后的時刻。
季小晗坐到醫(yī)院外的臺階上,晃著小細腿,看夕陽那只巨大的金輪在西天漸漸沉沒,舔了舔手上細碎的傷口。
眼淚同夕陽的余輝一起灑向了大地。
季晗跟梁少柏是戀人,相戀五年,一直是梁少柏在包容,季晗只會作。
那天一場爭吵,或者說季晗單方面的鬧,梁少柏大概心情不好,吼了他幾句。
季晗一賭氣在風里憤憤的想,干脆讓他變成拇指姑娘好了,看你這只金毛大狗發(fā)情了怎么辦。
風滿足了他的愿望。
他變成了只有巴掌大小的小人。
震驚過后,季晗就后悔了。反倒是金毛,一點不介意,還直說可愛。
于是季晗更氣了,怒氣沖沖的跑到大街上。
街上人來人往,他那么丁點大有幾個人能看到?一輛飛馳而來的電瓶車眼見就要從他身上壓過,被隨后趕來的梁少柏硬生生用身體擋開了。
季晗沒事,梁少柏倒下了。
這輩子可能都醒不來。
季晗哭著求風救救他,只要梁少柏能醒,哪怕讓他永遠當個迷你人都行。
風聽到了他的祈求,她告訴他,要讓愛人醒來很容易,只要他變回原樣親他一下,就像王子親吻吃了毒蘋果的白雪公主一樣。
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要想重新變大,需要積攢很多功德,而那可能要很多很多年。
今天又比昨天長了0.1cm,可是昨天卻比前天矮了0.1cm。季小晗深知這些0.1、0.2、0.3只是測量誤差。
也許這輩子都只能這樣了。
他再也見不到梁少柏笑了。
遠遠看到梁媽媽走出來,季小晗深感一種交接的使命感,急忙啪嗒啪嗒又跑了回去。
在傍晚的風里回憶了一下往事,季小晗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極度脆弱。
想要梁少柏抱著哄一哄。
吸吸鼻子,不管,就要梁少柏抱。
季小晗蹬掉鞋子,脫得只剩內(nèi)褲,把衣服藏在床底下,從床頭柜爬到梁少柏枕頭邊。
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硬硬的。又眷戀的用小臉蹭蹭他的頰邊,涼涼的。
忍了一天的眼淚就不受控制了,豆子一樣往下掉。季小晗沿著他的肩膀跑到他的脖子里,扒住他下巴爬到他臉上,立在那里,呆呆的看著他干澀發(fā)白的嘴唇,啪嗒啪嗒掉眼淚。
張開雙手捧住他的下巴,迷你的小嘴湊上去輕輕貼住,伸出舌頭舔了舔。
好咸,都不甜了,于是他哭的更厲害了。
上氣不接下氣間忽然聽到有人說話,“小晗!
梁少柏的聲音!
一定是我幻聽了,季小晗嗚嗚嗚的抬頭,眼淚糊了一臉根本看不清啥。
有人替他輕柔的拭去淚,梁少柏蒼白英俊的臉略帶無奈,“小笨蛋,別哭了。”
季小晗已經(jīng)完全愣住了,呆呆的看著那人鮮活的臉,懷疑自己在做夢。
直到那人又對他說:“我真的醒了,你沒做夢。”
梁少柏醒了!他醒了他醒了他醒了他醒了他醒了他醒了!
季小晗歡呼一聲撲上去抱住他脖子,一邊哭一邊笑,跟瘋了似的。
梁少柏咳了幾聲,“季小晗,你這樣我很重!
聽他這樣說,季晗的眼淚就掉的更厲害了,抽抽搭搭委屈道:“我才約等于15.8cm,怎么會重……”
突然頓住,呆呆的舉起雙手看了看。
咦?他怎么變大了?
啊,他好像只穿了內(nèi)褲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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