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薄生幻夢
佇立千萬丈的云巔遠(yuǎn)眺,青年的白衣祭司服飄搖若雪,浮云穿梭,指間輕彈,流落了年華,消瘁了光陰,抓不住,縛不得,套不牢。浮沉眾世,無常無情。
那究竟是怎樣的光華?
蒼穹下,浮云上,穿插交錯的虹橋一路迤儷,飄散于世界的碎片,慢慢聚集在一個個角落,匯聚成一點點心情。云虹霓彩間若隱若現(xiàn)的神殿,莊嚴(yán)而雄偉,記錄著時間蒼茫的印記,凝固在神祗亙古不變的眼眸之中。
太一圣殿……
太一之輪……
宿命的轉(zhuǎn)輪一點一點轉(zhuǎn)動,歷史的車輪一步一步碾過。亂世動蕩,烽煙戰(zhàn)火,生靈涂炭,一次一次碾碎多少人和平安樂的夢想?
白色的長袍鼓滿了風(fēng),年輕的男子苦笑搖搖頭,雋秀的臉上有慵懶的蒼白。從華貴寬袖中緩緩抽出紫竹簫,豎立唇邊。
第一個音符在晴空之中蕭瑟蕩開。
滄桑輾轉(zhuǎn),幽怨哀訴,悲哀無奈。
商克夏,周克商……欲望與夢想,宿命不斷的糾纏,下一個,又將會是什么?
這是哪里,是……夢境么?
側(cè)目環(huán)顧,四周一片清澈流水徜徉,岸上開滿輕柔淡粉的桃花,碧藍(lán)的天空上有潔白的云朵一片連著一片,五彩的鳥兒在林中或棲息,或輕唱,輾轉(zhuǎn)低訴這無盡的歡悅與欣喜。
洞簫之聲飄散在桃花林中,眼前的青年男子白衣飄搖,溫文爾雅。
原來是你,……桓哥哥。
唇邊勾起了一絲細(xì)細(xì)的笑紋,你的微笑永遠(yuǎn)都是那么的淡雅若菊:“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會保護(hù)你的!
桃源仙境中,白衣的年輕祭司這樣許諾著。
粉色桃林,花瓣自飄落,香氣彌漫;而你的誓言,不過是……指尖流散的虛無。
我便是那樣輕易允了你的一句誓言,只因為我是那么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叵嘈胖恪;父绺,你是我最摯愛的兄長,叫我如何能不相信你?
清楚記得,昔日翠綠的小竹林中,晨風(fēng)幽幽,草木青青,那一片片的綠葉搖擺在風(fēng)中,交織低唱著魂魄的挽曲。我一個人跌坐在端木爺?shù)男∥堇,悲傷啜泣。眼淚冰涼翻涌了一遍又一遍,淚痕深深加重了一道又一道。
為什么……為什么我無法將爺爺?shù)臉?gòu)想制造出來?我是那么地氣惱、怨念自己,然而我又是那么的不甘心。爺爺留下的唯一東西,為什么身為他唯一孫女的我,竟無法達(dá)成他的遺志?就這樣磨滅嗎?就這樣只能任由爺爺?shù)挠⒚荤栉蹎幔俊?br> 我不要……
當(dāng)晨光透過小小的竹林,你俊秀的臉上遍是笑意。那時,我看到了——你竟然找到了我所需要的木材,那些適合制造出云狐的材料。
終于重新振奮起精神,我傾覆自己所有的努力制造云狐。當(dāng)看到云狐終于能動時,我是多么雀躍,拉著你的衣袖歡呼,你蒼白俊秀的面頰上也隨著我喜悅的到來露出溫和的笑意。你吹奏起了紫竹簫,夕陽落下,余暉撒遍整個竹林,給翠色的林子披上一件金色單衣。
簫聲陣陣,彌漫著曾經(jīng)的小竹林。
那段時光,是小車子永遠(yuǎn)無法忘記的美好回憶。
后來,你離開。
你臨走之際也曾邀請我們一起前去晉國。但是,我無法跟你一起走,那時端木爺病得很嚴(yán)重,根本無法離開。
而我,更不能拋棄端木爺爺不管。
亂世動蕩不安,晉國像露出爪牙的虎豹一般借以各種名義侵略周邊小國,當(dāng)烽煙終于燃燒到我的祖國,令狐國。
我無法坐視不理,我要用云狐保衛(wèi)我的祖國,并爭取為爺爺平反。那一天,晉國張狂踐踏我的家園,九龍子抓去了令狐國國君。
漆黑的地牢里,我只聽到冰冷寂寞的水聲滴答滴答著,嘴里努力分辨著我不知道。九龍子們說的什么七曜使者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然而他們不理睬我,只是不斷的拷問。
一遍又一遍。
桓哥哥,你是否聽到我的哭聲呢?你是否有聽到我心中無限的悲泣?爺爺已經(jīng)離我而去,祖國被鐵蹄蹂躪,北宮大夫投靠了晉國,國君跟著也死去了,端木爺依然去世了。
曾經(jīng)無奈地哭著,喊著,叫著,怒著。然而又有誰聽到了我的聲音?又有誰理解我的悲傷?我所有至親至愛的親人、我的國人,還是都已離我而去。
小車子覺得是那么的孤單。
那樣的孤獨無助,那樣痛苦悲傷,我真的真的無法從中解脫。
于是,我常常想起白衣的桓哥哥,現(xiàn)在的你又在何方?
那樣的悲寂無從跳脫,讓我很長一段時間陷在黑暗低調(diào)的陰影中。
直到,……直到遇見那個紅衣飄動、手執(zhí)青銅古劍的美麗女子。
——詩姐姐。
她的紅衣,她的劍;她的笑容,她的心。
她的一眸一笑都讓小車子覺得那么熟悉親切。還有當(dāng)她的手觸及我的手指,那種仿佛穿越時空的兩個人抓住了彼此依靠。
我知道,她就是我此刻唯一的親人,在這亂世中的唯一依靠,……不對,還有你,桓哥哥。詩姐姐待我就如同親人,我對她也有莫名熟悉之感。
我們一起旅行,一直到再次遇見你。
白衣翩翩,溫柔清淡。
當(dāng)她斬落掉四龍子的面具,還震驚在那或許片刻的驚艷中,我看到的是桓哥哥永遠(yuǎn)溫和淡雅如菊的笑臉:“秦奴姑娘,下次要動手請輕一點啊。”
你的風(fēng)趣,詩姐姐回劍時裝出冷淡,都讓我欣喜不已。
我們,可以在一起旅行呢。
經(jīng)歷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人,我們都一起走過,一起度過。
就算是那一次,你說你是一龍子睚眥派來混入我們的間諜,是要趁機在路上殺我們的人,我都沒有絲毫怨恨你,更沒有絲毫討厭你,因為我相信你,桓哥哥。你在路途中并沒有趁機傷害我們不是么?你一直把我當(dāng)親妹妹看,對不對呢?
后來,縱然幾經(jīng)波折,我們?nèi)齻人都是一直一起的,不是么?
我們信任彼此,我想我們應(yīng)該信任著彼此。
詩姐姐,還有你,都是我不愿意失去的人,都是我在這世界上僅剩的親人,所以我想看到你們重歸言好。
信任彼此,難道有什么不對呢?
和你們在一起旅行的那些日子,真的是小車子最幸福美好的時光。真的。
命運的交軌終歸會有結(jié)局,那個結(jié)局,不會太遠(yuǎn)。終于,直到了那一天,太一圣殿外,不見你蹤跡。
你到底去哪里了呢,桓哥哥?
金耀使者和墨老爺爺都說,你大概是進(jìn)到太一圣殿里面,那是你來的目的,不是么?然而我卻不明白,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桓哥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難道你沒有聽到?
只要讓歷史回歸到原點,迎接每一個人的,將會是一個太平盛世,一個幸福安樂的社會,一個沒有戰(zhàn)爭只有和平的燦爛時光么?你期待的難道不是讓大家都過上幸福美好的日子?阿殷姐姐、淵哥哥、火曜使者、水曜使者、月曜使者,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期待那么大家幸福的。
……雖然方法不同。
但是,他們最后不也明白一切選擇讓歷史回歸原點么?
小車子不過也只是普通的小女孩,只期待著大家都過上和平安樂的日子,期待著不要再有硝煙彌漫的戰(zhàn)爭、烽火連天、嗜血屠戮,和平應(yīng)該是最好的結(jié)局。
而你,桓哥哥,你的使命,是那么的沉重。
要小車子如何用這不諳世事的心靈,去理解你的華夏大義、家國大夢?
我和詩姐姐只想找到你,在千年之扉關(guān)閉前找到你,將你帶出來。
然而,命運輪,不可變。
巍峨莊嚴(yán)的太一圣殿中,你與詩姐姐拔劍相抗。并利用卑鄙的手段將本該勝利的詩姐姐擊倒。你可否知道,那一剎那,你在小車子心中永遠(yuǎn)溫和的笑臉?biāo)槌善,翻倒沉浮在歷史那蒼茫的波濤之中。
抱歉……
抱歉啊,桓哥哥……我無法再相信你了。
為了詩姐姐,為了七曜使者,為了千千萬萬因為硝煙戰(zhàn)火彌漫而背井離鄉(xiāng)的人們。我,車蕓將用我的云狐和你對抗。
請求你,請求你不要再執(zhí)迷下去!桓哥哥!
然而,在我的請求下,你只是訝異的揚了揚黛眉,依然不肯放棄你的夷鄙華尊之見。
你選擇依然與我對戰(zhàn)。
命運之軌早已交錯,并即將轉(zhuǎn)到終點。
然而,我不知道那個終點是什么,等待我的又是什么?
兄妹之戰(zhàn),簫聲慢起,云狐驟出,天書,咒術(shù),雙刃,亂舞,水月,流云。
寒冰與火。
古老的鐘聲在太一圣殿敲響,歷史究竟是回歸原點;或者,終究淪入你手?
云狐雙刃割破你的手,你視為唯一希望的軒轅劍,落了地,小車子戰(zhàn)勝了桓哥哥,但是卻根本沒有片刻的欣喜。
有的只是抱歉!瓕Σ黄穑瑢Σ黄鸢,桓哥哥……
你的手緩緩垂下,鮮血染紅袖口,另一手捂住受傷的胸口,蒼白俊美的臉上是憤怒悲傷,卻又無可奈何的神情。
我,會將歷史回歸到原點。
真的真的對不起,桓哥哥。你可以原諒我么?
為了死去的人,為了沒死去的人,為了所有期待盛世的人們,我必須把你在太一之輪上所刻“晉克秦”的生克刨去。
因為,小車子不想看到更多的人死去。
直到——
直到看到你的劍擊向了我的云狐。那可是我視若另一個生命的東西!……不,應(yīng)該說它比我的生命還要重要,那是爺爺留給我的唯一東西……
唯一遺物。
我絕不能任由看著你斬斷它!
所以我毫不猶豫地沖上去保護(hù)云狐。
拜托請不要……傷害我對爺爺?shù)奈ㄒ患耐校?br> 于是,你手中的劍劃過了我的胸膛。
云狐斷成了兩半。
淚作冰珠落,心化血玉碎。
我仿佛看到了你的世界,在剎那間崩塌、隕陷。
小車子真的從沒有想到過,時間交錯給我們的宿命居然是這樣。命運交軌的終點為什么竟會是這樣?
我眼看最摯愛景仰的桓哥哥,親手殺我。
我的血奔涌而出,眼淚傾瀉而下。
你看到了我的眼在流淚,卻看不到我的心在滴血。
不過,一切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你的手扶住了我的頭,詩姐姐向我伸出手,我看到你們眼中的晶瑩流轉(zhuǎn),沒有摻任何渣滓。
聞聽簫聲齊齊,感觸傷感戚戚,目睹悲哀泣泣。
我看到你眼中涌出的淚水。
滑過你的面頰,一滴,一滴,落到我的手背上。
……好冰冷,冷得像是無底深淵里最陰冷徹骨的潭水。家仇國恨就有那么的刻骨銘心,讓你的臉上,永遠(yuǎn)失去了應(yīng)有的溫柔笑容,永遠(yuǎn)沉浸在自責(zé)、仇恨與悲哀中么?
爺爺說過,眼淚晶瑩的人,內(nèi)心一定是好的,是不摻任何渣滓的。
爺爺說得沒錯,我的桓哥哥的確是個好人,我一直都明白。太室山不顧性命救我那次,我也很感激,所以,桓哥哥,……請不要再哭泣了。
我伸出了手,想要為你拭去頰邊的淚。
但是……但是……桓哥哥,你的臉好遙遠(yuǎn)……為什么我都觸摸不到呢?
小車子是絕對不會恨你的……桓哥哥。
所以……所以……桓哥哥……請你不要再哭泣了……
你聽得到我的話語么?
我要先走了。
抱歉我沒有辦法再陪伴你了,我的靈魂必須返回到一個地方去……
但是……但是……桓哥哥……請聽我說,一千年后我會再回來看你……
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沉悶之聲,千年之扉緊緊關(guān)閉。
車蕓的靈魂與我一同飛出太一圣殿之外。然而就在那一刻,我竟然忘記了要拉住四龍子的手;蛘,我是怎么也拉不到他的手。
我親眼看見他舉起了手中的軒轅劍,金色的光芒令神靈都會剎那失神,耀滿整個太一圣殿的藍(lán)光被金光所覆蓋。
然后,……然后便是車蕓身前劃開的一道巨大的傷痕。
那一刻,我的心隨之莫名哀慟。車蕓倒在血泊中,四龍子伸手抱住了她小小的身軀,眼淚早已翻涌出我的眼眶。突然記起那時斬落他面具時內(nèi)心莫名的熟悉之感,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面容,然而卻令我有剎那失神。
太室山,他為救車蕓寧愿拋棄自己性命。
在他下跪那瞬,我的夢突然清晰的出現(xiàn)在腦!啾潭渚G的山林,云霧繚繞的顛峰。
白衣俊美的青年,醇黑堅定的雙眼。
——清晰如昨。
同樣是那雙眼,此刻淚如雨下。
殷紅的鮮血染紅四龍子永遠(yuǎn)飄逸的白衣,我看到他眼中迷茫和痛苦的神情。他是真心把車蕓當(dāng)成他的妹妹,我知道。他是真心為車蕓付出了畢生親情,我們都很清楚……但是,在家國大義的簇?fù)硐拢菢拥乃,陷入了無盡的黑暗、深沉的迷惘,要對自己完全視為親妹妹的人痛下殺手,或者拋棄大義選擇停留。
同樣決絕的決定,究竟,哪一種比較痛苦?
被良心所譴責(zé),或者背負(fù)背叛自己祖國深重之罪,背負(fù)下祖國人民的唾棄。
要在這兩者之間作出選擇,或許就要背負(fù)下更深重的罪責(zé)。
命運的交錯給他開了個玩笑,或者,悲劇的主角一直是他。回到千年之前,為自己祖國稱霸天下創(chuàng)造機會,曙光究竟在前面,還是在身后?
淝水之戰(zhàn),我和他經(jīng)歷是不同時期,所以永遠(yuǎn)無法了解當(dāng)時的感覺,究竟是如何?唯一知道,眼看自己國家之師兵敗如城倒,城池淪陷予于他人,心中有怎樣痛苦?
于是,回到千年之前,選擇改變一場戰(zhàn)爭的結(jié)局。
淝水之戰(zhàn)。
秦克晉?晉克秦?
那曾是我和他的目的,然而,我們的立場卻是完全不同,不,應(yīng)該是完全對立的。
那樣的立場觀,也曾經(jīng)讓我迷失自我。
記得自己說過,當(dāng)人長成為大人,就必須被紛紛擾擾的立場所束縛,是永遠(yuǎn)不會再像無知孩童那么純真無邪的,永遠(yuǎn)不會再有那樣童真童樂之時。
于是,他選擇了家國大義。
選擇舍棄親情,舍棄對自己完全信任的可愛妹妹,而拔劍捍衛(wèi)祖國。無法對他作出的選擇作過多指責(zé),……倘若是我,或許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選擇來到千年前,選擇為了自己國家放棄掉所有,哪怕放棄自己的生命。榮耀。安樂。
那樣沉重的罪,一旦背負(fù)下了一半,就可以背負(fù)下所有。
他已到開啟信念的大門前,無法回頭。
前面迎來的是黑暗是光明早已不重要。因為,宿命不可改變。
他所流下的淚,或者是對自己所作所為的懺悔,或者是對命運之輪無法改變的苛責(zé),也或者是對命運輪齒重重交錯下印記的無盡嘆息。
千年之扉關(guān)閉,漆黑空蕩的太一大殿,這也許是最后的訣別。
空蕩蕩的大殿響起了古老沉悶的鐘聲。
長明燈依稀在風(fēng)雨中搖搖晃晃,我卻早已看不見你的身影……四龍子,負(fù)屃。
然后,是漫長的一千年。
當(dāng)我回到一千年后,等待我的是紛飛的戰(zhàn)火。苻堅大人的秦帝國最終仍是失敗了,太一之輪的力量是無可阻撓,無可抗拒的。
苻堅大人在烽火中過世了,從而令已經(jīng)統(tǒng)一的北方再次陷入黑暗動蕩的時代。歷史上的他在后人撰述下成為一個怯弱無能、剛愎自大的君主。而真正自始至終都不敢面對這場戰(zhàn)爭的晉國的宰相謝安,由于打敗了一場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贏的仗,被賦予了寬容、正義、民族英雄等等的諸多之美名,繼續(xù)過著清談佛老、不恤蒼生的生活。
更加令我心痛的是,我最敬愛的爺爺由于被時勢所迫,最終選擇背棄恩人秦國,而加入了復(fù)燕的隊伍。所以,我最后并未選擇追隨爺爺,而選擇追隨那位曾經(jīng)幫助過我的留侯夫人。并在千年之扉再度開啟之日,借助留侯夫人和云中界主人的力量,再度進(jìn)入太一圣殿,去見一位千年之前的故人。由于昆侖鏡的力量,他不會消失,由于太一圣殿的保護(hù),他也不會死去,除非選擇消失命運,否則他的生命將持續(xù)到天地的終結(jié)。
在前往太一圣殿的道路上,默默回想所有的事,漸漸了解人在時間的摺痕,歷史的碾輪之中,不過是細(xì)小的碎片,沉浮在大海無盡的波濤之上。既然如此,那么又何必制造出那么多多如繁星的立場,束縛自我,讓自身沉埋于無盡的黑暗中。
我終于明白晉文公姬大人何以是一位真正偉大的人,因為盡管被迫,被威脅,他并未背棄自己的恩人,在楚國那樣的挑釁下也退避三舍來作戰(zhàn)。
像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第一流霸主。
黑暗的太一圣殿,只有那幾盞明晃晃的長明燈永遠(yuǎn)地飄曳著,仿佛等待迷途的人回歸。去往太一圣殿的路顯得格外的漫長。就像度過了一千年,看盡人間欲望野心,硝煙烽火,戰(zhàn)爭,歷史,淪亡,復(fù)仇,黑暗,尸骨滿山,血流成河。
由于是不同時代的同一靈魂,車蕓死后,由我承載了她所有的記憶,她的情感。
爺爺,端木爺爺,墨老爺爺,云狐,竹林,山澗,當(dāng)然還有……
還有我的桓哥哥。
到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分不出哪些記憶是屬于慕容詩的,而哪些記憶又是屬于車蕓的。因為我們在不同時代可以轉(zhuǎn)生成不同的人,經(jīng)歷許多不同的事情。
時光可以變遷,然而停留永久不變的,或許只有最深重的情感。
再回首,滄海早已化桑田。所以無論記憶是屬于我還是屬于她,都早已不重要。
一千年的時間實在太漫長,當(dāng)太一圣殿的門再度開啟,我終于看到了那個垂暮的老者。白衣翻飛依然,人已衰老。
那就是我曾經(jīng)記憶中的四龍子么?
溫文爾雅,風(fēng)度翩翩,手執(zhí)一支紫竹簫的四龍子?一千年真的太長了,竟然可以讓一個人有這么大的轉(zhuǎn)變。
那垂暮老者拄著一根拐杖,緩緩向我走來。也許,是因為內(nèi)心的歉疚不已;也許,是因為人的衰老年邁。他的每一步遲緩而艱難,步步如履薄冰。
當(dāng)他終于走到石階的邊緣,再也抑止不住,慢慢向著我跪下來,那飽經(jīng)滄桑滿的眼眶由于眼淚在其中翻涌而微微瞇起,忽而瓢潑。
四龍子在石階之上,慕容詩在石階之下,中間橫著一道長長的石階,更或,是一道溝鴻。
那是一道終其一生,可能也永遠(yuǎn)無法逾越的藩籬。
他的眼淚如此單薄而倉促,那是等待了千年的懺悔之淚,從內(nèi)心緩緩滴落,原來他的眼淚也還是晶瑩而不摻渣滓的,他的內(nèi)心,自始至終都是那么善良。
太一輪淡藍(lán)的光輝浸滿了整個太一圣殿。
桓哥哥,你的白衣已無當(dāng)日光鮮。當(dāng)時間蒼茫流過,你當(dāng)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早已不再,現(xiàn)在的你,僅僅只是一個悲傷的老人。我或者看不到你當(dāng)年俊美青年溫文爾雅的桓哥哥,又或者再也看不到那個在晉國土牢中帶著面具的謙謙君子。
但是,我看得到的依然是你。
如今的遠(yuǎn)之,風(fēng)華不再的垂暮老人。
太一圣殿中的時間流逝異常緩慢,其中幾乎無任何變化,只是,物是人非。
桓哥哥……或者四龍子。
無論怎么樣稱呼都好,你永遠(yuǎn)是我最好的哥哥,我們最好的伙伴。
我向你伸出了我的雙臂,請讓我們一起張開胸襟,坦誠面對對方。面對現(xiàn)在。所有過往,我們既然改變不了,就不要再去強行留住時間的腳步。請不要再記起那令你痛苦的所有,默默守候,或是終結(jié),四龍子……桓哥哥。
……然后,你微笑了。
如今滿是褶皺的面容勾起了一絲細(xì)細(xì)的笑紋,讓我想起那時候的你。
那時候肯為保護(hù)我而犧牲自己性命,那時候幫我找到我所需要的木材,那時候……那翠綠的小竹林下,風(fēng)中吹簫的白衣男子。
青碧竹林下,白衣曲意動。我以我笑顏,再向那時人。
猶記起,那白色的祭司服鼓滿了清風(fēng),年輕的男子再次拈起那支紫竹簫。吹響,滄桑輾轉(zhuǎn),幽怨哀訴,悲傷與無奈。
一曲樓臺鳳凰去,如今還是當(dāng)時人?
……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白衣翩翩的祭司流散之簫聲;
紅衣艷艷的少女飛揚之秀發(fā);
黃衣落落的女孩純真之眼神。
當(dāng)然……還有云狐。
結(jié)束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千年,春秋,情怨,愛恨,家國,夷夏。我沒有留住這一個盛世,卻仍然期待著下一個盛世的到來,那富饒輝煌國泰民安之盛世。
只是……只是到了那時,不知是否還有人能記起,鳳凰臺上那吹簫人?
……我的,遠(yuǎn)之。
注注注注:漢《劉向˙列仙傳˙卷上˙蕭史》: 蕭史善吹簫,作鳳鳴。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作鳳樓,教弄玉吹簫,感鳳來集,弄玉乘鳳、蕭史乘龍,夫婦同仙去。
汗……本來鳳凰臺上吹簫應(yīng)該是蕭史弄玉啦……可是人家就喜歡桓遠(yuǎn)之吹簫,一吹簫就讓我想起鳳凰臺……所以……后面就請忽略吧哈……
另:本篇最后一句無意義,請忽略。蔷洳皇俏艺f的……是嬴詩說的……啊?她沒有說嗎……那就是我逼她說的……反正無意義,禁止討論。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