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所有因為獨特而孤獨的。

　　01.

　　“你相信上帝嗎？”
　　——相信
　　“你怎么能相信上帝呢？”
　　——因為我無法相信人類。但我必須得相信一樣?xùn)|西，不然我會墮落，墜入深淵.......萬劫不復(fù)。

　　02.

　　什么是有罪？
　　根據(jù)現(xiàn)在的大陸法，主要是指有犯法行為，或是有犯法行為的人。但法律也是人規(guī)定的，它看起來冷酷無情，鐵面無私，但實際上漏洞百出。

　　秦明看了一眼方木。
　　他正好從老式的樓道里出來，強烈的日光讓他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老式樓房里昏暗環(huán)境的眼睛睜不開，瞇著眼睛抬起了手試圖遮擋一些光芒。

　　“怎么樣？”

　　“自殺。”方木嘆了口氣，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和之前猜想的一樣�！�

　　秦明撇了撇嘴，看著方木眉宇間揮散不去的疲憊不知道該怎么勸，張了張嘴道，“你在電話里說的可不是這樣�！�

　　方木閉了閉眼。

　　“昨晚你還說兇手的心理畫像很清晰，應(yīng)該不會錯�！鼻孛饕苫蟮膯柕馈�

　　“都錯了。”方木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語氣中盡是無奈，那濃濃的不甘和悲憫之后的憤怒已經(jīng)淡薄，但秦明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點，這讓他的懷疑越來越重。

　　“我們都弄錯了�！�

　　秦明皺眉，“什么意思�！�

　　方木迎著光，刺眼的陽光惹的他眼底不自覺的涌上一層薄淚，稍一眨眼就墜在了睫毛上，晶瑩剔透的在陽光下折射出斑駁的亮斑。

　　“其實她身邊的每個人都有罪�！�

　　秦明安靜的站在他的身后，聽他的聲音像一團蒲公英，被風(fēng)吹散又隨處落下，寧靜的像一幅畫。

　　“她的父母很早過世，于是被送去了孤兒院，不久之后便被領(lǐng)養(yǎng)，可惜養(yǎng)父母是有心理障礙的人，時常對她施暴，毆打她，甚至把她綁在陽臺上用衣架子抽她……”方木的嗓音里不自覺的帶上了一分同情，“之后因為養(yǎng)父母做的太過，被鄰居發(fā)現(xiàn)，她的養(yǎng)父母被告了，而她則再次被送回孤兒院，直到成年。”

　　“她出來打工，卻屢遭不幸，好不容易在服裝店找到工作，卻差點被老板□□。她消極了一陣子，卻因為即將面臨交不起房租的威脅而不得不在酒吧找了一份工作，與此同時也在這個時候她遇上了一個男孩，兩人互相傾慕，但那男孩卻因為家庭過于顯赫而被父母阻攔不能和她在一起，男孩過于悲傷之后被他的狐朋狗友陷害吸了毒，幾次向她借錢，她在走投無路之后只能選擇自殺�！�

　　秦明沉默了一會兒，道，“自殺方式？”

　　“漂白劑加潔廁液一起喝了下去�！狈侥镜�，“她死的很痛苦。”

　　秦明卻突然笑了起來。
　　方木疑惑的看向他�！靶κ裁�？”

　　“只是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
　　“什么電影？”
　　“忘了�！�

　　秦明道，他的聲音淡淡，仿佛就是這樣，不論遇到何種為難的事情他始終是那個表情，那個語調(diào)，平淡像開水，寡薄無味。

　　“情節(jié)很類似，同樣是走投無路的年輕女子，每個和她有過往來的人都是幫兇，而這些也就成了她自殺的導(dǎo)火索�！�

　　“和現(xiàn)實不同的是——”秦明在方木好奇的目光中有些得意的揚了揚眉毛，“影片中有個和上帝諧音的探長拯救了她�！�

　　“她沒死？”

　　“死了。千真萬確的。”秦明瞇起眼睛細(xì)細(xì)的回憶道，“而在她死之前探長去找了間接導(dǎo)致她自殺死亡的那一家子，但是他們并無悔改之意，并且在打電話給醫(yī)院確認(rèn)并沒有自殺死亡的人之后把酒言歡，于是探長——或者說，上帝，選擇帶走了她�！�

　　簡短有力的敘述，方木即使不用想象都能明白影片不過是反映世間百態(tài)的一種方式。他搖了搖頭，然后坐進了副駕駛的位置。

　　秦明也沒說什么，跟著上了車。在看見方木仍然陷在自己的思緒中的時候他按了按方向盤上的喇叭。破舊小區(qū)不堪的街道上一條小野狗被驚的狂叫起來。方木這才驚醒一般的看向秦明。

　　“去哪兒？”

　　“回警局吧，還要錄口供。”方木想了想又道，“你才從臨市趕回來不回去休息嗎？”

　　秦明一踩油門車子就滑了出去，他熟練的轉(zhuǎn)動方向盤左拐出了狹小的小區(qū)，眼睛看也不看方木的道，“這里搭不到車，我送你�！�

　　秦明都這樣說了，方木也不好再說些什么，于是偏過頭看著窗外，不一會兒思緒又飛到了案件上。

　　秦明見他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心知這人一定是又想了太多，想開口勸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又在想剛才的事？”
　　“��？”
　　方木下意識抬頭，在對上那人幽邃的目光后像做賊一樣緩慢的點了點頭，“嗯……”

　　“只是在想，每個人活在世上一言一行都會影響很多人，而這個女孩身邊的人卻將所有的負(fù)面影響都剖開給她看，這未免太殘忍�！�

　　“他們也不想的�！鼻孛鞯溃拿纨嫪q如化不開的冰霜，眉間攢著千年的積雪，乍一眼只覺得冷漠異常，而方木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些，所有他能沒有一絲負(fù)擔(dān)的直視秦明。

　　“比方說你剛才告訴我的，那個自殺的女孩故事里還有一個兩廂情悅的男孩？你要知道世上并不是所有你愛著的人都會愛著你�！�

　　“所以這算這個案子里比較溫情的一點？”

　　秦明看了一眼方木試探的表情，嘴角無意識的勾了勾，“可以這樣認(rèn)為。”

　　方木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但依然還是有些繞不開。

　　“但有罪的人卻沒有辦法受到懲罰，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罪，還沉浸在自我虛榮和盲目的世界里沾沾自喜�！狈侥镜难劬Υ瓜聛�，眼底一團混沌。

　　“上帝沒有辦法拯救每一個人�！�

　　秦明想了想，又繼續(xù)道，“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不幸的人，上帝無法顧及到每一個，所以需要自救。”

　　“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自救。而這個世界越來越糟糕�！�

　　“你知道在那個電影之后發(fā)生了什么？”

　　方木疑惑的看向秦明。

　　“電影里的故事發(fā)生在1912年的英國，一戰(zhàn)1914年爆發(fā)。”秦明停在紅綠燈路口，他把手搭在方向盤上轉(zhuǎn)過臉去對著方木，“如果人類現(xiàn)在不能反省自己，那么之后也一定會在血泊中，在痛苦中難堪的死去。這就是上帝對我們的懲罰�！�

　　方木放棄了和秦明對視，雖然他覺得秦明說的有理，卻依然不能讓他的心情變得輕松一些。

　　“這個世界不會再好了�！鼻孛鞯难壑袆澾^五彩斑斕的火光，“卻也不會再壞了。”

　　“我們的職責(zé)不過是為了制止世界的繼續(xù)惡化不是嗎？”

　　方木聞言眼中似有光芒一閃而過，他喃喃道，“趁著現(xiàn)在還沒有變成地獄……”

　　“所以一切都來得及。”

　　03.
　　所以說。
　　為什么要把自己變成上帝呢？

　　秦明不解的拿起一本厚實的專業(yè)書籍。他的頭發(fā)半干的沉寂在空氣里，身上還帶著剛剛洗完澡特有的水汽感。

　　他似乎已經(jīng)忘了雨夜給他帶來的驚恐，自打方木出現(xiàn)在他的生活以后，但有些不公平的是，他好像并沒有對方木產(chǎn)生相同的影響，也或許是他不知道而已。

　　人是被拋入世界、能力有限、處于生死之間、對遭遇莫名其妙、在內(nèi)心深處充滿掛念與憂懼而又微不足道的受造之物。
　　這個受造之物對世界要照料，對問題要照顧，而自己本身則常有煩惱。
　　處于眾人中，孤獨生活，失去自我，等待良心召喚，希望由此成為本身的存在。

　　終將有一天，人對這個世界表達出摧枯拉朽的恨意，那種想要毀滅和生成地獄的念頭逐漸侵蝕每一個或許普通的個體，自殺，殺人，或者被殺。
　　所有沾了鮮血的東西都染了罪惡。
　　那像禁忌，碰不得，卻意外惹人喜愛。

　　孤獨的靈魂漂浮在塵世，或許高傲，或許頹廢，我們不得而終，而生命卻從一而終。上帝在我們臨行之刻用充滿悲憫的目光看向我們，用冰冷的手握住我們的雙手。
　　他從不愿我們上天堂。
　　但我們大多數(shù)人也不至于下地獄。
　　于是人間便有了太多孤苦徘徊的靈魂。

　　而上帝的存在，是一個信仰，抑或是只是人類心中的自我救贖？
　　不過罪惡者的自我討伐罷了。

　　背上還未結(jié)痂的傷口微微滲出血珠，肌肉被牽拉帶出的疼痛感讓秦明不經(jīng)意的皺了眉。臨市的案子相當(dāng)棘手，比這次的案件兇險很多，秦明有些慶幸不是方木出警，不然他可不能相信上帝先生會把自己弄成什么樣子，即便如此，他也是被劃了道不淺的口子。

　　在醫(yī)院草草處理完傷口變往回趕，下了高速便第一時間沖去現(xiàn)場，好在方木順利的解決了，不然聽他的口氣還以為有多復(fù)雜呢。

　　傷口似乎有些感染，秦明覺得微微有些難受了起來。

　　他放下書籍，轉(zhuǎn)身倒在床上休息了。
　　被反扣在書桌上的手機一直響到?jīng)]電自動關(guān)機也沒有吵醒他。

　　04.
　　當(dāng)他醒過來的時候似乎已經(jīng)好了很多，渾身上下充滿了力氣，頭腦也是一片清明。他剛想伸手，就發(fā)覺被子里有一團人形生物壓著他的胳膊，稍一動手指立刻傳來被千百萬只螞蟻啃食的酥痛感。

　　床頭柜上似乎還放著一大堆東西，大小繃帶，消毒液，還有退燒藥，各種牌子的都有，每盒都被略顯粗暴的拆開。秦明好奇的伸手拿過來看了看，眼睛粗略掃過去至少三種退燒藥！

　　……
　　從來感冒發(fā)熱不吃藥的自己這次沒被方木毒死真好。

　　看見被窩里那張熟悉到不行的睡顏，秦明的嘴角不經(jīng)彎了彎，然后伸手將那人往自己懷里攬了攬，整個動作自然無比。

　　05．
　　我們還有時間。
　　我們還有鮮血。
　　如果可以。

　　06.
　　我來親手為你打造這，下一個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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