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來個小和尚

　　一

　　小和尚清規(guī)戒律，在山上生活了十八載。
　　小和尚法號空塵，意在忘卻紅塵，四大皆空。
　　下山前，師父問他，“空塵，你可知為師此次遣你下山目的何在？”
　　小和尚答，“普渡眾生。”
　　師父又問，“那你可知佛道之根本？”
　　“慈悲乃佛道之根本，慈愛眾生并給與快樂，稱為慈；同感其苦，憐憫眾生，并拔除其苦，稱為悲�！毙『蜕胁患偎妓�。
　　“既然你有如此的覺悟，那為師便放心了，”老和尚長嘆一聲，似乎在擔心什么，“有慈悲心的人，才能普渡眾生，才能成佛。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切記切記。”
　　空塵小和尚謹記師父的話，心存善念，多行善事。
　　又想起師傅最后一句話，是什么讓師父如此擔心，要再三囑咐？
　　百思不得其解以后，他決定順其自然。

　　二

　　小和尚路過一片林子，坐下歇腳，順便就拿起隨身干糧啃起來。
　　忽聞頭頂一個清脆的聲音落下，“我可要餓死了，小和尚可否請我吃干糧？”
　　小和尚抬頭，就見一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斜倚在樹上。
　　那少年唇紅齒白，一雙眸子大而有神，卻穿了一件妖冶的紅裝，再加上那樣嫵媚的姿態(tài)，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小和尚雖覺奇怪，但并不多問，只一本正經(jīng)地糾正道，“貧僧不叫小和尚，貧僧空塵，請問小施主如何稱呼�！�
　　“哦哦，空塵小和尚你好啊，我叫塵空�！鄙倌甏蟠筮诌致涞降厣希t衣飄飄。
　　小和尚合掌，“阿彌陀佛，施主莫要尋貧僧開心，施主不愿說，那自有施主的道理，貧僧不問便是了�！�
　　少年搶過小和尚手里還未啃完的干糧，咬了一口，邊嚼邊說，“你這和尚實在是太無趣了……”
　　突然他停下來靜靜聽了片刻，隨即就開始脫衣服，邊脫還邊說什么“送佛送到西”。小和尚目瞪口呆，手足無措。
　　少年脫下外袍，見小和尚那呆樣，笑道，“你這呆和尚，想什么呢？我被惡人追殺，你這小和尚心善，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對不對？”他循循善誘，小和尚呆呆點頭。
　　“那你幫我引開他們好不好？” 說著把那外衫套在小和尚身上，一指北方，“去吧，你向那邊跑�！闭f完就先跑了。
　　小和尚站在原地，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后面?zhèn)鱽砩倌甑穆曇�，“哎，對了，我叫季冷，你可要記好了啊�！?br>　　有一群人吵吵嚷嚷地過來了，邊喊著“在這邊”、“抓住他”之類的話，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和尚也拔腿就跑。
　　季冷？這名字就跟那身衣服一樣，和這小施主一點都不搭。小和尚邊跑邊想。
　　終于甩掉了那幫人的小和尚，將紅色的外袍脫下來裝進了包袱，想著下次見到季冷小施主的時候還回去。
　　而另一邊疲于逃命的季冷也在嘀咕，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啊，看來下次見到那呆和尚得好好的道個歉，邊想邊咬一口手中的干糧。

　　三

　　這日小和尚來到了陵城，近日這陵城來來往往的人格外多，都是些江湖人士，據(jù)說還都是名門正派，這次群聚陵城，是來討伐沉星殿的。
　　這沉星殿聽起來還挺文雅，卻是一個實打?qū)嵉哪Ы虛?jù)點。
　　小和尚聽那些正派說這魔教教眾練的邪功詭譎陰險，需要以人血為引，殘害無辜，無惡不作。
　　小和尚也聽那些正派說這沉星殿殿主名叫季梟，長相妖孽，殿內(nèi)還有一個少主，是殿主的義子，名叫季冷，至今還未有人見過其真面目，還據(jù)說父子倆極愛紅衣。
　　那殿主有心培養(yǎng)季冷，所以早已不再掌管教中事務(wù)，兩年前離開沉星殿去云游了�，F(xiàn)在殿中事務(wù)都是那個叫季冷的在打理。
　　小和尚日前才見過季冷，小施主雖然不怎么靠譜，但那少年眉目端正，雖然他利用了自己，但小和尚還是相信是少年玩心重，并非窮兇極惡之徒。
　　小和尚看著那幫人聚在一起，商議如何鏟平沉星殿，如何處理魔教教眾，每每到這時，他總是閉上眼，雙手合十，嘆氣：阿彌陀佛。
　　沉星殿地處落日峰頂，據(jù)說當時季梟建立沉星殿時，在選址的時候來到這落日峰上，對這名字十分滿意，于是就說，“既然你是落日峰，那我魔教就叫沉星殿了�！�
　　這落日峰地勢險峻，沉星殿易守難攻，所以眾人合計著要智取。
　　這日，有人透露在城北十里竹林見到過紅衣少年，疑似沉星殿少主，各門各派清點人數(shù)準備出發(fā)，小和尚也隨眾人去了。
　　他們確實找到了中毒受傷后的季冷，季冷信錯了人，被心腹下毒重傷后，才知那心腹竟是多年前就混進殿內(nèi)的白道中人，他拼著命逃到了這里，正在運氣療傷。
　　聽到動靜，他睜開眼，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小和尚，他對他微微一笑，嘴里說了句什么，不過聲音太小，眾人都沒聽清。
　　眾人不費吹灰之力就抓到了季冷，關(guān)在地牢里，怕他逃跑，還用鐵鏈鎖了琵琶骨，在魔教未滅之前，他們可不敢小瞧季冷，誰知道會不會有同伙來救這小魔頭。
　　每天都會有人悄悄來，逼問著什么，各種刑罰都用過了，可是少年軟硬不吃咬死自己不知道，白道中人想不通為何這小魔頭會有這么硬的骨頭，而他才只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小和尚也是不解，他不解為何都抓到了人，一邊說著這魔頭害人不淺，一邊卻又留著他的性命。

　　四

　　所有人都去參加剿滅魔教的行動了，小和尚沒有去，他阻止不了他們，只能控制自己。乘著夜色，小和尚悄悄摸入地牢，他不知道為什么來這里，他只是覺得季冷不是壞人。
　　沒有人看守，出乎他的意料，或許那些人覺得現(xiàn)在的季冷已翻不出什么浪花，因為就在今日，沉星殿將要滅亡，他們堅定地這樣認為。
　　聽到開門聲，季冷微微抬了抬眼，他傷勢太重，何況每天來的人都是一樣的手段，連眼皮都懶得抬。
　　看眼前的季冷，讓小和尚震驚，遍體鱗傷，幾乎認不出是那日意氣風發(fā)的小施主。
　　小和尚覺得殘忍，默念“阿彌陀佛”。
　　季冷覺得今日來的人有些奇怪，努力抬起頭，看到小和尚，怔了怔，“空塵大師也是來要我魔教功法的嗎？我本以為大師慈悲為懷，對那些身外之物都是不在乎的�！�
　　“小施主何出此言？”小和尚有些懵，他聽不懂他的話。
　　“那你知道他們?yōu)槭裁床粴⑽覇�？”季冷不解，看來這小和尚不知道功法的事，那他來干嘛？
　　小和尚撓頭，他不知道。
　　季冷明明知道這時候不應(yīng)該想這些，但是他覺得小和尚剛剛撓頭的動作很呆，還有些，恩，可愛。他笑，“他們只是為了我沉星殿的功法罷了，功法叫沉星功法，在那些人口中強大到可以沉星落日，想我沉星殿早已退出江湖，那些詆毀我沉星殿的傳言只是給他們搶奪功法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一口氣說這么多，他有些乏力。
　　小和尚看著季冷，他想不通這種情況下，這小施主怎么還笑得出來。一瞬間，他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小和尚用內(nèi)力震斷了鎖著季冷的鐵鏈，把他背在背上，季冷吃驚，“你要救我？”
　　“是！”小和尚回答的堅決。
　　“你不怕與整個武林為敵？”季冷提醒他。
　　“你不是壞人，我佛慈悲，貧僧不能不管�！�
　　“如果那些人借此機會為難少林呢？”季冷明知道如果小和尚放棄救他，他便再沒機會，即便如此，他也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貧僧自當為此負責，小施主不必掛心�！毙『蜕忻靼准纠涫呛眯�，但要他袖手旁觀，他做不到。
　　季冷啞然，他還是小看了這小和尚。小和尚不會不明白他這樣做的后果，既然如此，那便相信他一次吧，反正最壞的結(jié)局也不過是個死。

　　五

　　季冷掛念魔教眾人，于是小和尚運足內(nèi)力，腳下生風，背著季冷，拼命往落日峰趕。
　　遠遠就見落日峰一片火光，照亮了半邊天。
　　季冷動彈不得，小和尚就感覺他的頭窩在自己肩上，身體微微顫抖，小和尚嘆氣，阿彌陀佛。
　　他們準備從密道上山，卻聽到密道前面?zhèn)鱽黼[隱約約的人聲，人數(shù)還不少，心里一緊。
　　而當季冷逐漸聽清人聲的時候，他一直以來提著的一口氣終于放下了，頓時就暈了過去。
　　前面來的是誰呢？
　　來人舉著火把，借著火光，小和尚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兩個人，一個一身紅衣張狂，相貌艷麗，在火光下竟有些妖冶，小和尚估計這就是那沉星殿主季梟了，果然名不虛傳。另一個書生打扮，看著柔柔弱弱，但小和尚覺得人不可貌相，既然能與沉星殿眾人站在一起，那肯定也是個厲害角色。后面跟著的長長一串人，應(yīng)該都是教徒吧。
　　小和尚覺得慶幸，這么多人都沒事。
　　對面人顯然也看到了他們，所有人嚴陣以待，季梟覺得必要的時候，可以殺了這小和尚。但是季梟的眼睛在看到小和尚背上的人的時候，“我的小星星啊，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為父替你報仇！”季梟撲上去。
　　小星星……不光是藍澈他們，小和尚聽到這個稱呼也是嘴角抽了抽，原來季冷還有這小名啊，只是。
　　小和尚發(fā)現(xiàn)這季梟施主的性格真是和他的外貌，他的地位一點都掛不上號。
　　他旁邊的書生模樣的人，快步走過來從小和尚背上接過季冷，開始把脈。
　　“阿澈，怎么樣？”季梟很急切，季冷畢竟是他養(yǎng)大的，關(guān)心則亂 。
　　“有救，但還缺一味草藥，”叫阿澈的郎中面有難色。
　　“是什么，我去找。”季梟說。
　　“還是貧僧去吧，季冷小施主現(xiàn)在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小和尚看向藍澈，“施主請說吧。”
　　“那就有勞這位小師父了，”藍澈拱手，“這藥叫做石龍盤，向西方百里之外的截云峰上有，只是這截云峰高入云霄，怕是難上�！彼{澈道，“而且，我只能先用內(nèi)力控制冷兒的傷勢，使其在七日內(nèi)不會惡化，若是七日之內(nèi)你不能趕回來，那么縱是神仙來了也難救，小師父可明白？”
　　“貧僧明白，那貧僧這便去了�！�
　　“夜間行路多有不便，小師父不若明日再走�！彼{澈擺擺手，“況且小師父這一路狂奔也是累了吧，若遇到白道眾人反而不妙�！�

　　六

　　所有人躲在密道里。
　　幾個人坐在火堆旁，火光在各人的臉上明明滅滅。
　　季梟和藍澈聽到白道齊聚陵城就知大事不好，可是他們極盡全力，仍遲了一步，整個魔教已經(jīng)著起了火，他們只來得及救出魔教的少部分人。

　　第二日一早，小和尚便出發(fā)了。
　　他既然決定幫忙，那便沒有不盡力的道理，他本就是憨厚的人。
　　江湖上有人在找他，準確來說是在找季冷。
　　小和尚躲躲藏藏，總算是來到了截云峰下，七日之約已過三日。
　　待狼狽采下草藥，已剩僅僅兩日時間。
　　緊趕慢趕終于在最終期限到來之前趕到，季冷只剩最后一口氣，只是小和尚也快厥過去了。
　　焦急的眾人也是又一陣忙亂。
　　季冷性命是無憂，只怕這武功是廢了，身體也會比以往差上許多。

　　之后季梟解散了沉星殿眾人，剩下的人都需要過自己的日子，他們不必繼續(xù)為沉星殿賣命。
　　季梟把沉星殿多年以來積攢下來的財富分給眾人，能保他們一生富貴，讓他們隱姓埋名去生活，雖然白道主要針對的是季冷，但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一點也比未來后悔強。
　　眼看季小施主的傷勢一日好過一日，小和尚覺得自己在此事上耽擱太久，是該離開的時候了，況且也不知自己為少林帶來多少爛攤子，現(xiàn)在最主要還是先回少林，告知師父再做打算。
　　可是季冷說，“白道中人沒有拿到秘籍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小和尚你如此狠心，竟讓我一個人面對那如狼似虎的白道中人嗎？”竟有泫然欲泣之感。
　　“以季梟施主的能耐，保小施主平安自是不在話下�！焙图纠湎嗵庍@么久，小和尚也算是發(fā)現(xiàn)了，這小施主撒嬌賣萌功底之深，讓他深感無奈。
　　“是啊，是啊。”季梟也湊過來，慈父的光芒閃呀閃。
　　“義父還要和藍叔過美好的二人世界，不便打擾，是吧藍叔。”季冷又轉(zhuǎn)向旁邊的藍澈。
　　誰料藍澈這時卻也不買賬，淡淡地說，“冷兒身體還沒好，需要郎中照顧�！�
　　季冷仰頭望天。

　　七

　　終于在季冷的軟磨硬泡下，季梟和藍澈答應(yīng)暫時離開，只不過季梟走之前，拉著季冷的手絮絮叨叨，囑咐這囑咐那，那不舍的眼神讓季冷好好地愧疚了一番。
　　然后，他們上路了。
　　季冷的傷勢未愈，不宜過度勞累，邊走邊停，耽擱了不少時間，索性他累的時候小和尚就背著他。
　　剛開始的時候，季冷倒是規(guī)規(guī)矩矩趴在小和尚背上，歇好了就下來走一走，隨著傷勢漸好，他倒覺得小和尚背著挺好，走的還快，反而不想下來了。
　　小和尚性子好，也由得他。
　　有時候季冷就說說笑話，其實就是小時候和季梟一起生活時的趣事。
　　說來也是巧了，雖然季梟和季冷并非親生父子，可這一大一小的性格就跟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活躍得天上有地下無。
　　小和尚有時候聽著聽著就想：要是沒有藍澈的話，估計這沉星殿早就解散了吧，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季家兩位施主都不像是很靠譜的人吶。
　　“阿彌陀佛，背后不可論人是非！”回過神來的小和尚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腹誹別人，吃驚之余竟是直接脫口而出了。
　　正講的起勁，季冷聽到小和尚自言自語，待聽清以后，好奇，“咦？小和尚你說誰壞話呢？”
　　“貧僧……貧僧……”一連幾個貧僧說出口，小和尚也是沒交代出什么，難道要說，哎呀，你們父子倆都太逗了，貧僧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不說小施主怎么樣，小和尚自覺還是要臉的。
　　“哎呀小和尚，什么貧僧施主的，聽著別扭死了，”季冷覺得貧僧這兩個字聽著扎耳朵，想了想，語氣竟然有些惆悵，“其實啊，我原名是叫沉星的，只是后來，義父嫌這名字不吉利，可能是義父性格太跳脫了吧，所以希望我像藍叔那樣穩(wěn)重點，有個未來沉星殿殿主主的樣子，就給我改名季冷，咱們現(xiàn)在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難過了，以后小和尚你就叫我名字吧，”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嘟囔一句，“只要不是小星星就好。”看來他也對“小星星”這個稱呼接受無能。
　　季冷趴在小和尚背上，還在他耳邊絮絮叨叨，糾結(jié)的樣子有些小可愛。小和尚失笑，“……”

　　八

　　他們趕到少林的時候，少林已被白道眾人圍得密不透風，口口聲聲喊著交出魔教余孽季冷，他們要為民除害，任憑少林眾僧怎樣解釋都無濟于事，他們早已認定少林與魔教勾結(jié)。
　　出家人本該無怨無怒，無嗔無癡，小和尚不知為何，卻突然憤怒起來，這些人欺人太甚。
　　他讓季冷藏起來，一個人走了出去。
　　“阿彌陀佛，不知眾位施主齊聚我少林所為何事？”盡管心知肚明，還是要裝傻一番。
　　突然看到他出現(xiàn)，少林眾和尚和其余的白道人士都欣喜不已。
　　少林和尚欣喜的是，空塵來了，就可以解釋清楚了。
　　白道眾人欣喜的則是，小和尚來了，那季冷就沒跑了。
　　“空塵，你回來啦�！贝蠛蜕写让忌颇�，那是小和尚的師父。
　　“恩，師父�！毙『蜕悬c頭，自己給師父和師門添麻煩了。
　　“小和尚，交出魔教余孽�！庇腥撕�。
　　“交出魔教余孽，交出季冷�！痹S多人附和。
　　小和尚看看師父，師父依然慈眉善目地笑著，對他點點頭。
　　小和尚脫下袈裟，疊的整整齊齊，交給師父，“師父，對不起�！彼幌虢怀黾纠�，也不能讓師門替自己承擔后果。
　　大和尚伸手接過，依舊是慈眉善目，看向徒弟的目光里里含著一絲悲憫，仍然對他點點頭。
　　“從今日起，少林再無空塵和尚，我所做之事也再與少林無任何關(guān)系�！奔热蛔隽藳Q定，他就有承擔后果的決心和勇氣。
　　少林眾人在方丈的指揮下慢慢退去，緩緩關(guān)閉的山門，最終阻斷了小和尚看向眾位師兄弟最后的留戀，小和尚回頭，目光變得堅定。
　　白道眾人俱是不解，有人大聲問，“一個魔教少主，值得小和尚你如此毀壞前程嗎？”
　　躲在暗處的季冷也是一驚，這呆子，來之前就做了這樣的打算嗎？
　　小和尚卻不卑不亢，“一個壞事做盡的沉星殿少主，當然不值得，我想保護的這個季冷，只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他沒有做任何壞事，卻被你們渲染得臭名昭著，只為得到魔教的一本功法，在我看來，你們這些打著懲惡揚善的旗號，卻只會傷害無辜之人的人，你們一口一個魔教，一口一個喪盡天良，在我看來，你們才是真正殺人不眨眼的窮兇極惡之徒�！毙『蜕邢嘈牛纠淠欠N天真純良，喜歡惡作劇的性子，根本不是在一個惡貫滿盈的地方長大的孩子的樣子。
　　“住口，交出季冷！”有人喝道，顯然是被說到了痛處。
　　“怎么，心虛了？”放飛自我后，小和尚像變了個人似的，伶牙俐齒。
　　“抓住他，逼問季冷下落�！辈恢l喊了一句，眾人一哄而上，小和尚束手就擒。

　　九

　　無論如何，小和尚還是咬緊了牙關(guān)不松口，他覺得季冷不是壞人，所以他就舍了命去搭救，這是他的底線。
　　季冷再也藏不下去了。
　　“這就是所謂的武林正派，原來是如此欺負一個小和尚的，真是讓本少主大開眼界，”季冷手里提著一本書緩緩走出，冷冽的嘴角帶著嘲諷，“本少主倒是好奇，不知傳出去，你們這些武林正派的臉往哪擱？”
　　“是季冷，他手里的，是功法！”一聲驚呼，所有人就像忘記了小和尚，齊齊向季冷沖過去，誰先殺死季冷功法就有可能是誰的。
　　季冷知道今日在劫難逃了，只是連累了小和尚，他略帶歉意地看向小和尚，卻突然發(fā)現(xiàn)小和尚已經(jīng)不在原地。
　　手中的功法被季冷用內(nèi)力燃盡，眾人的劍也接穿過了□□，只是眾人都愣了，季冷也愣了。
　　驚訝過后的季冷，就感覺渾身的血液都要凍結(jié)，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心臟部位傳出來。
　　前面，赫然是背對自己將要倒地的小和尚，無數(shù)把劍從小和尚身上穿過，讓小和尚看起來像個刺猬，他那件一向素凈的袍子被大片鮮血染紅。
　　季冷顫抖著雙手，接住緩緩落地的身影，小和尚現(xiàn)在一定很后悔吧，后悔遇見了自己，后悔救了自己。
　　季冷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像是要把余下這多少年的眼淚一下流完了。
　　眼淚一顆顆掉在小和尚臉上，小和尚微微睜開眼，“不要哭。”
　　“為什么要救我，你明明知道只要我死了，就會少掉很多麻煩，為什么還要救我？”季冷泣不成聲，眼淚鼻涕一股腦地往下掉。
　　小和尚抬起手，想幫他擦一擦，終是無力地放下，只有那雙眼，久久盯著那張哭花了的臉，“因為我，舍不得你死啊……”季冷像是他的劫數(shù)，遇到季冷，他不便當不了佛，也不想成魔，只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十

　　多年后，提起最后那場屠殺，當年僥幸活下來的人仍然心有余悸，魔教少主悲痛欲絕之下，殺性大起，以一人之力便挑了在那里的正派所有人，正派之人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以來對魔教的實力估計有多荒謬，那完全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如果不是關(guān)鍵時刻少林挺身而出，當時他們所有人都將死在那里。
　　少年被阻止后，拔劍自刎在小和尚身旁。
　　有離得近的小和尚依稀記得，那一刻，少年笑了，他動動嘴唇，好像在說，“小和尚，等等我，黃泉路上那么孤單，我怎能放心你一個人走。”
　　尸山血海，笑靨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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