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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
他躺在沙發(fā)上,手中的遙控器掉了下來。電視機(jī)里放著重播了許多次的電視劇。
迷迷糊糊地快睡著了,忽然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那敲門聲比窗外的雨還急促!岸歼@么晚了……”他揉了揉腫起來的眼睛,開了門。
來者是陳安。他背著一個大背包,套了一件單薄的紅色格子衫,懷里還抱著幾本厚厚的畫冊。
他全身沒有一塊干的地方。發(fā)梢、衣擺、背包,都在滴水。
“別趕我走,我沒家了!标惏残α耍翢o血色的嘴唇勾了起來。
他瞬間清醒了,知道他們的事情瞞不住了。
他一把把陳安拉進(jìn)來,又趕緊關(guān)上門,把所有想要侵蝕陳安身體的冷風(fēng)擋在門外。
他緊緊抱住陳安,想說些什么安慰他,卻又什么都說不出。心里跟喉嚨一樣被堵住了,憋屈而又難受。只有眼睛,眼淚跟斷了線似的流出來。
“就在這住下吧……別走了,別走了……”
“知道啦。冷啊,先給我換身衣服啊……”陳安直打哆嗦。
他們是在去年春天認(rèn)識的。
那天,陳安在湖邊寫生,他好奇,走過來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眼睛便被畫上栩栩如生的鴨子抓住了。
陳安很專心,畫完后伸了個懶腰,伸起來的手不小心打到他后才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
陳安略帶抱歉地笑笑,他沒有在意,直夸陳安畫得好。
陳安說謝謝,他點(diǎn)點(diǎn)頭,問他經(jīng)常來公園畫畫嗎……
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兩人聊開了。
他了解到陳安想上美院,但家人不給;陳安了解到他是個普通的小職員,家人每月都催一次婚。
似乎對對方的了解也就這樣了,但到周六時,兩人還是習(xí)慣性地出來聊聊天。最先是陳安發(fā)出的邀請。
本該往忘年交的方向發(fā)展的,卻發(fā)展成了忘年戀。
那天,陳安遞給他兩本畫冊。他翻開來看,畫的全是他,連眉毛上邊那道細(xì)小的傷痕都畫得很清楚。
“你懂我的意思吧?”陳安挑挑眉,吸了口橙汁。
“我懂!彼麜囊恍Α
他知道陳安只畫自己喜歡的東西——雖然自己不是東西。
如果當(dāng)初沒有走過去會怎么樣?如果當(dāng)初拒絕了陳安的邀請會怎么樣?如果當(dāng)初沒有在一起……
他來回翻著自己的衣柜,找不到一件適合陳安穿的衣服。衣服全從衣架上掉了下來,黑的白的攪成一團(tuán)。他看了心煩,索性一把關(guān)上衣柜。
陳安在叫他。
他又打開衣柜,隨手抓了一件襯衫走進(jìn)浴室。
襯衫沒過膝蓋,到大腿根部。袖子還是有點(diǎn)長的,遮住了半個手掌。
“長高了!彼氖衷谒念^頂上比了比,到自己的鼻尖。去年才到自己的下巴。
“嗯……”剛洗完澡還冒著熱氣的陳安埋進(jìn)他的懷里。
他抱著陳安,想借他的溫暖驅(qū)散籠罩在他身邊的不安。
“我們還能在一起多久?我能給你什么?”他在心里這樣問。
一想到“將來”,他就感到害怕、迷茫。他總覺得會失去他,于是,抱著他的力道不禁大了幾分。
他所能做的,唯有緊緊地抱住他。
那晚,陳安把第一次獻(xiàn)給了他。
很普通的一個夜晚,沒有什么特別值得回味的地方。
自那之后,陳安便住了下來。
白天他上班,陳安在家畫畫,晚上回到家后,陳安還在畫畫。
陳安最近都畫到很晚,據(jù)他說是在畫別人跟他約的稿……接著便是一堆他聽不懂的詞,他只清楚陳安的目的只有一個——為了減輕他的負(fù)擔(dān)。
他苦笑,“你吃這么少我當(dāng)然養(yǎng)得起……”他撩開陳安長長的劉海,接著撫摸他的耳朵。
每月的工資除去各種開銷后還綽綽有余,確實可以養(yǎng)得起一個陳安。
他每次往家里寄錢都會被退回來,二老讓他留著娶媳婦。
“娶媳婦……這就是我的媳婦呀!笔焖年惏参⑽堉。他捏了捏陳安的鼻子,嘴角勾起一個弧度,但很快又垂了下來。
“‘這是我媳婦’二老聽到這樣的話后會氣得直接昏過去吧?身為教師的兩位在教給別人要學(xué)會愛人的同時,有沒有告訴他們愛是不分年齡,甚至是性別的?娶媳婦……人生來就被規(guī)定一定要傳宗接代嗎……”
他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陽光、微風(fēng)、好多情侶……他閉上眼睛,他們初遇的情景又顯現(xiàn)在腦海里。最近,每個夜晚他都是想著這個入眠的。明明陳安就睡在他的旁邊,伸手就可以碰到。
夜里,陳安只是翻了個身,他便如觸電般,猛地抱住陳安。
“別走……別走……”這話像是無意識說出口的。他的眼睛還閉著,似乎還在夢里。
陳安覺得無奈又好笑,“不走。就是起來上個廁所而已!
出了公司,一個戴著很吸引人眼球的帽子的小姑娘,抱著一捧玫瑰花走了過去。
環(huán)顧四周,全是成雙成對的情侶。
他才意識到今天是七夕。給陳安買束花吧——他追上那個小姑娘。
買完花后,他還想給陳安買幾件衣服,畢竟老穿著他的那幾件襯衫不太好,雖然陳安很喜歡就是了。
“送完禮物要干嘛呢……”他看了看來來往往的情侶,瞟到不遠(yuǎn)處的路標(biāo):愛情路。
這條路并無特別之處,只有名字吸引人罷了。吸引來的人大多是情侶,遇到個單行的,看情侶的眼神里都是帶著怒意的,恨不得燃起火來把他們都給燒了。
“陳安一直想來這走走呢。來過嗎?沒有吧……”他邊想邊拐向附近的服裝店。
他記不得了。他們來過,走得很匆忙,剛踏進(jìn)這條街老板就來了電話,剩下的路都是陳安自己走完的。陳安記得可清楚了。
跑了好幾家店,全都關(guān)門了。他決定坐車去商業(yè)街買,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他現(xiàn)在迫切地想見到陳安。
攔了一輛計程車后,不知從哪里竄出一個人。
“別動,”那人的聲音很低沉,“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他感到有尖銳的東西抵著他的腹部,可能是匕首之類的。
事情發(fā)生的很突然,他的腦子迅速運(yùn)轉(zhuǎn)起來,把與他有交集的人全都過了一遍,并沒有找到可能與他結(jié)仇的對象。
一聲響雷劈了下來,緊接著便下起了雨。
“還走不走!”司機(jī)怒了。
“抱歉啊師傅!蹦腥擞媚_關(guān)上了車門。
望著遠(yuǎn)去的車,他咽了咽口水,不禁用力握緊了手里的花。
“我們少爺在你那吧?就是陳安少爺!
他的喉結(jié)動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
“您真是神通廣大呢。少爺為了您,竟放棄去美院學(xué)習(xí)的機(jī)會,甚至還不惜跟夫人鬧了起來……”
他聽著雨點(diǎn)打在傘上的聲音,尋找時機(jī)逃跑。
“殺了一個您不要緊,可您的父母——”
他的瞳孔放大。
“父親叫……是在xx中學(xué)教書對吧?而母親……”
二老的情報被這個話多的男人一點(diǎn)兒一點(diǎn)兒的都給說了出來。
憤怒,恐慌,無助包圍著他。
“請您好自為之。”男人收起刀子,撐著傘走了。
沒了傘的保護(hù),雨水向他襲來,一股寒意透過衣服,直鉆進(jìn)骨子里。
那束玫瑰花被他死死抓著。他如同行尸走肉般,拖著步子往家的方向走。
那個家還有人在等他——陳安還在等他,等他回來一起吃晚餐。
他開始擔(dān)心起二老來。他真害怕兩人會因為他受到傷害。
所有事情像壞掉的的播放器放出來的畫面一樣,雜亂無序地在他的腦海里放映出來。
他想到他們初遇,那天除了他之外只有他沒戴口罩,湖面被陽光照得波光粼粼,聊到一半,湖里的鴨子突然飛起來了……
他想到他的初夜,陳安緊皺的眉頭沒有快感可言……
他想到陳安開始畫自己不喜歡的東西了……
他想到陳安抱著的那幾本畫冊,都是干燥的,畫里全是他……
他想到陳安的笑,比那天的陽光還要暖人……
他想到剛剛那個男人,男人說的是陳安的世界,他所不知道的世界……
他想了一路,手里的玫瑰花也掉了一路。
到家時,唯有一片花瓣還在苦苦掙扎。
一開門,便是陳安燦爛的笑顏,“又忘了帶傘啦?爝M(jìn)來,別感冒了。今天有出版社聯(lián)系我了呢,說要刊登我的畫什么的……”
陳安伸出手去拉他,他不動,把頭埋得低低的。
他的的喉結(jié)又動了一下,沒有發(fā)出聲音。
沉默許久。
“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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