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5年，盛夏。

　　這個(gè)夏天很火熱，比天氣更火熱的，是一部電影，這部電影叫做《西游記之大圣歸來》。

　　從小到大，江陵看過很多西游記題材的作品，印象最深的是六小齡童和周星馳版本的，似乎還有一部動(dòng)畫片，卻是記不真切了。

　　聽說這也是一部動(dòng)畫。

　　去看看吧。

　　江陵買了那天中午十二點(diǎn)的票，太陽開得很大，陽光很燙人。江陵頂著太陽到達(dá)電影院感覺整個(gè)人都要燒著了，心卻莫名地清涼。

　　這樣奇怪，可是原因，又有誰知道呢？

　　這是她第一次為了一部電影而哭，而且不止一次。

　　她覺得自己真慫，可直到電影謝幕，她的眼淚依然沒有斷。

　　散場了，觀眾走完了，她擦了把眼淚，低聲喃喃道：“大圣！”

　　傻瓜，你別忘了，我是齊天大圣啊，我是不會(huì)死的……

　　二

　　從此江陵的生活里就只剩下了大圣。

　　她加□□群，逛貼吧，把所有主創(chuàng)人員的微博翻到2010年，每天找關(guān)于它的新聞，常常為了幾秒的鏡頭，她虔誠地看完整集新聞聯(lián)播，是虔誠，不是認(rèn)真，比認(rèn)真還要高出一個(gè)檔次。

　　她愛寫小說，看到網(wǎng)絡(luò)上漫天的同人作品常想也寫一個(gè)，卻常常寫不到多少就擱置了，不是挖坑不填，而是覺得自己根本寫不出想要的那種感覺，又不甘，于是寫了刪，刪了寫，十多天過去依然沒有成稿。

　　她常想，傻丫頭長大后再遇到江流兒和大圣，那會(huì)是怎樣的情境？她想不通透。

　　那天晚上，她做了個(gè)長長的夢，她在一個(gè)主簍里，竹簍被一個(gè)人背在背上，從很高的地方落下，落到很深很深，滿是冰棱的洞里。那人回轉(zhuǎn)頭對她說：“傻丫頭，別怕！”

　　那是江流兒。

　　江陵從夢中驚醒，枕頭已經(jīng)濕了一半。她坐起身，剛好能看到窗外的一輪明月，恍惚間竟有些像電影里大圣坐在窗框上的場景。

　　她笑了，對著虛空說：“你說，這是真的嗎？”

　　“孰真孰幻，世人難斷。”

　　江陵拍拍腦袋，原來還是在做夢。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即是幻，幻即是真，何須介懷？”

　　既然是夢，那就好好放縱自己一回吧。江陵走到窗戶前，明月前似乎真的有個(gè)金色的影子，不過那不重要。她跪在地上，雙手合十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覺得，真是生活幻是夢，讓我在夢中好好地經(jīng)歷一場可好？”

　　“便是用你千世輪回?fù)Q這一生記憶，也甘愿？”

　　“我愿意！”虛空傳來的問題江陵沒怎么聽懂，但她卻脫口而出。

　　對方沉寂了幾秒，忽而道：“好！”

　　三

　　“荼靈荼靈，快醒醒�！�

　　聽到喊聲，荼靈從夢中醒來。這一覺她似乎睡了很長時(shí)間，肢體有些累，竟似真實(shí)經(jīng)歷過夢中的事情一般。

　　在夢中，有人喊她江陵。

　　她撐著頭，問道：“何事？”

　　丫鬟道：“仙子得玉帝器重，今日賞得一份好差事�！�

　　荼靈示意她繼續(xù)說。

　　“花果山那潑猴剛被佛祖封印于五行山下，玉帝特派仙子將其看守。”

　　荼靈猛然轉(zhuǎn)頭看向她：“你說那潑猴，可是昔日大鬧天宮的齊天大圣……孫……悟空？”

　　丫鬟道：“正是！”

　　荼靈揮揮手，丫鬟行禮退開。

　　齊天大圣孫悟空，身如玄鐵火眼金睛，長生不老還有七十二變，一個(gè)筋頭啊，就是十萬八千里……

　　齊天大圣是不會(huì)死的……

　　你是齊天大圣啊……

　　大圣……

　　傻瓜！

　　不知不覺間，荼靈仙子就已淚流滿面。

　　神仙本應(yīng)該斷七情斬六欲，這是她第一次流淚。

　　四

　　五行山的正上方多出了一座天宮，那日謝了恩荼靈仙子便住進(jìn)了里頭。

　　進(jìn)去前王母問她：“靈兒啊，這潑猴性烈，不知多久才可渡化，你可真愿看他？”

　　荼靈道：“靈兒愿意�！�

　　“縱是要到天荒地老，人世毀滅，天道不復(fù)？”

　　荼靈跪在地上磕了頭道：“靈兒愿意！”

　　天宮里的生活是寂寞的，看守孫悟空的日子更是寂寞無比，那座宮殿除了荼靈，沒有一個(gè)人可以靠近。

　　她常想，那風(fēng)霜雨雪的日子，孫悟空究竟要過多久，那時(shí)王母對她說，或許一天，或許一萬年。

　　一萬年，滄海桑田的距離。

　　可她心底有個(gè)聲音說，五百年就好了。

　　五百年比一萬年，短了很多很多。

　　可是，真的是五百年嗎？

　　五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人世變了幾番，荼靈的眼里卻一直只有五行山。她陪伴了他一年零四個(gè)月，人世算來，已然四百九十多年。

　　她心頭一緊，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fā)生。她遍觀人間，果然妖怪肆虐，長安城危在旦夕。

　　匆忙中她未來得及請旨，只身下界，卻不知怎的，竟投身成肉體凡胎，被孕育十月后誕出。

　　不是投胎，沒有喝過孟婆湯，她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和使命——看守孫悟空。

　　按人間的年齡算，她還不到兩歲，只剛剛到了該學(xué)說話的年紀(jì)。恰逢山妖亂城，似乎是要抓盡城中嬰孩。她眼看著山妖逼近，奈何滿身仙法無法使出。就在她要被抓住的瞬間，不知哪飛來一個(gè)竹簍將她裝入其中。小男孩把竹簍背在背上，為躲避山妖的攻擊從山頭落下，落到很深很深，滿是冰棱的洞里。

　　還有巨大的，冰雕的像。

　　小男孩回轉(zhuǎn)頭對她說：“傻丫頭，別怕。”

　　只這一句，荼靈在心里淚如雨下。

　　他是江流兒，他放出了大圣。

　　她聽到一個(gè)激動(dòng)的聲音說，大圣要回來了！

　　六

　　從此他們開始了流浪，江流兒追逐著大圣，帶著她。

　　她拍著大圣的臉純良無害地說：“大馬大馬！”她看到大圣憤怒著扭曲后來變得溫柔的臉，她聽到江流兒聲聲地喚她傻丫頭，她多想告訴他們，她叫荼靈，是天上的仙子，可想起天宮的生活，她更愿意自己真的是這傻丫頭。

　　她笑了，坐在大圣肩頭，任性地撒了一泡尿。

　　大圣眉頭皺了下。

　　心里卻是很歡喜的。

　　可快樂的日子并沒有多久，懸空寺一戰(zhàn)，江流兒被埋在石堆里再也沒能爬起來，大圣聲聲地喊著“傻瓜傻瓜”揮焰為鎧，混沌終于被打敗，大圣孤零零地站在山頭，火紅綿長的披風(fēng)隨風(fēng)飛舞，絕世而獨(dú)立，卻也是絕世而獨(dú)立著的孤獨(dú)。

　　荼靈在心里喊：“大圣！”

　　大圣猛然回頭，然后她看著她眼里的光，從明亮變成黯淡。

　　她耳邊回響著大圣說過的話，他說傻瓜，你忘了，我是齊天大圣啊，我是不會(huì)死的。

　　你是齊天大圣，你是不會(huì)死的。

　　可是他死了。

　　七

　　后來大圣帶著江流兒的尸體走了，荼靈被送回了長安城。

　　妖怪沒了，長安城家家歡喜，處處張燈結(jié)彩。

　　就在這樣一個(gè)歡樂的時(shí)候，荼靈安靜地閉上眼，聽人間的父母說，她的嘴角有笑意，眼眶里卻是藏著淚的。

　　荼靈回了天宮。

　　大圣被放出來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gè)天庭，天庭突然間變得無比熱鬧，所有神仙都變得格外惶恐。

　　包括玉帝。

　　荼靈跪倒在凌霄寶殿中央，王母質(zhì)問道：“為何孫悟空之事未聞你稟告？”

　　荼靈搖搖頭，磕了一頭道：“荼靈失職，甘愿領(lǐng)罰！”

　　玉帝正待說些什么，大殿忽然被金光籠罩，待眾人回神看時(shí)，佛祖已然出現(xiàn)在殿中。

　　“阿彌陀佛，眾生百態(tài)皆有命數(shù)，玉帝又何須震怒？”說罷佛祖話頭轉(zhuǎn)向荼靈，“這是荼靈仙子的劫數(shù)，自是有荼靈仙子來解。”

　　荼靈道：“請佛祖明示。”

　　“阿彌陀佛，你私下天庭是一過，玩忽職守是一過，助江流兒喚醒孫悟空更是過中之過，然，你三人大敗混沌，救得數(shù)百孩童，造福一方百姓，乃是福祉�！�

　　“靈兒謹(jǐn)尊佛祖教誨！”

　　“阿彌陀佛，萬事皆有因果，倘若給你選擇，你可愿意，下界隨那孫悟空歷那后世之苦？”

　　荼靈猛然抬頭，“后世？什么苦？”

　　佛祖緩緩搖頭。

　　荼靈低頭，思索片刻后斬釘截鐵地說：“我愿意！”

　　八

　　荼靈下界，幾經(jīng)輪回。

　　她始終沒有忘掉江流兒背著她流浪的日子。

　　她沒有忘記他叫她傻丫頭。

　　沒有忘掉她在大圣肩頭撒下的那泡尿。

　　還有那仙氣繚繞的天宮。

　　這一世，她是人，在一個(gè)只有女人的國度。

　　那日皇上召她進(jìn)宮，在大殿之上，她看到了他們——江流兒已然不知是誰，可大圣她是認(rèn)得出的，還有那頭用耳朵帶著她飛過的豬。

　　皇上問她：“朕要將這四位美人封為四宮娘娘，愛卿怎么看？”

　　不加思索地，荼靈大聲道：“萬萬不可啊皇上，美色誤國，更何談女兒國從未有過男子，這……”

　　是了，這是女兒國，荼靈如今是這女兒國的飛虎大將軍。

　　九

　　冊封在以荼靈為代表的眾大臣的反對下暫且擱置了。

　　白日里在宮殿之上，皇上曾喚那白袈裟和尚為唐僧，更聽得大圣聲聲地喊他師傅，大抵他便是江流兒吧，以大圣的性子，除了江流兒，他怎會(huì)對別人卑躬屈膝，甘愿傾盡畢生法力也要護(hù)他周全？

　　荼靈正想著，下屬來報(bào)：“唐僧和他的徒弟求見。”

　　荼靈心中欣喜，面上卻冷冷地，說道：“讓他們進(jìn)來吧。”

　　是了，是他。

　　那時(shí)的江流兒，瞳孔也如他一般清澈。

　　無畏無懼。

　　只是這時(shí)，這樣的清澈里透著些淡漠，和風(fēng)霜。

　　荼靈迎上去。

　　唐僧道：“貧僧多謝施主在殿上為我等解困�！�

　　“我是飛虎大將軍，這保家衛(wèi)國之事，是我應(yīng)該做的�！�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唐僧告辭轉(zhuǎn)身離開，荼靈想留下他，卻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脫口而出了一句：“江流兒！”

　　許是眼花，她看到大圣身軀一震。

　　還有八戒，他回頭看了她一眼。

　　十

　　半夜時(shí)分，荼靈聽得一陣悉簌的響聲。她睜開眼，只見窗楞上坐著個(gè)黑影，看不真切，卻感覺這場景格外熟悉。

　　黑影問：“你是何人？”

　　是大圣的聲音。

　　“倘若我說我是妖，你可信？”

　　大圣回道：“不信！”

　　“倘若我說妄圖以唐僧肉來以助我長生不老，你可信？”

　　大圣依然道：“不信！”

　　荼靈問：“為何？”

　　“俺也不知道，可能，就因?yàn)槟隳且痪浣鲀骸！?br>
　　“大圣，你可還記得，曾經(jīng)有一個(gè)人，她坐在你的肩頭，傻傻地以為自己騎上了世界上最大的馬？”

　　大圣眼神忽地一亮：“你是……傻丫頭？”

　　話音未落，角落里又滾出個(gè)人，定睛一看，卻是肥頭大耳的豬八戒。他從地上爬起來，指著荼靈問：“你真的是傻丫頭？”

　　荼靈看看豬八戒，又看看大圣，低低問道：“大圣，你可信？”

　　大圣眼望窗外，似乎陷入了沉重的回憶中，許久后他才說：“原來我們，都在還他前世的債。”

　　“是債，可我希望，這債，我千秋萬載百世輪回也還不清�！�

　　十一

　　次日，大圣和八戒一齊去暢游女兒國。

　　荼靈來到唐僧的住處。

　　唐僧問她：“女施主到訪，不知所為何事？”

　　荼靈先與他閑話說了些，從皇上要將他們納妃，到他們該怎么拿到皇上的通關(guān)文牒，到后來似乎無話可說了，荼靈斟了一杯酒，遞到唐僧面前。

　　唐僧退后幾步說：“出家之人，不得飲酒�！�

　　“你不喝我喝！”說罷荼靈一飲而盡。

　　她走到唐僧面前問：“你怎么變成了這個(gè)樣子？那時(shí)候的你不是這個(gè)樣子的！”

　　唐僧道：“施主，你醉了！”

　　“我沒醉！”荼靈揮手大叫，卻沒注意腳下一個(gè)踉蹌跌倒在唐僧懷里。唐僧下意識(shí)抱住她。

　　她笑嘻嘻地抬起頭，湊到唐僧耳邊問：“圣僧，你說我……美嗎？”

　　唐僧觸電一般地推開她。

　　她摔倒在地上。眼里流出淚來，卻是笑著的。

　　她問他：“從前那個(gè)活潑，難纏，問題又多，還總是說我傻的那個(gè)你哪里去了？”

　　唐僧對她伸出手。她把手放在他的掌心，借著她的力站起身，卻聽得他在耳邊囈語一句：“施主，你醉了！”

　　荼靈沒醉。

　　怎么可能醉呢，才一杯酒。

　　可她真的，感覺天旋地轉(zhuǎn)，并且站立不穩(wěn)，而且心突然好痛。

　　“不愿嫁皇上，那你可愿嫁我？或者，可愿娶我？”

　　她沒聽到他的回答，因?yàn)橄乱豢�，她就“醉”倒在他的懷里�?br>
　　耳邊縈繞著魔咒一樣的一句“阿彌陀佛”。

　　十二

　　醒來時(shí)就聽說皇上急招她入宮。

　　于是她得知了他們都懷孕的消息。

　　她帶著皇命去看他們，卻見四個(gè)男人挺著大肚子躺在床上，包括大圣。

　　這場景竟破有些搞笑，大抵是從前荼靈從未見過男人懷孕的場景吧。

　　她走到大圣身邊。大圣抓住她的手，面色嚴(yán)峻，雖是質(zhì)問，語氣卻依然溫柔。他說：“就是要留他，你也不該使這卑劣手段！”

　　荼靈解釋道：“皇上說，你們是在偷跑途中，不慎喝了子母泉的泉水。”

　　大圣沒說話，可他的眼神分明在問“那是什么”。

　　“子母泉是女兒國延續(xù)后代之水，喝了此泉水的人便會(huì)孕有一女�！�

　　大圣復(fù)又躺下，似在對自己說：“我就知道不是你�！�

　　十三

　　荼靈問唐僧：“為什么你不留下來？”

　　“出家人慈悲為懷，何來婚配之理？”

　　“出家人又何來生兒育女之理？”

　　“施主……”

　　“天意讓你留下來，你又何苦要走？”

　　“施主……”唐僧眼巴巴地看著她，卻是什么都沒說出來，很久之后他閉上眼，低低說道，“施主，你很美。不知施主與貧僧，可是在哪里見過？”

　　荼靈撲到他懷里。他沒有伸手抱她，可他的懷抱依然很暖。

　　那種感覺，就像當(dāng)初坐在竹簍里，上天入地都不再怕的安全感。

　　江流兒，我終于等到了你回心轉(zhuǎn)意，還好我沒那么輕言放棄。

　　恍惚間，她聽到了一聲低低的嘆息。

　　十四

　　她成了他的妻。

　　他不再做和尚，她不再是飛虎大將軍。

　　他們攜手看天邊殘陽落盡，雪山之顛美得無可比擬。

　　大圣始終跟隨在他們身邊，護(hù)他們周全，不離不棄。

　　美好的時(shí)光總是那么短暫，仿佛彈指一揮間，唐僧就已垂垂老矣。

　　荼靈眼睜睜看他的手從她掌心垂下。

　　她覺得這一刻，她的天都塌了。

　　大圣站在旁邊，卻是一滴淚都沒有流。

　　她哭著，痛著，睡著了，又醒過來。眼淚泛濫著弄濕了唐僧的衣服——她還在他的懷里。

　　剛剛那長長短短幸福又痛著的一生，竟是唐僧給她的幻境。

　　他說：“施主，人生在世，悲歡離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過是幻夢一場，又何須介懷？”

　　她從他身上滑下，癱坐在地上，眼神變得無比空洞。

　　她說：“多謝圣僧點(diǎn)化，只是圣僧，我從前有個(gè)朋友，卻是我無論如何都忘不了的！”

　　唐僧搖搖頭：“施主，放下執(zhí)念，當(dāng)可成佛！”

　　“如此而來的佛，不要，也罷！”

　　十五

　　他們終歸是離開了女兒國。

　　走的那天全國的人都來送他們，那熱鬧程度，像極了當(dāng)年妖怪除去的消息傳開的那天。

　　荼靈站在皇上右邊，告別時(shí)正好和大圣面對面。

　　大圣說：“傻丫頭，要是還有當(dāng)年，俺還給你當(dāng)大馬�！�

　　荼靈吸了吸鼻子：“可是回不去了�！�

　　想了想，她又說：“大圣，你可是齊天大圣啊，你是不會(huì)死的！”

　　大圣看向她，笑了。

　　十六

　　“荼靈仙子，這仙班人世，你欲前往何處？”

　　“人世！”

　　“阿彌陀佛，仙子劫數(shù)已盡，本可再入仙界……”

　　“荼靈多謝佛祖，只是天宮千載，不如人間苦樂一時(shí)，我是參不透了！”

　　“也罷！”

　　說罷，佛祖神像炸裂成無數(shù)刺眼的金光。

　　十七

　　“若是遇見了從前的我，請帶他回來……”

　　江陵猛然驚醒，電影院里燈已經(jīng)亮了，人們窸窸窣窣起身準(zhǔn)備離開，她剛好聽到了片尾曲最后一句。

　　同學(xué)拍著她的肩說：“我說江陵，你真厲害，電影都結(jié)束了你還能睡著，一個(gè)片尾曲的時(shí)間你也能睡那么死，I服了you！”

　　江陵尷尬地笑笑，看屏幕已經(jīng)黑了，便起身離開。

　　佛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即是幻，幻即是真，又何須介懷？

　　或許某天醒來，她會(huì)發(fā)現(xiàn)，原來這些，不過都是夢中的夢，夢中的夢中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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