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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豌豆是一個納蘭迷,是天下納蘭迷中的一員。
豌豆是1996年十月的一個夜晚,在南口農(nóng)場昏黃的燈光下,從同學手里接過一本名為《中外少年》的舊雜志,從雜志里一篇《銷魂絕代佳公子》的文章中,第一次得知,歷史上曾經(jīng)有一位超絕脫俗的詞人,叫納蘭性德。好奇心使得我不僅記住了這個有點兒古怪的名字,更讓我在回到學校之后,開始尋找有關這位詞人的線索。令我吃驚的是,我找不到。
也許越是不好找,越堅定了我尋找的念頭,自己找不到,就請同學們幫忙找。直到同桌給我從首都圖書館借來《清詞百首》,我才第一次見到了他的詞,納蘭詞。書中選錄的只有五首,我讀到:蝶戀花辛苦最憐天上月……只這一首,我就知道,我喜歡他。
97年春天,同學告訴我,人藝邊兒上“愛知書店”里,在賣《納蘭詞箋注》。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關納蘭的書,當時感覺驚喜而又詫異——竟然真的有他的書!從書中的前言中,我開始從多方面來了解他,我覺得那前言把他寫得太好了,好得不真實,我不喜歡不真實的感覺。我想,就是從那時開始,我希望能了解到一個真實的納蘭性德,就是從那時開始,我踏上了這條漫漫而充滿各種色彩的蘭迷之路。
現(xiàn)在看來,那時的豌豆太渺小了,渺小得不值一提;那時的豌豆太無知了,無知得有些可笑;那時的豌豆太執(zhí)著了,執(zhí)著得義無返顧。在完成學業(yè)的同時,我天天抱著《納蘭詞箋注》,天天讀,天天背,還選自己喜歡的工工整整抄在日記里。我經(jīng)常把納蘭掛在嘴邊,所以我的同學們都知道他,甚至有同學在跟別人提到納蘭的時候,都會扯上我,開玩笑說他是我“深愛的男人”,而我一邊一臉通紅,一邊還忙不迭的跟人家介紹納蘭,也不管人家耐煩不耐煩……就這樣,日復一日,我度過了繁忙緊張的高三階段,開始進入到大學的新生活中。
98年,我考上首都師范大學中文系,在學校圖書館里,我找到了人大資料輯刊,那里集中了全國各大學報的論文,其中就有各種有關納蘭性德和納蘭詞的論文。我?guī)缀跻慌菥褪钦幌挛纾槐疽槐疽豁撘豁摰恼,做了許多小紙條,找到一篇就夾一個,每本多則四五個,少則一兩個。因為書非常厚,所以三四本摞在一起我就抱得很費勁了,我就每次三四本的,從三樓的閱覽室抱到一樓去復印,大概復印了有百余篇論文。復印完我就裝在夾子里帶回宿舍看,這些論文對我了解納蘭性德起到了不小的幫助,那些論文涉及到各個方面,讓我知道納蘭性德不僅僅是詞人,還在其他領域,如辭賦、詩文、書法、鑒賞、科技等方面,都有涉獵,進一步完善了我心目中的他。
也是在大學的圖書館里,我借到了《納蘭成德詩集·詩論箋注》,我把里面的三百多首納蘭詩依舊工工整整的抄到本子上,每天抄20首,課間、開會、飯后,一有時間就拿出來抄,一邊讀一邊抄,我以為這是我跟納蘭最近距離的接觸了——他寫的,全然就是他了。
在買到《納蘭性德和他的詞》之后,這本書與《納蘭詞箋注》成為了我初期接觸和了解納蘭的基石,再加上復印的論文和手抄的詩集,在豌豆小小的世界里,這便是全部資料了,我靠他們來了解納蘭,專注其中。同時,參觀宋慶齡故居,到納蘭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走走,看那綠樹紅闌、蒼石碧波,清風徐來,海棠花落,則又是一番深層次的熏陶,我仿佛看到了故園三百多年前高貴不凡、清雅超群的豐姿,仿佛看到了納蘭公子在梨花柳浪間綽約的身影……
98年真是我蘭迷之路的重要一年,我找到了位于北京海淀上莊的納蘭性德史跡陳列館,認識當時負責館內(nèi)常務的黃兆桐館長。其后的幾年,無論刮風下雨、嚴寒酷暑,我?guī)缀趺總月都要過去兩三回,不但成為納蘭館的常客,而且儼然是半個主人了。從黃老師那里,我學到了很多我所不曾掌握的知識,也經(jīng)由他,我得以翻閱了很多館里收藏的資料,我如饑似渴的去讀去學去吸收,上莊水庫邊的小四合院,就是我和納蘭相約百年后的樂土。
我在大學期間的學年論文,全部是寫納蘭的,取得了值得驕傲的成績——不僅都是“優(yōu)”,而且畢業(yè)論文還拿到了“校級優(yōu)秀”的殊榮。我因此而受到了很大鼓勵,覺得自己應該更加努力,因為我“是這塊料”。
2000年,豌豆在網(wǎng)絡上結(jié)識了雪兒和葉子兩位姐姐,我們都有感于網(wǎng)絡上沒有個聊納蘭的地方,同好們沒個正經(jīng)的去處,于是三人一拍即合,開始在網(wǎng)上籌備建立“相約淥水亭”網(wǎng)站。亭子是在2001年大年初一建起來的,建立之初,只是一個小小的個人主頁,很簡單卻很溫馨,人不多,也就十來號,每天大家在一起暢談納蘭,規(guī)劃建設,感覺好不自在!后來亭子里來了一位我們非常敬重的老師——張一民先生,有了張老師的指導和幫助,亭子的發(fā)展進程又加快了很多。直到現(xiàn)在,依舊非常感謝當年亭子里的眾家兄弟姐妹,因為豌豆在其中是小妹妹,懵懂任性,出了不少這樣那樣的問題,但是在哥哥姐姐們的愛護和幫助下,非常茁壯的成長起來,逐漸完善自己,為納蘭的宣傳和推廣繼續(xù)做出自己的貢獻。
01年六月,“草露陌花堂”建立,這是網(wǎng)上第一個納蘭性德紀念館,開始它并沒有名字,我脫胎東坡詩句給起了名字之后,也正式從雪姐姐手里接過管理權(quán),開始行使管理。我最經(jīng)常說的,就是“草露陌花是我家,永遠也不離開它!焙芏嗤ぷ永锏呐笥讯己喎Q它為“草堂”,也正暗合了納蘭性德“花間草堂”的后兩字,我們純?nèi)皇窃谌倌旰蠹{蘭的世界里繼續(xù)演繹他的故事,這里匯集了越來越多的朋友,從而誕生了一個話題——“京城有群納蘭迷”。
就是從北京青年報的《京城有群納蘭迷》開始,網(wǎng)絡上小小的淥水亭,開始引起了媒體關注,報道接二連三,在北京的豌豆和葉子,幾乎隔三差五就要接受各類報刊記者的采訪,甚至一直延續(xù)到今天,也不曾停止過。媒體的報道,使得越來越多人知道納蘭性德,“納蘭迷”這個當時看似相當新鮮的稱呼也被廣泛的提起,逐漸深入人心,而豌豆也因此認識了更多更多朋友。經(jīng)常會在網(wǎng)上遇到陌生人跟我打招呼,問我“你就是那個喜歡納蘭性德的豌豆黃兒吧”,□□里無數(shù)申請好友的請求,申請理由就四個字“納蘭容若”……我的“瘋魔病”也在這個時候愈加嚴重起來——把自己的所有癡情都奉獻給了納蘭,為他哭,為他笑,生活中無一時無有他,我只為他活,他只為我活了。無論在現(xiàn)實中還是在網(wǎng)絡上,我走到哪里就會把納蘭帶到哪里,逮著個人就瘋狂的跟人家說納蘭。如果人家不喜歡納蘭吧,我著急上火使勁跟人宣傳;如果人家也喜歡納蘭吧,我又心里泛酸大有潑醋之勢,真真叫人哭笑不得。直到后來感性上升到理性,不再這么世俗較真兒了,才不至于再嚇著人。多年過去,我的愛納蘭之心絲毫不曾減損,有網(wǎng)友戲言說看到豌豆就想起納蘭,我其實相當喜歡他們這么說,因為這是我最想做的,要身體力行的讓跟多人知道他:因為我喜歡,因為他值得喜歡,所以我想讓更多人喜歡!
工作之后,我不象學生時代有那么多時間了,不過,因為我長大了,成熟了,所以我可以以一日當十日用,時間不多,卻積累豐富。
我和滿族朋友一起學滿語做旗裝,了解滿族文化,從社會民俗的角度來接觸納蘭;我閱讀大量清史方面的書籍,學習相關知識,從歷史背景的角度來了解納蘭。我以為,納蘭性德不是一個孤立的個體,而僅僅從文學詩詞的角度來看他也太過片面,他是一個立體的人物,是社會生活的一員,是歷史發(fā)展的一頁,如果想全面的認識真實的他,就要全方位的來還原他的生活狀態(tài),把自己放在其中,再用自己的真心和掌握的理論來體會和分析,才能得出自己的認知,盡最大可能去碰觸那個飄渺的身影,那應該就是真正的納蘭性德了。
03年開春,著名的“非典”席卷而來愈演愈烈,身處北京高危地,學校被迫放假。從4月底到7月底這突如其來的三個月假期,也成就了我最大面積的納蘭書籍的“收成”。我在網(wǎng)上結(jié)識了許多書友,通過他們的幫助,我找到了許多以前未曾見過未曾知道的納蘭書籍,像娛園本《納蘭詞》、隨園藏版《飲水詞鈔》、萬有文庫本《納蘭詞》、文學古籍刊行社《納蘭詞》……紛紛從全國各地飛到我手中,也就是從那時起,我才意識到納蘭性德三百年來受到了人們怎樣的關注與喜愛,僅上海光華書局的《飲水詞集》四年間就再版了五次,各個出版社出版的納蘭書籍更是層出不窮,撫摩著它們,我仿佛一下回到了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置身在時濃時散的歷史煙云中。
豌豆喜歡04年,因為04年豌豆認識了馮統(tǒng)一老師。馮老師平易而可愛,跟我當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卻得到了我更大的敬重和推崇。而今還記得拜訪馮老師之后他送我去車站時跟我說的那一席話,幾度熱淚迎眶:世間紛繁,魚龍良莠,做納蘭也好,做什么也好,做就要做的有價值有意義,總有一些東西是會流芳千古的。
04年年底,豌豆登陸百度貼吧“納蘭性德吧”,當時連回復都算在內(nèi),不過十來個帖子而已,也沒有吧主,于是豌豆就跟百度申請了做吧主,申請理由是“豌豆愛納蘭,需要理由嗎?”——從此便開始了在納蘭性德吧的盤踞生涯。納蘭性德吧這兩年的發(fā)展勢頭越來越好,每天到吧里看看,和朋友們聊納蘭成為了我的必修功課。
就是這樣:現(xiàn)實里,每年納蘭的生辰忌日、清明元旦,我都會到上莊納蘭的墓地去憑吊他;中元節(jié),或和三五好友、或與父母家人,一起動手制作河燈寄托對納蘭的哀思;外地的朋友來北京,就相約見面,一起聊納蘭,一起徜徉在什剎海畔,伴著晚風漫步于納蘭曾經(jīng)走過的柳蔭岸堤;網(wǎng)絡上,草露陌花是我家,那里有我對納蘭最真切的私語;納蘭性德吧是一個蘭迷家園,每天在家園里和朋友共話納蘭真是其樂無窮;迄今已經(jīng)創(chuàng)辦六年的淥水亭網(wǎng)站已然成為網(wǎng)絡上最大的納蘭性德研究資料庫,在那里查詢電子版的論文資料非常方便……豌豆的生活從來都與納蘭息息相關,從來未曾改變。
豌豆的網(wǎng)絡日志,分類第一項,就是“有關納蘭”。無論是找到了新的納蘭書籍,還是對某些問題的解釋和討論,亦或、收集資料、整理舊作、抒發(fā)情懷,都放在日志中與朋友們交流和分享。
06年春天,很離奇的經(jīng)過,在網(wǎng)絡上結(jié)識了臺灣作家樸月老師,樸月老師寫過以納蘭為主人公的小說《西風獨自涼》,是我非常喜歡的一本納蘭的小說。后來《西風獨自涼》在大陸出版,豌豆和葉子受邀給該書寫序,還受邀參加了在北京的首發(fā)式。令人高興的,首發(fā)式其后不久出版商就告訴我,《西風獨自涼》銷售得非常好,萬余冊很快訂購一空——看來納蘭的影響力真是不可小覷,豌豆身為一個納蘭迷,真是高興得不得了!
轉(zhuǎn)眼,07年還有兩個多月就要過完了,豌豆又要長一歲了,豌豆作為納蘭迷,又要長一歲了。一年一年,在不經(jīng)意間,便這樣流逝而去。不變的,是一個個365天,豌豆依然天天和朋友說納蘭;不變的,是一個個春夏秋冬,豌豆依然按節(jié)令紀念納蘭;還不變的,是一個個日出月落,豌豆和納蘭從來未曾分離……
九月底,我和顰兒相約,去紫竹橋取線裝書社制作的《通志堂集》。當我懷抱著一函書籍走在三環(huán)路的時候,時光仿佛一下凝滯在了身旁:還是喧鬧的街道,還是秋日的晚風,還是堅定的步伐,還是如此的豌豆——一個納蘭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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