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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無關風月
窗外的景致在倒退。藍清雅趴在窗口,眼神飄忽,似夢似醒。
如果能夠按照愛因斯坦他老人家說的,讓這輛列車超越光速行駛,那么時光將會倒退,那么她會選擇怎樣的終點,是那懵懂癡傻,笑和哭都很恣意的歲月吧。
席慕蓉說,美麗的夢和美麗的詩一樣,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常常在最沒能料到的時刻里出現(xiàn)。
初相遇
寄旻,如此興師動眾,就是為了見這樣一個面部表情有些缺失的男生。
“小藍,這是寄旻,你們聊聊。我還有事,先出去一下!
清雅點點頭,并無異議。這位年輕美麗的女子,并非她的生母,從沒對她有過過激言辭,清雅也一向順從。一如今日,一通電話把她從C城叫回來,把清雅身上令她皺眉的運動裝換上昂貴的淑女裝。再馬不停蹄地趕到這家中餐廳,即使清雅現(xiàn)在才知道此行的目的,亦默默接受。
如果剛才繼母在時,他可以用不茍言笑來形容的話,現(xiàn)在可以說是面若冰霜,弟弟有段時間也這樣的,帶著疏離之氣。就像她藍清雅欠了他什么一樣,無語。
還好,藍清雅覺得問心無愧。她一勺一勺吃著木須肉炒飯,旁若無人喝完面前的飲料。掃了對面專注地發(fā)短信的人一眼,在心中嘆一口氣,就起身走人。你我還不都是被逼的,同是天涯淪落人,有必要鄙視得這么徹底嗎!
家里,遇到的是寄旻的父母,寄旻的母親拉著清雅的手說,我們家寄旻還有點不懂事,以后還要你們清雅多擔待,這孩子腦子不隨年齡長,就知道忤逆。
清雅忍不住一笑,云淡風輕。
回到房間,推開陽臺的窗,那棵古老的銀杏樹的枝椏伸手可及。已有青澀的白果點綴其間,清雅摘一顆把玩。
葉子會愈發(fā)青郁,扇形的,輕風來襲也會掉落,旋轉旋轉,飄浮飄浮,綠蝶翩躚般,再優(yōu)雅地?康孛,一如疲倦的蝶找到棲息的島嶼。
看著群碟飛舞,思緒游離,一直一直發(fā)呆,滿室滿庭感受的都是銀杏樹的芬芳清涼;貞浝镒M彼時的歡聲笑語。
朋友
朋友是拿來利用的,清雅終于能深刻地體會這句話,多虧柳絮所賜。打著密友的旗號,清雅被她拉到N大代人服役。
豐云下個月去日本,他倆在這時尤其表現(xiàn)出你儂我儂。D大的她就被拿來在N大學生會的宣傳室偷梁換柱。兩大高校不愧靠得近,實行的是友鄰邦交。
現(xiàn)在她一個人躲在空無他人的道具室,專心地作畫。雖然豐云交代只需點到為止就好,清雅本著什么事都一絲不茍的態(tài)度,用藝術的心態(tài)煞有介事起來。
窗外的光線從明亮到昏暗,她手上的第五幅終于大功告成。
“好了嗎?”陌生的聲音在清雅背后響起。
拿筆的手突地一抖,清雅猛然回頭,著實吃了一驚。陰暗里站了一個陌生的男生,在這個地方幾乎都是陌生人。如此暗沉的光亮下,他的皮膚簡直可以當電燈泡使用了,眼睛清澈無邪,帶著童稚未脫的氣息。既然有這種感覺,清雅下面一番話都是可以原諒的。
“你今年多大了?”完全理所當然的命令式語氣,清雅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一聽到自己的聲音就后悔了。
“那個……”他顯然一愣,有些困惑似的。
“不用回答也沒關系。”她甩甩微麻的腿,轉身去卷畫,希望擺脫這種尷尬的境地。不過,他接下的話讓她失常。
“你猜到了?”他依然閃亮著天真的雙眸。
清雅為了結束這段對話,很郁悶地點了點頭,頭頂一群烏鴉飛過。她覺得她今天是發(fā)瘋了,拿起畫準備閃人。
“那個……,畫交給我就好了!彼纤,“你是哪個院的?這些畫不是豐云接手的嗎?”
呵呵,她干咳兩聲!八R時有事,我?guī)退Φ!?br> “要去校門口?正好一起走。”她倒。
這個一張乖寶寶面孔的天真小孩,叫靜天,比她還大兩屆,大四的。清雅除了一聲“學長”叫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其他交流還算投機。
校門口,站著清雅最不想遇到的人,世界如此之大,他們也算有緣分的了。
“怎么這么慢!鼻逖糯_信寄旻不是對自己說的,他的目光一秒也沒在她身上停留,直接忽略她投向靜天,好看的側臉依然凝霜。清雅微微感到心涼。
“我先走了!眮G下一句,頭也不回。
某餐廳
寄旻汲一口可樂,問靜天:“那是什么?”順手拿過來。
“那小丫頭幫豐云畫的招貼畫!
“不錯!奔臅F贊許道。
“不過如果貼出去也太夸張了,那丫頭當藝術寫生呢。我回去重畫兩張!
寄旻收起來,放在自己身邊,抬頭說:“她不是我們學校的,你知道嗎?”
那邊靜天露出吃驚和恍然的表情!半y怪難怪,當了這么多年學生會主席,臨走差點被個小丫頭忽悠了。不過你怎么知道?”
寄旻沒有回答,繼續(xù)吃飯。
“難道……難怪。”靜天露出玩味的笑意,“不過,她配你,你倒也不吃虧。雖然她比不上周連夠漂亮,但也乖巧可愛……”以下意猶未盡的議論在兩道警告的寒光中流產(chǎn)。
日本料理店
清雅在店員的幫助下穿上精致的和服,盤上發(fā)髻。剛剛接到老板娘的電話,原本沏茶的日本女子請假,讓她代一下班。受到如此器重,她何樂而不為。原本還只能在□□端端洗洗盤子的她,一定是這么長時間的真誠勤奮換來的,喜不自勝啊。
一開始,老板還亦步亦趨地跟著走進每間雅居,一番輪回,也已放心。身為日語系的她早不知私下觀摩偷練了幾萬回了,爐火純青。
再走近一間,她輕叩兩下,推開紙門!笆ФYします!
抬頭微愣,寄旻的父母和他們的客人在商談什么。她穩(wěn)定心緒,款款走去,注水入青花瓷杯,運籌茶筅,攪勻抹茶,請茶,一切渾然天成。然后再默默退出。
結束時,她還陶醉在老板娘滿意的笑靨里,一瞟腕表,大叫不好,就向學校狂奔。將至目的地時,卻被一聲溫柔的女聲喚住。寄旻的母親笑意盈盈從車里走出。
“阿姨好!鼻逖庞先。
“剛才都不打聲招呼就這么急走了!彼χ煿。
“我們的大門要關了!币龠M去可得過五關斬六將,她暗暗叫苦。
“不是已經(jīng)關了?”她美目一掃,“走吧,到阿姨那兒坐坐!
某公寓
清雅環(huán)顧一周,這套間如果三人住,對他們未免太小,一人又未免太大。
清雅不是太拘束的人,硬是哄得這位母親直嘆還是女兒讓人窩心。拉著她的手一直沒放過,一邊傾談一邊偶爾被電視上的笑話逗翻。直到門外鑰匙聲響起,寄旻推門進來,小愣了一下。
“今天小雅就住這邊了,我還有事,你好好招待人家!闭f完,拍拍清雅的頭頂,拎手提包的同時,順勢把要起身的清雅按回去!鞍残牡刈∠拢魈煳襾砜茨。”
“你早點休息,晚上不要再奔波了。”寄旻這句話讓走出門的他的母親震撼了一下。
剩下兩人,清雅尷尬地說道,“那個,我們校門關了,遇到阿姨……”寄旻沒有什么反應,“我還是先走了!
“你用什么方法把她逗得一樂一樂的?”
清雅被這莫名其妙的話問住了,隨即又像反應過來似的忙不迭地解釋道:“其實,只要抵死不同意,家長們也無濟于事的,放心,就算你同意了,我還是不屈服的……”
寄旻微揚唇角,清雅舒了一口氣。
寄旻把書包放到沙發(fā)上,坐在她旁邊道:“你們就看的這個節(jié)目嗎?”
“嗯。”她頷首。
“你就住左邊的房間!奔臅F雖看著電視,但絲毫沒有笑意,相反清雅快忍不住了,太搞笑了,不是嗎?
“她好像很喜歡你,我在想要不要也做一個乖兒子,讓她少點遺憾。”
“嗯?”清雅有些疑惑地偏頭看向他。似乎等待了很長時間,他終于發(fā)出聲音,“她被查出胃癌晚期。”身邊的男生依然淡淡地,卻似乎隱忍著偌大的悲傷。清雅就算再怎么忍俊不禁此時卻怎么也無法笑出來了。
早晨
寄夫人推門進來的時候,清雅正頂著一頭亂發(fā)坐在床上,完全一副恍如隔世,不知此時為何時的境地。
寄夫人見此噗嗤一笑。“小雅,我?guī)湍惆研欣钍盏竭@來了,以后就住在這里,上學也很方便,不要去擠宿舍了,這么大的房子留給這個忤逆的兒子一個人也是浪費。”未待清雅反應過來,她已走開。
客廳傳來她對寄旻的交待,“有些事我不勉強你,不過小雅一個人在這念書,我喜歡她,不管你當她妹妹還是什么,你都要給我好好照顧她!边诉说钠ば暆u漸消失。
是嗎,到底是要誰來影響誰?這個狡猾的母親。
顧不得多想,哀嘆一聲沖出去也來不及挽回什么,早已日上三竿。
分別
豐云的餞別宴,三個人圍著一張小桌子。
柳絮強忍著沒哭出來。清雅舉起一杯礦泉水,“我就以茶代酒,豐云,愿你能守得云開間月明,學成歸來別忘了柳絮。”和我,她在心里默念。
回來的時候自有一番醉意,茶不醉人人自醉而已。途經(jīng)超市,一沖動,就又去背了一打啤酒。
在樓梯上,和下樓的一個女孩對視了幾秒,總覺得似曾相識。電光火石間終于明白,那是寄旻房間里那個和他肩靠肩,笑得青春無害的照片的女主人公。只不過,今天她的眼神有少許殘忍冷漠。
“寄少,剛才在樓梯上遇到你小女朋友了,超級美少女啊。”她沒有覺察到氣氛的詭譎,像感慨般繼續(xù)叨念,“怎么不送送人家,這年頭好女孩難找啊,要懂得珍惜。有些事情錯過了再也不能重來……”
“有完沒完!”如果剛才的她的碎碎念還是酒精未散的作用的話,現(xiàn)在直面對她大吼的陰森恐怖的寄旻的臉,她嚇也應該嚇醒了!俺鋈!”
“啪”地推開門,她驚逃。
清雅狼狽地游走在大街上,夜風襲來不由地瑟縮一下。她一邊憤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寬容他寄大少趕得上一日三頓的陰晴不定。一邊自我肯定剛剛說的應該沒有錯啊,初中的時候,遇到和她一樣意氣風發(fā)的豐云,不過時間卻在兩個毛頭小孩,無憂無慮為一道正解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流逝。高一她至愛的親人離開她,還有那個灰暗的謊言的揭穿,她迅速一蹶不振,等她終于明白自己應該以一種怎樣的立場站在繼母和家人的面前時,自己卻也從優(yōu)秀生的名列被排擠出局。再看著那個在她面前笑得如此溫暖的儒雅少年,有些話卻怎么也不敢說出口。諱莫如深,直到上鋪和她一樣平凡的死黨站在豐云的身邊巧笑倩兮時,終于宣告她的愛情還沒開花就已凋零?磥沓穗[藏還是別無他法。有一次被同學拉去看《他和她的故事》,看著看著就鼻子一酸。
憂愁
“清雅,怎么這么晚還在街上游蕩?”肩膀被靜天拍一下。
回眸,對上的是他晶亮的雙眼,和煦的微笑。忍不住低下頭,眼淚吧嗒吧嗒奪眶而出,頭抵在他胸前,雙肩有些聳動。靜天安靜地站著,放縱著她的任性,輕拍她的頭發(fā),清雅的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靜天,是誰?”身后傳來他女朋友的聲音,清雅發(fā)現(xiàn)自己又要惹麻煩了。
“學姐……”她抽咽著轉過去換一個肩頭繼續(xù)裝可憐,女生不明就里地安慰起她來。
“藍清雅,別鬧了。”發(fā)過一通火之后,寄旻對遷怒于她很是后悔,況且天已黑了,他也有些不放心,就跟出來了。看著她靠在靜天身邊像個孩子一樣還挺來火的,不過一會就被她蹩腳的掩飾逗笑了。寄旻上前,把她從女生身邊拉走。留下一對璧人還在原地疑惑。
冰釋前嫌
清雅現(xiàn)在再怎么笨也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從進門之后一直不說話,貌似很認真地再看趙本山的節(jié)目,神情卻讓人覺得在看哪出苦情劇。這個從小一帆風順的少爺,似乎經(jīng)不起一點打擊呢。
“給。”清雅遞給他的是書包里的啤酒,有時候安慰的言語是乏力的!拔以诩以趺凑f也是萬千寵愛的,你再無緣無故亂吼人就去告御狀了。”
寄旻理虧很是聽話地接過來,完全沒考慮自己至今算是滴酒未沾的。
清雅站到陽臺開始撥一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豐云,我們再來一次最后一次對詞怎么樣?”
“你現(xiàn)在心情不好嗎?”
“沒有,就是懷念一下!
“清雅,我身邊正擺著一本《宋詞三百首》呢!
“你贏的話,就把禮物送給你,輸了,就當是沒收了!
“好!
“開始了。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
“……”
笨蛋,那不是宋詞,看來你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暝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傳來豐云輕輕地嘆息。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沒有什么比這更讓人下不了臺了。清雅按掉了通話鍵。
“走,哥哥帶你去兜風!弊砭频募臅F有些執(zhí)拗,說話怪惡心。沒他力氣大,只能被拖著走。
更讓清雅氣憤的是,她一路擔心怎么才能行而有效地勸服他不要酒后駕車時,寄旻卻獻寶似的拖來一輛單車。
她想起剛剛吃飯時,柳絮逼問她寄旻到底是何方神圣,豐云接過話說“那個學生會的,大四的,一天到晚酷酷的家伙!
微醉的柳絮不屑一顧的把她從小說中看到的話拿來套用:“酷?內(nèi)‘褲’還是外‘褲’?“
想至此,此情此景清雅還真忍不住噴飯。
不過當她坐在后座時再也一動不敢動,深怕一個不小心人仰車翻。一會之后,寄旻騰出一只手,把清雅抓著后座的手拿到他的腰間,“抓好了!
還沒來得及害羞,沖下坡的恐懼襲來,頭發(fā)感覺都被吹掉了,gone with the wind,就讓一切隨風而逝吧。
幸福
去郵局寄了一本書,幽默全集。但愿給日本偶爾會苦悶的某人一些安慰,知道如此近距離,郵差叔叔一定很高興。
清雅一推開門,就覺得氣氛有些不一樣,寄旻的房間傳來爭吵。那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念高中的弟弟。他正和寄旻打游戲打得不亦樂乎。
“藍清寧,你怎么跑來的?”每次看到他過分帥氣的臉蛋,就忍不住捏一把,不愧藍氏家族純正的血統(tǒng)。而她,家人還以為她蒙在鼓里,她早已知曉,早在養(yǎng)母去世的那年,不小心偷聽到的談話,她只不過是二十年前,親生父母遺棄在久未能生育的大戶人家門前的一個棄嬰。她欠藍家養(yǎng)育之情,回想小時極盡嬌蠻邀寵,就覺得太羞恥,她要更懂事不是嗎。
“我被老爸罵了一通,就跑出來了。打你電話,卻是這個人接的!鼻逖畔肫鹗謾C原來落在這里了。
“待會收拾你!鼻逖呸D身去廚房。
藍清寧看著她的身影,轉身對寄旻低低道:“看著她為你做飯會不會覺得很幸福。我老爸說,最要感謝的是我姐,因為她的出現(xiàn),讓我們家能在善事簿上留下一筆,我才會誕生在這個世上。在我最離經(jīng)叛道的時候,我爸沒空理我,她卻軟硬兼施硬把我拉回來了!
看著清寧樂陶陶地吃飯,清雅伸了個懶腰說:“最幸福的事莫過于發(fā)現(xiàn)你被人需要時!
生活總是帶給你驚喜,讓你遇見自己的家人,喜歡的人,愛慕的人,和不知道在你今后的生活中將會扮演什么角色的人,此時他正襟危坐,研究喜劇,努力要讓自己為它綻開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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