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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霧繚繞,仙氣四漫,仙家并列兩旁。云階之上,金鑾之中,是唯天其頂?shù)奶斓邸?br> 他頭束紫金發(fā)冠,額印十片金瓣,有五瓣已經(jīng)繪上殷紅,長袍如流水,繡遍日月星宿,天上地下,無人可比金貴。
此刻,他微微閉合雙目,淡淡說道:“時辰到了嗎?”
“到了!毕杉引R聲應(yīng)道。
他微一點頭,啟唇默念,眼睛慢慢睜開。
待他將眼完全睜開,唇即合上,寶殿中央云氣回旋,現(xiàn)出一個圓來。
驀地,金光一閃,一個小女孩兒出現(xiàn)在眾仙面前。
“是天女!是個天女!”眾仙家盯著女孩兒,紛紛驚語。
那小女孩兒睜大眼睛,迷迷茫茫看著他們,似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的樣子,一時間讓他想起自己初現(xiàn)天庭的時候。
那時他不過是人間孩童八、九歲的年齡,正撲在娘親身上撒嬌,忽的一下,視界顛倒,金光飛竄,忍不住閉上眼睛。再睜眼,看見的已經(jīng)不是溫柔慈愛的娘親,而是仙風(fēng)道骨的天人。
他如小女孩兒一般,一時間迷茫疑惑,不知道是怎么了。而后,上下左右地看,發(fā)覺自己懸在半空,露出了驚恐的神情,慌亂無措,扭動著身子想要下來,卻又不敢用力,怕是一下落到地上摔疼了,心眼里根本沒有去打量這是在什么地方。
他對著小女孩兒微微一笑,看到女孩兒一怔,他的右手同時輕揮,回旋的云氣順著他揮手間的氣息纏繞而上,將小女孩兒自腳至頂包裹在其中,化成一個云繭。
全部仙家都停下話語,靜靜看著云繭。
千百年前他在云繭中時,外邊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情景?那個男人是不是也像他一般,面上清清淡淡,還是有他一直以來的那種空渺的笑?
他當(dāng)時是以怎樣的心境看著他、等待他的呢?
須臾間,云繭便開了。
先是裂出一道縫隙,而后團(tuán)團(tuán)仙氣翻滾涌出,將云繭一點一點化去,最后迷蒙的仙氣中綻開一朵四瓣金色塵顏花,一個女孩兒在花心,閉眼立著。
他飛身趨向她,伸出一指在她眉心一點,那眉心蘊了四片花瓣出來,女孩兒慢慢睜開眼睛,看著他,好似過去歲月中的某一刻,他睜開眼,看見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對著他,微微笑起,空遠(yuǎn)縹緲,永世留在他的眼底心間。
待女孩兒睜開眼睛,他便退回金鑾坐上。
眾仙家齊身一躬:“喜迎天女。”
天女緩緩落踏云霧,微微一笑:“謝謝眾仙家!
她一步一步走到云階下,一鞠躬:“見過天帝!
他一抬手:“天女不必多禮。”
互相見禮后,眾仙家先回去休息,過一日再議事。
看著仙家靜靜退出寶殿,他坐在金鑾中沒有動。
那個男人為他‘入世’之后,眾仙家都怔怔盯住他,沒有如恭賀天女般,反而發(fā)起呆來,讓他憑空生出一絲彷徨。
后來,他才聽到那個男人告訴他,他是億萬年歲、千百天帝中唯一一個帶有十片金瓣的天帝,卻也是所有天帝中最為俊美的一個。
“天帝,為什么天女那么讓仙家們驚訝?”天女好奇地問他。
其時,他們正走在去‘天示源’的路上。
“因為天女較之天子要少!鄙,自然怪。
“那為什么會有天子、天女之分?”天女又想到一個問題。
他微微恍神,他想到他曾經(jīng)也問過類似的問題。
“在塵世中,主宰世人的是皇帝;实鄱酁槟凶,天帝也多為男子。如果天女登庭,便預(yù)示世間女帝主政。”那個男人當(dāng)時這樣回答他,現(xiàn)在他也是這樣回答天女。
“等到我做了天帝,下世就會出現(xiàn)女帝?”天女微微帶了一些興奮地問。
“對!彼戳怂谎郏骸澳阆矚g女帝?”
“嗯!碧炫煺娴攸c頭。
他微不可覺地皺了一下眉頭,沒由來的出現(xiàn)一絲不安。
不安?不安什么呢?
說話間,‘天示源’已經(jīng)到了。
‘天示源’是天帝聆聽天意,澤被下世的所在,只能天帝、天子和天女進(jìn)入。
它是一個虛無的境地,沒有疆界、沒有形狀,里面種有天帝、天子、天女方可看見的‘塵顏花’,見到‘塵顏花’,就知道‘天示源’到了。
“這是‘塵顏花’,一位天帝一株!彼麑⑻炫畮У揭恢臧肴烁叩幕ㄖ昵,上面花開五朵,朵朵五瓣,五瓣色各不同,由下自上,偌大一片綠葉從花下伸出,微微卷曲,似在護(hù)花。
“我的呢?”天女奇怪地左右找著。
“你的還在云朵里,是一粒小小的種子。等到我的‘塵顏花’只剩一個花苞時,它就長出來了!彼卮鹬,眼前是那個男人寵溺孩子似的笑容。
他也是這樣問他的。
“為什么要叫‘塵顏花’呢?”他仰頭看著他問。
“塵顏,塵世的容顏,這花就是下世的容顏。
“‘塵顏花’一朵五瓣,一瓣百年,百年一色,金是繁盛榮華、紫是太平昌明、紅是兵荒戰(zhàn)亂、橙是災(zāi)禍瘟疫、藍(lán)是昏賢作半。每一色為下世百年所要擁有遭遇的世境,天意定奪,我們是執(zhí)掌者!
他向天女解釋著‘塵顏花’,但是天女沒有問這花為什么叫‘塵顏花’,她已經(jīng)將,目光轉(zhuǎn)到世鏡上了。
世鏡仿若一泓池水,在‘塵顏花’五步外,是天帝觀測下世的地方。
天女好奇地伸出手要碰它。
“不能碰!”他疾聲阻止。
“為什么?”他不解地回頭看著那個面色微顯嚴(yán)厲的男人。
“世鏡和下世相連,如果你碰了,下世就會受到震蕩,地動山搖,四海翻騰,五岳晃動,一霎時滄海桑田,生靈涂炭。那你作為天子非但不福澤天下,反而為禍四方,能算是天子所為嗎?"他微微笑著問他.
"不能."他搖頭.
"所以,不能夠碰世鏡,明白了嗎?"
"明白了."天女乖乖地點頭.
他一怔.原來,他又想到了他和那個男人.
“天帝,我可以先去休息嗎?”天女頗為忐忑地問他。
“去吧。”他微一頷首。
“謝謝天帝。我先告退!碧炫χD(zhuǎn)身走出‘天示源’。
他目送她離開,而后將視線落在世鏡上,心神卻不知游走在哪里。
天子、天女雖然是仙體,但是他們無論在身形還是精神上仍然算是一個小孩子,在對‘天帝’的學(xué)習(xí)時極容易疲倦。
因為這些事情看似簡單,一件一件都十分重要,關(guān)系萬民,必須全副心神的應(yīng)對。
他那時也是學(xué)習(xí)一、兩件事情便要休息,那個男人空渺地笑著,拉起他的手,帶他回他的寢殿。
天帝的寢殿和天子、天女的寢殿并不在一處,且沒有約定的居所,想住在何處,自己指要。
他卻從來沒有指要過。
那個男人伸指為他‘入世’,再牽起他的手,露出他一貫的笑,帶著他穿越層層云霧仙氣,手指著一座宮殿告訴他:“那里,是我們的寢殿!
至此他便一直和那個男人住在一處。
仙家都說像他們這樣親近的天帝、天子,是極少的。
但是,那時的他從未想過這有不對。他如同他的父兄,照顧他、疼愛他、教導(dǎo)他‘天帝’應(yīng)盡的職責(zé),帶著他那空渺的笑容。
在他看來,他是那樣盡心,要讓他成為一位盡責(zé)的天帝,花盛十瓣。
“天帝,為什么仙家不能有情愛?”天女坐在他一側(cè),不解地仰頭問他。
不過一霎之前,他剛剛責(zé)罰過一位懂情動愛的仙家。
“天帝,為什么仙家不能夠有情愛?”他坐在他的膝上,仰頭不解地看著那個男人。
似乎,他一直是坐在他的膝上,一個小孩子般,依偎著那個男人。
“因為仙家秉承天意,責(zé)照下世,要求公正、公平。而這天上地下,無論仙家凡人,一旦動了情愛,必定會存有偏私的心境。偏私,是仙家的大忌。因此,仙家切不可有情愛!蹦莻男人笑著告訴他。
“我明白了!
“那樣不是太過可憐?”天女微微蹙起眉頭,有些憂傷地說。
“可憐?”他頗驚訝地看向她。
“對呀。”天女憂慮地點頭:“不懂姻緣的仙家為下世安排姻緣,不懂幸福的仙家為下世帶去幸福。這樣的姻緣會是美好的姻緣?這樣的幸福會是真的幸福嗎?”
他盯著面前這位為下世的姻緣和幸福憂慮的天女,不知緣由的不安再次從心底顯現(xiàn)出來。
天女,難道云繭沒有將你的塵俗念想完全化去嗎?你的心念中仍然存有凡世的情由?
那樣,不是和那個男人一樣?
他猛地扣住金鑾的扶手,冷冷說道:“我要先去休息了,你要去哪看看,自己去吧!
“好的!碧炫z毫沒有覺察到他語氣中的冷意,笑著送他離去。
他在事情發(fā)生之前也沒有覺察到那個男人的不同,如此安心的信賴他,用心聆聽他的每一句話,直到他將他扣在寢殿那一張他們同眠的大床上。
他奇怪地看著他,不懂他為什么要將他壓在身下,眼神深幽。
他面上空渺地笑著,伏下身含住他的唇,在他的錯愕中給予了他最不堪的境遇。
他睜大眼,張開嘴,無聲地落淚,無聲地嘶喊,承受他為他帶來的痛楚,以及對失去過往的幸福的怨憤和憎恨。
他看著他的笑,一直看著,將自己凡俗的負(fù)面情感隱藏在無聲之中。
在以后的千年,他都如此沉默地忍受那個男人帶給他的與以往所相背離的一切,卻在心里深深埋有一粒黑色的種子,等待開花結(jié)果。
“天帝,今天是塵顏花開的日子。”天女盤腿坐在世鏡邊,轉(zhuǎn)頭看不遠(yuǎn)處的塵顏花。
半人高的花株上,六朵虹彩般的花已然綻放,第七只花苞正溢出光華,似要盛放。
“你要去寶殿嗎?”他亦是坐在世鏡邊,眼睛靜靜盯著下世。
“我已經(jīng)在寶殿看過一次了。”天女搖搖頭。
天帝的塵顏花開,眾仙家必要列立寶殿,齊觀花開。
他的塵顏花開到第六朵時,天女和眾仙家一齊在寶殿觀瞻。
她仰頭看到一只花苞忽現(xiàn)金鑾,而后流光溢彩,怒綻天庭,嘴微微張著,無限吃驚。
像他第一次看見那個男人的塵顏花開,驚異于那花的美麗,十丈軟紅、九重云天,再沒有比它更奪目的了。
只一眼,便覺平生足矣。
他那時小小的心里覺得能夠讓一朵花開得如此震懾的,是仙是人,都應(yīng)當(dāng)似花美好。
那個男人,在彼時,的的確確在他看來是這樣的。
之后,他給予了他難以料想的苦痛不堪,為他深深憎恨,但是他的塵顏花卻始終如初見讓他忘魂。
可惜,那株本應(yīng)再綻三朵的塵顏花,最終只開了兩朵。
也就是在這般情景,那個男人坐在世鏡邊,等待他的最后一朵塵顏花。而他站在花前,也在等待。
整個天庭都在等待。
塵顏花苞慢慢顯現(xiàn)金鑾之上,第一片花瓣就要開始伸開,大家屏息靜氣,注視這五百年一次的美麗。
意外在此刻出現(xiàn)了。
將開的塵顏花苞突然變黑,在眾仙家的驚愕目光中,化塵消逝。
大家甚至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那個看著世鏡的男人慢慢轉(zhuǎn)過頭來,望著花株前的他。
他的手上,掐住一只花苞。
他的眼睛亦然望著那個男人,面容上不再掩隱他的憎怨。
那個男人沒有一絲的詫異,仍舊是他空渺的笑,在他的不置信中一點一點地閉上眼睛。
“為什么在這個時候,你仍然能夠笑?”他立在他的面前,輕聲問。
那個男人躺在云氣間,沒有回答。
他想起某一個不堪的夜晚,那個男人將他抱在懷中,他忍不住問他:“為什么作為天帝的你,仍然存有凡俗的欲念?”
那個男人空渺地笑,也沒有回答。
那時他不想答,而今他不能答。
然后,下世連年暴雨,良田傾覆,路有餓殍。
然后,他的塵顏花朵朵黑蕊。
他靜靜關(guān)上寢殿的門,慢慢走到床前,盯著掩落的帷帳,一動不動。
塵顏花已經(jīng)開過,他只覺疲倦,于是回到他的寢殿。
這寢殿仍是當(dāng)初的寢殿,沒有絲毫的變化。
深遠(yuǎn)黑沉,空曠寂靜,除了他們,沒有別人。
他抬起手,掀起帷帳,一個男人顯露出來。
他微閉雙目,唇角淺笑,躺在枕衾間,面容豐俊,睡著般可以隨時醒來。
只是他知道,這個男人永遠(yuǎn)不再睜眼,不再空渺的笑,前事如煙。
他上床坐到他的身邊,攤開右手,手心有一只黑色的花苞。
塵顏花開盡,天帝隨之消逝。但是這個男人仍然存有實體,是不是因為他的塵顏花有一朵在他手中的緣故?
多好笑,他希望這個男人消失,卻是他將這個男人留住。他希望這個男人痛苦,他卻沒有能夠帶給這個男人一點傷害。
他傾身抱住他,回想著過去的一切,回想他初見的笑,回想他幼時的幸福,回想他后來的不堪,回想他最終的不解。
回想這個男人帶給他的所有。
“為什么作為天帝的你,仍然存有凡俗的欲念?”
“為什么在這個時候,你仍然能夠笑?”
為什么你不回答?
他將臉埋進(jìn)他的胸膛,埋去他眼角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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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前說要寫言情中篇的。但是我為《同志亦凡人》里的那抹陽光晃得不行了,只好上來發(fā)一篇短篇。
現(xiàn)在我很迷一部劇,估計會寫耽美中篇,不過時間會比較長,發(fā)文時間。
可憐的夭折的言情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