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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生夢蝶
壹 | 喪
臨近黃昏,下起急雨。
伏在書桌上小憩的甄成被一個雷驚醒,肩膀上披著的外衣順勢滑落下來。
他伸手攏了攏,隱約覺得自己睡著之前這件衣服還掛在屏風(fēng)上,來不及細想,因為有個聲音遠遠地喊了過來。
“少爺——不好了——姚家小姐過世了!”
他手上力氣一松,衣服掉到地上。
滿身是雨水的仆人在門檻絆了一跤,連滾帶爬地沖進書齋。
“姚府傳來消息,姚家小姐……去了!
甄成疑心這只是自己睡著時,做的一個荒唐的夢。
他與阿秀的佳期在明天,就差這么一天。
他開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么表情:“阿秀是怎么死的?”
“說是心疾!
“胡說八道!阿秀一向身體康健,從未有過什么心疾的毛病!”
“可……這不是我說的,是姚家人說的呀。”
仆人搓著手,十分想立刻遠遠逃開——少爺?shù)谋砬椋袷且匀恕?br>
府上紅燈籠都已經(jīng)掛好了,到處都裝飾成了喜慶的顏色,做足了一切迎接新婦的準備,光是鞭炮就買空了京城的大小鋪子,誰知道那姚秀小姐卻偏偏在這前一天……唉,紅顏薄命啊。
仆人等不到少爺發(fā)話,不得不得開口了,“咱府上這些,是不是該,撤了?”
“……換上白布。準備傘,我現(xiàn)在去姚府。”
“現(xiàn)在姚府還未發(fā)喪呢,少爺您去是不是不合適?”
雖說兩人是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妻,到底還差了一日才成親,現(xiàn)在么……這身份上就很尷尬了。
“什么合適不合適!”甄成被“發(fā)喪”二字刺激到。他與阿秀自幼相識,又是未婚夫妻,在他心中,阿秀早已是他的妻子,如今,卻倒是成了“不合適”的人了!
窗外暴雨如注,電光如龍,像是要把小小的書齋傾覆掉。
甄成攥了攥拳頭,頓生凄涼茫然之感,心中千頭萬緒,痛不可抑。
貳 | 夢
從姚府回來,甄成大病一場。
昏昏沉沉中,他夢見三年前的春天自己初次上京,在生元胡同里賃屋居住。阿秀的爹姚宏遠邀請他去姚府上赴宴,他到了才知道是家宴,心中又高興又疑惑。
原本甄家與姚家都只不過是鄉(xiāng)間的小戶人家,日子一般清苦。兩家人來往密切,想著親上加親,就給他與還在襁褓中的阿秀訂了親。
那之后不久,姚家夫人給姚宏遠捐了個山城的小官,姚宏遠獨身前去赴任,路遇山賊,大難不死后,反而因為剿匪有功升了官,居然又瞞著發(fā)妻在京城娶了官家小姐。
姚夫人憂慮傷心而死,姚宏遠寫信給阿秀讓她進京。阿秀擰著不肯去,后來族里逼迫她,她到底還是來認了爹。
阿秀成了官家小姐,他卻依舊只是一介寒生。上京來,既是趕考,也是為了來履行當年的婚約,只是姚大人一直待他疏離,只字不提當年的約定。
“阿成,你來早了!
甄成對迎出來的姚秀笑了一笑,“阿秀,怎么是你迎客?累不累?”
“我是專門等你的,這是家宴,沒什么客人。”
姚秀領(lǐng)著他一路穿過影壁水榭、花墻回廊,甄成有意落后半步走著,卻冷不丁差點撞上前面的少女,她回頭瞪了他一眼,“你走那么后面做什么?上前來!
“這……有些不合適。阿秀,你我理應(yīng)避嫌!
“避什么嫌,以往一同下河摸魚的時候你不說避嫌,現(xiàn)在假撇清什么!
甄成感覺臉有點熱,“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長大了!
姚秀不說話了,直接扯著他的袖子把他拽到自己身邊,“讓你過來你就過來,我想要和你走在一起!
“嗯,都聽阿秀的!
姚秀看著甄成的笑臉,問:“那件事……你和我爹說了沒有?”
“……自然是說了!
“爹他怎么說?”
“我委婉提過,但是姚伯父總是顧左右而言他。阿秀,你現(xiàn)在身份貴重,可以找到更好的歸宿。其實我這次來,也是想同你說,不如你我之事……”甄成記得阿秀會在與他成親的前一日橫遭不測,那么是否沒有與他的這場婚事,她就能長命百歲呢?雖是如此想,雖是明知在夢里,那“就此作罷”的四個字卻沉甸甸壓在舌尖,怎么也吐不出來。
“好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說出來。是不是爹他和你說了什么?”甄成心中微微一蕩,因為姚秀悄悄勾住了他的手。穿著華服的姚宏遠出現(xiàn)在回廊盡頭,看著二人。
“筵席就要開始了,阿秀,世侄,入席吧!
姚秀點了點頭,悄悄對著窘迫的甄成笑了一下。
姚宏遠面無表情,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面,甄成小聲道:“阿秀,伯父看到了,你快放開!币π阌昧δ罅四笏氖种福瑵M意地看到他因為吃痛而皺起眉,然后才松開手。
吃完飯,姚府請了戲班子來唱戲,是唱的《西游記》中唐僧受封御弟一折。甄遠無心聽戲,一直看著空缺的主位。姚宏遠此時湖邊去醒酒,但甄成知道唱完這出戲他就會回來,然后阿秀會當眾提出兩家人的婚約,他勃然大怒,但又不得不答應(yīng)下來。
此時臺上剛剛演到唐僧未出世前,他爹陳光蕊赴任逢災(zāi)被艄公殺害,那艄公冒名頂替了陳光蕊,又占了他新婚妻子溫嬌。扮演溫嬌的花旦正在凄凄切切地唱著自己的薄命遭遇,甄遠當初聽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何,如今再卻也聽不得這類紅顏命薄之詞,恍恍惚惚連姚宏遠回來了也不曾意識到。
阿秀站起身,端起酒杯道:“女兒敬爹一杯,祝爹青云直上,松柏長青!
甄成大驚,卻來不及阻攔了,姚宏遠喝了這一杯以后,姚秀笑嘻嘻道:“待我與阿成完婚后,這樣的機會就少了,女兒再敬爹一杯!
姚宏遠目光如刀,口中在和姚秀說話,看的卻是甄成:“啊,好得很,好得很啊。到底是女大不中留,阿秀,你想好了?”
甄成明知道她會死在與他成親的前一日,此時再也顧不得許多,反正是在夢里,索性把心一橫道:“伯父,阿秀是在和您說笑的。其實我不日即將返鄉(xiāng),還這些時日叨擾了!
“阿成,你說什么?”
姚秀看著自己的青梅竹馬,眼睛紅了。
“呵呵……阿秀,你冒我的名請了他過來,就是為了此時逼我履行你和他的婚約吧?上,你的小情郎似乎并不怎么領(lǐng)你的情啊。怎么,事先沒通過氣嗎?還是說……他移情別戀了?”
姚宏遠說到“小情郎”三個字的時候語氣古怪,倒像是切齒痛恨的樣子。甄成覺得心里有些不舒服,腦中有個什么念頭電光火石一樣閃過去,太快了,他沒能抓住。
“是不是你威脅他了?爹……你說,是不是?”
姚宏遠道:“放肆!我平時寵著你,是不是寵得你膽子越來越大了?!你敢這樣和我說話?”
“我有什么不敢的!”姚秀拍案而起,和姚宏遠怒目而視:“你當初拋下我娘和在襁褓中的我,還是阿成家接濟的我們,現(xiàn)在你飛黃騰達了,難道就要翻臉不認人?!哦,我忘了,你早就翻臉不認人了,我娘和我,你早就不要了不是嗎?”
姚宏遠倒是并未因為這一番話而更加生氣,他用奇異的眼神看了姚秀一眼,“阿秀,我接你到京城里來之后,難道待你不好嗎?”
“爹,你待我是很好,可女兒總是要嫁人的!
姚宏遠不知為何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他指著甄成,“……那好,我同意你們的婚事!只是,你不要后悔才是!
“我絕不后悔!”
“阿秀……”甄成看著眼前因為生氣而滿面紅暈、生機勃勃的少女,又想起了她躺在棺木中,面色僵硬青白的樣子,生生從夢中痛醒。
叁 | 殺
他滿身大汗,看著灰色的帳幔頂端出了會兒神,喚來小仆。
“是什么時辰了!
“公子,卯時剛過一刻,香燭祭品已經(jīng)準備好了!
“什么祭品?”甄成不記得自己讓人準備過這些。
“公子病糊涂了?您昨日特意囑咐小的,今日是甄老爺?shù)恼昙扇。我寅時剛過就把老爺?shù)呐莆徊亮艘槐,就等您去上香了!?br>
甄成愣了一會兒,病中昏沉,他一時竟無法肯定自己究竟有沒有說過這些話,不過,爹的忌日的確是在今天。他上京時也把牌位和一些舊物一并帶來,就是為了方便日常祭祀。
“你給我去把爹靈位邊上的那卷手書帶過來!
“少爺稍等。”
小仆腿腳麻利,很快就把一本書拿了回來。甄家家境貧寒,甄父平生唯一的樂趣就是鉆研相面,偶爾還能借此賺個零花。他每次替人相完就會把結(jié)果記下來,以供日后對比。
甄成年幼時常見父親擺攤,姚父出遠門時他還曾極力勸告對方此行大不利,后來姚父果然遇上山賊剪徑,險而又險地逃出生天。甄成記得,那時消息傳來,父親還大惑不解地說,“不應(yīng)該啊,不應(yīng)該,這應(yīng)該是個必死之劫,怎么會……”
甄母啐他,“這話說得就和你盼著人家死一樣!就不許人家破而后立,置之死地而后生?瞧瞧人家現(xiàn)在官做得多好,說不定就是因為化解了這一劫,否極泰來!笨烧绺笇Υ耸冀K耿耿于懷,自此再也不替人相面。
甄成懷念地想著這些往事,摩挲了一下藍色的封皮,翻到最后一頁,上面筆跡凌亂,可以想見甄父寫的時候必然心緒不寧,“……姚兄天庭有痣,妨身之兆,一生不宜遠游,遠游必有災(zāi)禍。”在最后,他又用濃墨寫下了“錯!錯!錯!”,觸目驚心。
甄成看著看著,心中越來越狐疑——姚伯父臉上似乎……并沒有什么痣啊。
可讓爹如此耿耿于懷的事情,總不至于弄錯。
窗子響了一下,把他從沉思中驚醒。他走過去把被風(fēng)吹開的窗重新扣上,恍惚間覺得那個明麗的少女還會像以前一樣,故意躲在窗下嚇唬他,每每被他發(fā)現(xiàn)了,就隔著窗戶對他燦然一笑。
他扶了扶額頭,有些迫切地重新入了夢。
這次夢見的依然還是姚府家宴的那天,姚秀在前面快步走著,她總是學(xué)不來大家閨秀的蓮步姍姍,壓裙子的環(huán)佩叮咚作響。他偷偷看著裙擺翻飛間偶爾露出的繡鞋,秀氣極了,就像她過于敏感的內(nèi)心,總是藏起來,不給旁人看見。
“阿秀,你走慢些,我有話和你說!
姚秀停下來回過身,花窗透過的日影照著她裙子上的海棠,明暗斑駁。她在這一剎那美得不可思議,美得就像下一刻就會化作青煙,消失在空氣里。
“什么話?”
“你記得你小時候你爹是什么樣的嗎?”
姚秀蹙起眉,很明顯不知道他為何要這樣問:“他在我還沒記事的時候就離家了,這你是知道的。你比我大三歲,問我倒不如問你自己了!
甄遠說:“我也不記得了。但是我爹他——”
甄遠止住口,因為他看見姚宏遠已像上一次一樣,一身華服站在回廊盡頭。或許是因為他久居上位,一雙眼睛帶著沉重的壓迫感,望著人時就像能夠一直望到人心底。
“見過伯父!
姚秀回過頭,“爹,您怎么在這兒?”
姚宏遠道:“筵席就要開始了,阿秀,世侄,入席吧。”
姚秀點點頭,想要伸手過來拉甄成,甄成心中一凜避開了她。
他始終記得她是怎么死的。若是沒有那場婚事……是否她就不會在不久的將來,化作棺木中的一捧艷骨?
“鬧什么別扭!币π阌悬c生氣。
“阿秀,其實我很快就要離開京城了,這里我始終住不慣,這次來,也是想要順帶向你和伯父辭行!
“你說什么?!”姚秀陡然提高的聲音驚動了前面的姚宏遠,他扭頭看了二人一眼,笑道:“阿秀,和甄成鬧情緒呢?”
姚秀氣鼓鼓的:“爹,阿成他——”
甄成急忙握住她指向自己的手指,“伯父,您誤會了,阿秀怎么會鬧情緒呢?其實是我說要離開京城,她有些舍不得小時候的玩伴罷了。只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您說是不是?”
姚宏遠說:“哦?世侄不打算長居京師嗎?我前些日子,剛向吏部打過招呼,這次的孝廉名額,可有你的一個啊!
現(xiàn)實中甄成的確順利被舉了孝廉。但是此時在夢中他卻心中一陣寒似一陣,看著姚宏遠干干凈凈的額頭,再看他的笑意,總覺得無處不古怪,“多謝姚伯父的好意了,只是我無意于此,只想在田舍間做個安樂翁!
姚秀露出像被人打了一個巴掌的神情,她上上下下看了看甄成,扭頭就走。
姚宏遠笑了笑,替她說:“世侄見笑了,有什么話,等吃過飯再說不遲。”
又是味如嚼蠟的一頓飯,臺上的戲子咿咿呀呀登場,甄成躊躇片刻,決定還是去找姚伯父把事情問清楚。
姚宏遠此時正站在荷花池邊吹風(fēng),聽了他的來意,道:“噢?你爹曾給我相過面,還留下了記載?這件事……時間太久遠,我有些記不清了。”
甄成道:“當時我爹還勸過您不要出遠門,因為‘天庭有痣妨身’,您真的不記得了?”
“這是記錯了吧,我天庭并無什么痣!
“是的……所以,小侄才覺得奇怪?墒羌腋笡]道理會記錯。”
姚宏遠轉(zhuǎn)過臉,看著荷花池的景色,遠處戲臺上的溫嬌凄凄怨怨地哭著自己被殺害的丈夫,水汽與一股孤清的涼氣縈繞在二人身側(cè),他道:“賢侄,你上前來,看看我額頭究竟有沒有痣!
甄成上前去看,姚宏遠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別說是痣,連黑點都沒有一個,他剛想開口說話,卻被一股大力一下子掀翻到了水池里。
姚宏遠看著在水里掙扎的甄成,臉上還是笑著的:“聽阿秀說,賢侄不會水?看來這是真的。”
“伯……父!”甄成嗆了好幾口水,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姚宏遠要殺他?!為什么?!
“你爹相面倒是很準,那他有沒有告訴你,你也是個短命鬼?”
甄成在水里死命掙扎著,無奈喊不出聲音,意識的最后,他似乎看見阿秀跑了過來,姚宏遠換了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指著水里的他說著什么,拉著阿秀不讓她下水救他。
肆 | 變
甄成猛的從夢里驚醒,因為窒息的痛苦而劇烈喘息,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人不是阿秀的爹!那人不是姚宏遠!
他掀開被子,想要立刻沖出門去,被門外的冷風(fēng)一吹,又慢慢地清醒了過來。
那是……一個夢而已。
僅僅憑借一個夢,就指稱一位朝廷大員被人冒名頂替,誰又會相信他呢?
阿秀她,也是因為撞破了這個秘密才被殺害的吧?只要想明白了這一點,一切以往若隱若現(xiàn)的線索都變得清晰起來。
他早就懷疑了,阿秀根本不是死于心疾。世上只有一種毒,能讓人產(chǎn)生類似于死于心疾的假象,那就是百日紅和桂圓混合后產(chǎn)生的毒素。
阿秀死前,曾經(jīng)因為生病不愿意喝藥,姚宏遠在與他閑談時不經(jīng)意提起輕云散月方,并教他在里面加入百日紅中和藥性,如今看來,這根本就是姚宏遠處心積慮想要置阿秀于死地。
百日紅與桂圓混合生毒一事世人知之甚少,唯有當年山城中,那一伙強盜曾用此毒。姚宏遠當年路遇盜匪,居然全身而退……如今看來,那根本不是什么全身而退,真正的姚宏遠早已死在赴任途中,有個山賊卻頂替了他的身份,風(fēng)風(fēng)光光活到了如今!
所以,阿秀必須死,因為她并不是假姚宏遠的孩子,甚至還可能成為他身份徹底暴露的隱患!所以,他不愿看到自己與阿秀成親,因為自己的父親當年也曾經(jīng)在青龍寨中落草為寇,很有可能見過當年的假姚宏遠,又與真正的姚宏遠相識……
想明白這些事,甄成出了一身的冷汗。
假如讓“姚宏遠”知道自己已知曉了他的秘密,恐怕自己也不能逃脫他的毒手!
他向后兩步,坐倒在椅子上。屋角懸掛的燈籠不知為何“啪”的一聲掉到地上,滾了一圈,撞到了床腳——那是去年元宵節(jié),他與阿秀一道去城外時買的花燈,甄成有些漫無邊際地想著——只是那時一起看燈的人早已不在了。
他按著疼痛不已的額頭,迷迷糊糊間似乎聽見姚秀的笑語聲,定了定神,卻什么也聽不到。
“阿秀,是你嗎?”
一片寂靜。
他想自己真是有些瘋了,被真相搞瘋了。
模模糊糊間,他再度站在了姚府的回廊上,姚秀張開五指在他眼前晃著,“阿成?你身體不舒服嗎,怎么失魂落魄的?”
“阿秀!你沒事?”甄成一下子抱住了她。
“我沒事,有事的是你。好好的,發(fā)什么瘋?”姚秀推了推甄成,沒推動。
假姚宏遠出現(xiàn)在了回廊盡處,一襲華服。
甄成以如今的心境看他,才發(fā)覺他目光陰鷙,可恨以往竟不曾察覺,他放開了姚秀,姚宏遠開口道:“你們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tǒng)!”
姚秀道:“爹,阿成是病了!
“既然病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姚宏遠下了逐客令。
甄成當即告辭,轉(zhuǎn)身就去敲了登聞鼓。
帝王徹查此事,假姚宏遠的身份徹底暴露,姚府抄家,假姚宏遠的妻子與一雙兒女則得以免罪。對真姚宏遠之女姚秀,上諭發(fā)還一半家財。
夢的最后,甄成陪姚秀去山城替真正的姚宏遠收攏尸骨,重新安葬。
山城的細雨中,他們二人同撐一把油紙傘,他問姚秀,是否怪自己揭露了此事。
姚秀只搖搖頭,悵然一嘆。
一嘆,將甄成從夢里嘆醒。
他惘然片刻,小仆推門進來,“少爺,您該去姚府了!
“什么?去姚府做什么?”
“您這幾日不是都會去姚府給姚小姐看方子的嗎?明天雖然是您和姚小姐成親的大喜日子,有些不合規(guī)矩,但您也是會去的吧!
甄成一時分不清這是現(xiàn)實還是虛幻,怎么回事?自己又回到了成親前一日?
不是阿秀被姚宏遠毒死的那個現(xiàn)實,也不是姚宏遠被他揭發(fā)身死的夢境……這里,究竟是夢,還是現(xiàn)實?
可以肯定的是——阿秀此時還未死!
但若是不快些趕去阻止,或許她馬上就要喝下那碗湯藥!
他霍然站起,書桌上的雜物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同時一個人旋風(fēng)一樣卷了進來,撲到了他懷里!
“阿秀——?!”他吃驚到嗓音都有些顫抖,阿秀此時不應(yīng)該待在姚府嗎?又怎么會跑到他的家中?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又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姚秀在他懷里咬牙哭泣著,哭到渾身顫抖。
“阿秀,阿秀,你怎么了?”從很小的時候開始,甄成就再也沒有見過姚秀哭了,難道……她也知道了什么?
姚秀說:“阿成,我做了三個夢……”
窗外,春光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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