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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
他跟著她進了單元樓,他戴了一頂黑色的棒球帽和一個黑色的口罩,他大概有一米七八,她從沒有在小區(qū)見過他。
這正是傍晚下班的時候,一樓大廳卻沒有第三個人在等電梯,她開始左顧右盼緊張地不停按亮手機,他似乎察覺了她的不安,瞥了她兩眼,用手摳了摳臉,一句話也沒說。
就像是從小聽聞的那個故事一樣,他在她按了“6”之后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數字“5”。她在心里嘀咕“這是商住兩用樓,四層以下的樓梯沒有出口,如果要跑只能向上跑,可是跑到幾樓呢?電梯從五樓到六樓的時間足夠他跑上來了……哦對他剛剛按電梯的時候也有戴手套……”
“!
他下了電梯,轉過身來盯著轎廂里的她,直到那門自動合上,他的眼神也絲毫沒有離開,緊緊地扒在她身上。
她的身體開始顫抖,看到正上方那個攝像頭沒有紅燈在閃的時候害怕得更厲害了,她甚至開始問自己這次到底是死在誰的手里。
她捶打電梯的門,在它打開的一個瞬間撲了出去,她感覺他就在身后喘著粗氣,腰上別著匕首,她害怕極了。
她嘗試著爬起來,可高跟鞋已經別得她腳踝生疼,她揮著自己的手包拼命地挪向離電梯最近的一戶鄰居的家門,她感覺自己畢生的力氣都用來砸門了瘋狂地叫著“大哥大哥,開門開門”。
門開了,里面的人使勁把她拽了進去。
她扒著門口的柜子長長喘了口氣,謝字還沒出口,就感覺自己后腦勺挨了一悶棍,嗝了一聲便順著柜子滑到了地上。
鄰居是一位油畫家,追求她數月未果。直到這一棍之前,她都認為油畫家是個老實而邋遢的男人。
油畫家也不知道為什么她今天這么急切地砸門,拽她進屋之前也環(huán)顧了周圍并沒有什么異樣——樓道里沒人,電梯里也沒有人。那她怎么了?
油畫家才不愿意管這些呢,既然來了就是我的。他心里是這樣邪惡的想法:那么就當我的小寶貝吧。
油畫家把她捆在凳子上,嘴里還在念叨著“我的小寶貝你可別怕疼,我輕輕縛住你,你聽我的話好嗎,好不好呀,好不好呀……”
“我問你好不好,你不會張嘴嗎”油畫家說著就給了她一巴掌。
她沒有反應,頭歪向一邊。
油畫家不怕她死了,油畫家只想做一件事。
油畫家燒了一壺開水,倒了一點在杯子里,倒了一點在盆里,他端著盆又去接了點自來水,拿手攪了攪試了試水溫又滿意地咧了咧嘴角,把她的腳輕輕地放了進去。
油畫家出門去了。
等電梯的時候,油畫家理了理自己的油頭和小辮,又拍了拍兩只袖子上的塵土——也許不是塵土,是他日日夜夜坐在畫架前一動不動蜘蛛在上面結的網。
他去了最大的商場,仔細揀選著款式,苛刻極了:這件太長了,那件又有些暗淡。也許是挑得不耐煩了,他指了指遠處的兩件連衣裙,問道:“還有更紅的嗎?我要紅色,最紅的紅色,連衣裙。”
回程的路上,他打了一輛計程車。他像是一個剛剛戀愛的孩子一樣,在和司機師傅的談笑間羞紅了臉。
鑰匙扣在他手上左一圈右一圈,似乎連鑰匙之間撞擊的響聲都是快活的。
她還是沒醒,頭歪在一邊。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抽掉一根,便把煙屁股按在煙灰缸里讓它穩(wěn)穩(wěn)地立住,抽完第三根后,他還對著那三根煙屁股拜了三拜。
不知道第多少次對煙屁股下跪后,油畫家終于聽到了她嗓子眼兒里渾濁的哼哼。
他急忙為她送上出門前晾好的涼白開——以至于從跪著的姿勢起身沖到她面前時還打了個趔趄,他舉著水杯就像過去的太監(jiān)那般恭敬,他直直地盯著杯口,等她的小嘴和舌頭前來抿上一口。
已經是深夜了,天不陰也不晴,沒有云也沒有星星
她后腦勺還一陣陣發(fā)麻,眼睛也只是約莫有點光亮,卻能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牢牢捆住,腳被涼水浸泡。
她想要掙脫,她想要喊叫,她想要回憶起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她只記得她被油畫家鄰居扶進了家門。
那么……
就乖乖喝他遞過來的水吧,不然還能怎么辦呢?
“我愛你”
“我瘋狂地愛你”
“我要為你作畫”
“我要當你的情郎”
“我要和你轟轟烈烈”
“我要與你共赴天堂”
“我盼望你能為我回身”
“我盼望你能為我下一次廚房”
“我盼望你將我原諒”
她搖了搖頭,她厭煩這種空無一物的追求。
突然他雙手按住她的肩膀,來回搖晃著她的身體,“你到底有什么不滿意!你為什么不愛我!你為什么不回應我!你為什么……”
她的長發(fā)掃過他的眼睛,發(fā)梢的清香鉆進他的鼻腔。
她忽然想到一個英文短語“burst。椋睿簦铩。簦澹幔颍蟆,好像是高中學的,她記不清了。她在他的絮絮叨叨中含混地念出了這個短語,他就好像被什么擊中一樣嘴邊的滔滔不絕全都停下了。
他被驚呆了,為什么她如此冷靜,她為什么不和我一起瘋狂?他被激怒了,為什么她不聽我的愛意的表達?為什?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
她又念了一遍:“burst。椋睿簦铩。簦澹幔颍蟆保恢雷约簽槭裁催@樣做,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想起這個短語,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冷靜,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接連念出來這個短語。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甚至覺得沒有必要知道了。
他又抽起了煙,他又對著煙屁股磕起了頭。
他慢慢站起來,撣了撣褲子上的土后便走向了自己拎回來的衣服——他要為她換上。
她也沒有反抗,任由油畫家擺弄著自己的四肢,就算松開了雙手她也逃不開這里,她不想再挨一棍了。
快要過年了。
巡邏的保安搓了搓手,又跺了跺腳,朝手上吹了兩口氣,他還想去她的公司問問情況。
“跟你說了她是臨時工臨時工,沒簽合同,她鳥悄地走了我們也想跟她算賬呢,滾滾滾,下次再來信不信老子讓你卷鋪蓋走人!”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他得到這樣的答復,他問過跟她同是前臺的小姐妹,問過公司人事部的經理,也問過來這個公司辦事的客戶。
他去過她家的那棟樓,他翹了班躲在角落里,腳都蹲麻了,再也沒有見過她的身影。
他懊悔地抽著自己巴掌,卻沒怎么感覺到疼痛,他后悔自己的跟蹤,后悔自己的莽撞。
終于在一次蹲守后他打算放棄,他去她家門口的夜市喊了一打啤酒。他拿下了口罩,露出鼻翼到嘴角一條深深的疤。他拿下了手套,又是一條長長的疤。
他長嘆了一口氣,看著旁邊本在玩耍的孩子作鳥獸散。“我有疤,你們怕;我遮住,她怕;我沒有疤,保安公司就不要我……”
“不能喝就別球喝,這年頭喝啤酒都能喝醉,牛b”,老板收拾了他喝剩的酒瓶子又踢了踢他的屁股,又從他干癟的錢包里掏了一百塊錢揣進兜里。撇下錢包后還在嚷嚷“我就給你勾子上一腳,你們這幫孫子真是把老子店都吃垮了,奶奶的”
老板收了攤,只留下喝得爛醉的他——一個面相兇狠的喪家之犬像灘爛泥一樣睡在街邊。
公司放了假,他回了南邊村里的老家。
他仍妄想著在某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里,她踩著輕快的步子,渾身散發(fā)著香味走過他的身邊。
在鎮(zhèn)上打完了牌,他拎著酒搖搖晃晃地回到了家里,仰面癱坐在沙發(fā)上沖他媽嚷嚷“媽,我要吃面”,說著嗓子里咕嚕了幾聲啐了一口在地上。他拿起遙控打開了電視,恰看到那個三個月前他去過的小區(qū),一個被打了馬賽克的紅衣服姑娘,和一具蓋了白布的人體。
唉。
他知道是她,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想瘋狂地扒住電視里的記者警察甚至是周圍看熱鬧的鄰居一人啐他們一口,可他不能。
他拿起酒瓶子,咣咣喝完了,“媽,面咋還沒好,我餓死了”。
她被他畫了九十多天,但她自己不知道,她覺得好像是半年了,又好像一輩子都過去了。
她沒出過那扇鐵門。
最初的日子里,她被綁在凳子上絲毫不得動彈,除了偶爾的更衣和沐浴但也有他相伴。她知道他在畫她,畫她像一只被困住的野貓,畫她像一只手無縛雞之力的獵物,畫她無奈的順從。
她的起居全由他一人料理,他喂她吃飯,給她擦屁股。
她甚至有時會覺得,這個將自己綁架來的男人也還很細心來著。
后來他將她松了綁——可也只是在畫畫的時候。她只有在做模特的時候才是自由的,她將手撐在椅子的兩側然后把頭仰起來,有時她又皺起眉頭輕輕地瞇起眼睛。
她沒有嘗試過逃走。
直到不久前的一天,她在睡覺時被解開了扣住手腳的鏈子,她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他悄無聲息地走來她的床前,捏了捏她的鼻尖,摸了摸她的下巴。她能感覺到這個男人是夜的奇怪,但她沒有說。她在枕頭上蹭了蹭臉,又繼續(xù)睡了。
她沒等到他來給自己送飯梳頭,便穿上拖鞋躡手躡腳地探索這個屋子每一個角落。
她在浴室中發(fā)現了他,浴缸里血混著水,紅得有些刺眼,浴缸外掉了一把刀,刀上的血跡已經凝固。
她穿上了他買的連衣裙,雙臂抱腿坐在客廳的中央。
聽見砸門的聲音,她沒有去開門,她雙臂抱腿坐在客廳的中央。
她看到有一群身穿警察制服的人沖了進來,她雙臂抱腿坐在客廳中央。
她知道是她媽報的警,快過年了,打麻將沒錢了可不得四下尋找提款機嗎。
他們看到了她身上被束縛的疤痕,他們看到浴室里他昂著頭的僵硬的身體,他們看到她的旁邊放了一堆畫,畫上全是穿紅衣服的女人。
她就是那個穿紅衣服的女人,任由旁人怎么催促、怎么感化,她都不再說一句話。
她從失去自由的那天起就不會說話了。
她被攙扶著踏出這扇鐵門的時候忽然回身望了一眼。
《馬拉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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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這是我第一次嘗試寫文章,不足支持還請大家多多包涵。這次寫的是一個女孩的故事,一個因男人的單戀失去自由的女孩的故事。如果有朋友能看到的話,希望能提意見給我,我一定會多多改正的!
謝謝您的閱讀,祝您生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