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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一曲清明雨上
Day1 morning by:常葉
我有些悵惘地抬頭,看到窗戶上淺淺印著的,是我的影子。
厚厚的近視眼鏡,光禿禿的額頭,埋在書本里的人,放在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大學(xué)生里,是那樣渺小如塵埃。
我叫常葉,只因父親姓常,母親姓葉。無趣的名字,無趣的人。
室友結(jié)伴去看了樂隊演出,寢室里只剩下我一個人。得到了想要的安靜,心里卻依然惆悵。這個時代開始追求熱鬧喧囂,讓只喜歡靜讀詩書的我顯得格格不入。進(jìn)入了歷史學(xué)院,讀著古代書籍,向往著與琴棋書畫為伴的靜謐生活,我想,也許這就是生不逢時。
一個人在寢室里入夢。若我生在古代,又會是何情何景呢……
Day 1 night by:高陽
結(jié)束了樂隊演出,我進(jìn)入夢鄉(xiāng),不想竟做了這樣奇怪的夢。
明明是個夢境,卻真實得宛如現(xiàn)實。一切都是古代的模樣,兩大家族談?wù)撛娫~,表面的和諧下暗潮涌動。我好整以暇地看著,從上帝視角欣賞這一部電影。
不巧,對面的人家陷入了接不上詩詞的尷尬。余光中,我看到了“父親”輕微揚起的嘴角。我嗤笑,原來古代人也竟如此世俗。
一聲清脆的女聲突然響起,帶著些許羞澀,吟出了一句天衣無縫的詩詞。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在她身上。她猛地低下了頭,再不發(fā)一語,眼中有莽撞后的后悔,又有鼓起勇氣后的喜悅。
有意思的姑娘,我想。
這樣一來,尷尬就轉(zhuǎn)移到了我們這邊。“父親”不停給我使眼色,我卻嗤笑一聲,壓根懶得理他。
真是,夢里的人居然和現(xiàn)實的人一樣死板。
權(quán)且不說我對詩詞了解甚少,就是讓我說說我的專業(yè)物理學(xué),我也是懶得理的。記得高中時,我經(jīng)常耗費一個晚上只為研讀一道題,上了大學(xué)后,我卻對教授們講的東西提不起興趣。他們的思想在我看來太過死板,我的想法卻被他們評價為天馬行空。打那以后,我便極少聽課,把大把時間投在樂隊上。至少在唱歌的時候,我可以做我自己,不必再受那些條條框框的約束。可是,心里總感覺空落落的。
那無趣的宴席結(jié)束之后,我看到了剛才那個姑娘。我直率地夸贊了她,她靦腆地低下了頭。
“只是后來為什么沒再聽到你說話呢?”我問。
“在那么多人面前說話,尚需要勇氣!
“嘻,都說了第一次,還怕說第二次嗎?要說姑娘也真是倒霉,竟生在這樣一個不自由的時代!
她搖了搖頭:“沒有哪個時代是真正自由的!
我愣住了。面前的她似是走遠(yuǎn)了,眼前的景也漸漸模糊。隱約聽到的,像是鬧鈴的清脆響聲。
Day2 morning by:常葉
昨晚的夢境中,我來到了日思夜想的古代。
一切都是明朝末期的裝潢,夢境里的人談詩作畫,絲毫不知清兵即將入關(guān)。夢里的世界和我想象中的略有差別,但是至少,它給了我走出第一步的勇氣。
班長召集大家開會,說起了報名詩詞大會的事。我腦中出現(xiàn)了冰火兩重天的爭斗,一邊如火般催促著我勇敢走出來,另一邊如冰般壓抑著我的沖動。恍惚間,有一句話閃過我的腦海:“都說了第一次,還怕說第二次嗎?”模糊的字句將火點燃,一把掠過冰原。我猛地舉手,說道:“我報名!
短短三個字竟讓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熟悉的壓抑感撲面而來,我不太自然地低下了頭。
“哈真是太好了!”班長爽朗地拍了我的肩,“本來我也覺得常葉你詩詞最厲害,就是怕你不愿意嘛!”我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她的熱情,靦腆地笑了笑。
直到走出教室,我仍然覺得自己活在夢里。前面飄來的歌聲,將我吹醒了:“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把你最愛的歌來輕輕唱……”我抬頭,一個騎著單車的男生從我身邊經(jīng)過。那一剎那,我就像被電到一樣,一種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猛地回頭,他恰巧也停了下來,四目相對。
我細(xì)細(xì)打量他,想在我腦中尋出蛛絲馬跡。
很帥氣的男孩子呀,我想,我怎么可能認(rèn)識。于是我低下頭,轉(zhuǎn)身去走我該走的路。
一回到寢室,就聽到了室友熱火朝天的討論。
“今天真是發(fā)生了兩件怪事:一件就是你常葉居然報名參加了比賽,還有一件就是高陽竟然去上他最討厭的專業(yè)課了!”
我問道:“高陽?那個sunshine樂隊的主唱?你們不是常說他是自學(xué)成才,經(jīng)常曠課的嗎?”
“誰知道怎么回事呢!不過據(jù)說他又和教授吵起來了,最后竟然把教授說得啞口無言的!”
我笑笑,風(fēng)云人物果然是風(fēng)云人物,連上個課都能被當(dāng)成談資。
天色漸漸變暗了,我爬上床,望著天花板:我還會做那個夢嗎?我們……還能相遇嗎?
Day2 night by:高陽
兩家聚會,歌舞升平,滿園的舞姬跳著千篇一律的舞蹈,我不禁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父親”怒瞪向我,我聳聳肩,語中存了戲弄之意:“爹,還是讓兒子給大伙唱一曲吧!”
“父親”沒來得及反駁,對面的人家早已掌聲一片。
我又瞥見了她,仍是安靜恬淡的模樣,卻比上次多了幾分活力。
她好奇地看向我,我竟然不自在地清了清嗓。
“……我在人間彷徨,尋不到你的天堂,東瓶西鏡放,恨不能遺忘……”
這是我最喜歡的歌,你呢,你喜歡嗎?
“……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我身旁,把你最愛的歌來輕輕唱……”
如果這一切只是夢境,為何又那樣真實?如果你只是夢中之人,為何又能改變現(xiàn)實世界的我呢?
一曲終了,我悄悄看她,本以為她會淚眼汪汪地望著我,然而事實卻是……
她瞪大眼睛盯著我,神情像被雷劈了一樣。
我有些郁悶:我明明唱歌挺好聽的啊……
沒想到宴席結(jié)束后,她趕緊把我拉到一邊,很緊張地問:“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代?”
“啊?”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得不太正常,我決定先裝傻。
“明清交界,清兵就要入關(guān)了!”
這回大概輪到我的表情像被雷劈了一樣了。
半晌,我想到了最大的一種可能:“你難道也在做夢?”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許……是夢吧!
夢中的兩大家族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依然享樂揮霍,讓我也沒有意識到災(zāi)難即將到來,可是她……
“你也是大學(xué)生?學(xué)歷史的?”
她驚訝地看著我,點了點頭。我心里很是高興:原來你是真正存在的啊,不是夢中臆造的……
如果兩個人同時做了相同的夢,那便不能稱之為夢了。我以為的夢境,竟是半日的時空穿梭,我們同時穿越到了同一個地方,經(jīng)歷了同一次超自然現(xiàn)象。
“所以你有打算怎么辦嗎?”
我突然問道:“要是我們在夢里死了會怎樣?”
她神色變得凝重,一言不發(fā)。
“為什么是我們?”良久,她抬頭,“為什么做夢的是我們兩個,而不是其他人?”
我聳聳肩,眼睛卻很認(rèn)真地看著她:“大概因為我們是兩個極端吧。”
我們對視良久,她突然低下了頭,我卻瞥見了她微紅的耳根,心里竟美滋滋的。
沒想到天色突變,一瞬間電閃雷鳴,遠(yuǎn)方似有千軍萬馬奔馳而來。
這夢境……是要塌了嗎?
我抓住她的手:“咱們趕緊跳到湖里去,這樣就能醒來了!”
她死死攥住我的手:“要是……醒不來呢?”
“不會的!”我這樣安慰她,也安慰著自己。
“要是……再也見不到了呢?”
“不會的!”我拉著她,縱身,一躍。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喊道。
只聽到落水時“啪”的一聲響,那微弱的兩個字,似是淹沒在水中了。
Day3 morning by:常葉
我驀地驚醒,周圍的一切是那樣熟悉。夢里驚心動魄的感覺漸漸散去,夢中的記憶也漸漸模糊。依稀記得那是我夢寐以求的古色古香的時代,卻并沒有那么美好;依稀記得有個人鼓勵我、支持我,給了我勇氣。
我抬頭,看到窗戶上淺淺印著的,是我的影子。
摘掉了厚厚的眼鏡,梳起了適合自己的發(fā)型。不再永遠(yuǎn)低著頭,那雙熟悉的眼睛就亮晶晶的,有神了許多。我深吸一口氣,走向了詩詞大會的舞臺。
這一切就像夢一樣,我甚至已分不清,哪里是幻夢,哪里是現(xiàn)實。
走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我看到了通知欄上詩詞大會的海報。我第一次覺得,在這個時代,我也可以過得很好。阻撓我向前的,不是時代,而是我自己。
目光稍稍一瞥,我猛地停駐——
“sunshine樂隊主打歌——清明雨上,主唱——高陽!
一瞬間思如潮水,夢里的一切開始變得真實。我想起了那個微笑陽光的少年,想起了那個輕哼著小曲的少年,想起了那個緊緊攥著我的手、安慰著我的少年。
我突然轉(zhuǎn)身,向著物理學(xué)院飛奔而去。腳步比任何時候都快,心跳得也比任何時候都快。
一陣風(fēng)忽然吹過,一個騎著單車的男生從我身邊疾馳而過,那熟悉的感覺充斥著我整個腦海。
我猛地回頭,看見他也突然停了下來,看見他也回了頭,看見他也在看著我,和我四目相對。
那個瞬間,我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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