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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妖怪。
名為一目連的妖怪。
曾經(jīng)的神靈。
很久很久以前…其實也不過是幾百年前，這里的人類還都非常的尊敬我，我作為神明的生活也很愜意。
然而不幸的是，一場大水席卷而來，淹沒了許多生命。
人們于是開始祈求我能夠停止這場災(zāi)難。
為了報答他們，也是為了守護他們，雖然專業(yè)不對口，我還是替他們擋住了一場本該由水神管的大水災(zāi)，代價是我的一只眼睛。
雖然說單眼看世界的感覺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健全的時候，但能夠拯救這么多的人，我也并不覺得后悔。
只可惜，時間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雖然自那以后有段時間，來參拜我的人變得異常的多，可隨著安逸的生活進(jìn)行下去，他們漸漸遺忘了我這個一直在守護著他們的神明。
從人滿為患到青苔遍布，只需要短短一百多年的歲月而已。
失去了信徒的我就如同離了水的魚，眼看著就要跟別的可憐的同僚一般消散了，但想著我若是離開了，再來一場災(zāi)難什么的，這群人類豈不是要死光，我就拼著最后一口氣，變成了曾經(jīng)自己所不齒的妖怪。
然后過著和曾經(jīng)一樣，蹲在腐朽的柱子旁數(shù)葉子的日子。
不過今天卻有些不同。
我看著面前這個突然出現(xiàn)，銀發(fā)高帽，一手拍著蝙蝠扇，明明長得沒我?guī)涍�有臉沖我揚唇淺笑，一看就知道是陰陽師的男人，又想到自己妖怪的身份，內(nèi)心深處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不香的魚干。
——該不是來抓我的吧？
說實話，雖然憑借我強大的力量，弄死他不過分分鐘的事情，但這么久以來第一次碰到陰陽師這種生物，還是會覺得有點不知所措。
所以我現(xiàn)在是應(yīng)該冷笑一聲，然后先下手為強，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還是應(yīng)該不動聲色靜觀其變，以此來展示一下我身為一個大神…啊不是，大妖怪的威嚴(yán)？
冷著臉?biāo)妓髁税胩�，就在我剛在心里拍板決定用第一套方案的時候，對方忽然低笑了一聲，俊秀的眉眼彎彎，開口道“請問…您便是守護在這里的神明嗎？”
………？
他叫我……神明？
一個陰陽師…對著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強大妖氣的我…稱呼為神明？��！
這尼瑪不是他瞎了就絕壁是來找事的吧？�。�！
眉梢條件反射地抽了抽，我冷哼了一聲，順著他的挑釁的話語接道“吾便是守護此地的風(fēng)神，人類，汝此來為何事？！”
那個陰陽師卻仿佛看不到我身后受到我影響，表情猙獰的風(fēng)龍，和我被妖氣鼓蕩起的衣袍一般，徑自笑道“在下安倍晴明，入山游玩時不慎迷失了路途，還望風(fēng)神大人能施以援手，感激不盡。”
哦？迷路了？
在心里冷笑一聲，瞇了瞇僅剩的一只眼睛，我用可以充分展示“不懷好意”這四個字的語氣道“那你隨吾來，吾帶你出去�！�
對面的安倍晴明笑了笑，毫不猶豫道“多謝�！�
哼，我就知道他不會……
不會………
��？？？�。。。�
等等？！
這個陰陽師他答應(yīng)了？�。�！
單獨和一個大妖怪相處，就不怕我轉(zhuǎn)頭給他吃了嗎？�。。�！
還是說其實外面已經(jīng)布置好了陷阱，只要我一出門就會被埋伏……？
內(nèi)心極度糾結(jié)地看了那個仍舊老神在在，完全沒有流露出一點害怕或者惡意的陰陽師，我忽然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出去了……
然而對方完全不給我權(quán)衡最佳行動的機會，見我動都不動，干脆的就開口催促到“風(fēng)神大人，您不走嗎？”
啊啊啊煩死了！催什么催？��！太久沒動我已經(jīng)生銹的大腦了，還不給一個重啟的時間嗎？��！
“還是說…您其實也不認(rèn)識路嗎？”
………？！�。�！
瞎說�。�！
我自誕生以來，每天無聊到哪有幾窩螞蟻都摸得清清楚楚！這個該死的陰陽師竟然敢懷疑我的認(rèn)路水平？！��！
當(dāng)機立斷的，我甩了甩手，一馬當(dāng)先地大步走出了已經(jīng)基本看不出原功能的神社，朝著下山的路走去。
那個陰陽師隨后也跟了上來。
憋著一股氣走了一半，余光偶然瞟到不知何時跑到我身側(cè)的人悠哉的表情時，我頓時想到了什么，朝著下山方向邁動的腳步一頓，猛的一個剎車急停了下來。
等等…
我最初目的不是要給這個陰陽師一個教訓(xùn)嗎？！！
可我都做了些什么？��！
乖乖地在給他帶路？�。�！
狡猾的陰陽師�。∫皇潜敬笱磻�(yīng)快，差點就著了你的道�。�！
擦了一把順著臉頰淌下來的冷汗，頂著對方疑惑的眼神，我腳步一轉(zhuǎn)，就按照本來的計劃，帶他去了林中的一片雜草叢生的空地，轉(zhuǎn)過身不懷好意地看著他。
安倍晴明左右看了看，一點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驚慌，反倒是滿臉鎮(zhèn)定地微笑道“這里似乎尚未到山下，風(fēng)神大人何故停了腳步�！�
裝！
你再裝！！
我釋放出全身妖氣，板著附滿妖紋的臉，語氣滿含威脅道“哼，竟然對著墮落成妖的我稱呼神明，陰陽師，今天我就要你為你的傲慢付出代價�。。 �
誰知對方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的表情，反而微微嘆了口氣，輕聲道“即便認(rèn)為被挑釁，您竟也未想過殺了我嗎？”
確實只是想狠狠打他一頓的我“………呵，你在做什么夢？！吾一開始便打算吃了你！��！”
“風(fēng)神大人啊…”他刷的一聲打開蝙蝠扇，遮住下半張臉，一雙狐貍般細(xì)長的鳳眼中有感懷，有悲傷，也有欽佩“即便墮落成了妖怪，也仍舊無怨無悔地庇護這方水土的您……為何要以這般面孔面對我呢？”
………哼！
聽這話…這人看起來倒不像是找茬的。
下意識的收起了幾分兇相，我撇過頭，冷冷道“吾既自人類的信仰中誕生，自然要庇護他們，倒是知道這么多事情的你，怕是故意來找吾的吧？！”斜瞟著他，我繼續(xù)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
笑著搖了搖頭，安倍晴明道“不過是…聽到了久遠(yuǎn)以前的傳說，心血來潮來看看罷了……卻沒想到…您已經(jīng)…”
“哼，墮落成了妖怪是么？！”聞言，我又不爽道“怎么，陰陽師，你是想要消滅吾嗎？！”
“你有如此能為嗎？�。 �
安倍晴明嘴角微微下撇，無奈地笑了笑，道“不…有著妖怪之身的風(fēng)神大人啊，在下絕無冒犯之意，若非如此，我又怎會孤身一人，毫無防備的隨您走到這里？”
………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
“所以你究竟想要作甚？”
“我啊……”安倍晴明合起扇子，笑容收了些，顯得表情認(rèn)真了許多“我想請問您是否知道…這里的人類已經(jīng)有了新的供奉的神明？”
………
我知道。
我自然知道。
我又怎會不知道？
那個神明誕生時所散發(fā)的神光，至今如同一根尖利的針，時時刻刻扎在我的腦海中，想忘都忘不掉。
人類有了新的愿望，自那愿望中誕生了新的神明……這不就是神明的由來么？
若非是有了新的庇佑者…若非我失去一只眼睛后力量有所衰退…若非是再也不需要我…
我又怎會一個人孤寂地守著荒草遍生的神社幾百年…
可我也是自人類美好意愿中誕生的…
守護這份美好，便是我存在于這世間的目的與價值…
除了守護，我又能做什么呢…？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窘迫與悲涼，安倍晴明微微嘆了口氣，問道“風(fēng)神大人啊…您可愿成為式神，讓我?guī)弑檫@世間？”
走遍…這世間？
我怔了怔，一時沒有理解這句話中的含義，呆呆道“可吾還要守護這里的人類……”
“既然是守護人類，那么不應(yīng)當(dāng)是哪里的人類都可以嗎？”
安倍晴明伸出右手，攤開，遞到我的眼前“風(fēng)神大人，您愿意去庇佑這世間所有尚在苦難中的人類么？”
這世間…所有尚在苦難中的人類……
那是不是就是說…我……還能夠幫助到人類…？
我的存在…仍舊是有價值的…？
盯著眼前這只白皙修長，蘊含著強大妖力的手，我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要相信這個人嗎…？
這個…素不相識的陰陽師？
若是簽訂契約成為他的式神，也許我會被利用，然后面對再一次的失望。
可若是留下來……停留在永久的遺忘與孤寂中……
某一天…失去生命價值的我或許真的會絕望…然后消散在這片森林之中吧……
那就姑且…相信你一次吧。
下定決心，我同樣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這只帶著人類體溫的手，對方也同樣用力回握了過來。
請不要辜負(fù)我的信任啊……
抬起眼瞼，剛要隨著對方離開，我忽然意識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你……叫什么來著？”
“…………………安倍晴明�！�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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