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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夜色,如一襲輕軟的黑紗,溫柔地籠罩著這個城市。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分,一個個亮著燈的窗口,都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著淡淡的溫馨。
素心在浸滿鮮花的浴缸里泡了近半個小時。她喜歡這種被芬芳縈繞的感覺,一如浸泡在溫暖的水中,就感覺好像被鐘冕擁入懷抱一樣,那種被嬌寵的愛呵!
“當——當——當——當——當——當——”客廳里的座鐘沉悶地響了六聲,仿佛提醒她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那個座鐘,還是房子剛裝修好時,她和鐘冕一起在二手市場淘來的。紅木的邊框,暗金色的鐘面,據(jù)說是從晚清時傳下來的,而他們毫不猶豫地買下來,只是因為愛極了那紅木框上嵌著的一個大大的“喜喜”字!
該準備晚飯了。素心舒服地嘆了口氣,戀戀不舍地從水中站起來。墻上的鏡子忠實地反映出她的身體——白皙水嫩的肌膚上看不到一點瑕疵,胸部依然高聳,再往下,盈盈一握的小蠻腰間也沒有一絲多余的脂肪,雙腿修長纖直不見桔皮蜂窩。她拿著雪白的帕子,一寸一寸,輕輕地拭凈身上的水珠,鏡子里,目光亦漸迷離——三十歲的女人,能有這樣的身體,足以自傲了!
將長發(fā)在腦后松松挽了個髻,素心穿著白色繡花浴袍慢慢踱到廚房里。小紅泥爐上的紫沙鍋撲撲地冒著熱氣,素心小心翼翼地揭開蓋子,骨頭湯濃郁的香氣就像漁夫瓶子里那個被封印了很久的魔鬼一樣,迫不及待地噴涌而出,霧氣般充滿整個廚房。
撇去湯面上那層不潔的沫子,素心一點點放進姜片、大蔥段、紅棗、肉桂、胡椒、鹽。一定要用清水把骨頭熬好了再放調(diào)料,這樣方可熬出那種濃厚乳白的湯汁。素心一直記得鐘冕的話。他是個挑嘴的人,對吃,永遠有那么多講究,食不厭精大約就是用來形容他這種人的吧。
看著一鍋沸滾的靚湯,素心的嘴角漾出甜蜜的微笑。一百分,這次,我給自己一百分!用小勺舀了一點,嘗嘗,她清明的杏眼笑得彎彎的。
“喂……我熬了你最喜歡的骨頭湯……不回來了嗎?那……算了吧……改天吧……”慢慢放下電話,素心雙手抱著膝蓋,將整個身子蜷進餐桌邊那張大大的椅子里。鐘冕很喜歡這張椅子,因為它夠大,可以讓她舒服地坐在他的懷里,一起用餐。
初冬的寒氣一點一滴滲進身體,素心呆呆地看著桌上那鍋滾燙的湯漸漸溫了,復又漸漸涼去,終于在表面凝成淺淺一層微黃的油脂。她輕輕嘆了口氣,起身舒展了一下麻木的四肢,將紋絲未動的晚餐撤了下去。
清冷的月光從窗口灑了進來,靜靜照在床上的女子身上。素心換了件厚厚的睡袍,那是件男式的睡袍,穿在她身上明顯過大。束緊的腰部讓她看起來益發(fā)嬌小玲瓏,像極了偷穿大人衣服的淘氣小女孩。
她將頭深深埋在雙袖間,貪婪地汲取上面殘留的味道,微蹙的眉頭流露出顯而易見的苦惱。唉,怎么辦?她都已經(jīng)習慣在鐘冕的氣息中睡覺了!
陽光明媚的日子總會讓人心情莫名的好起來,尤其是冬天。素心穿著厚厚的棉衣,拎著幾根粗肥的山藥從菜市出來,居然微微有些熱了。瞇著眼看看朗朗晴空,真是難得的好天氣,讓人都舍不得太早回去呢!她信步走到離家不遠處的小區(qū)花園里,這個小區(qū)住戶不太多,所以花園里也沒幾個人。素心靠著一株花開得最盛的老梅樹坐了下來。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鼻端有隱隱綽綽的梅花香氣拂過,素心就這樣半瞇著眼,似睡非睡地坐了兩個鐘頭。
十二點。
素心并不著急,蹄膀早已經(jīng)加了黃豆花生在高壓鍋里燉得爛爛的,而山藥,是最易熟不過的材料了!她不慌不忙地將山藥洗凈,去皮,切段,入鍋。
她原是不喜歡吃山藥的。刨過皮后的山藥,分泌出稠稠的滑膩的汁,沾些在手上,竟然會隱隱約約的癢!
可是鐘冕喜歡!他說山藥溫補,口感清爽,迫她一起吃。
三年,漸漸也就習慣了!
山藥燉蹄膀,是鐘冕最愛的一種吃法。
在盛好的湯碗中灑上一把青翠的蔥花,素心明顯感覺到口腔內(nèi)唾沫分泌加劇了!
“冕……今天是燉蹄膀呢……嗯……用山藥燉的……什么,我先吃……好,那不等你了,我先吃了……”素心放下電話,深呼吸,努力微笑著給自己盛了一碗。
素心躺在寬大的雙人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這床,是當日兩人跑遍了城中的家私店才覓到的。丹麥運來的,只得最后一件樣品,人家不肯賣的。再三求了也沒用,看不過她失望的可憐樣子,還是最后鐘冕拍了照片,又量了尺寸找人定做下來。
定做了雙人床,卻失去了那個枕邊人嗎?晶瑩的淚水緩緩滑過臉頰,跌落到枕套上,迅速濡成一個可笑的形狀……
是誰說過:要抓住男人的心,只需先抓住男人的胃?素心梳洗干凈,去菜市場細細挑了最新鮮的冬筍、青椒、香菇和黃瓜。
雪白的冬筍片配上褐色的香菇丁爆炒里脊,色香味俱全;青椒黃瓜片□□條也是他的最愛!還有一碗肚片湯!
今天是他們相識三周年的日子,應該享受一頓豐盛的大餐!素心特意去做了個美容,換上新買的月白絲綢繡花長裙,還灑了些清淡的綠茶香水。鏡子中的她,看起來容光煥發(fā),明艷照人。
“鏡子鏡子,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她微笑著對鏡子中的影像抿抿嘴,臉上泛過一抹羞澀的緋紅。
“你……還是沒空來嗎?今天……是我們相愛三周年……都不來嗎……”素心臉上充滿期待的微笑漸漸變成苦笑,負氣掛斷電話,他不吃,她吃!
星期一,紅燜肉、清炒荷蘭豆;
星期二,咕老肉、蔥拌豆腐;
星期三,洋蔥爆肝片、刀拍黃瓜;
星期四,雪菜腰花湯、鹽水蠶豆;
星期五,青椒炒肉絲、涼拌西蘭花;
星期六,咖喱燒肉、百合炒西芹;
星期日,大周末,云豆肉片湯、蠶豆炒肉丁、蔥油順風、夫妻肺片。
素心每天都費盡心思,不僅葷素搭配,就連顏色也務求美觀。可是,這一切,好像都沒人愿意欣賞。素心寂寞地喝著湯,她其實不是那么喜歡吃肉,只是因為鐘冕喜歡而已。飯桌上沒肉,他幾乎悶得吃不下飯,這就是那個常自詡是食肉動物的人!
。茫臋C里反反覆覆放著一個女子哀婉的歌聲,“你是我的寶,我一直為你感動驕傲,外面的世界,再多紛擾,你依舊把單純擁抱,聲音的旋律,越唱越高……”
鐘冕呵,你是我的寶!你到底知不知道呢?素心捧著湯碗,眼睛忍不住眨了眨,一滴清淚滴落到碗里,激起一圈寂寞的漣漪。
刺耳的電話鈴突然響起,劃破室內(nèi)的寧靜。
“喂……”素心的聲音忍不住微微發(fā)抖。
“你把阿冕藏到哪去了!他不是已經(jīng)告訴你了:他已經(jīng)不愛你了!你們已經(jīng)分手了嗎?”一個年輕嬌嫩的聲音在彼端響起。
“……”素心維持得很好的溫婉、嫻靜在一倏間突然碎成幾片,仿佛電話的那一端,傳來的不是聲音,而是一把鋒利的尖刀。
“我告訴你,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是枉費心機,阿冕已經(jīng)不再愛你了!你就死了心吧!你把他纏得死死的也沒用,他最后還是會回到我身邊!”冷冷的聲音里有掩藏不住的自信和滿滿的驕傲,年輕呵,年輕就是資本,不是嗎?
“哈哈哈哈——”素心突然綻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你錯了!他永遠不會再回到你身邊了!從此以后,他會永遠陪著我!永遠!”
“喂……喂……”素心不理對方一疊聲的急呼,輕輕放下電話。
“冕呵,我是那么那么愛你!你是我的寶,知道嗎?我一直當你是我的寶呵!從此以后,你我一體,沒有人,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把我們分開!”素心輕輕哼著那支歌,恬靜的臉上終于綻開發(fā)自內(nèi)心愉悅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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