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快跑！”
　　“鄭允浩你怎么來了？”
　　“羅嗦！”
　　……
　　“允浩你怎么了？”
　　“哎，疼……”
　　“怎么了我看看！”
　　“噓，小聲點他們還沒走呢！”
　　“鄭允浩……”

　　夜色彌蒙，失去霓虹渲染的都市只是一片頹敗。有多少人在這樣陰冷寂靜的夜色中行走過，才能明白最大的假象的意義。
　　昏黃的燈光下兇神惡煞尋找的人，死巷的拐角處蜷縮在一起的兩個少年。
　　這個世界沒有別的了，兩個人，就已經(jīng)是全世界。

　　A
　　下課鈴聲把一群昏昏欲睡的高中學生振奮起來。鄭允浩昨天晚上打工到凌晨，反應就慢了一拍，等他抬起頭，教室里已經(jīng)走得一個不剩。摸摸肚子，想到中飯還沒有吃，頓時覺得餓了，可是才翻了一下書包，竟然就翻出個熱乎乎的東西，拿出一看，是個便當。

　　自從上次因為救金在中而導致自己左手骨折綁上固定以后，這便當就一直出現(xiàn)。到現(xiàn)在為止，算上這個便當，應該是第二十三個了吧。鄭允浩洋洋得意。這個年代，愛慕自己的女生不少，可是能做飯的卻是鳳毛麟角。鄭允浩情愿將自己收到的巧克力音樂盒手表等等東西都折現(xiàn)甩賣，換成幾個月的午餐。哎，看來這個人，才是真正了解自己的吧。便當?shù)牟牧掀鋵嵅⒉回S富，不過是一些素菜水果，最多再添加一些咸魚和午餐肉，不過在那個人手上卻做得味道好得驚人！
　　鄭允浩想，這個人的生活條件顯然沒比自己優(yōu)越到哪里去。從第一次的忐忑到第二十三的心安理得，鄭允浩對便當?shù)闹魅俗隽司芏氈碌耐茰y，最后的記憶中，自從鄭允浩在教室對著飯盒大叫了一聲：“有午餐肉是在是太幸福了！”以后，便當里的葷菜出現(xiàn)頻率明顯增加，鄭允浩推斷，那個可疑份子多半就是在自己的班級里了。

　　自詡為有著柯南的推理大腦、國際特警的身手、意大利黑手黨老大的敏感度的鄭允浩，竟然一次都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人究竟是怎樣以神秘而敏捷的身手，把便當放進自己的書包課桌大衣口袋凳子底下等等地方，而在自己吃完便當后，又迅雷不及掩耳地把便當盒取了回去。
　　某次鄭允浩打定決心鼓足勇氣探其究竟，于是一個上午沒有離開過座位。盡管室內(nèi)溫度高達20度鄭允浩還是沒有脫下他的大衣；書包也死死地放在課桌上一個上午四節(jié)課都沒有更換過；課桌上了兩把十六位密碼鎖連神偷基得也不一定有那閑情逸致去琢磨。好吧……那個便當盒的確沒有再次出現(xiàn)在熟悉的地方，于是第四節(jié)下課還沒有收到便當?shù)泥嵲屎撇挥傻脙?nèi)心煩躁很想扁人。突然就看到某個人鬼鬼祟祟地蹲在講臺邊上一副欠扁的樣子時，他就毫不猶豫地掄起拳頭就沖了上去�？墒牵l(fā)現(xiàn)了那人手中的飯盒，熟悉的飯盒、美麗的飯盒、溫柔的飯盒、性感的飯盒、SLINE的飯盒、對角線閃閃發(fā)光的飯盒！鄭允浩猛地搶了過來附贈對方惡毒的眼神數(shù)個——那人敗于鄭允浩的威懾力之下，落荒而逃。

　　對著那已經(jīng)被人啃過數(shù)口的盒飯傻笑了片刻，鄭允浩心滿意足地拿起筷子大吃起來。從此以后，鄭允浩就不再去刻意找尋便當?shù)闹魅肆耍m然有些抱歉，可是他不想重蹈覆轍——比起把飯盒方在某個不熟悉的地方等待自己尋找，還不如乖乖地飛到自己書包里去，鄭允浩的名言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初春的時候總是乍暖還寒的，雖然教室里有暖氣，可是出去的時候總是讓人寒毛倒立。鄭允浩喜歡陽光明媚，這樣在沒有工可打的時間里他就可以進行一些不需要活動經(jīng)費的運動，比如，打籃球。盡管好朋友金俊秀最喜歡的是足球，可雄霸著自己在學校里人氣榜第一的地位和以著“哥哥“的身份，鄭允浩十有八九都能說服金俊秀去參加自己喜歡的運動的。
　　金俊秀其實對此反抗了不止一次，可每次看到那些愛幕鄭允浩的女生用一臉責難和幽怨的表情注釋著自己的時候，金俊秀只有妥協(xié)了。有時候金俊秀不由得埋怨自己明明也是帥哥，可跟鄭允浩相比總是無法擄獲更多少女的芳心的時候，那位總愛和年上女糾纏不清的樸有天好朋友就就一臉惋惜地搖頭：“不夠MAN，不夠成熟，不夠有魄力，還有一張過分可愛的臉蛋。這些還不夠嗎？小桃子你就死心吧！和誰比不好為什么要和哥比呢，真是……”
　　于是金俊秀掄起黃金右腳就給樸有天一踢：“死去吧樸甜甜！”
　　成熟？MAN？魄力？為什么我覺得鄭允浩他其實幼稚、可愛又霸道得要死？真是……那些女人都瞎了眼了嗎？其實大概瞎了眼的人還不止這些女人吧……

　　下課后的體育場里擠滿了人，鄭允浩和樸有天、金俊秀的出現(xiàn)引起了體育場小小的騷動。三人習以為常視若無物，不過有人還是焦躁地將頭在手表和大門兩處來回轉(zhuǎn)動。
　　“呀！有天，你們不是沒有通知到在中啊，怎么到現(xiàn)在都沒有來，都過了五分鐘了！”鄭允浩把手表都要盯爛了。
　　有天委屈：“我是這么沒有記性的人嗎？沒有記性的明明是哥好不好。本來下課休息的時候就可以告訴在中哥的。明明是一個班級的還……”
　　俊秀一屁股坐在籃球上，眼珠子瞟這四周，無聊又斤斤計較著今天的女生里自己和鄭允浩的粉絲數(shù)量。
　　“來了�！毕﹃柊褋砣说纳硇卫鲆粋�長影子，背對著太陽雖然看不見他的臉，可是用腳趾頭就看得出那個人就是姍姍來遲的金在中。
　　白皙的面孔微紅，微微喘息，天不熱額頭就掛了幾滴汗珠，讓漂亮少年金在中看起來有些意料外的性感。可他發(fā)誓這個不是他故意的，他需要的是強壯、健康、還有錢：“……對不起。剛才接到電話，我得去打工了。抱歉，今天你們玩開心點吧！”
　　“什么？”鄭允浩瞪大了眼睛，金在中的日常行程他大概比他自己還要清楚，“什么啊……在中你星期三晚上怎么會有兼職？”這個人身體實在不是太強壯，鄭允浩花了好久才說服他少打幾份工的。現(xiàn)在怎么……
　　“因為……我姐姐要過生日了呢所以……”臉紅了紅，抱歉地垂下眼睛。
　　周三原來的工作是……
　　一想到那個可能性就怒火沖天：“呀！金在中！你還在那個酒吧打工嗎？你瘋了嗎？難道真的要等你被那群變態(tài)吃干抹凈了你才后悔？”金在中性格雖然有時候比較脫線，但總體而言還是比較溫和，再加上這么漂亮的外貌，自然是很討某些人的喜歡。
　　金在中低頭不再說話，半晌才抬起頭，扯開嘴盡力笑了笑：“沒事的我會小心。而且……允浩，你不是說，如果我遇到麻煩了，你會來幫我的嗎？啊，允浩，你的手臂沒事了嗎？”
　　鄭允浩煩躁得抓了一下頭發(fā)，瞪著這個不聽話得家伙：“手臂的事情不要多想了，我從來沒怪過你，不管以前現(xiàn)在將來！但是如果不想讓我的手臂多出事情，就拜托少去那個酒吧好嗎？……好吧，這次是最后一次，拿到錢就立即走人知道嗎？如果再讓我知道的話你就看著辦吧！”
　　然后轉(zhuǎn)身把籃球扔給沈昌珉：“你們玩吧，我陪在中去打工�！�
　　前者惱怒一臉懊惱地抓過金在中的手臂便向門口走，沒有看見后者笑得一臉神秘的樣子。

　　B
　　第三十三個便當……不見了。
　　這個是一個月來唯一一次出現(xiàn)的意外。鄭允浩很煩躁。
　　習慣了盒飯的鄭允浩可是連午餐的錢都沒有帶，難道要餓肚子嗎？瘋了，正在發(fā)育的男孩子不吃飯會長不高的欸！雖然已經(jīng)有一米八就算不長也差不多……
　　難道是那個人對自己沒有興趣了？或者……經(jīng)濟實在不足以維持自己的飯菜了？……想到這里鄭允浩有一點內(nèi)疚。

　　“鄭允浩你還在想什么��！去在中家了啦!”樸有天沒大沒小地吼過來 。
　　“好了就走了。去就去，不送禮物也算了，可別想騙吃騙喝給在中添麻煩哦！”
　　對哦，在中生病了呢。真是，怎么都在這個時候生病啊�！捅惝�?shù)娜耸亲约喊嗉壚锏娜恕裉鞗]有送——在中生病不在學校……難道送便當給我的人是……？？？
　　不可能啦，在中是已經(jīng)有喜歡的女生的男生欸！而且最近流行感冒，生病不來上學的人有三分之一誒，其中一大半都是體質(zhì)稍差的女生，唉……好不容易能查出是誰了，可是嫌疑犯又太多，真的太麻煩了��！

　　對于金在中來說，回憶永遠是清晰的。有時候 ，他有些厭惡自己的好記性。如果像鄭允浩這樣沒記性是不是更好些？什么討厭的事情都能忘掉。
　　……
　　一把奪過男孩手中的蛋糕，女人便忙不迭地扔進了身邊的垃圾桶里：“你這個小孩在干什么啊。這么臟的東西都往嘴里塞！生病了怎么辦！”
　　“老師……”大眼麻木而怯弱，目光隨著女人的動作閃爍轉(zhuǎn)動，最終還是回到了不小心沾到奶油的老師的手上。
　　蛋糕。很想要的蛋糕，隔壁哥哥生日的，就這么被扔了。有些臟嗎？不就是不小心弄到地上了嗎？爸爸媽媽就這樣離開，沒有告訴在中要怎么打開天然氣，要怎么把食物煮熟，就這樣離開了。他們到哪里去了呢……
　　頭暈暈的，天上的云在轉(zhuǎn)動，然后連成了一片，變成了奇怪的藍色。
　　“在中……在中？”

　　“在中……在中！”敲了半天的門也不見人來開門，鄭允浩突然一陣煩躁，轉(zhuǎn)過頭，“有天，你不是會開鎖嗎？快點把門給打開！”
　　樸有天瞪大眼睛：“什么？你要我干這個？”
　　皺了皺眉，鄭允浩突然掄起一腳，看起來雄偉而實際上斑駁陸離的鐵門應聲開了。想都不想鄭允浩邁開大步就到了金在中的臥室，只見那家伙慘白了臉坐在床上，卻茫然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闖進來的四個人。
　　鄭允浩突然一顆心就平靜下來了。

　　“你們來干什么？”金在中揉了揉一頭黑色的頭發(fā)，搓了搓臉，讓臉上有了點血色。
　　金俊秀大大方方地在金在中的床邊坐了下來，然后向后一倒呈大字開著橫躺在床上：“哥，你真沒良心，累死我了，我們可是一下課就來看你的哦。哥，你現(xiàn)在還好了吧�！�
　　金在中卻是直直地看著似乎心不在焉的鄭允浩。金俊秀順著金在中的眼光看過去，心想，我的天呀，要是被這樣的眼神注視會有人不要死掉嗎？

　　鄭允浩上前摸摸金在中的額頭：“好燙，生病不知道要上醫(yī)院嗎？”
　　金在中撇過腦袋，自己搭了搭額頭，有氣無力了還后知后覺，語氣聽來還有些冰冷：“還好吧，大概因為你才進來，外邊比較冷而已。”
　　樸有天看著鄭允浩開始挑眉頭，知道這是發(fā)火的前兆，適時地插話進來：“啊，我?guī)Ц忻八巵砹�，俊秀快去倒水讓哥吃了�！?br>　　鄭允浩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火氣非常旺盛。是欲求不滿么？
　　四個人正各有所思突然金在中就從床上跳起來：“允浩你還沒吃中飯吧等等我去弄！”
　　迅雷不及掩耳，金在中沖進廚房。金俊秀嘟著嘴萬分怨念地看著那個無視另外兩人地背影，大喊：“還有我們也沒吃！”真是的！

　　金在中很不愿意稱自己為巧婦，但是無米他的確也不能炊啊。想到鄭允浩看到自己一無所有的廚房可能露出的表情，金在中就頭疼。雖然對鄭允浩的關心自己很開心，可是關心表達出的責難真的是要金在中氣掉半條命。
　　想了想，金在中把鄰居送來的大半個南瓜切成了塊，然后拿了方糖做南瓜粥，沒有辦法了，就將就著吃吧。金在中一手扯過一張紙巾揉著自己不爭氣的鼻子，一邊眨著眼睛把酸酸的眼淚逼退回去。頭重得要命，一跳一跳地疼。其實自己體質(zhì)并不很糟糕，只是近日來實在是經(jīng)濟拮據(jù)，否則也不會悵然患上感冒這么狼狽。
　　一邊想一邊恨恨地拿刀去戳鍋子里切好地南瓜，還是頭暈目眩起來。一邊想把刀放在砧板上一邊用手去扶桌子。但是眼前突如其來的黑色一片緊跟著腦海一片空白……
　　“在中！”
　　四個人聽到廚房里巨大的哐當一聲后立即彈跳起來。某人沖得比羚羊還快。

　　C
　　在中啊，雖然已經(jīng)快三年了，但是我還記得遇到你是怎樣的一個樣子……
　　冬天，就是現(xiàn)在的時候，卻比現(xiàn)在更要寒冷。夜晚在建的高架橋水管滴著水,水管的出口處已經(jīng)掛了一圈的冰棱，馬路周圍的等紅酒路卻掩蓋不了坎坷起伏的路面蒼涼的本質(zhì)。
　　鄭允浩一個人站在公交車牌下面，等待最后的一班公交車。不時地搓著手轉(zhuǎn)動著脖子，焦慮地四處張望，這個時候他隱約看到路的對面的橋墩下有一個晃動的人影，不，不時一個，是——一團。

　　即使國家的經(jīng)濟再高速發(fā)展，也總是難以顧及那些角落里連向上帝喊叫的機會都沒有的人的，上帝聽不到，政府也是聽不到的。鄭允浩想，其實自己或許也離這樣的狀況不遠，所以他總是非常努力地想擺脫這樣的局面，才初中三年級，就離開了家庭去外地求學，他想當一個檢察官，他還隱約記得幼年時良好的家境，那時候他考取了鋼琴九級還有合氣道二段，而在不久前，他卻不得不連自己的鋼琴都賣了。鄭允浩鄙視那些有點錢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可更鄙視不和命運抗爭就放棄的孩子，他堅決地不允許自己這樣。
　　對面的，也是這樣的人嗎？或許，比自己更糟糕，連個能回去的家也沒有了呢？

　　對面的人似乎感受到這邊的人探視的目光，向鄭允浩這邊看過來。鄭允浩隱約看到那人白凈的面頰。很干凈呢，似乎……是個孩子？鄭允浩喜歡做英雄，但也只是喜歡而已，每個年輕的孩子都有做英雄的愿望，可是他明白，有時候他必須選擇無視——如果他不想讓自己更早變成狗熊的話。
　　鄭允浩似乎看著那個孩子向自己微微笑了一下。他不動聲色地轉(zhuǎn)過頭去，眼角看到那個孩子抱著自己的膝蓋動了一動——很冷吧。鄭允浩覺得他是對自己的舉動失望了。
　　可是，冷漠終究在三個高大的身影圍上那個孩子時被打破了。

　　鄭允浩走過去，沒有看到那三個人似的把那孩子拉了起來：“智慧，我們回家吧�！�
　　那張漂亮的臉蛋上那雙大而懵懂的眼睛里的惶恐頓時熄滅了，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好�！�

　　鄭允浩，是這樣把金在中撿回家的。
　　后來鄭允浩才知道，金在中是他隔壁學校的學生，成績下游人際卻不錯。
　　后來鄭允浩才知道，金在中的家有八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可是他卻留在這個沒有親人的城市。
　　后來鄭允浩才知道，金在中那么瘦那么小但是年紀卻比自己還要大十天。
　　后來鄭允浩才知道……原來，有這樣的人，干著大家一起干的或者更辛苦的事情，卻能干凈得跟白紙一樣……

　　鄭允浩把金在中帶回家過了新年，認識了鄭允浩的妹妹智慧，認識了金俊秀，認識了樸有天，認識了沈昌珉。日子一直過下去，直到金在中看出鄭允浩父母眉宇間的為難，他說：“允浩，我回家了啊。要開學了，所以我要打掃呢。”鄭允浩的父母，是善良而樸實的人，鄭允浩一向也是非常地敬重自己的父母，可是只有這一次，他竟然顯露出了不滿：“媽媽，就這么幾天了……”
　　于是，當他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就有一雙微涼的手搭上了他的手臂，輕輕一握，卻對著他的父母說：“伯父伯母，這段時間真的過得很愉快。太感謝你們了，明天我得回家了。謝謝你們。”鄭允浩，沒有再說話。
　　那天晚上，鄭允浩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身邊的位置是空的，突然就害怕起來。想跑出房間才發(fā)現(xiàn)窗簾的后邊露出了兩個白皙的腳脖子。金在中真的很白，很好看。
　　他站在金在中身后沒有說什么，但是他覺得金在中直到他正這么站著。
　　坐在一直陪伴自己長大的兒童藤椅上，只穿了單薄的睡衣，光著腳丫搖晃著，嘴里唱著什么，呼出的熱氣好像剛煮好的咖啡這般繚繞。冬天的星空星星都是冷的，掛在樹上和在中的腦門上。
　　“你在唱什么？”
　　“不知道……好像是這么唱的，一首兒歌�！蔽㈤L柔軟的頭發(fā)下邊纖細的脖子好像一折就會斷了似的。那么白，“我以前聽我媽媽唱過。啊，是生我出來的媽媽。是這樣的……
　　你還記得嗎，長不大的松樹，還有樹上嬌小的果子，你還會不會想去摘呢。
　　你還記得嗎，抓不住的白云，還有云下的燕子，你還會不會去采呢。
　　你還記得嗎，倒影在水里的月亮的影子，你還會不會去撈呢……”

　　如果，你還記得，小時候，那個抱你在懷里的最愛最愛的笑容，你還會不會去懷念……
　　非常清澈透亮的聲音，鄭允浩被有些沉迷。這樣的聲音什么陪襯都不需要，就這么干凈著……真的沒有想到過。
　　鄭允浩聽了很久，然后在一片寂靜中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一直到他發(fā)現(xiàn)金在中已經(jīng)凍得發(fā)抖了才回過神來。其實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身體都是冰涼的。鄭允浩一把拉起在中回到床上躺著：“你這個傻瓜，應該到被子里來唱的！”
　　和金在中擁抱著取暖，那個始作俑者笑得揚揚得意：“呀！真是不經(jīng)凍！去年我是穿著一件外套過冬的！”
　　鄭允浩心里卻是很難受。
　　“在中啊，你的聲音真好聽�！薄班��！�
　　“在中啊，你好好讀書好嗎？”“……嗯�！�
　　“在中啊，我們高中都考SM中然后讀神起大學好嗎？”“……好�！�
　　“在中啊，我們組個樂隊讓所有人都聽見你的聲音好嗎？這么好的聲音……”“……”
　　“在中啊，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回去呢……”
　　鄭允浩一邊說著一邊睡了過去。被他擁抱住的另外一個人卻是在那雙漂亮的眼睛里閃出晶瑩的光來。他不知道，只是這么短短的幾句話，還有后面金在中哽咽著喉嚨沒有說出來的話，卻已經(jīng)決定了他們前面的路。
　　只半年時間，鄭允浩和金在中，一起站在了SM高中的門口。

　　D
　　所以，一切都很好不是嗎？我們在一所學校讀書，打工，運動。不是很好嗎？我們不是說要要一起考神起大學，一起組一個樂隊的嗎？那么多人一起努力，不是更有動力更有感全感了嗎？

　　日子一天天過去，金在中也越來越開朗，原先只偶爾露出的笑臉后來卻常常掛在臉上。有時候還會發(fā)發(fā)神經(jīng)，比如半夜里拿著用賣掉的舊物換來的錢買酒喝，搖搖晃晃地延著河堤走，半醉的時候拉著鄭允浩的手，睜著漂亮的大眼睛說：“允浩啊，將來，我們常常來江邊好嗎？我呢……買酒給你喝，我是哥哥嘛！就我們兩個，我們……不告訴別人……”
　　鄭允浩聽到那句“哥哥”的時候突然很別扭。但是，聽到最后的時候，心情卻一下子平靜下來。家境優(yōu)渥的金俊秀、貴公子一般的樸有天、無憂無慮的小弟沈昌珉，都不會了解的貧困，只有自己和在中才可以。只有……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可是現(xiàn)在為什么變了。在中啊，即使沒有人知道，可是我知道變了。你不會再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你有了女朋友之后就開始這樣了。你也不再和我一起去江邊。甚至，連個燦爛的笑容也不再給我了。是我做錯什么了嗎？為什么看我的時候總是好像膽怯的樣子，為什么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然后，才兩個月，跟她分手后你成了什么樣子？一個女人有這么重要嗎？難道你忘記了我們要一起上大學，一起組樂隊，一起……只有兩個人的一起，去江邊喝酒了嗎？
　　金在中，你打工，不是為了這個目的嗎？可是為什么我卻不敢再向你確定了呢？你真的是這么想的嗎？我們說過的話，你還記得嗎？

　　冷到骨子里了。很多個冬天都是這樣。尤其是沒有可以說話的時候。
　　現(xiàn)在的手是溫暖的。不冰，所以，睜開眼睛也看不到冰雪的啊。
　　金在中，你還要去工作，還要去讀書……睜開，睜開眼睛。
　　“在中哥？”
　　脖子好酸，扭了一扭。才看清面前是一臉焦急的昌珉。
　　呼吸出來的氣還是滾燙的，鼻子好像要被燒壞了，身上卻還是冰涼。

　　左手扎著葡萄糖的針管，右手，是熟悉的手套。醫(yī)院呢。才發(fā)現(xiàn)是醫(yī)院呢。而自己剛才一直尋找的人影終于出現(xiàn)在了門口，陰沉的臉色沒有因為金在中的倒下而好轉(zhuǎn)。
　　氣得不清呢……金在中抿著唇。你啊，究竟有什么好生氣的？就這么一直一直氣下去，這么好玩嗎？
　　高大的人影站到自己面前：“為什么不好好吃飯？“
　　沈昌珉騰地站到自己身前為自己擋著：“允浩哥，在中哥病著，你好好說話。”
　　“呀！金在中你說��！
　　“哥！”沈昌珉比另四人要小兩歲，現(xiàn)在正忙著應付中考，突然就接到金俊秀和樸有天的電話，說在中哥發(fā)燒暈倒了在醫(yī)院里，自己因為要模擬考試不得不離開，能不能來照料一下，沈昌珉二話不說扔下書就跑了過來，卻看到一不知道想著什么黑著臉坐在在中身邊的允浩。
　　早就聽俊秀哥他們說允浩哥最近心情不好總是發(fā)脾氣，卻沒有想到竟然糟糕到這個程度。

　　“哥，你瘋了！”沈昌珉看見金在中眼睛里的溫度漸漸低落下去，嘴角的微笑開始僵硬，目光游離開來，是心痛的味道。
　　“我跟你在中哥說話，你給我讓開！”鄭允浩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沈昌珉，冷冷地看著金在中，“為什么這樣呢。那個女人有這么好嗎？一個生日就要你把自己吃飯的錢都雙手獻上嗎？金在中，你就這么卑賤嗎？你就沒有尊嚴了嗎?她是怎么對你的你就忘記了？�。磕憔瓦@么喜歡大胸脯和大屁股的女人？你喜歡這些，你來啊，想跟我上床的那些姐姐，我都送給你好了！”
　　金在中眼睛里閃過訝異，嘲笑了自己一聲，低下頭：“鄭允浩，你是這么看我的……”
　　卑賤。尊嚴。鄭允浩，這些你認為都是你給我的嗎？因為“女人”，所以就可以隨意踐踏了。是嗎？
　　心很疼啊。為什么會被這樣糟蹋呢。如果真的是因為女人的話，或者是沒有委屈的感覺的。鄭允浩，我不應該委屈的。這些，都是我自找的。

　　沈昌珉覺得鄭允浩瘋了，怎么能說這樣傷害他的話。他一直覺得金在中對于鄭允浩的存在很特殊，跟從小和他認識的他們不一樣�？墒�，為什么會這樣。
　　“在中哥，允浩哥不是這個意思。他性子急了就口不擇言的！”沈昌珉被金在中的眼神嚇到了。
　　金在中臉色也漸漸陰沉下來，鄭允浩似乎在跟他的氣勢較勁。沈昌珉一句話也不敢說。
　　“鄭允浩，閉嘴！”金在中突然開口，臉色慘白，突然拿起手邊的碗狠狠砸向地面，“你給我滾出去，滾出去！”瓷碗碎成無數(shù)，瓷片飛濺，米粥糜爛地癱軟在遞上。
　　鄭允浩的胸脯起伏得厲害，臉色鐵青。沈昌珉覺得要瘋的或許應該是自己。這兩個人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他完全不明白！
　　“在中哥……”
　　“好，我走吧�！苯鹪谥泻敛华q豫地掀開被子，用嘴把右手上的手套咬下來，然后把粘帶一扯，針頭一拔，就赤腳摸索在地上找鞋子。

　　鄭允浩腦子嗡嗡嗡地響。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現(xiàn)在的金在中。他從沒有見過的暴怒的金在中�；蛟S他都不了解他，他見到的永遠都是溫柔的隱忍地看著自己的金在中。這個金在中，是他熟悉的嗎？是嗎？可是他看到金在中的腳脖子，跟那個晚上一樣的漂亮潔白的腳脖子，那時候悠閑晃動著現(xiàn)在卻不知所謂地顫抖的腳丫。腳趾被凍得有點紅。
　　鄭允浩木木地走上前，把金在中放在床下的鞋子放在金在中腳下，然后后退幾步，轉(zhuǎn)身走出病房。

　　“在中哥，你們……”沈昌珉眼睛紅了，他想他或許理解了什么，“哥，你別哭�！�
　　金在中的聲音抽噎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死死地盯著那個走出去的人。是的，早就該吵了，三年了，從來都沒有吵過的。你不是說要做一輩子的朋友的嗎？鄭允浩，告訴我你在想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

　　E
　　金在中愛這個世界，但是，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告訴自己，不管是怎樣的東西，都不能讓它變成重要到空氣一樣的存在。如果有那么重要的東西，自己就會死的吧。父母突然失蹤的那天，金在中哭得很厲害，然后他想，將來遇到什么事情，自己都不會再哭了。
　　可是，鄭允浩，你怎么可以變成跟空氣一樣的東西呢。明明不過是那么短的時間，竟然連細胞里都有你呼吸的味道了。明明不可以的，就好像你曾經(jīng)瞪大你圓圓的眼說：“我們在中又在說什么奇怪的話呢！”從那時候開始，從幻想開始就應該要放棄了吧�？墒菫槭裁矗瑥哪闵磉叧殡x的時候，卻好像把賴以生存的空氣也抽離了。是不是很傻，真的很傻。明明知道是不可以的，可是就是控制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聽你大聲叫我，把頭枕在我的腿上，說今天怎么怎么累，店長又怎么怎么欺負你了……明明知道不可以的……

　　那天金在中被送進醫(yī)院，細致檢查后得出的結論不過是發(fā)燒加上沒有吃飯造成的血糖偏低。在注射了一瓶葡萄糖又吃了退燒藥，年輕人已經(jīng)好了很多。當天晚上，金在中就出院回家。
　　沈昌珉一直跟著金在中。這個難過也不會哭的人這次卻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他怕他出事，連鄭允浩的名字也不敢提。金在中也沒有提，只是笑笑跟沈昌珉去了超級市場買了些方便食品，然后交給沈昌珉來掏腰包，沈昌珉掏得心甘情愿。
　　然后沈昌珉在客廳里等金在中做夜宵出來，等金在中出來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后了，只是泡了兩碗拉面？不過沈昌珉倒是看到金在中的眼睛全腫了。
　　沈昌珉很想擁抱住這個人。很想。
　　此后的一個星期中，金在中沒有再和鄭允浩說一句話。沈昌珉?yún)s老是從初中部跑到高中部來，一有空就粘著金在中。金在中笑：“呀！你干嘛？很煩人哎！”沈昌珉笑著也不說話，只呆在一邊。然后，鄭允浩也徹底無視了老小沈昌珉。
　　在周末的時候，沈昌珉說：“在中哥，允浩哥的便當，是你做的吧。”
　　金在中一愣，表情有點不自然：“你說什么呢？我哪有精力去弄這些，你瞧他桌上有四五個飯盒，我去瞎忙什么�！�
　　表情復雜地看著桌上的那幾個漂亮的飯盒，金在中觀察了兩天，發(fā)現(xiàn)里邊的菜色是相當豐富的。因為最早的那個便當?shù)木壒剩恍┡辶肃嵲屎频南埠�，打算先獵食他的胃。這的確便宜了鄭允浩這家伙。
　　沈昌珉看見金在中的眼光望向那個地方，笑笑：“哥，你真不公平，明明是我還在長身體呢�！�
　　金在中轉(zhuǎn)過頭摸摸這個越長越帥氣的弟弟的腦袋：“好吧，明天就是你的份了�！�

　　情人節(jié)要到了。
　　現(xiàn)在很少有人不會這個節(jié)日心動的。這樣的節(jié)日，沒有負擔。有相愛的人，這是個意外的收獲，沒有擁有愛的人，也沒有損失。SM高的情人節(jié)前夕，學校為了迎接百年校慶，突然決定更換制服。從厚厚的最新校服款式樣本里讓各學生進行票選，選定制服的類型——很好看，是相當?shù)暮每础２贿^卻也有相當一部分的學生錢包吃緊，連應付情人節(jié)的興致都沒有了。
　　鄭允浩和金在中就是其中的兩人。這是兩個月的生活費啊！為什么不時高三的學生呢？哎，高三就沒必要換制服了。
　　錢是要在一個星期內(nèi)上繳的。鄭允浩掐著指頭算著截至日期，一邊擔憂地想著不讓自己省心的金在中。從那天到現(xiàn)在，兩個人除了課堂上不得以的談話已經(jīng)有兩個星期沒有什么交流了，這是自認識以后最嚴重的爭執(zhí)。想到那天，鄭允浩其實心里懊悔得要死。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說了過分的話，但是他忍不住。一想到金在中把口糧去喂其他女人火氣就噌噌往上冒�？墒牵嵲屎埔膊淮_定為什么金在中的反應這么劇烈。他……真的哭了。他看到的。

　　金在中不是沒有感覺到那個人目光的變化。雖然還是不說話，但是，那個人在自己面前出現(xiàn)的頻率真的是越來越高了。金在中哭笑不得，弄不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
　　比如說，金在中在沒有打工的晚上會在圖書館里看書，他的眼角時不時地看到一個人在他身邊來回晃動，書本砸在課桌上的聲音響亮無比。這個時候，金在中就垂下頭，強忍住嘴角的笑意，當作沒有看到；比如說，金在中上體育課的時候，總有個人在身邊跑得飛快，聲音喊得響亮。
　　幼稚。金在中下定結論。但是還在想，鄭允浩這個笨蛋，我已經(jīng)沒在生氣了啊。

　　星期五下課的時候，鄭允浩攔住金在中。沈昌珉在一邊警惕地等待著。鄭允浩又有些生氣，昌珉這家伙，明明是先認識自己的，才幾年就學會吃力趴外了。
　　“在中啊�！�
　　“什么？”
　　“在中啊……你校服的費用要是不夠，我?guī)湍惆彦X墊上好了�！�
　　金在中瞪大眼睛：“你幫我墊錢？你哪里來的錢！”
　　“那個……就是我存著準備組樂隊的錢啊。反正現(xiàn)在也不急，你先拿……”
　　“鄭允浩！”金在中突然冷冷開口，“你別自作主張了。組樂隊？呀！小時候說的話你還當真？”
　　一盆冷水把鄭允浩的好意徹底澆滅。不對，不是這樣的。金在中怎么可能說這樣的話。
　　“在中，你忘記了嗎？我們不是說過……”
　　“呀鄭允浩！我說過什么我是沒有忘記。但是這個只是說著玩的，知道嗎只是說著玩的你還真笨！”金在中把手插在校服口袋里笑笑說。
　　真笨。鄭允浩你真笨。

　　看著鄭允浩沮喪地走出去。金在中的心臟麻痹了一樣。
　　沈昌珉看著心疼：“在中哥，有必要這樣嗎？”
　　“什么？”
　　“哥，有這么喜歡他么？喜歡他到傷害自己也要順著他的意思么？”
　　沈昌珉感覺自己要哭了。
　　眼前這個總是微笑的漂亮男孩還是在微笑著：“有時候會自欺欺人的不止我一個呢。其實，他早就做出選擇了，下不定決心的，只是我而已……”

　　……
　　“在中啊，阿姨問你，是不是你的緣故，允浩已經(jīng)兩個星期沒有和家里聯(lián)系了？”電話里中年婦女焦慮的聲音打在金在中心上。漣漪。鄭允浩啊，你已經(jīng)足夠幸福了，不要任性了。
　　“阿姨，你不相信我嗎？”金在中笑笑開口，“我哪里騙過你們了。我跟允浩每天說話都不到三句呢。他……早不記得了�！�
　　所以，我會陪在你身邊。但是，我們帶給彼此的幻覺請讓我親手打破吧。
　　……

　　F
　　其實在情人節(jié)之前還有一個節(jié)日，就是金在中和鄭允浩的生日。金在中生日的時候正值兩人別扭的高峰期。以前兩年金在中、鄭允浩、金俊秀、樸有天和沈昌珉都會聚在一起小吃一頓。但是今年由于資金吃緊、沈昌珉要中考等等問題聚會就不了了之了。鄭允浩其實相當不甘心。
　　二月六號鄭允浩生日那天他和樸有天私下建議：“我們聚一下吧。我有些事情想弄清楚。”
　　樸有天一看鄭允浩這個表情就知道得七七八八：“哥，昌珉在補習啊。而且我早約過在中哥，他要打工，說……不來了�！�
　　鄭允浩臉色鐵青。他知道金在中在躲他。的確，那天是自己對不起他說了過分的話，可是一男人怎么能記仇記那么久的？呀！竟然連“組樂隊的話是開玩笑”的都說得出來！我鄭允浩如果連這個都相信你就是傻子！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樸有天突然笑了笑：“哥，如果這次聚會的話……你會叫哪個美女出來呢？瑟琪？還是英蘭？哥……”
　　鄭允浩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說起這樣的話。每年，他們在接近兩人生日舉行的聚會上，都會找一個“臨時女朋友”，適時享受一下，這個是自己的建議沒錯�？墒�，為什么突然講這個呢？
　　樸有天沒有說話，聳聳肩就這樣走了。

　　這陣子沈昌珉一直住在金在中家。這個家，很大，很美，很冷。
　　沈昌珉住在這里，時常有被黑色吃掉的詫異感覺。金在中晚上會蜷縮在被窩里睡覺，但是睡著睡著就會哆嗦起來，蓋再多被子也不行，然后抿著嘴，緊閉著眼睛，眼淚爬滿整張臉。沈昌珉和金在中認識三年，從來不知道金在中有這個毛病，那天沈昌珉腦子很迷糊半夜去客廳喝水，不知怎么著就打開了金在中臥室的門看到了這么一幕。沈昌珉感覺自己要窒息了，他只是走過去坐在床邊，握住了金在中的手，試圖去擁抱渾身冰冷的人：“怎么了哥，別怕，怎么了。放松，醒一醒。哥……”可是怎么也喚不醒，金在中就是這樣一只迷糊地掙扎著睡著，只是突然睡夢中的金在中眉頭一松，喃喃地叫了聲“允浩”，得到回答后便安靜地睡了過去。
　　沈昌珉回答的是：“在。在中我在�！�
　　沈昌珉哭了。沈昌珉從來不哭。他只是個孩子。
　　第二天早上金在中醒來的時候沈昌珉趴整個人趴在他的床邊。金在中捂住自己的嘴，差點就要叫醒他了……可是他沒有，因為沈昌珉正握著他的手。沈昌珉醒覺很好，金在中一動他就醒了，放開握著的手，抬頭笑笑就問：“昨晚我看到了。哥，很辛苦嗎？”
　　金在中也僵硬地笑了笑：“沒事。已經(jīng)習慣了�！�
　　“哥一直來都這樣嗎？”
　　金在中想了想，低下頭：“也不是……”
　　“是在允浩哥身邊就不這樣吧。是嗎？”
　　金在中震驚地看著這個孩子：“昌珉別這樣�！�
　　“哥……”昌珉抱住在中，“哥，為什么會這樣呢。允浩哥就這么好嗎？”
　　是不是自己一直都不了解昌珉呢，為什么一直笑得那么開心那么純真的老小會哭得那么傷心呢。是不是自己身邊的人都會因為自己而不幸福呢。為什么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矛盾呢……

　　“哥，不和允浩哥說嗎？”
　　“說了啊，只是……他寧可選擇遺忘，也不愿意回應呢�！苯鹪谥形⑽⒉[起眼，感覺自己的心跳很平穩(wěn)很平穩(wěn)，只是，內(nèi)心是空蕩蕩的，“昌珉啊，給你講個故事吧……”

　　昌珉從一開始就知道金在中說的故事就是他自己的故事，為什么金在中過年從不回家，為什么金在中會做這樣的噩夢，為什么金在中會叫著鄭允浩的名字。
　　以前是有一個條件優(yōu)越的家的，可是突然就變了，一對夫妻在一個冬夜帶走了一切，只是丟棄了六歲的在中。金在中什么都不知道，好像他的父母也是幻想出來的一樣，好像，他是做著夢就長大了一樣。
　　后來金在中在差點被餓死的時候被接進了福利院，后來不知道為什么福利院倒閉了，院長把再一次差點餓死的金在中找了回來，就這樣帶著八個女孩一個男孩到了鄉(xiāng)下，在中就這樣漸漸長大。
　　后來十五歲的時候，他又來這個城市，在中找到了自己曾經(jīng)居住過的房子，還偶遇回來的母親。那個女人看著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冷冷地一句：“你認錯人了�！苯鹪谥猩盗恕＝鹪谥姓娴暮苌�，他一定要弄清楚那個時候為什么他們就這樣走了，為什么回來了卻不認他，他想了九年的問題卻得不到一個答案。
　　他堅持住在那個又漂亮又大卻又腐朽的房子里，竟然連養(yǎng)父母都不管了，養(yǎng)母氣憤難當，就這樣也把他丟棄了自生自滅。而他，只是瘋狂地堅持著要一個理由。他想……他們還是會回來告訴他的吧。

　　昌珉聽過太多這樣的故事，他心疼，是因為說著這個故事流淚的人是金在中。而實際上，他認為，其實，金在中真的做錯了，太錯了。既然被舍棄了，為什么要留戀，既然有人給予愛了，為什么又要不珍惜。金在中，你真的是個笨蛋。

　　“所以你在一個人被遺棄在這個城市的時候正好遇上了撿到你的鄭允浩。所以你就愛上他了？”昌珉為金在中泡了一杯麥片。
　　“嗯�！苯鹪谥型嶂^撅了撅嘴，笑笑，“明明知道不可以的�？墒菦]辦法呀。大概在第一眼就完蛋了，因為那天，我看著站在馬路對面的他，真的很渴望很渴望他走過來……”
　　沈昌珉忍不住開口：“哥，我們都還小呢……說不定你只是依賴他呢。哥，你真的……”
　　“昌珉，我怎么會不確定。喜歡，不是依賴。依賴的是允浩。所以我要把他也把自己弄醒了。”金在中把杯子暖暖地端在手里微笑，如果不是紅紅的眼眶，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傷痛，剛才的一切好像只不過是幻覺，“就像你昌珉，你會弄弄錯嗎？如果痛得那么厲害，你會認為這個不是愛嗎？”
　　沈昌珉的心就很痛。

　　金在中最后說：“所以啊，那個時候就結束了。夏天知了叫得最厲害的時候我說‘允浩我喜歡你，是那種喜歡，真的很喜歡。你知道嗎？’允浩只是皺著眉頭看著我。然后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就這樣哭了，說：‘如果不可以的話親親我好不好’他還是沒有說話。然后我就湊上去在他的臉頰BOBO，他卻還是一言不發(fā)。我害怕了，為什么什么話都不說呢，我說，我明天中午就回家了，你告訴我答案好不好，就跑了。之后我自己回到了這里，過了一個比現(xiàn)在還要冷還要冷的夏天。而他，在開學后，就選擇把一切都忘記了。”

　　G
　　鄭允浩生日那天出乎意料地下起了漫天大雪。鄭允浩本打算取出部分成立樂隊的費用出來負擔自己和在中兩個人的校服費用，沒想到到了繳費的當口，班主任一臉錯愕地看著自己：“金在中不是給你一塊打了貧困證明了嗎？你們都不用買制服了�！编嵲屎埔粫r覺得自己是傻瓜，心里卻剎那暖和起來。金在中，你這個家伙，到底在弄些什么！
　　有時候即使是自己辛苦掙來的錢也會覺得好像天上掉的餡餅，鄭允浩就是這樣的念頭。金在中不在。這該死的金在中不在。這該死的金在中不在去打工了。這該死的金在中不在去酒吧打工了。這該死的金在中不在去老是碰到變態(tài)的酒吧打工了！
　　鄭允浩火冒三丈。
　　他還是不明白，有時候自己焦躁得簡直就要死掉。為什么總是為金在中擔心難過生氣。這樣也倒算了，眼不見為凈。問題是見不到這家伙的時候自己的內(nèi)心也平靜不到哪里去，好像只有見到這個家伙才有心情愉快的可能。金在中，我鄭允浩是不是這輩子欠你了。我二十都不到就被你下毒了是不是！
　　鄭允浩忽視自己內(nèi)心蠢蠢欲動的是什么，可是，現(xiàn)在年輕的他，有資格想這些復雜的事情嗎！他得先喂飽自己的肚子！
　　“俊秀，通知那三個，今天哥哥我請客喝酒。去‘樂天’！”
　　金俊秀有氣無力地抬頭：“哦。”就知道會這樣。

　　到了酒吧門口差點被門童攔下來。藉口是高中生不得出入酒吧。
　　鄭允浩冷冷一笑：“高中生不得出入酒吧？你們要我檢舉你們雇傭高中生在酒吧打工是不是？”
　　門口的紛爭招來了老板，鄭允浩一看是個長相俊美的年輕男人。男人看著他們嘴角抽搐了一下：“進來就進來，別給我惹麻煩這些該死的……”

　　鄭允浩才進門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飛快地向這邊招手：“SEVEN，你快來怎么辦我弄錯了！”
　　鄭允浩許久不見金在中快活的樣子。難道在這個酒吧打工這么開心嗎？可為什么自己好幾次來就看見有咸豬手在騷擾金在中的屁股？！
　　被叫做SEVEN的男人就是鄭允浩身邊的老板，跟金在中招了下手：“在中，你朋友來了�！编嵲屎瓶匆娫練g快揮動的手臂一下子僵硬，之后垂了下來。
　　金在中，這么不愿意見到我嗎？
　　金在中不知道，此刻有三個人的眼睛一直注視著他。

　　金在中不認為喝酒是件痛快的事。他害怕喝酒，喝酒會亂性。還會亂說話。還會……哭。所以看到當樸有天和鄭允浩喝醉趴在桌子上的時候，原本和SEVEN談著正事的金在中的視線忍不住往這里飄過去。
　　SEVEN想將金在中的走神視若無睹：“在中啊，你考慮好了就可以告訴我。我還是建議你考聲樂系或者油畫系。我知道你可以的。在中啊，將來幫我一起經(jīng)營酒吧和畫廊吧�！�
　　金在中知道SEVEN話里的意思。他不想這么快就回答。有時候他想，如果真的要和鄭允浩撇開關系，和SEVEN展開新的戀情未嘗不可。有時候他想，如果自己去了GD大學那么和鄭允浩的諾言要怎么兌現(xiàn)，他真的為此付出了很多努力。有時候他又想，或許什么掙扎什么理由都是假的，真相只是自己想留在他身邊，想……
　　“SEVEN你稍等，我過去看一下�！笨缦赂吣_凳，隱約能看到在中低領襯衣內(nèi)白皙的肌膚和粉嫩的纓紅。SEVEN不由得想抬手阻攔，最終還是放棄了。

　　輕輕拍打那個家伙的臉：“醒來啊你這個笨蛋。不會喝酒來這里干什么？胃不好來這里干什么？有錢沒有地方花嗎？”
　　當時拉著沈昌珉趕緊把賬單結了以免幾人繼續(xù)糊喝下去，金在中無奈還是把四個人都帶回了自己家。一輛小小的出租出怎么也擠不下五個平均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大男孩，金在中最后還是叫了SEVEN開了商務車出來把幾人送了回來。SEVEN幫忙把兩個醉鬼弄進了客廳，問：“還需要幫忙嗎？”金在中笑笑：“沒事，我們自己來就行�！�
　　在中，我，是不是從來不屬于“們”？

　　鄭允浩瞪著他。金在中拿了熱毛巾把他的臉和脖子好好抹了干凈。有點抱怨，為什么偏偏是自己做這些保姆才做的事情呢！還有……這家伙不懷好意地瞪著他。
　　沈昌珉努力把已經(jīng)開始打呼嚕的樸有天搬上床，原本想指望金俊秀幫忙的，沒想到那家伙其實喝得也差不多了。區(qū)別就是樸有天喝醉了就睡覺，金俊秀喝醉了就興奮。此刻，金俊秀好像吃了藥一樣兩眼放光地四下看來看去。
　　“金在中。”那個一直瞪著他的人開了口，金在中笑笑，你把眼睛瞪再大也沒我的大！
　　“金在中，你為什么做便當給昌珉了？”
　　金在中和沈昌珉的手，都顫抖了一下。
　　“你說什么啊�！辈蛔匀坏匕矒嶙砭频泥嵲屎疲�在他額頭上敲了一下。
　　“金在中我知道了，那個便當盒是你的。我……我看到的。可是，你干嘛……干嘛給昌珉呢？金在中……在中，你……你是不是喜歡昌珉不喜歡我了？啊，還有那個SEVEN，你不是要和他走了嗎？啊……”身體向前趴著，一只手拉著金在中的右手，另一只手撫上金在中的臉，“傻瓜，你為什么哭啊……為什么……”
　　沈昌珉看著抬頭醉著酒卻溫柔地看著金在中的鄭允浩，還有那個傻了一樣只讓眼淚蒙住自己眼睛的的金在中。窒息。你們，到底在做什么呢。愛上，是這么糟糕的事情嗎？

　　金在中和鄭允浩，注定是冤家吧。
　　金在中想，自己也許前輩子欠了他們家的人命，犯了什么滔天大罪，這輩子才會過得那么怪異，才會遇上鄭允浩這個家伙。
　　在鄭允浩醒來以前，金在中不知道他會是怎樣的反應。自己一直做便當?shù)氖虑楸淮链┝�，還有就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歡他�？墒青嵲屎�，你為什么一直當作不知道呢……
　　晚上終于止住眼淚把鄭允浩弄上床后，轉(zhuǎn)過頭金在中就看見沈昌珉站在臥室門口看著他：“在中哥，心情好些了嗎？允浩哥是喜歡你的，這么在乎你�！苯鹪谥行πΓ骸斑B知道我喜歡他這個事實都不敢承認的人，怎么可能喜歡我呢。昌珉，我早說過，鄭允浩對我只是依賴而已�！�
　　“金在中！”沈昌珉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只是依賴會生我的氣？會生那個SEVEN的氣？會因為你而喝得跟爛泥一樣？會為你打架打到骨折？金在中！不要付出了一點點就意味自己付出很多，不要遇到了一點障礙就意味是珠穆朗瑪峰，不要一個人傻傻地抗著還意味自己是個大英雄！你們都是笨蛋！ 你沒比鄭允浩好多少！”

　　事實證明金在中的擔憂都是個屁！他們的鄭允浩一覺醒來又把前一晚上說的話忘記掉得一干二凈！金在中想，鄭允浩是不是有選擇性失憶啊。
　　沈昌珉看到鄭允浩這個樣子眼珠都要瞪出來了。金在中攪拌著手上的湯勺淡淡地說：“他上次也這樣，我習慣了。”沈昌珉的理智完全偏離到金在中這邊了。
　　不過金在中的心情還是不錯。即使鄭允浩實在欠扁得厲害，沈昌珉還是看得出金在中心情不錯。早上一醒來的時候，金在中小心翼翼地從床上起來，手被另一個人的包裹著。
　　金在中愣愣地看著鄭允浩很久，高高的鼻子，尖尖的下巴，不大的眼睛，明明也不是很帥嘛！金在中拿手去戳他的鼻子，然后想把手從他的手里拉出來，沒想到睡夢里的人喃喃地說了一句：“乖，在中，鄭允浩在這�！苯鹪谥朽圻晷Τ鰜砹耍劬s酸了。鄭允浩，我們到底在搞什么啊。

　　H
　　那天過后，不管是金在中還是鄭允浩，都默默且極力地把兩人的關系修復到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之前。可是這個怎么可能。一通電話就把金在中的腦子又弄亂了。
　　“在中，出來聊聊吧�！�

　　金在中把鄭允浩的媽媽帶到了學校邊上的一家小火鍋店。冬天適合吃火鍋，而且他知道她喜歡吃火鍋 。
　　“阿姨，要喝酒嗎？”金在中把食材放進火鍋。
　　中年女人笑笑，看著他：“如果在中是個女孩子就好了呢，這樣就可以和允浩在一起了�！�
　　金在中手一抖：“您說什么呀。我是不可能……”剩下的話，這樣說出來，還是很痛。
　　鄭媽媽把金在中最愛吃的肥牛夾到他碗里：“別和阿姨客氣。阿姨請客�！�
　　“阿姨這可怎么好意思。”
　　“在中啊……其實我有想說的話，就是……”鄭媽媽并沒有將金在中的話繼續(xù)下去，只低頭說著另外的話，“我們允浩，真的沒關系嗎？他似乎還是……”
　　“不會的。”金在中別扭地笑笑，“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喜歡過我，阿姨你放心好了。那時候你也看到的，是我自己去BOBO，允浩什么話都沒有說呢。何況……何況我已經(jīng)有別的打算了�！�
　　當鄭媽媽離開的時候，金在中終于做出了決定。

　　鄭允浩對于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的SEVEN有點措手不及。他想維持自己處事不驚的態(tài)度但是失敗了——其實他明白，只要是面對跟金在中有關的事情，他總是失敗的。
　　SEVEN笑笑：“其實沒什么。只是在中不好意思所以由我來說。因為決定要考GD大學的藝術系的油畫專業(yè)，金在中此后一年多時間必須跟著我A市拜師進修。所以……從今天起他就不來學校了。那個……聽說在中跟你還有其他三個孩子以前都有情人節(jié)互送友情禮物的習慣，在中這次不跟你們過，托我把禮物帶給你們。哦對了，那個不一樣的是送給你的。感謝以前你對在中的照顧，從今以后，在中就交給我吧�！�
　　鄭允浩愣愣地看著手上的東西。什么？就這樣不來了？你真的忘記了么？為什么跟著這個男人走。金在中，你怎么會這樣！算了。
　　鄭允浩心很涼，手一松把禮物落在地上，轉(zhuǎn)身走了。
　　拐角處有個人哭得很傷心。這一輩子，他也沒有流過現(xiàn)在這么多的眼淚。

　　“在中，學的怎樣？”
　　“嗯，老師很好。課程也很有趣�！�
　　……
　　“在中，今天我們出去逛一下吧，天氣不錯呢，順便給你買點衣服。”
　　“SEVEN，老是讓你破費真不好意思�！�
　　……
　　“在中，有交到什么新朋友嗎？我這里有幾張電影票，把人約出來一起去吧�！�
　　“呀！買這么多票干什么呢？我們?nèi)ゾ涂梢粤税�。�?br>　　……
　　白天的在中是這樣的�？雌饋砗荛_心，很溫柔，甚至溫順，當心情很好的時候自己湊上去能意外地在額頭上獲得一個BOBO。但更多時候SEVEN覺得此刻的金在中是在堅守著什么，金在中看著自己的目光似乎告訴自己他是一無所有的，那么，在中，即使對我，你還是不能寄托么？所以。金在中從不出去交朋友 ，從不主動提出什么要求，從不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從不哭泣。好像金在中只維系了三個月前他來這里的樣子，哪怕那時候他一無所以，他也愿意繼續(xù)一無所有著，他只是固執(zhí)地把一切都寄托在那個已經(jīng)不再身邊的人身上。
　　在中，到底是什么能讓你這么執(zhí)著呢。
　　而晚上的在中，無聲得哭著的在中啊。你一直一直都是這樣的么？

　　五月份的A市已經(jīng)很暖和，在正午甚至可稱得上炎熱。SEVEN不是空閑的人，而金在中樂得空閑。坐在陽臺上，金在中盯著面前的月季疑惑它為何一年四季都能開個不停。性激素吃多了吧……
　　聽到門鈴的時候金在中呆了很久才赤腳跑去開門，來人讓他嚇了一跳。
　　樸有天沖進來給了他一個擁抱，金俊秀恨恨地看著他大叫：“你這個笨蛋跑一下子跑走了要我們怎么找��！”
　　金在中的眼睛只盯著他們身后，張望，然后失望。

　　給兩人倒了兩杯咖啡，芳香四溢。樸有天笑：“在中哥你真是越來越有情調(diào)了啊。竟然還喝咖啡？藍山的產(chǎn)量一個臺灣也沒有多少啊�！�
　　金在中不會聽不出話里邊微弱的嘲諷，沒有辯駁，開口問：“昌珉呢？怎么不見他來？”
　　金俊秀早跑去逗弄陽臺上那個兔子了。
　　樸有天看了天真的金俊秀一眼：“什么啊。昌珉不知道，允浩哥不知道。SEVEN只通知了我們兩個。哥，你真忍心就這么不回來了？你真忍心不要允浩哥了？”
　　金在中沒有說話。要，不要。不是我的問題啊。不過SEVEN，你為什么要告訴他們呢。一心要我留下來的不也是你么？
　　樸有天沒有繼續(xù)逼問下去，只笑笑：“SEVEN，叫我們過來，說希望你能回去參加半年校慶。很難得的。哥，你回去嗎？”
　　“好……”
　　SEVEN站在走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I
　　從A市回去要坐半個小時的飛機、三個小時的汽車、五個小時的火車。
　　第二天就是校慶，金在中卻說：“我們坐火車回去好不好？”
　　樸有天剛開口想說什么，金俊秀開口：“好的哥�！�

　　有天、俊秀，你們身上的就是新的校服么？真的很漂亮……因為我打了申請所以允浩沒有機會穿上這么漂亮的校服了吧，他會不會后悔呢？不過我卻是后悔了。如果知道錢原來這么沒有用的話，我應該把余款全給允浩付了吧，雖然……他不會這樣接納不過……
　　有天、俊秀，李秀滿老師對我的突然離開有沒有生氣呢？雖然他脾氣壞偶爾還會打人，不過一直免費教我聲樂的他，是真的很用心對我的。
　　有天、俊秀，昌珉開心嗎？允浩的胃還好嗎？身體還好嗎？一切都還好嗎？

　　窗外的景色飛馳而過。不是太美的景色。偶爾會有垃圾山和蚊蟲的樂園。金在中卻是一直一直盯著窗外。要回去了。以前的三個月，現(xiàn)在想起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忍住三個月不給他們一點消息。一點點都沒有。而現(xiàn)在，見到有天俊秀的時候，想念卻幾乎要把心臟漲破了。這么想，卻還是問不出口。要怎么問出口呢？允浩，恨不恨我？我看見他那么傷心地把禮物摔在地上離開。恨不恨我……不會恨的吧，如果沒有愛的話就不會恨。所以，只是對我失望了是嗎？失望也沒有關系，不過是失望而已。這個金在中不見了，會有其他的金在中出來的。金在中不出來，還有瑟琪，還有英蘭，是不是？鄭允浩，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呢……

　　金在中的家有三個月沒有打掃自然是不能再居住了�？⌒阏f，哥你住我家吧。
　　金在中想想，我想打電話給昌珉，我住他那里好了。
　　金俊秀還想說什么，被樸有天拉住了手。
　　那天晚上金在中沒有給沈昌珉打電話，卻在黑暗中坐在沈昌珉家的門口。沈昌珉回來的時候，看見他了，卻遠遠地站在黑暗中不動。
　　金在中也不動。
　　“昌珉，中考結束了么？”
　　“嗯。”
　　……
　　“在中哥，你真是個混蛋……”一邊說混蛋，一邊卻把金在中拉在懷里流眼淚，“為什么每次像被小狗一樣拋棄了才會到我這里來呢？不知道有多想念你嗎？你這個混蛋……不知道那個人有多想念你嗎？……”

　　因為報了SM的高中，沈昌珉本就想在這次校慶上也湊湊熱鬧。沈昌珉的高智商早就被SM各老師相中，這次也自然是大力邀請。只是……
　　“在中哥，給我做嘛給我做嘛！”
　　金在中絕對想不通不過是三個月的時候沈昌珉怎么會變得這么愛撒嬌。
　　“學�？隙〞峁┟赓M午餐的，為什么要我燒啊真是……”
　　沈昌珉把半夜出去買的食材攤在金在中面前：“哥，學校里的畢竟還是只是食堂的食物而已，怎么能和哥做的相比呢。何況哥明天就要回去了……”
　　金在中不忍心，拿起一只蝦米：“呀真是服了你了！”
　　哥……

　　金在中不想在校慶的時候成為一個焦點。更何況，他不想出現(xiàn)在鄭允浩的面前。
　　偷偷地進了學校，因為手上還揣著李秀滿老師特意給自己的音樂教室的鑰匙，金在中就這樣躲在教學樓二樓，看著體育館及操場附近的一切。
　　既然不能參加校慶自己為什么要回來呢？金在中沒必要這么問自己，連沈昌珉金俊秀樸有天也沒有開口問這個問題。金在中知道，他們也知道，他只是想看一看鄭允浩過得好不好而已。真是幼稚！

　　沈昌珉也同樣沒有去校慶的各個場合。他沒有去找他的在中哥，他只是坐在草地中央的亭子里咀嚼著盒飯。偶爾來往的人好奇地向這個陌生的面孔看了一眼然后離開。
　　沈昌珉很愛吃，特別愛吃在中燒的食物，可是他竟然覺得，味同嚼蠟。
　　突然一個身影擋住了他正在吃飯的視線，抬頭看見的是一張冷冷的面孔：“沈昌珉，你怎么會有在中煮的東西。金在中在哪里……”
　　允浩哥。
　　沈昌珉說不出一句話來。
　　卻還是哭笑不得。
　　有人調(diào)侃愛吃的自己能根據(jù)別人放的屁來分辨他上一餐吃了什么，那么鄭允浩，允浩哥，你是根據(jù)什么判斷這個便當是在中哥做的？

　　敲了敲手上的飯盒：“允浩哥，這個飯盒不是在中哥的�！�
　　鄭允浩奪過沈昌珉手上的飯盒，氣瘋了一樣：“沈昌珉你還不愿意說？我知道的！我知道這個是金在中做的……他做的菜的樣子，他的菜的氣味我全部知道……你知道嗎？他喜歡把胡蘿卜切成半厘米厚的，喜歡把午餐肉打花，喜歡在菜里加辣在飯里加醋……我都知道的……你說，金在中在哪里？你把他藏好了嗎？昌珉你告訴我……”
　　鄭允浩，你這三個月就是這樣過的。你走火入魔了。金在中就這樣讓我們每個人走火入魔的�？墒�，金在中……你知道嗎？

　　“允浩哥……”
　　“……”
　　“那那個時候你為什么要放棄在中哥呢？為什么，連他對你說的喜歡都忘記了呢？”
　　“……”
　　“允浩哥你錯過一次的東西，讓我接手有什么不對嗎？”
　　沈昌珉臉色慘白地笑笑，周圍竟然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不對，不是這樣的。為什么會是這樣的呢。
　　鄭允浩思緒很混亂。那個在二樓看著樓下的一切的人，把指甲深刻在手掌里，割破。
　　鄭允浩把沈昌珉的盒飯仍在地上。狠狠地跑了。沈昌珉蹲下去，顫抖著手指把飯菜攏到飯盒里，一聲不吭。允浩哥，你害死我了，我還沒進SM高呢你就這么對我。
　　樓上的人淚眼迷糊，飛奔下來。
　　傻瓜，你們都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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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哥，你看到了嗎？這個家伙真的是喜歡你的�！�
　　沈昌珉站起來，看著這個已經(jīng)比自己矮了快十公分的漂亮男孩說。
　　金在中用手捂著嘴，卻透出這么一句：“昌珉，你要叫他哥……”
　　“要哭就哭吧，沒什么大不了的。哥……”
　　沈昌珉說完這話，抱著飯盒轉(zhuǎn)身走了。金在中呆呆地站在草地上，周圍看熱鬧的人不能上前。誰都似乎看出了大概。這個金在中，是話題的焦點。這個漂亮得不像活人的金在中，是那個讓全校女生癡迷的鄭允浩一蹶不振的元兇。

　　金俊秀和樸有天找到呆立在草地上的金在中的時候恨不得打上一拳：“哥，那邊出事了，允浩哥被困在水池底下上不來。”
　　金在中心理咯噔一下終于回神：“什么……上不來？”
　　“校慶用的游泳池出了問題，允浩哥下去找排水口被堵的原因，沒想到自己的腳卻被池底的一個夾子夾住了�，F(xiàn)在剛叫了消防隊，全校師生都在往外撈水。這水有四米深呢……”
　　金俊秀解釋得上起不接下氣。金在中腦子里空白了一秒，拔腿就往游泳池跑。
　　你這個笨蛋，沒事情為什么總想做英雄呢。你這個笨蛋。救了我還要救別人，你這個笨蛋！你對我負責就夠了還去惹別人干嘛你這個笨蛋笨蛋！！

　　“鄭允浩！……鄭允浩！”金在中一邊跑著一邊叫著他的名字。游泳池一圈圍滿了人，有人用臉盆往外勺著水，有人用雙手鞠著水往外潑。有些小女生已經(jīng)哭的昏天黑地。
　　金在中想大罵，哭什么哭！鄭允浩還沒死呢！
　　“氧氣瓶呢？怎么沒有氧氣瓶？”金在中看著水下一個模糊的身影，對著一位校醫(yī)大叫。
　　年輕的女醫(yī)生被嚇呆：“學校里只有鋼瓶的氧氣，不能用……”
　　怎么辦，鄭允浩。你這個傻瓜，為什么一下子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你不是還要見我嗎？
　　一個人在水下不呼吸能堅持多久？一分鐘？兩分鐘？
　　金在中趴在水池邊，有幾個有游泳隊的成員反復地沉到水下，應該是去說一些鼓勵的話。
　　這有什么用。等你們把水碗干了鄭允浩就成腐尸了！等消防隊來了鄭允浩能撐到這個時候嗎？
　　“在中哥……”沈昌珉被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呆，拉了拉目光堅定的金在中。
　　“昌珉，幫哥拿衣服�！苯鹪谥腥齼上旅撓滦７弁ㄒ宦暰吞讼氯�。周圍一陣驚叫。
　　“哥你干什么！”

　　鄭允浩，你不是喜歡我的嗎？雖然你都不愿意承認，不過你是喜歡我的是不是？
　　我才不要你死得這么莫名其妙，知道嗎？
　　金在中深吸一口氣，沒有任何動作地任由自己向鄭允浩的方向沉了下去。

　　盡量閉上眼睛屏住呼吸，身體也保持不動。可是，還能堅持多久。感覺自己的肺都要漲破了。在中一定在這個學校，他一定在這里，可是卻不能見自己。還有媽媽爸爸。真是的，在中，你真的不愿意見我嗎？我到底，對你做了什么……我到底忘記了什么……
　　當被人拍了肩膀的時候，鄭允浩睜開了眼睛。當他看見面前的人竟然是金在中時一點也不意外地忘記了屏住呼吸。
　　你這個傻瓜。
　　到底你是傻瓜還是我是傻瓜？
　　是幻覺嗎？還是其他？
　　金在中吻住了他的嘴唇，鄭允浩感覺有空氣就這樣進來。傻瓜，你真的。
　　在中，你是不是回來了。

　　金在中很滿意鄭允浩的反應。很久了吧，既然三個月都沒有再說話再聯(lián)系，但是默契卻一點都沒有消失。鄭允浩，你別死。
　　金在中渡過一口氣，重新浮上水面再做了一個深呼吸又沉了下去。
　　鄭允浩看著消失后又出現(xiàn)的金在中瞪圓了眼睛。
　　好像喝醉酒了呢，只有喝醉的時候才會把眼睛瞪這么大。金在中把有些冰冷的唇又帖了過去。
　　鄭允浩很平靜。如果真的這么死了也值得。有那么一刻他是這么覺得的。
　　腳大概出血了，他卻才察覺到疼痛。
　　某一刻，鄭允浩抱住正要上升換氣的金在中赤裸的上身，狠狠地裹在懷里。
　　你在想什么？你要我們都死嗎？
　　告訴我，我到底忘記了什么。
　　什么？
　　告訴我。
　　一個不折不扣的吻。
　　金在中想，鄭允浩肯定瘋了。
　　水里什么都聽不到，只聽到彼此的心跳。是錯覺吧。
　　鄭允浩你真的太幸運了，而你知道嗎？我除了你真的沒什么了。所以，如果你愿意這樣和我死掉的話，我也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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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允浩，我是真的喜歡你。如果你愿意的話……請在明天中午前告訴我�！�
　　鄭允浩吃驚地退后了。那個始作俑者卻堅決地不肯放開，執(zhí)著地讓自己一雙大眼里充滿淚水：“如果不可以的話……如果不可以的話，讓我親一下好不好？”
　　鄭允浩沒有反應，他心很亂。金在中湊到自己面前，用溫熱的唇給了自己的臉頰一個BOBO。鄭允浩的心卻有一絲悸動。不對，我們是好朋友是兄弟不是嗎？為什么會這樣呢？鄭允浩心很亂，都不自覺自己說了什么。而金在中，就這樣跑了。
　　對……事情是這樣的。為什么我忘記了呢。
　　后來呢？我在回家的時候不小心出了車禍，然后被送進醫(yī)院。在醫(yī)院怎么也醒不過來的時候我才知道我有多喜歡金在中這個小子，有多喜歡。我連身體都動不了，卻叫媽媽給我拿電話，那時候是十二點差五分。
　　媽媽給我拿來電話，并且?guī)臀覔芡�。媽媽知道我要打給在中嗎？
　　可是當我說：“在中我想好了，我要給你的答案是……”的時候，你卻冷冷地說：“允浩，你當真了嗎？我是和你開玩笑的呢。你忘記昨天我說的話吧，我也會把它忘記了�！�
　　什么？忘記？……所以，在中，我才忘記的呀�？墒悄氵@個傻子，這個樣子怎么可能會是不喜歡我的呢。但是為什么要我忘記呢。耍我很好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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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遺忘的人并不止是鄭允浩，是我也忘記了對嗎？
　　可是為什么不是我們都忘記了全部，卻要讓我記住我對你的表白呢？難道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要我記住你嗎？
　　鄭允浩你真傻我也是。
　　在我跑開的五分鐘后你的媽媽求我不要這樣。他們就你這么一個兒子。是喜歡小孩和漂亮姑娘，將來要娶媳婦的兒子。允浩，你真的很幸福。所以，如果我有這樣的一個媽媽，我是絕對不會讓她傷心的。所以，讓我來讓你媽媽幸福吧。
　　第二天，當我接到你的電話的時候，我說，忘記吧。忘記吧。
　　我哭著睡著了，然后醒來的時候就忘記了你的這個電話，雖然不知道你要說的是什么……
　　可是，我以為你真的沒有打電話來過。
　　鄭允浩，都是我不對，是嗎？原來有選擇性失憶的不止是你而已。
　　如果可以，真的不想再放開你了。因為放開的話，我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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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察覺到呼吸的困難。鄭允浩才終于把金在中推開。
　　不要命了么？
　　從渾噩中醒來，鄭允浩卻在水中覺得金在中哭了。
　　伸手去撫在中的臉頰，在中卻抓著他的手向上浮去。
　　氣一口口地在兩人的唇齒中傳遞。金在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目睹了這一幕，不過在這個時候他真的不在乎。從來沒這么不在乎過。

　　沈昌珉靜靜地站在池邊看著著一幕，樸有天輕輕擁抱著顫抖的金俊秀。
　　所有人都沉默著繼續(xù)手上的動作。知道火警警車的鳴笛把眾人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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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沒有大礙。
　　兩個人只安安靜靜地躺在春天的醫(yī)務室溫暖的病床上。
　　鄭允浩有些缺氧，金在中則是體力耗盡。
　　兩個人神志清醒地被送到醫(yī)務室，樸有天挑著眉頭翹起大拇指：“強，十一分二十秒！”

　　金在中背對鄭允浩側躺著，鄭允浩盯著他的后背。
　　窗簾是藍色底紋的碎花，溫暖的風讓它起起落落。
　　帶著一絲沙啞的聲音輕輕地在背后碎碎念。
　　“在中，別走了好嗎？”
　　“在中，再給我做便當好嗎？”
　　“在中，你回答我啊。”
　　“在中，如果你還要考GD大的話，我也去。從你走的那天開始，我就開始收集GD大的教學資料了……”
　　“在中，那天的禮物我撿回來了……我跑遍了學校寢室才找到的呢，那個斑比……”
　　“在中，我不會再忘記了，如果我再忘記的話，你就把我打醒好嗎？”
　　“在……中？”

　　“我的便當有什么好吃的。東西少又單調(diào)�！�
　　那個沉默的少年終于開口。
　　“你不是有那么多便當盒嗎？每天每天的。瑟琪、英蘭、恩玲……都做得很營養(yǎng)又好吃�！�
　　“我的禮物，不是又廉價又無聊嗎？”
　　“你不是忘記了么？如果忘記好受一些的話，為什么要選擇記起來呢？”
　　“允浩你……”

　　“我不要那些便當。
　　“我要的便當，是胡蘿卜要切成半厘米厚的，是午餐肉要打花的，是要在菜里加辣在飯里加醋的……我要的便當，是有在中的氣味在中的聲音在中的影子的……其他的我都不要……在中……”
　　站在那個一直跑開的人的面前，那個人的眼淚已經(jīng)流滿了整張臉，嘴唇蒼白。漂亮的臉上除了憔悴是不是還有幸福。
　　伸手去抹那個少年臉上的淚，自己的眼淚卻還是忍不住掉下來：“不會再忘記的。真的我發(fā)誓……我要每天每天都看見你，要每天每天都吃你做的飯菜，要每天每天都拉著你的手睡覺。在中……我喜歡你。”

　　漂亮的少年哽咽了很久，開口：
　　“笨。我回來一起考神起大學吧。”

　　[完]

　　PS：感謝為團圓結局做出突出貢獻的技術人才SUPER JUNIOR的大力支持。謝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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