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見過她一面,就要對她的死負責,簡直氣憤得要命。
　　對于我這樣靠節(jié)目炒作紅起來的名人,也一樣能因為節(jié)目而輕易消失。
　　人生總是有這樣的時候,就像堆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倒了就接連全盤倒掉。

　　她就是這個牌。

　　她唱歌,嚴重的跑調(diào),后來她解釋因為不想要跳舞而已。
　　她穿一點也不顯身材的大件淺灰色T恤和到小腿的白色棉布裙子,下面穿了不搭配的粉色高跟鞋。

　　她站在舞臺中央,穿著別扭的粉色高跟鞋�？吹贸鰜砗芫o張,卻絲毫不覺得她喜歡我。
　　聽說節(jié)目組花費了很大力氣才把她請來。
　　我還是一貫風格,說話直指人心,她反駁我。
　　她站在舞臺中央,我坐在座位上。就這樣,我們大概有長達五分鐘的時間,互相反駁對方,用力地，無理地，刺痛對方。我們勢均力敵。
　　我都已經(jīng)忘了,她是喜歡我的。

　　最后，她站在我面前什么也不說,我正要說出冠冕堂皇的拒絕話時,她脫下鞋子,光腳走上前一步,垂在下面的手抓住了我的衣角。
　　她什么也不說,我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最后我還是說了早就想好的拒絕話。

　　下臺時她拒絕大家的關(guān)懷護送,獨自走出去,出口處有高高階梯,她一下子就栽下去。跟在后面的我,看得清清楚楚,這才明白她已經(jīng)魂不守舍。她面上這樣平靜，其實已經(jīng)被我傷到。
　　眾人一擁而上，人群中的她被扶起，小腿被臺階邊緣的鐵片劃出了長長傷口，血已經(jīng)順著小腿流過腳背。
　　我想，一定很痛。
　　她的表情還是淡淡的，邊低頭脫掉鞋子，邊說著，是因為鞋子，不太會穿高跟鞋。
　　這時，她不再有剛才在舞臺上反駁我的氣勢。

　　我在聚光燈下第一次見到她之前,已經(jīng)聽過她的聲音。她的聲音和樣子很不像。
　　因為她在網(wǎng)上放過一段錄音,是談?wù)撐业匿浺?說簡單點是向我表白的錄音,被很多人點擊轉(zhuǎn)載,最后在我的粉絲間火了起來。
　　我也找來聽，畢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跟我表白的方式，我就推薦給節(jié)目組找她來現(xiàn)場表白，收視率應(yīng)該會很高。

　　第二天，旅店的工作人員發(fā)現(xiàn)了已經(jīng)死去的她。當天就上了報紙頭條,相親節(jié)目女生被“毒蛇”男嘉賓拒絕后在賓館自殺。
　　我出名后第一次上的報紙,是頭條,變成了千夫所指的壞男人。
　　節(jié)目組通知了我取消錄制節(jié)目。
　　我知道，我這光輝人生可能就要結(jié)束了，不上節(jié)目，馬上就會被觀眾遺忘。

　　外國留學,個子還夠用,長相還可以。通過朋友參加電臺的相親節(jié)目。思維敏銳加上說話犀利,因此得到了很多注目與喜愛。
　　最初表白的女生都是要什么沒有什么,漸漸的就全都是姿態(tài)可嘉了。但是大家都知道人都是有貪念的,總想著我會遇到更好的,就總是拒絕,加上在節(jié)目上,受大眾追捧,這種感覺也還是很讓人上癮的。漸漸的粉絲團龐大了,覺得自己也是個人物了,雖然我還是表現(xiàn)的很低調(diào),但內(nèi)心已經(jīng)是虛榮。

　　不能錄制節(jié)目，我便整日閑在家里。
　　只是覺得自己倒霉，碰到這樣的事情。有時想起來又覺得氣憤，為什么要無辜的我承擔責任，遭受社會輿論。

　　某天早上醒來，突然覺得氣也消了，就找出這期節(jié)目的錄影帶來看。
　　節(jié)目組煞費苦心地設(shè)計她的出場，在她出場前首先播了她在網(wǎng)上爆紅的錄音。她的聲音聽起來淡淡的，有些喃喃自語的樣子，但其中一處卻說到哽咽。
　　鏡頭開始特寫我，我看到自己虛榮的樣子。
　　她的樣子只是普通，眼睛還是明亮的，大件T恤更顯得她的纖瘦。

　　她的片段超時長的錄制，不可否認，她與我的對話很激烈，在當時我就知道很精彩，節(jié)目組也看出能夠博得收視率。
　　所以，任由我傷害她。

　　這樣的相親類節(jié)目，推拉就是看點。后來我有意親近，她也不覺得高興。她的獨立思考很強，不受外界干擾。
　　我也不愿勉強。我們雖在一個舞臺上，但卻獨自延伸，像平行線。沒有交集。

　　我透過電視屏幕看到，舞臺中，驕傲的我們兩個，如此相像。
　　我們勢均力敵，言語間已經(jīng)透漏出對什么都看得明白的傲氣。不會欺騙自己，更不會被別人蒙騙，反駁對方，用力地，無理地。說話針針見血，刺痛自己，也刺痛別人。

　　我決定出去走走。
　　去的地方是曾經(jīng)去過的一間寺廟。記憶中只是覺得那里很安靜。
　　換了寺院里的衣服，遠離電子產(chǎn)品，吃齋飯。
　　無所事事我就在寺院的長廊下坐著望天。
　　在這兒碰到了老和尚。他坐在我旁邊，突然對我說，“人生總是有后悔的時候�！�
　　我側(cè)頭看他。
　　他說，“你想要回去嗎？”
　　我稍微愣住，后點頭,我當然想要回去,想要回到過去阻止自己向節(jié)目組推薦她。這樣我就和她不會有交集,她死與不死都與我無關(guān)。又或者她不見我,我就不會在舞臺上拒絕她,把話說到絕路的傷害她，她就不會自殺。
　　他說，“但就算這樣也什么都改變不了。結(jié)局已經(jīng)注定。能變得只有你而已�！�
　　我還是點頭，：這就夠了。

　　就這樣，我回到過去。

　　我準備在粉絲向我推薦她的錄音時，直接拒絕就好。
　　我認為一切就是從這開始的。
　　結(jié)果我在網(wǎng)上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她爆紅的那段錄音。
　　最后思來想去覺得還不如直接面對。我去找了她，在她死去的新聞里，早就知道她的一切，找她并不難。
　　她住在離海很遠的城市。小時在外婆身邊長大。早早輟學，打工。稍長大一些她就開始一邊學習一邊打工。這時的她思想應(yīng)該已經(jīng)成熟。

　　這時，她已經(jīng)離開家鄉(xiāng)，在大城市生活多年。住出租屋，奔波上下班。
　　她通常就是一個人，與誰都不是過于親密。

　　我在她外婆的葬禮上找到她，長長的出殯隊伍中，她穿一身肥大孝衫，頭上圍著白布，在互相攙扶的隊伍中間，獨自一個人走著。
　　隊伍走走停停，在路邊放鞭炮，我混進隊伍，走在她旁邊。
　　她也沒有在意我，只是跟著隊伍，慢慢走著，有時會仰望天空后長長呼吸。表情只是落寞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悲傷。
　　我知道她小時在外婆身邊長大，外婆去世，對她的打擊應(yīng)該會很大，但她還是這樣安靜，沒有痛哭。
　　對啊，在舞臺上她就是這樣，我早就知道。

　　隊伍停下放鞭炮時她會仰頭看在天上爆開的火光，靜靜的，一動不動的看著。
　　長達兩個小時的出殯，她一直是安靜，干裂的嘴唇連動都沒有動過一次。

　　最后的上山路，我伸手扶她，她側(cè)頭看我，沒有拒絕。
　　到達半山腰時管事的說，男的跟著棺材上山，女的在這兒停，脫掉孝衫燒掉。她只是默默執(zhí)行著，家族里有人不肯下山最后一次爆發(fā)的痛哭著，應(yīng)該是她外婆的女兒們，其中應(yīng)該也有她的母親。

　　她在路邊沾滿泥土的石頭上坐下來，冷靜看著對面痛哭一團的女人們。
　　我也在她身邊坐下。只是覺得石頭好涼。

　　在回城的汽車上，我坐在她旁邊。
　　她多次轉(zhuǎn)頭看我，對我淺笑。
　　我第一次看她笑。笑起來這樣好看。
　　“我都不知道，有你這樣的遠房親戚�！�
　　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只好跟著笑。
　　“原來如此，我說我怎么覺得你這么熟悉。”
　　她見我不解，繼續(xù)說著，“我有看你的節(jié)目。”
　　她的反應(yīng)如此平淡，我又一次懷疑，這樣的她會因我而自殺？我甚至都在懷疑她是否是喜歡我的。就像錄制節(jié)目時。

　　后來她睡去，睡得很沉，頭多次撞到車窗也沒有醒。我只好將外套脫下來幫她墊著頭。
　　下車時我把電話號留給她，叫她有事可以聯(lián)系我。我想這樣就萬無一失了，輕易就可以聯(lián)系到我，她一定不會上節(jié)目了。

　　再一次見到她，是她與母親激烈地爭吵時，我去找她，因為距上次見面已經(jīng)3個月了，我還沒有等到她的聯(lián)絡(luò)電話，我想知道，她過得如何，確切的說是，想知道她是否還活在這世上。

　　我故意去她工作的超市找她，在后門口碰到正在接電話的她。
　　她強忍著情緒，握著電話的手，用力到青筋爆出，眼睛都紅了，但卻沒有流出眼淚，我聽到她對著電話說著，“我就是從小在山里長大，沒有禮貌的野丫頭，給你丟臉了吧。我小時候你都干什么了，現(xiàn)在才想著教育我，晚了吧！”
　　那頭似乎是沉默，她平靜后，壓低著聲音接著說道“都說什么天下沒有不愛子女的父母，在我看人們都是自私的，隨著性子生下孩子，隨著性子拋棄孩子，或者為了自己的面子，想要孩子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都是自私�！�

　　合上手機后，她給手機揣進圍裙在前面的兜里，手也順勢放在里面。
　　她早就知道我在旁邊。但眼睛只是盯著遠處花壇邊的樹。
　　沉默很久，她終于開口跟我說話。
　　“你知道么？因為重男輕女，我的性格也不會討好，小時候我就不招人喜歡，誰都不要我，把我丟給鄉(xiāng)下外婆帶，我沒有幼兒園可去，不能學畫畫跳舞唱歌，整日在大山里呆著，和外婆去種地，那時我站在田間仰頭看著天空告訴外婆，：將來我一定會嫁得很好。
　　外婆癱在床上時，我放假回去看她，那時院子里的櫻桃樹，碩果累累，果實壓著枝頭快要落地，正紅正黃，熱烈茂盛，擠著窗戶，像要進來似的。我坐在窗臺上仰頭看它們，想著外婆要是能在這時死去該有多好。我是不是很變態(tài)�！闭f完這句她轉(zhuǎn)頭看我。

　　我忍了好久，胸口悶得受不了，開口，“不要把什么都看得太明白，這樣只有自己受苦�！�
　　這是我第一次跟她真正的講話。
　　她看著我，突然眼淚就流出來。她趕快低下頭。
　　我抬手撫摸她的頭。

　　“外婆真的去世了，你看，我居然也就接受了，沒有想象中那么痛苦。我想，原來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都能獨自存活。姥姥死了，那時就覺得，我從未愛過任何人，也不會愛人�！�

　　接著我們就再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沉默地站著，各自看向遠處。
　　最后她被同事叫走，臨走也只是沉默看我一眼。

　　她的錄音出現(xiàn)了。雖然時間完全不對。
　　“誰說喜歡的東西就一定得擁有。
　　但是過著過著，便會覺得，在這廣闊的人世間生活得久了，便會覺得極度的無聊透頂。
　　這時你便想到，上次讓你心動的人是誰來著？
　　我便想起喜歡的他。
　　便想著擁有一回吧。
　　我雖然早就明白了，在這世間是什么都永恒不了的。
　　但有時卻還是為此痛苦不堪，不愿接受。
　　你覺得擁有都不可能的人，就更不用考慮什么永恒了。就像飛蛾和火焰的愛情是一樣的�！�

　　一切都來的太快了，我都來不及阻止，就已經(jīng)是錄制當天了。

　　在回到過去，我再次聽到她的錄音時，是在錄制的現(xiàn)場。
　　沒有任何人告訴我這一段�？赡苁菍а�，可能是她，想要給我驚喜。
　　這個錄音和之前是一樣的。但是我聽著卻已經(jīng)變了意義。
　　她還是穿著一點不顯身材的大件灰色T恤和白色棉布裙子，下面穿了不搭配的粉色高跟鞋。

　　我坐在座位上，頭頂是如白晝的燈光，我想:一切就是今天！
　　我開口問了和上次一樣的問題。只是這次是友善的，沒有嘲諷的意味。 “為什么穿著不搭配的鞋子�！�
　　她沒有像上次一樣的反駁。只是低頭看了一眼后問，“不好看嗎�！彼娢覜]有回答。就蹲下給高跟鞋脫掉，擺在舞臺邊上。

　　“為什么覺得在這世間是什么都永恒不了的？”我重新聽到的錄音，問了那時沒有問過的問題。
　　“難道不是嗎？兩個人的結(jié)局，不是生死，就是情移。就算是衣服，食物，都是，要么是吃掉后消化，要么是過時后厭倦，沒有什么會永恒。”

　　我被她說的無言以對。其他嘉賓已經(jīng)開始發(fā)問，問她是否受到感情傷害。
　　她回答，這種事情一定要經(jīng)歷才懂得嗎？接著她就不再理問話的嘉賓。

　　最后的表白環(huán)節(jié)，她光腳站在我面前。
　　燈光打著我們倆。
　　我看著她，她的表情沒有撒嬌柔弱祈求，只是看著我真誠而堅定，其中有著驕傲的樣子。但是眼神中的堅定有著一切的千言萬語和誓死不渝。

　　她開口說話：“我幻想了無數(shù)種站在這里和你說話的可能，但是結(jié)局都是你不會跟我走，你不會喜歡我。”
　　這是她早就準備好跟我說的話。
　　我無法回答，只是看著她。
　　她又開口“人與人，只要不索取，那么就是最真實的。我不向你索取愛情，同情，甚至憐憫。那么我在你面前就是最真實的�！�
　　說完，她走到我面前，垂在下面的手拉著我的衣角，不說話。

　　與上次的沉默不同。我在她耳邊小聲說著，“我現(xiàn)在不能跟你走。你等我錄完了，我們談?wù)劇！?br>　　什么都看的如此明白的她，應(yīng)該知道我是不可能會立刻跟她走的，我們都是跟節(jié)目組有合約的。
　　她退回站在對面看著我，這時，反而笑了，“沒關(guān)系，我只是想看看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有愛情存在。那種非你不可，不是你就不行的愛情。說實話，看到你的學歷時我罵了句臟話。我們的距離如此的遙遠�！�
　　怕她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我想要開口反駁她。
　　但她故意不讓我說話，搶先說著，“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有個女孩偷偷地卑微地喜歡著你�！�
　　她用了卑微兩個字。但是站在我對面的她還是獨立的驕傲的樣子。

　　我站在原地，什么都未能說出口，整場都是她在操控，我只是向她證明了，這個世界上，沒有非你不可的愛情。

　　我看著她走出場，很多人都為她的獨立不索取的個性鼓掌，簇擁護送她出場。
　　我也跟在后面，看著她光腳走出去，手里拎著高跟鞋，我想這次一定會不一樣，她不會跌倒，這次一定會不一樣。
　　但是這個場景跟那時是一樣的。一切又重演了。跟在她后面的人，燈光，除了鞋子以外。
　　我又矛盾的想，一切就是今天。在現(xiàn)實中，她回到旅館后就會自殺。
　　老和尚說，我什么都改變不了。
　　我看著光腳的她，為了來見我穿著不合適的高跟鞋。又想著即將死去的她。
　　我還是怕她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
　　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
　　她聽到后回頭看我。順勢就栽下階梯。
　　我愣在原地。
　　原來我真的什么都改變不了。
　　看著被眾人扶起的她，她回頭看我，笑著，不顧腿上頃刻流下的鮮血。
　　我站在原地，心里告訴自己，聰明如她，她一定都明白。

　　節(jié)目的錄制還在繼續(xù)。
　　我坐在舞臺上，想著，她應(yīng)該會等我吧。若是沒有等我呢，那么這個時間她應(yīng)該出了電視臺，這個時間她應(yīng)該回到旅館。
　　我坐在錄制現(xiàn)場，想她抬頭看天空鞭炮爆開的火花。想她回頭問我，她是不是很變態(tài)。

　　最后我離場，現(xiàn)場一片喧嘩，工作人員在后面叫我。
　　沖到后臺沒有找到她我就直奔旅館，破門進去時，她呈跪姿吊在衛(wèi)生間的門把手上。我走近卻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手都在顫抖，額頭的汗順著臉頰流下來。
　　最后，我跪在地上抱著她解開繩子。
　　我靠近她，已經(jīng)沒有呼吸。

　　我跌坐在地上，在我懷里的她，表情依舊平淡。
　　我想要救她，雖然我知道可能一切都改變不了。
　　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最后，我抱著不省人事的她，跑向外面，越過街道，朝我知道的醫(yī)院跑去。
　　然后，我迷路了，天已經(jīng)微亮。
　　我意識到迷路了，停下時，就發(fā)現(xiàn)漫山遍野的向日葵，在黎明微亮中開得正是熱烈。
　　我懷中抱著她，站在原地不動。
　　我明白，走出這片花田，我就要接受她已經(jīng)死去的事實。
　　最后，我停住。把她放在地上，我也平躺在她旁邊。望著正在變亮的天空、向日葵花田。
　　我想，時間就在這停住，就好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
　　爸爸媽媽都圍在床邊，我在醫(yī)院。
　　我問，她呢？
　　母親不知該怎么回答，只是撫摸著我的臉，說，不要太自責。
　　后來我才知道，我是暈倒在家中。

　　我再次來到寺廟想要找到老和尚。
　　但卻發(fā)現(xiàn)可能根本沒有這樣的人。
　　聽到有人在做法式，我就走近殿里觀看。這樣的法式我不是第一次看了。
　　站在空曠的大殿門口，整個空氣都是焚香的味道。我隔著人群望向殿內(nèi)。
　　突然就想起，我曾經(jīng)在這遇到過她。

　　那天也像現(xiàn)在一樣，寺廟正在做法式。寺里的和尚都聚在大堂里念經(jīng)，來拜佛的人可以自由進入祈福。我進去時已經(jīng)開始很久，在空曠大殿角落里，我看到人群后面席地而坐的她。
　　她環(huán)顧著四周，仔細地，大佛、拜佛的人們、和尚、做法式的家人、甚至包括殿頂。
　　然后，長久無聲的流淚。
　　我穿過人群走近她，小聲問她，“為何流淚�！�
　　她抬頭看我，“不為什么，只為活在這人世間。”
　　我站在原地，突然就流出眼淚。
　　我們兩個在滿是聽不懂的經(jīng)文和焚香味的寺廟大殿里，對望著淚流滿面。

　　原來在這個寺廟里，我們曾經(jīng)遇到過。并且在那一瞬間靈魂是相通的。
　　我不知道為何我會忘記。
　　但是她一定是記得的。
　　她穿越人群找到我。
　　說著“人與人，只要不索取，那么就是最真實的。我不向你索取愛情，同情，甚至憐憫。那么我在你面前就是最真實的�！�
　　我想，最后叫她等我，她定聽明白了。她也看懂了我不會因為她而放棄所有。
　　她說，想要看看這個世界有沒有非你不可的愛情。我想我已經(jīng)做出證明，她也看得明白了。
　　而我，就是這個世界對她做出的最后注解。

　　我回到過去，去找到她，遇見她，再一次經(jīng)歷她的死亡。
　　這一切，我沒有跟別人說過。也許我真的回到過去，也許只是個夢。
　　別人都不會相信。
　　但是我信。
　　我曾否認，她的死與我無關(guān)，但我想，我難逃其咎。
　　我看到她的傷痛，懂得也理解她的傷痛，但是我任由這些傷痛折磨她，令她疼痛，最后吞噬她。

　　她的死，我難逃其咎。

　　2014年6月7日
　　對葉果
　　2015年8月20日
　　榮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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