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忍足侑士也是很矯情很固執(zhí)的人這一點，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明明對于擁有兩種云淡風(fēng)輕的活法的不二周助與忍足侑士來說，就算真的要形容本質(zhì)，矯情固執(zhí)這類詞放在不二身上或許比忍足更合適些。但是后來忍足發(fā)現(xiàn)他錯了。在冰帝高中部的第一個下午拿著筆水快要干涸的筆懶洋洋聽著課的忍足侑士，總是寫錯字然后不耐煩地劃掉一個又一個。于是當(dāng)筆干掉徹底寫不出字來的時候，大力劃著空空的白道然后換了一支筆的忍足承認(rèn)了自己確實是在心煩意亂。
　　也許——雖然承認(rèn)這一點多少有點丟臉——也許全是因為現(xiàn)在身邊坐著的這個家伙竟然是當(dāng)年青學(xué)引以為傲的天才不二周助。就在幾個小時前，同桌的這個人穿著略顯肥大的、放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別扭的冰帝校服背著松垮垮的背包出現(xiàn)在冰帝高中部門口。該說是詫異還是欣慰還是二者兼具。陽光明亮得讓人眼睛微微發(fā)痛的這個早晨，靠著身高優(yōu)勢將視線毫不費力地越過冰帝眾多女生包圍的忍足侑士，輕易捕捉到了微笑少年眼睛和嘴角彎得有些悵然若失的弧度。微笑少年擺擺手：“吶，忍足君，好巧�！�
　　怎么會好巧，這里是冰帝高中部，比起不二周助看見忍足侑士，忍足侑士看見不二周助才更應(yīng)該說是好巧。
　　不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對這件事反映像忍足那么激烈的。冰帝國中網(wǎng)球部升上來的諸位似乎只是稍微夸張地表達了一下高興和歡迎。跡部大少爺一句話就概括了：“這不是很好么。冰帝多一個天才，網(wǎng)球部不是有好戲看了？”
　　是啊，雙天才。多了一個競爭對手不是，排什么S1S2S3的時候要傷腦筋了不是？費勁消化“不二來冰帝”和“不二坐我同桌”這些事實的忍足侑士很難忽略坐在椅子上時候的背脊僵硬。下課。忍足侑士半天沒動。他轉(zhuǎn)向不二，“為什么來冰帝呢？”
　　絕對是個問題。

　　權(quán)衡一下向網(wǎng)球部遞交入部申請和一小時之內(nèi)熟人全轉(zhuǎn)為正選還有跡部少爺毫不費力地奪到了部長位置這些“小事”，更值得一提的或許是跡部從日本打到德國的越洋電話。繼續(xù)治療手臂的手冢部長頂著時差造成的睡眠不足一大早按了通話鍵�！鞍�。是跡部啊。”語調(diào)一如既往地手冢式刻板。
　　“手冢，你知道不二來冰帝的事嗎？”果然跡部對此問題的關(guān)注程度不像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輕飄飄。也罷，大少爺有另一條私人消息渠道。
　　“嗯。因為菊丸還有大石他們畢了業(yè)都分散到東京各地去了，所以不二也沒有想刻意留在青學(xué)。還有他爸爸最近好像掙了很多錢的樣子，很想讓他去貴族學(xué)校冰帝，不二就答應(yīng)了。聽說本來不二的爸爸也想把裕太轉(zhuǎn)到冰帝國中去的，但是裕太好像沒同意�！�
　　“嗯？理由這么無聊啊。我還以為有什么事。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青學(xué)的那些人怎么散得那么快？”
　　“……可能各家都對自己的孩子抱有期望吧。我聽說他們幾個好像也經(jīng)常聚的。”
　　這樣么。跡部胡亂說了幾句就把電話掛了。還真是可惜，青學(xué)的那些人。關(guān)于不二來冰帝的一番解釋，忍足也聽到了，不過是通過不二本人之口，所有的“不二”也都換成了第一人稱我。但是，不二說話當(dāng)然不像手冢那么言簡意賅，就算言簡也更偏向于隨便搪塞幾句。既然不二一副“解釋解釋算了”的心態(tài)，忍足也知道自己追問的話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就放棄了刨根究底。聽了不二的敘述，忍足像平常一樣挑釁地?fù)P了揚嘴角：“好吧，既然你來了，不二，以后有什么練習(xí)賽的話我可不會客氣�！�
　　明擺了就是“雙天才誰更勝一籌這個問題走著看吧”。
　　“彼此�！辈欢⑿瓷先ト诵鬅o害。

　　青學(xué)……好像也是有櫻花的，在自己國一的時候吧，印象很深刻呢，和乾、菊丸、手冢、大石一起打掃網(wǎng)球場，那個時候青學(xué)里也是種了很多櫻樹的，但是后來好像就沒有了。冰帝，說起來還真是富有呢，很多櫻花，說起來不二站在冰帝網(wǎng)球場里看到那么多櫻花一瞬間有點恍惚，好像回到了三年前。黃昏，剛剛結(jié)束穴戶和慈郎的練習(xí)賽，正選們都走了，剩幾個一年級的非正選打掃著球場。那個時候恰好經(jīng)過的不二本來是打算回家的，他停在了甬道上，覺得時光正在倒流，天空過厚的深橙色邊緣和三年前一模一樣，空氣里飄著的碎塵也像那些富有張力的顏色一樣膠著地流動著。那是……很久都沒有的感覺。
　　“說起來，站著發(fā)呆可不像你的風(fēng)格�！庇新曇舨暹M來，雖然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但不二還是給了身后人一個正面的彎彎眉眼�！皡�，忍足君，這么晚了還沒走嗎？”
　　“這話我問你也可以吧？”忍足慣常的輕浮表情在逆光里顯得有點失真，“果然不二君在冰帝還是不太適應(yīng)呢�！�
　　有種被看穿了的感覺�！肮！痹诒蹎幔勘M管受女生歡迎這一點和原來在青學(xué)時不會差太多，哪怕冰帝的女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都被跡部感染得有點過分熱情，也還在自己的承受范圍之內(nèi)。不過，總覺得還有點什么別的東西。比如總別人指點著說些什么“啊，那不是原來青學(xué)的不二周助嗎”之類的話。連這些都不算……多少有些想念之前的日子吧。全國大賽之后，大家都曲終人散了�！安�，我想，”不二敷衍著想怎么回答忍足，“我只是有點想念菊丸還有大石他們�！�
　　“想不到不二君居然還是重感情的人。不過也對，之前不二君少有的幾場認(rèn)真對待的比賽，都是為了朋友呢�！�
　　沒有持續(xù)太久的談話，話題也無非牽扯幾句以前打網(wǎng)球的一些人物現(xiàn)今的去向之類的。像不二這種始終給人疏離感的男生，語言的新鮮感果然不會保持太長。將將天黑的時候，忍足和不二道了別。幾乎與地面平行的微弱的落日光線讓影子的長度看上去像是橡皮筋抻長到極限之后給人的感覺�？嚲o的，又薄又淡。當(dāng)不二影子的頭部到達忍足腳跟的時候，忍足抬起眼睛，順著線條一路向下。影子的主人走出校門，黑色的鐵柵欄大門已經(jīng)合上了，只剩旁邊還開著的一扇小門。
　　繞著鐵絲網(wǎng)慢慢邁著步子，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網(wǎng)球場的門口。忍足猶豫了一下，沒有進去。幾步開外跡部大少爺看見了他，“喂，忍足，還不走嗎？”，臉上的表情不知道為什么竟然像是說“我可全看到了喲”。那種淡淡得意的笑容，真是作為一個大少爺與生俱來的�！澳芹E部你這么晚了一個人蟄伏在學(xué)校里干嘛呢？”忍足毫不客氣地回敬，笑得一點都不心虛。
　　像忍足這種天生帶著痞氣的家伙，心里有鬼的時候用笑得燦爛來掩飾真是再合適不過，跡部暗想�！拔医觽�電話接久了而已。”他的回答極為坦然。
　　“得啦。大少爺你當(dāng)然是公務(wù)繁忙。但是要是有那么個管家在校門外面恭恭敬敬迎接我，我可不舍得讓人家等那么久�！笔裁措娫挿堑枚阍趯W(xué)校里接？忍足的眼神即使隔著眼鏡還是被跡部看出了“我也知道你在干什么啦”的詭異兮兮。跡部低頭帶著笑意“哼”了一聲。算了，本大爺是什么人，才不去做和你計較這么不華麗的事。

　　“Game，跡部，5-0�！�
　　分組對抗因為實力懸殊的緣故顯得有些無聊，不二坐在休息的長椅上悠閑地瞇著眼，旁邊的芥川慈郎趴著他的肩膀呼呼大睡。什么時候呢，自己好像真的成了冰帝這些人中的一個了。坐同桌經(jīng)常挑揀老師沒品位上課懶洋洋被點名還能對答如流的天才生忍足侑士，還有時不時趴在自己肩上睡覺的芥川慈郎以及偶爾透露手冢消息早就聞名遐邇的跡部大少。這些，似乎都帶他慢慢進入了冰帝生的狀態(tài)。不過呢，今天收到大石發(fā)來的短信得知晚上去河村壽司店一聚時，不二確實非常高興。
　　場上的比賽一邊倒，跡部毫無疑問地以終盤6-0收尾。對手雖然是二年級正選卻被打得一點脾氣也沒有。之后的一場是不二的比賽，不二老樣子拖拖沓沓把十幾分鐘就能結(jié)束的比賽拖到了6-6還讓對手得意了一把。不過，天才畢竟是天才，在搶七局中把對方打得垂頭喪氣讓對方一下場就感嘆“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笑吟吟的跡部看著同樣笑吟吟的不二問：“天才不二周助這個脾氣手冢怎么受得了？”“手冢受得了您不就可以了么部長。”不二故意用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好啊不二周助，你今天真是高興過頭了。用不用試試本大爺罰你跑圈是什么感受？”這個聲音可是讓全網(wǎng)球部人都聽見了�！按蟾藕褪众２畈欢喟�。很有趣呢，不過沒了乾汁真是可惜。”這個聲音夠周圍一圈人陷入暴汗?fàn)顟B(tài)。
　　完了，不二周助剛來冰帝時安靜了一陣子，現(xiàn)在是不是要進入腹黑狀態(tài)了？“那好吧，不二，就先20圈吧�，F(xiàn)在跑喲，本大爺會和手冢一樣不留情的。對吧，樺地？”
　　“ushi！”
　　“嗯？”跡部一挑眉，他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做了一件極不華麗的事。該死，習(xí)慣還是改不掉，樺地那小子應(yīng)該在冰帝國中部才對。這次的“ushi”是那個該死的……
　　“忍足侑士！本大爺特許你跟不二一樣繞操場20圈！現(xiàn)在就去！”
　　這個“特許”二字在別人聽還是跡部的一貫諷刺口吻，在當(dāng)事人聽來卻對可以和跡部大少此刻臉上的得意完美地對應(yīng)起來�！鞍ΠΓ块L你還真是不仁慈啊�！比套阊b一副喪氣樣耷拉著眉毛，“可憐我忍足侑士真是栽呢�！北蹏腥昙壣蟻淼闹T位想忍住不笑已經(jīng)夠困難的了，偏偏不二又添油加醋了一句“越來越像手冢了吶”。
　　“30圈！兩個都是！”
　　哼哼，跡部部長的臉部肌肉不受控制地開始抽搐。果然……果然本大爺就是適合扮演華麗的惡人角色……

　　“哈哈！這么說的話，不二你到了冰帝還是被罰跑圈的喵！還是和忍足一起！”大貓掛在不二身上，又把話題轉(zhuǎn)給臨時從德國回來的手冢，“部長你有繼承人了的說！”
　　“……”手冢部長沒接話。其實部長想說“菊丸英二！20圈！”
　　“啊，那可不妙�！鼻懼蔚难坨R習(xí)慣性反光，“據(jù)Data顯示，冰帝一圈的長度是青學(xué)的2.69倍，那是……80.7圈……你征服了80.7圈嗎？！新數(shù)據(jù)啊新數(shù)據(jù)！不二你體力居然這么好！”
　　“呵呵，我倒是沒所謂啦，”不二塞進嘴里一個芥末壽司，“不過沒經(jīng)過手冢部長跑圈訓(xùn)練忍足君確實是非常慘的樣子。網(wǎng)球部的人還一直被逼迫坐在那里數(shù)圈，真是要命呢�！�
　　眾人汗：你臉上沒有“真是要命”的表情。
　　吃完壽司又聊了一會，也就是些“只有一個人去了青學(xué)高中部居然還是乾大和部長真是倒霉要‘享用’乾汁”或者“小支柱當(dāng)了部長啊太好了一定要蟬聯(lián)全國大賽冠軍”“切，那些人還MADAMADADANE”之類的話題。宴席終究是要散的，離別氣氛多傷感也沒用。最后不二走之前對手冢部長笑瞇瞇的說“Tezuka我怎么覺得你這幾個月發(fā)給大家的E-mail對我來說有點沒用啊”。
　　“咦？為什么�！�
　　“因為同樣的內(nèi)容第二天早上有位部長又要對我們幾個重新嘮叨一遍啊，還不忘加一句‘我還等著和他再打一場’之類的�！�
　　“不二！”
　　“吶……Tezuka別生氣，開玩笑的，E-mail你還是照發(fā)吧，我多聽一遍就是了……不過，那個人很期待和你再打一場可是真的喲！”
　　不二繼續(xù)笑瞇瞇的走出店門，“那么，改天見�！备奶煲姲�，手冢，你肯定會來冰帝的吧，雖然手傷還沒好到可以完全不顧及打比賽的地步。真是的，這兩個人……不過說起來，那邊那個是……
　　不遠的十字路口，路燈的黯淡讓紅綠燈的亮度反而顯得有些突兀。背影頎長，腳步拖沓。真是相稱又怪異的落拓模樣。啊，怎么忍足君出現(xiàn)的場景都這么奇奇怪怪，先是被女生包圍的櫻花樹底下，現(xiàn)在又是氣氛很詭異的夜路。不二跑幾步跟上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那80.7圈后自己的腿也有點軟了。但是從那個家伙的行進速度來看，他似乎比自己更體力不支吧……“忍足君，”聲波的細小振動穿過樹葉沙沙，“這么晚才回家嗎？”
　　“是——啊——累死了。”拖長調(diào)的調(diào)侃，有點痞氣但確實很英俊的笑容對他的肌肉來說負(fù)擔(dān)不重，“我可是在休息室里昏睡了半天啊。你呢，也這么晚？”忍足對不二的出現(xiàn)有一秒鐘的驚訝然后馬上把表情切換成適合眼前場景的樣子。
　　“嗯，和青學(xué)的家伙們聚會去了。大家都還是沒變化呢。大貓還是喜歡掛在別人身上�！眳�，不二偷笑，忍足君，原諒我是刻意說的吧。
　　可惡！這、這家伙是故意的！當(dāng)年美日友誼賽時某只貓掛在自己身上的慘痛記憶讓忍足現(xiàn)在簡直想大吼“真是沒品位得要命”，但是，忍足侑士此時用起了自動無視這句話的戰(zhàn)術(shù)以繼續(xù)維持自己的優(yōu)雅風(fēng)度�！奥犐先ズ苊篮媚亍！毖b著英倫紳士的調(diào)調(diào)。
　　吶，是很美好。不二看著眼前這個明明很累還在逞強的家伙，想起下午他和自己跑到二十幾圈的時候臉都白得很嚇人了還在那里裝輕松。那時不二說忍足君你要是很累的話還是不要跑了吧，畢竟是30圈，沒有人會責(zé)怪的。對方瞥了他一眼，盡管隔著眼鏡還是能感受眼神的那種銳利把自己和他弄得看上去好像都有點凄慘�！澳牵欢�，你累嗎�！彼磫枴２欢姓J(rèn)自己當(dāng)時臉色一定和他一樣不好看�！袄�。”不二覺得跑起來的步子已經(jīng)夠艱難了，照實說�！澳悄悻F(xiàn)在想停下來么？”繼續(xù)逼問，盡管從語氣上聽連說話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安幌搿！辈欢^續(xù)悶頭跑，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了�！拔液湍阋粯�。”果然。
　　這算是什么，和自己較勁嗎。網(wǎng)球部的人的神色已經(jīng)表明了現(xiàn)在停下來沒有人會怪罪的。不過，怎么看這兩個人感覺都像是在賭氣一樣。忍足反而跑在了前面。忍足君，好體力。不二沒心思擺笑瞇瞇臉了，加快跟上去。吶，真是固執(zhí)的人，不想輸給你呢……這也算是，雙天才另一種較量嗎？就算臉色蒼白成那個樣子……虛弱到幾乎脫力也無所謂，因為是，現(xiàn)在這樣……很在意勝負(fù)……不想輸呢。
　　“好啦，30圈啦，停啦停啦，連本大爺都開始心疼你們了。”
　　不二一把抓住鐵絲網(wǎng)確定自己不會當(dāng)場暈倒，剛想說“忍足君，很厲害呢”卻發(fā)現(xiàn)后者已經(jīng)臉朝下倒在跑道上了……

　　“后來你一直在休息室里睡覺嗎？我聽說那些人想架你去醫(yī)務(wù)室呢�！�
　　“嗯……我還沒那么弱吧……不過啊，還真是慘，居然連喝水的力氣都沒有了�！�
　　“呵呵，其實當(dāng)時我想說忍足君很強呢，那個時候還在我前面兩步，害得我必須加快速度……”
　　“不好意思啦。不想輸給你嘛。”忍足打了個響指。路燈有著古舊味道的顏色把氣氛弄得有點不自然，但“比手冢當(dāng)年還要狠啊”“青出于藍嘛”之類的信息量幾乎為零的貧嘴還是持續(xù)了一會。下一個路口，左轉(zhuǎn)，再下一個，直行，再下一個。
　　“那，這次不二君往哪里走呢？”
　　“右�！�
　　“好吧，那明天見了�！�
　　“嗯�！�
　　之前也有一天，不二在自己的視野里慢慢走遠，身體的輪廓被落日照得有些模糊不清。那個時候，自己靠在學(xué)校網(wǎng)球場的鐵絲網(wǎng)上出神，做著一件被公認(rèn)為極不華麗的事情——發(fā)呆。總是會有意料之外的遇見，好比突然發(fā)現(xiàn)不二居然來了冰帝那天，好比明明很晚但是看到不二還掛在網(wǎng)球場邊那天，好比剛才。不知道為什么，每次這樣子遇見不二，忍足的想法或多或少都有些莫名其妙。是情緒吧，搞不清楚自己是詫異比較多還是欣慰比較多，還是……還是干脆說非常意外的高興呢……
　　夜里的城市……讓人不太想離開的十字路口。忍足倚在一根電線桿上，材料的低溫讓他背脊發(fā)涼。他以為他可以這樣看著那個身高將將一米七的少年漸行漸遠直至對方顏色反差很大的校服與城市夜光緩緩融為一體，不被對方發(fā)現(xiàn)。他以為是的。
　　但是路燈投來的淡淡光線，忍足的影子伸向右方。不二瞇瞇眼中的余光可以掃到，在自己身后，晃來晃去，被拉長到變形的某個人的影子伴隨自己的速度和方向遠離——就是說，他一直沒動。
　　吶，不二繼續(xù)走著。還是回家吧，真的要累死了。

　　“喂！老哥！你吃飯怎么還是這么浪費芥末��！”裕太極無奈地發(fā)現(xiàn)自己剛買回家的芥末只經(jīng)過幾頓飯就消失了一半�！班拧驗樵Ｌ丶液芨吲d嘛，所以就多吃了點�！笔裁绰铮蓯旱睦细�！
　　就，還是這樣子吧，沒什么變化的自己。坐在地毯中央，從裕太房間里拿過來的電影剛剛放完，電視屏幕一片漆黑。音響開得很大，不知名的嗓音不停地重復(fù)：I’ll be with you……I’ll be with you……I’ll be with you……
　　確定作業(yè)已經(jīng)被自己收拾干凈，不二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瞪著天花板。粉刷成暗藍色的房間，非常，非常不友好的顏色。墻角橫七豎八的放著幾只球拍。碟機還在循環(huán)播放，早忘了什么時候的曲子被自己刻進去的。“I’ll be……I’ll be……I’ll be……I’ll be with you. ”聽到耳朵滾燙。困。取出CD，CD也滾燙。房門開了一條小縫�！斑�，老哥，還不睡嗎？”從裕太站的地方漏進走廊的明亮光線。
　　“啊，裕太也學(xué)會關(guān)心人啦？”老、老哥，拜托要調(diào)侃我也換個方式吧！“咦？裕太也會臉紅嗎？好可愛！”老哥我不管你了！“吶，裕太，你買的電影很好看呢！”我、我走啦……
　　關(guān)燈，窗簾打開。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不二睡覺的時候一定會讓房間里有一點光線，不然，真的睡不踏實。大腦放松到了空白的狀態(tài)，還是有歌聲在自顧自、空空地響著。想睡著不容易啊，雖然體力已經(jīng)撐不住了，意識還是莫名其妙的清醒著。80.7圈……什么概念……再也……再也不跑了……我發(fā)誓……這什么啊……逃掉……應(yīng)該很容易……下次一定要逃掉……
　　半夜，睡得很深的不二翻了個身，速度不快但動作之猛，膝蓋就這樣生生砸到了墻壁上。
　　痛……
　　困……醒不過來……繼續(xù)睡……
　　手按在膝蓋上，不二眼皮黏重，不想醒了，接著睡。
　　——
　　你發(fā)現(xiàn)你忘了今天的日期
　　你想記得但是不記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想你還不能夠好好睡覺
　　沒有黑夜，沒有白天
　　那些晝夜輪換都不再計較
　　我覺得我很蠢，我從來沒覺得我這么笨
　　就算什么都做不到，可是我還在想呢
　　我在想，我也想變勇敢什么的
　　我已經(jīng)這樣決定了，明明不是小孩子也是一樣固執(zhí)
　　痛哭也好，怎樣也好，抓住了，然后不想放
　　什么都不能承諾給你的我，不被相信也無所謂
　　I’ll be……I’ll be……I’ll be……I’ll be with you.
　　——
　　不二第二天上課的時候，全身肌肉都處于垂死狀態(tài)，只要稍微一動就會用讓人不舒服的疼痛發(fā)出抗議……嗯……這話稍微有點夸張。
　　雖然對于他——還有他旁邊這位——來說，大運動量早已習(xí)以為常，可是想跑到幾乎失去知覺這種事……是不是瘋了？雙天才此時的想法出奇地一致。真是……真是不計后果得要死。過量運動帶來的痛感一向不會在當(dāng)天顯示，睡一覺才會讓沒遠見的家伙們后悔不迭。
　　好不容易下課了。
　　“吶，不二君，你怎么樣�！�
　　“什么？”
　　“還能動嗎？”
　　“啊……勉強�！辈贿^，還是站起來吧，總是坐著，簡直會僵在那兒�！�30圈……吃不消啊，就算大少爺今天早上不說放假的話我說不定也會翹掉部活吧……”
　　“放心吧，今天跡部忙著呢。他放假完全是他自己的原因，到你和我這里順?biāo)鰝�人情罷了……你膝蓋是怎么回事？我沒記得昨天你摔倒了啊……？”
　　一頭栽下去的是你吧……“啊？哈？”總不能照實說我睡著半截覺磕到膝蓋……咳，“那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弄的，大概昨天晚上腿軟碰到哪里了吧。”不算說謊呢。
　　不過，紅那么一大片，自己看著都有點心疼吶……咦？這是什么該死的心理活動？忍足心臟開始被冷汗慢慢覆蓋……我又不跟跡部似的。
　　“忍足君？”發(fā)現(xiàn)對方反應(yīng)遲鈍的不二低下頭湊近了一些，“嗯？啊、沒什么�！�

　　“我說，Atobe，你也太狠了點。不二雖然臉上看不出什么來，但他昨天晚上吃掉的芥末壽司可是平常的三倍�！笔众１臣拱逯钡卣局�。
　　“有什么關(guān)系。天才不二周助的真正實力在球場上雖然看不出來，換跑道也可以嘛……但是啊，老實說我也覺得他們兩個太可憐了。特別是忍足那家伙好像今天已經(jīng)全身癱瘓了。本來今天也要你來找我，所以我就順便把部活取消，那兩個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家了吧�！�
　　（什么？換跑道試我實力？好像很陰險的樣子呢。）（該、該死，跡部！我哪有全身癱瘓！我饒不了你�。�
　　“這樣真的好嗎？”
　　“啊……姑且算我昨天一時抽風(fēng)吧。這下……以后罰圈的極限是20好了，他們倆都這樣子，其他人還不得小命不保。真是的，本大爺干嗎要做仁慈這么不華麗的事啊……”
　�。ㄛE部大少爺你在Tezuka面前還是蠻可愛的嘛……但是！這很不公平的說！）（就是，至少要讓所有人都跑過一次30圈再減！為什么受害的總是我！跡部……！我要你被%&&#%^^^$#@%）
　　“啊、啊嚏！”
　　“跡部，怎么了，感冒了嗎？”
　　“沒有，本大爺才沒那么弱不禁風(fēng)。這肯定是誰在背后咒我……搞不好是忍足那家伙！話說回來這地方好像怨氣很重……”
　�。āū话l(fā)現(xiàn)了……？）
　　“算了，我們還是先走吧，這地方風(fēng)真的很大，搞不好沒感冒也會被吹感冒的。”
　　“好吧Tezuka，趁你現(xiàn)在還在日本，本大爺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鞋子和地面摩擦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尾音終于被空氣吞吸掉，某兩只才從灌木叢里冒出來拍打著身上的葉子。橢圓形小厚葉啪啦啪啦落了一腳�！澳莻�，忍足君，剛才這有風(fēng)嗎？”
　　“嗯……好像沒有�！比套阗客仆蒲坨R照實說。
　　“這樣啊。”不二周助笑得更燦爛了，“我們也走吧，過幾天又要選拔參加那個什么精英賽的正選了，得趕快恢復(fù)體力才行�！�
　　“說得也是�！�
　　大好時光啊……就這么揮霍的話，好像也不錯呢。又是那種放學(xué)時，空氣里隨著落日會出現(xiàn)的深橙色調(diào)，濃得吸引人的，好像血液里某些執(zhí)著的、化不開的東西。一向不怎么在意地混著日子的我，想不到也能順著這些優(yōu)雅的光線一直走回家，影子拉長，微笑變淡，難得的悠閑。街邊站在冰柜后的商店店員，咖啡店隔絕空間的大扇玻璃窗，柏油路曲折地伸向視野中的某個消失點……很喜歡。一邊走一邊很意識流地想今天誰又怎么樣了，明天怎么偷懶，想著想著就會低下頭不自覺地“哼”笑出聲來，仿佛游蕩一樣游蕩回家。踏進家門，忍足侑士會下意識把大腦拽回現(xiàn)實，有個定格吧，最后大腦通常會定格在哪里呢……明明怎么看怎么不適應(yīng)但還是看多了就看習(xí)慣了的，穿著和自己一樣顏色反差很大的校服的少年。也許吧，畢竟好看的東西人人都會印象深刻。
　　不二周助。
　　算是怎么回事呢。
　　Ma，我不仔細想了。也許會得出讓我很驚訝的很不錯的答案。
　　把自己扔在床上的忍足侑士，盯著微微飄著的窗簾有種像大笑的沖動。他忍了下來，只是稍微改了改嘴角的線條，又“哼”了一聲。
　　這就是天才忍足侑士不為人知的放學(xué)路，今天，告別了他笑瞇瞇的同桌，他也是這么走回來的。
　　大概……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都不會有什么大變化。算了，先睡一覺再說。他可不想明天又被誰說成全身癱瘓，休息休息。

　　“爆炸新聞！昨天有人盯到跡部殿下在某某高級飯店里和人接吻！�。�！”“跡部花癡兼后援團”的成員同學(xué)E尖叫著跑過冰帝校園。
　　“對象是誰？男的女的？” “跡部花癡兼后援團”所有成員沸騰。
　　“男的！”全校所有女生沸騰�！敖鸷稚贪l(fā)的男生啊！”全校所有人沸騰。

　　“怎么回事啊，就算是他們倆，發(fā)展哪有那么快啊……”忍足侑士一邊擰著眉毛一邊觀察著校園暴動。
　　“放心吧，以這些人傳話的消息走樣速度，”不二瞇瞇眼，“真實情況大概是‘手冢嘴上粘了什么東西跡部給他遞了塊手帕’之類的�！�
　　“哦？”忍足展眉，“那我去試試�！彼酒鹕�，走幾步深入到暴動中心，“喂�！�
　　激動中的同學(xué)E聽見有人叫她，回頭發(fā)現(xiàn)是美少年忍足侑士她幾乎要當(dāng)場昏倒。
　　“忍、忍足君！有、有什么事？”該不會忍足君在吃醋吧哦呵呵呵……此人是同人女。
　　“誰給你的消息？”
　　“D、D，那、那個，D君。”
　　忍足走到D面前：“原話是什么？”
　　“跡部部長的嘴唇……與金褐色短發(fā)的少年相碰�！薄猙y D
　　“跡部部長的嘴唇……與金褐色短發(fā)的少年的手相碰�！薄猙y C
　　“跡部部長的嘴唇……與金褐色短發(fā)的少年的手帕相碰�！薄猙y B
　　……
　　忍足侑士一拍掌！“OK了，真相大白。不二君，你猜錯了！”
　　人群戀戀不舍的看了看忍足侑士與不二周助然后帶著得知真相后特有的索然無味的表情四散。忍足唇線斜著：“不是‘手冢嘴上粘了什么東西跡部給他遞了塊手帕’，而是‘跡部嘴上粘了什么東西手冢給他遞了塊手帕’！”
　　“呵呵，忍足君很較真呢�！�
　　“嗯哼，看來是有人在說本大爺?shù)膲脑捔恕套阗亢筒欢苤�，你們還想再去跑個30圈嗎？”突然冒出的聲音。
　　“跡部！”雙天才異口同聲。

　　跡部到來的直接后果……校內(nèi)選拔的分組名單“啪”一聲被拍在桌子上。
　　Atobe部長在國中時是統(tǒng)領(lǐng)200部員的男人，到了高中，此數(shù)字激增到300。話說精英賽于學(xué)校榮譽并無關(guān)系，參賽者完全以個人名義進行比賽。之所以還要進行這個什么校內(nèi)選拔，是要控制參賽者的人數(shù)。每個學(xué)校最多只能出16個人，實質(zhì)上來說校內(nèi)選拔就是精英賽的第一輪……總之，網(wǎng)球部依據(jù)實力將部員分成八組，組內(nèi)大循環(huán)，每組前兩名入選。
　　“為什么不是十六組每組第一名？”忍足一向話多。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臂E部的表情是“又有好戲可看”的得意。
　　忍足被吊了胃口，只好把視線移回分組表在大海里撈著自己的名字�？梢灶A(yù)見的，跡部和冰帝國中那幾個老面孔都各自分散，一人占著一組，怎么看出線都綽綽有余……找到了！忍足侑士，F(xiàn)組那一行，不錯嘛，F(xiàn)組頭名歸自己了……啊咧？！
　　……忍足侑士、六條康介、森秀樹……松尾文太、猿渡步、不二周助……�。。�
　　“這這這、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嘛，本大爺也想見識一場華麗的比賽啊，所以把你和不二分一起。F組那些人也因為我的‘特別挑選’都是些你們五分鐘內(nèi)能拿下比賽的人，算補償嘍。喂，忍足，你可不能辜負(fù)本大爺，想想看，忍足侑士和不二周助一組是六十四分之一的小概率��！”
　　“你數(shù)學(xué)很爛耶！正確答案是八分之一！”忍足欣賞著跡部因為自己一句話而改變的表情。但他沒有得意多久。
　　“嘛，本大爺就是真理，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忘了告訴你，因為你們在一星期內(nèi)要打36場比賽，所以為了讓比賽具有觀賞性和真實性不被體力下降所影響，F(xiàn)組的第一場比賽就在今天下午：忍足侑士vs不二周助！so，你們盡量華麗地去準(zhǔn)備吧�！�
　　可、可惡，被將軍了……by 忍足侑士
　　吶，忍足君，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呢……by 不二周助
　　而跡部大少爺呢，臨走拋下一句：“有異議的先去跑30圈再回來申請換組！”話音遠遠地把忍足侑士的自尊心戳得千瘡百孔�！叭套憔鋵嵾@樣也很不錯啊�！辈欢Σ[瞇，忍足侑士的自尊心重新壯大起來了。
　　“好啊！我也想打一場僵來僵去的比賽了，”（突然之間變得熱血沸騰的）忍足一捶桌子，“不二，我可不會放水�！�
　　“那太好了。”

　　午飯時間。
　　“你看見不二了嗎？”慈郎問穴戶，“不二的肩膀靠起來睡覺很舒服啊……”
　　“沒，”穴戶難得沒有戴帽子，“不過這樣說的話，好像連忍足都不在�！�
　　“嗯……的確�！�

　　不二倚在天臺的欄桿上不緊不慢地試著球拍。多久沒有了，勢均力敵的比賽。頭頂上的非常厚的云緩慢變換著形狀，天陰陰的，有點冷。這不是個普通的場景，但是，中午的時間，這里還真是安靜。覺得風(fēng)有點大，不錯的天氣吧。網(wǎng)球比賽……雖然校內(nèi)對抗是常有的事，不過也很長時間沒有嘗到和強者比賽的滋味了。
　　腳步聲。
　　不二略抬頭，忍足去了天臺的另一邊。似乎沒發(fā)現(xiàn)自己。這樣想的不二下意識把身體向有陰影的地方移了移。把自己搭在欄桿上的外套拿下來順手放在一邊，確定不會有任何東西讓對方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做……為什么自己也說不清楚。
　　有點困，讓人懶洋洋的天氣。另一個人那里沒有傳來什么很大的聲音。不二豎著耳朵仔細聽了聽，又覺得這樣似乎很不對勁，好像自己心里有鬼。
　　怪異的想法。亞麻色頭發(fā)的少年自己也很想笑。
　　——
　　忘記的現(xiàn)實，和現(xiàn)實的幻想，哪個更重要
　　當(dāng)我陷在這些自以為是的問題里時
　　你在做什么我也同時在想象著
　　不想被左右又明知這并非一個人的事，我也知道，很自私
　　認(rèn)為很容易，開始了才明白
　　下決心不是一件說著玩玩的事情
　　但是我也想過
　　像現(xiàn)在這樣，或者即使不是
　　我還不想到此為止
　　只剩以后指責(zé)自己的自己
　　不想再害怕，不想再猶豫
　　I’ll be with you.
　　——
　　不知不覺睡著了的不二醒的時候看了看手表，呼，還好。站起來，自己的外套順著身體滑下去怪異地在地上攤作一團。
　　他把外套撿起來拍拍上面的灰，那上面的體溫是自己的。
　　雖然。
　　不二張望了一下，天臺上已經(jīng)沒有人了。他把外套搭在手上又看了看。
　　雖然不記得自己睡著之前有把外套拉過來蓋上。

　　“啊，這是什么天氣�！比套阗亢筒欢苤呱暇W(wǎng)球場的時候，冰帝校園網(wǎng)球場周圍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和頭頂?shù)脑埔粯雍趬簤�。跡部、穴戶、慈郎、岳人、高年級正選們。這場可以說是校內(nèi)選拔賽里唯一具有觀賞性的比賽對人的吸引力不亞于忍足侑士和不二周助兩個人本身對人的吸引力……握手，“請多指教�！薄案掖蛴眠@么客氣嗎？”“呵呵，忍足君很有信心呢。”“不會再輸給你了，不二�！�
　　“一局定勝負(fù)，忍足發(fā)球�！�
　　雖然，匆匆忙忙才知道是要和你比賽。可是就像你說的那樣，我也覺得這沒什么不好呢。跟你打，無論是輸還是贏，都不會輕松吧。
　　我還，記得很清楚。關(guān)東大會、合宿時的對決、還有全國大會。輸了啊。不論是隱藏實力，還是被桃城激得熱血沸騰，還是巨熊回?fù)魧Q被你震壞了拍子。不論是哪種我自己，冷靜的我自己，還是閑著沒事開玩笑的我自己，還是莫名其妙心煩意亂的我自己�；蛘撸踔潦沁B我自己都看不透的我自己。我，其實我也很想知道，和頂著一樣天才名號的你比賽，究竟會把我自己帶到哪里去，是不是也會把你帶到哪里去。
　　不二，你節(jié)奏很慢呢，又把很多實力隱藏起來了嗎。好吧，他們幾個一定看得出來這是個干巴巴的開局，我也不會上了你的當(dāng)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耗費體力……這句話很沒用吧，因為以前的我就是這個樣子的，從來不會在開局就百分之百出力……但是因為對手是你，現(xiàn)在的感覺，并非是你在逼我認(rèn)真，而是，我應(yīng)該怎么形容呢。
　　是我想讓自己認(rèn)真起來，讓你也認(rèn)真起來。雖然這個時候好像誰先認(rèn)真似乎就處在下風(fēng)的感覺……但是，我也想要知道，如果能讓你認(rèn)真起來的話，我和你，究竟能打到什么地步。
　　失敗的屈辱，還有遇到勢均力敵的對手的時候那種認(rèn)同感。我是輸了不少次啊。不二你呢，四天寶寺的部長讓你印象深刻吧。一個天才一旦輸過，一次也好，幾次也好，那種心理上和身體的微妙變化，我也體會過。不是什么屈辱的事，也不是自卑，是躲在角落里的某種力量……會讓人迷惑，但是走出來的話，感覺……會是嶄新的。
　　不同的，另一個自己，新的自己。
　　對，我想盡快知道，越快越好。如果我們僵持下去，我會把你帶到哪里，你會把我?guī)У侥睦�。我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還有你。
　　“Game，忍足，1-0�！�
　　“那兩個人，都沒怎么認(rèn)真打呢。喂，跡部，你怎么看？”
　　“……不是，技術(shù)上是沒認(rèn)真，但是，好像已經(jīng)重視起來了。嘛，這兩個家伙實在是太麻煩了�！�
　　普普通通的發(fā)球，普普通通的回球，跑動，很有節(jié)制沒有發(fā)力，又不像想打持久戰(zhàn)。兩個人都是。沒有故意吊高球，沒有刻意加大力度的扣殺，沒有燕回閃，沒有SSAS……起風(fēng)了，天空變得有點黑，場下有人嘟囔著是不是快下雨了，騷動沒有持續(xù)，因為比賽突然的變化，一刻后沒有人再去注意是不是會下雨。
　　“Game，不二，1-1�！�
　　球從忍足的半場彈回去，落在不二的手里�！皡�，忍足君，很強啊。那么，繼續(xù)吧，”握在球拍上的手緊了緊，“趁著風(fēng)還沒有停。”
　　曾經(jīng)的三重反擊，白鯨。不過該說是進化版白龍呢。

　　手冢還有越前他們在拿到全國大會冠軍之后笑得很開心，那個時候，我確定我是和他們一樣開心的。
　　輸給白石之后，說不憤怒是不可能的。原來，原來我比任何人都要在意勝負(fù)，只是因為沒有輸過，所以好像才顯得漫不經(jīng)心。不對，以前因為一定會贏，所以也就漸漸忽略了贏的感覺，當(dāng)一個人很想贏的時候，如果他輸了，并且還是盡了全力之后輸?shù)�，那種感覺，只有在自己體會過一次之后才知道，不是什么好的感覺，甚至都不是什么“哈既然大家最后都贏了嗎無所謂啦”的感覺，當(dāng)然也不是“今天身體狀態(tài)不好啦”的感覺。
　　都不是，是我自己。
　　是我自己在生我自己的氣。不二周助，你不是天才嗎。是我自己在恨我自己。哪里出了問題，我不想，我沒有想過我會輸。是不是糟糕到了陷入自我懷疑狀態(tài)，我不知道，總之，我從來沒有那樣生我自己的氣。
　　有什么東西改變了。
　　如果一個人沒有輸過，就不會改變的，某些東西。
　　原來我也會輸嗎。
　　原來我也會輸啊。
　　你們大家在輸?shù)舯荣愔蟮母杏X，不甘心、想改變、想攀得更高、想站在頂峰……就是，這樣的感覺啊。
　　現(xiàn)在的我，就是這樣的嗎。不甘心、想改變、想攀得更高、想站在頂峰。是這樣的嗎。

　　“Game，不二，2-1�！�
　　“糟糕呢，似乎沒找到節(jié)奏啊�！比套愕谋砬槭呛驼Z言不符的笑容。
　　跡部蹙眉，噼哩啪啦在手機上打了一串?dāng)?shù)字
　　“手冢，是我。你果然還在國內(nèi)啊�，F(xiàn)在有時間嗎？……不是，是現(xiàn)在有兩個人在打比賽，你應(yīng)該來一趟。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但是再過一會我估計他們倆要打瘋了。”

　　風(fēng)沒有減小的趨勢，逆風(fēng)吹得不二眼睛很難受，天空的顏色開始變深。“真的要下雨了”“嗯，比賽似乎沒辦法打完呢”周圍的竊竊私語在靜止一段時間以后又開始響了起來�！鞍　E部，如果下雨的話，你還打算讓他們倆再打下去嗎？”穴戶把帽沿轉(zhuǎn)到腦前。“不好意思，我估計就算我想讓他們停他們也停不下來。不過這樣子下去的話，本大爺?shù)拇_會擔(dān)心，下雨是沒有辦法打網(wǎng)球的�！�
　　但是，這個時候，場上那兩個人，應(yīng)該注意不到天氣變化吧，周圍人的聲音，應(yīng)該也聽不到吧。

　　越逼越緊。不二向左跨出一步，反手把球擊了回去。
　　啪嗒。
　　真是……難纏的家伙。都已經(jīng)到這個地步了，還是頑強得要死�？墒�，正是因為這樣才被稱為天才吧。忍足回球很干脆。
　　啪嗒。啪嗒。
　　……“Game，忍足，2-2�！�
　　啪嗒。啪嗒。啪嗒。
　　下雨了？忍足開始感覺到自己身上和球的潮濕。細微的重量變化，很糟糕的情況呢。發(fā)球，從球拍和球磨擦的地方濺出水來。似乎是一場很大的雨，有時能聽見場邊有誰在爭執(zhí)“還是讓他們停下來吧”“停得下來嗎”“可是在下雨啊，下雨怎么也不能打網(wǎng)球啊”。衣服漸漸粘在身上，場地積水變多。鞋與地面的摩擦力、球速、擊球與設(shè)想的路線、球的旋轉(zhuǎn)全都起了微妙的變化。奇怪，真不想停下來。雖然也知道是在下雨。
　　不二想起了很久以前曾經(jīng)和越前的一場沒有打完的比賽，也是差不多的大雨，正到關(guān)鍵的地方卻被龍崎教練喊了停。
　　這次不會中途再停下來了。不合常理的情況，下雨的影響。越是這樣的環(huán)境，越是讓人感興趣。逆風(fēng)的自己似乎阻力更大，再加上有雨水的影響，挑戰(zhàn)吧，難得的場景。
　　周圍的學(xué)生開始散到教室里避雨，然后打開窗子從樓上向網(wǎng)球場張望著。“喂，跡部。”聽到聲音的大少爺回頭，撐傘的手冢�！癗e，Tezuka來看吧�！�
　　“還在打嗎？”
　　“我也不太想讓他們倆停下來，哈，挺華麗的比賽嘛�！�

　　從很小的時候，不二就學(xué)會把微笑掛在臉上了。真心的也好，偽裝的也好，總之溫柔的小孩是很招人喜歡的，所以不二就做起了溫柔的小孩。非要說有什么表露情緒的方式，頂多是高興的時候比較陰險，不高興的時候比較沉默罷了。但是因為不二一直都是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的孩子，所以這里的區(qū)別也沒有多少。
　　“15-0�！�
　　拿上網(wǎng)球拍的時候和睜開眼睛的時候會變得凌厲嗎，也許吧。可是也根本沒有那么夸張呢。
　　小時候的不二看到裕太被大孩子欺負(fù)會擋在前面，帶弟弟回家還會替他擦掉臉上的泥。不光是裕太，對待其他人，語氣和動作也一向沒有棱角。這么多年下來，也很習(xí)慣了。原因自己也不是沒有想過，但是，很不想承認(rèn)吧。
　　被稱為天才的自己，所希望的事情，也非常的簡單、幼稚、固執(zhí)、矯情。
　　“30-0”
　　得不到的，卻反而自以為是地、蠻橫地給了別人。知道不是一件壞事，大家也都會喜歡，所以順理成章地持續(xù)了下去。就是，這么簡單、直白、讓天才不二周助知道自己沒有那么強大的事情。
　　我也想，我也想能夠被這樣對待，我也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夠是，被誰理解著的、愛著的自己。
　　甚至不是真心實意都沒所謂。我知道，是有很多人很欽佩我。可是，頂著天才這個名號不是一件好過的事情。不知不覺間遠離了真實的自己，等到發(fā)現(xiàn)的時候，卻賭氣地逃到更遠的地方。
　　“40-0�！�
　　所以到了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自己也不是那么堅強的人。想贏卻沒有、沒辦法微笑只好一個人躲起來。那種日子不要再來第二次。
　　所以，甚至不是真心實意的也沒所謂。
　　“Game，忍足，3-2�！�

　　“這幾分……不二怎么了？”場下不知道有誰在說。兩個人繼續(xù)著比賽，沒有人聽見。這次，連得分的似乎又換成了不二。
　　“15-0。”
　　每一次跳起、落地，底線的奔跑，水花濺起來濺到自己的腳腕上。雨天打網(wǎng)球，漸漸適應(yīng)了不尋常的節(jié)奏，卻反而更清晰地體會到了危險。可是，也沒有因此刻意收住腳步。眼鏡被雨水沖得一塌糊涂，看不清楚對面顯得很單薄的少年究竟是什么表情。今天中午躲在天臺的角落里睡著的那個人，在放松的狀態(tài)下卻蹙起了眉，消失了的笑容，讓人不熟悉的表情。忍足侑士在一片刻有點失神。緩緩泛上來的情緒莫名其妙的酸澀。
　　“30-0�！�
　　雖然背負(fù)著一樣的名號，但是……有一些地方是不一樣的。比起自己比賽的勝負(fù)記錄，不二周助的顯然要更完美。是不是因此，有些東西也徹底的不一樣。連輸球之后的感覺，似乎也不一樣。
　　雨天，常理被打亂了�？此茮]有章法的擊球，慢慢有演變成心理戰(zhàn)和控球技術(shù)的較量的趨勢。更精細、更順應(yīng)風(fēng)力和雨勢去擊球，體會天氣每一次隨機變化中的必然性。不管怎么說，對天才來講不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危險性嗎。是徹底置之度外了，還是隨著比賽進程越來越深的感覺到了，還是同時存在而矛盾著，已經(jīng)很難解釋清楚。
　　“40-0�！�
　　放短球和退到底線的變換，配合到得心應(yīng)手時的感覺……非常舒服。伴隨著當(dāng)然也有衣服粘在自己身上的難受。不過，耳朵好像已經(jīng)聽不到什么東西了，吸滿水的衣服的黏重感也在慢慢消失。不二覺得，這樣的集中力，幾乎還是第一次。借著風(fēng)力的扣殺，變線。
　　“Game，不二，3-3�！�
　　大比分雖然在膠著。但是實際上在小分上，感覺已經(jīng)變成了快速的洞察到對方的漏洞還有巧妙借助環(huán)境的一邊倒。兩個人都是。
　　難道，我在擔(dān)心什么嗎。忍足把眼鏡向上扶了扶。
　　樓上的，還有停留在網(wǎng)球場里的學(xué)生好像在叫嚷著什么，聽不到了，這幾分鐘變得很安靜。對面的那個人也是嗎。忍足侑士把球拍斜了斜，自顧自地?fù)P了揚嘴角。
　　我，想停下來，不二。就算這場比賽，一輩子也不會有第二次，可是我想停下來。
　　忍足侑士沒有說這些話，幾乎不能視物，憑感覺在擊著球。他想就算他說，對方也未必聽得見。
　　而且他愿意相信，現(xiàn)在他們兩個是一樣的感覺。天才什么的，全都拋開不管。每一次互不相讓的把球放回去，絞盡腦汁，費盡心思。只有在精神全部集中的時候，才忽然發(fā)現(xiàn)，兩個人的一場網(wǎng)球里，已經(jīng)不是認(rèn)同感、精彩的比賽、不想停下來那么簡單了。
　　這樣下去，不知道會怎么樣。

　　“Game，忍足，5-4�！�
　　不二把短球放到了刁鉆的死角，然而忍足沒有放過這一分，代價是連人帶球拍栽倒在雨水里。
　　拍拍身上的泥，還是站起來。膝蓋痛得火辣辣的，哪里哪里都是水。
　　等待不二發(fā)球，然而對方遲遲沒有動。
　　不二攥著手里的球，轉(zhuǎn)到場邊的方向緩緩走過去。站在手冢傘下的跡部身上也被濺上了水。
　　“Atobe，這場比賽，我不打了�！�

　　不二盡可能快地去沖了個澡換上干衣服，真是的，下了場才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冷得發(fā)抖。休息室，兩個人互相看見對方的狼狽模樣都笑出聲來。
　　“吶，忍足君，還沒打完喲，不能算你贏！”
　　“哈，我知道�！�
　　頭發(fā)濕濕地貼在頭皮上，平時頭發(fā)都很蓬松的兩個人，現(xiàn)在看上去真是說不出的怪異。穴戶在旁邊小聲嘀咕“干嗎那么拼命啊反正只要贏了其他人你們倆誰勝誰負(fù)無所謂嘛”，此話一出自然是遭到了岳人還有慈郎的白眼。跡部不在，去向大家都猜得出然后也就不捅破。休息時在幾句貧嘴之后突然陷入了死寂。之后。“忍足君，你真是厲害�！辈欢洳欢∶俺鲆痪洹�
　　“彼此�！比套阆肫鹆碎_學(xué)第一天兩個人的對話。只不過這回說“彼此”的換了一個人。
　　——
　　我想起鏡頭里有人開車過去
　　焦距不對，外面的燈光全是點綴
　　可是現(xiàn)在在我面前
　　還有太多不能實現(xiàn)的事
　　不想再放開你，哪怕只有一會也好
　　如果不順著時間軸往下走
　　一瞬不能滿足現(xiàn)實的貪婪
　　就算天荒地老等同于破爛幻想
　　我也會控制不住自己變成傻瓜
　　不想再孤獨下去，哪怕只有一會也好
　　I’ll never leave you alone.
　　I’ll be with you.
　　——

　　“Tezuka，你沒騙人吧？！”
　　“……沒有，Atobe，對不起。看到他們兩個的比賽，我確實，覺得不能再對你隱瞞了。”

　　繼續(xù)的同桌生活。
　　說起這次手�；氐聡皇菫榱颂幚韼准s事很快又回來時，忍足亮出了頗為曖昧的笑容�？墒沁@種不良行為被不二的一句話中止了。
　　“什么？你說他，手臂已經(jīng)打不了網(wǎng)球了？”
　　“嗯。全國決賽打真田的時候用得太狠了。總之……現(xiàn)在也沒有辦法�！�
　　“……難怪跡部這兩天看上去情緒低落啊。”
　　“是啊。不過我聽說他對這件事很上心的。”
　　一直等待續(xù)集的雙部戰(zhàn)就這樣簡簡單單地沒了下文。不過……雙天才這邊還沒忙完。稀里嘩啦35個6-0成功晉級還是后來的事。忍足侑士哪一天終于耐不住了重新提起那個下雨天的話題。
　　“為什么突然棄權(quán)了？”這樣你就只能排小組第二了，還是輸給我忍足。
　　“傻瓜，再那樣打下去你和我總有一個人會殘廢�！币菜闶穷A(yù)料之中的答案。
　　“可是……我還是挺想贏你的。”
　　“所以讓你贏了。”
　　“笨蛋！這算什么贏法�！�
　　雨天的大戰(zhàn)很快成了冰帝高中部的流行話題之首，諸如什么“不二好帥啊”“忍足好酷啊”之類的頗為沒技術(shù)水準(zhǔn)的贊嘆方式先放在一邊�？傊�，轟動是可見一斑的。不過，本來有希望熱度持續(xù)更久一點的話題很快被“跡部景吾一直翹課”事件取代。
　　“我聽說他在給手冢拼命找醫(yī)生……sigh，有錢人么……”忍足給不二打電話，打著“問作業(yè)”的借口稀里嘩啦話題轉(zhuǎn)到大西洋去了。
　　“嗯，我也聽說了。”不二也悠閑，盡管他很奇怪自從打完比賽他跟忍足的電話就變多了——也不全怪對方，因為也有一半電話是不二自己打的。
　　“如果手冢真的不能再打網(wǎng)球了，你覺得跡部會怎么樣？”
　　“會怎么樣？”不二在電話這頭笑了笑，“那你要問他自己了�！�
　　“那好吧……換個問法。要是我不能再打網(wǎng)球了，你會怎么樣？”忍足將話題推進。
　　“我……？回去找越前打球好了�！�
　　“你！”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如果你不能打網(wǎng)球了，我會怎么樣？
　　怎么樣？忍足君，對于手冢和跡部來說，網(wǎng)球或許是全部，但對我不是。就算你不能打網(wǎng)球了，你還是坐我同桌的忍足侑士吧。

　　這個周末窩在家里，從裕太那里拿了一大堆的電影看，不二發(fā)現(xiàn)裕太的電影還真是多。有一天向他打聽“裕太什么時候有看電影的嗜好啦”，典型的戀弟口氣，得到的回答是“觀月前輩看完就都送我了”。觀月？哦，是圣魯?shù)婪虻慕?jīng)理觀月初那個家伙�！坝^月對裕太很好嘛�！眲e有用心的曖昧口氣�！芭丁！痹Ｌ艿艿姆磻�(yīng)一點都不聰明，他老哥“這樣啊”繼續(xù)別有用心地說。
　　直到最后裕太弟弟仍然只能以“我不理你啦”當(dāng)擋箭牌脫身。門“砰”一聲合上，走廊上借來的光亮消失，不二周助毫無預(yù)備地被扔在了黑暗里，只有電視熒光屏上的微光。
　　摸索著按了PLAY鍵。發(fā)現(xiàn)這次的電影是上次看過的，兩個男主角有一個半自殺性質(zhì)的出了車禍。
　　“啪。”
　　這次按的是STOP和OFF。不二再次被扔在黑暗中，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連電視也被關(guān)了。
　　哈，我不是適合悲劇片的體質(zhì)。按亮房間里的燈，重新找片子。看到某個商業(yè)片，“這個應(yīng)該不錯”，塞到DVD機里。片頭響起，氣勢恢宏。
　　“鈴……”電話。
　　“喂�！�

　　“哦，忍足君啊。”

　　“吶，這還真是感人�！痹谌套闾咸喜唤^地說完“跡部給手�？裾裔t(yī)生居然讓手冢的治療有了新進展”之后不二小小感嘆了一把。“但是忍足君，你覺得那種可能性有多大？”
　　忍足沉默了一會，然后是預(yù)想中的答案。“很大。”
　　“吶，這不就更感人了。”

　　像那個樣子去愛一個人，無論是跡部還是手冢，可能我以后永遠都做不到。
　　“不二，你在想什么�！�
　　“……忍足君，很難想象跡部和手冢是這個樣子啊�！�
　　“……很難么�！�

　　那我呢。掛了電話的忍足把自己扔回床上。我算什么呢。

　　時間進入冬天，繼“跡部景吾翹課事件”過后，最新興起的是“不二周助連續(xù)遲到”事件。某天早上第一節(jié)課打過下課鈴后，老師走出教室離開走廊不二才慢慢晃進班。忍足幫他把椅子拉出來�！啊艺f，為什么每次你遲到幾分鐘都要等第一節(jié)課下了才進來？”
　　“一，課聽不聽都一樣；二，遲到幾分鐘與遲到一節(jié)課后果一樣；三，遲到幾分鐘進來會挨老師罵遲到一節(jié)課進來就沒人知道了�！�
　　“……”忍足無語，至于這番言論傳到全年級乃至全校導(dǎo)致所有遲到大王都學(xué)會了“既然遲到了就再遲一點”這一招是之后的事了。
　　不二沒有說，他每次一旦發(fā)現(xiàn)會遲到在來學(xué)校的路上就會慢慢晃，晃過很多咬著一半漢堡包急急忙忙跑著的學(xué)生，在早高峰期不耐煩地按喇叭的司機。到了學(xué)校時間還是早，所以就躲在其他的地方遠遠地透過玻璃觀察教室里的情景。自己靠窗戶的座位是空的，忍足毫不客氣地往桌子上一趴占盡地盤。高個子老師敲敲黑板說了什么，忍足就站起來又說了什么，坐著的人都在笑。不二沒有說，自己站著的地方，光禿禿的樹枝好像也能飄下花瓣，校園安靜得讓人有點恐慌，也沒有哪個傻瓜班級把體育課安排在第一節(jié)。不二什么都沒說，在第二節(jié)課上課之前回到那個自己之前一直盯著的座位上，忍足先站起來，把不二讓進去，然后他自己接著坐著。
　　“……現(xiàn)在可是課間，哪個傻瓜傻到課間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二調(diào)侃。
　　“反正你把自己也給罵了不是？我不站起來反正你也出不去。”忍足伸了個大懶腰。
　　忍足也沒有說，之前的第一節(jié)課他有多悠悠然地盯著那個空著的座位想笑，手隨便一伸就占領(lǐng)了那個桌子，也沒有人在旁邊小聲嘟囔“喂喂過去一點”。老師在前面隨便找個問題刁難他，忍足侑士稀里嘩啦給解決了，老師也覺得有點無可奈何。忍足也沒有說他很好奇不二躲在哪里窺探，反正他一定躲在什么能看清班里的地方?jīng)]事偷著笑瞇瞇或者爬上天臺睡大覺。忍足也懶得說什么，只是在課間的時候起身把不二讓進去，然后牢牢坐著讓他出不去。
　　“為什么這兩天老是遲到�。俊逼鋵嵰埠芟胫�。
　　“嗯……早上太冷了，還是喜歡躲被子里，沒辦法。”照實說。
　　“為什么不搬到離冰帝近一點的地方？這樣也可以多睡會不是么？”
　　“……也是個主意呢。”然后門口赫然出現(xiàn)跡部大少爺?shù)纳碛埃骸澳銈儌z今天下午要是再翹部活就再跑30圈！”
　　“是——”拖長了的異口同聲�？磥斫K于回到學(xué)校的跡部總算把手冢的事情解決得差不多了，但是自己和不二部活偷懶的事是那個家伙告的密呢？跡部身后鉆出了笑得得意的向日岳人。切！岳人，現(xiàn)在我也有喊你妹妹頭的沖動了。

　　“果然如此……手冢部長裝的啊�！�
　　“是啊，和不二你猜得一樣，手冢為了安慰大少爺裝成自己手臂會好的樣子……感人感人……”
　　“手冢那家伙，一直以來都那么執(zhí)著呢……”
　　“結(jié)果跡部也早就知道手冢是裝的啦！這點可是我預(yù)計到的喲不二君！”
　　“誰不對自己的部長了解多些？忍足君你好爭強好勝吶……”

　　這么執(zhí)著的兩個人，相比來說，為什么我不能夠更勇敢一點。
　　嗯，就這么決定好了。
　　不會輸給他們的。

　　不二周助繼續(xù)遲到。
　　連續(xù)一個月，第一節(jié)課打了下課鈴栗色頭發(fā)少年才懶懶洋洋地出現(xiàn)，藍色頭發(fā)的少年占著兩張桌子在打盹被晃進來的少年敲腦殼。驚醒，打哈欠�！鞍。欢䜩砝��！�
　　一個月，真漫長，不知不覺就習(xí)慣了遲到的不二和被驚醒的自己。天氣變冷，容易犯困。一個繼續(xù)遲到，一個越睡越深。
　　直到有一天，忍足侑士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旁邊沒有人影。周圍全是騷動�？纯词直怼５谌�(jié)課！不二呢？
　　無視其他人在討論的“不二同學(xué)今天……”，忍足“砰”的一聲站起來，椅子撞到了后面的桌子�！叭套�，怎么啦……？”被嚇一跳的后桌抬起頭，前面的人影早沒了。

　　后悔，之前忘了把大衣帶出來。忍足一邊被凍得有點受不了一邊發(fā)牢騷似的笑話自己：我說忍足侑士你有病啊。不就是不二今天沒來么。就算是……那個那個喜歡也不至于到這種讓人覺得都有點惡心的程度吧。嘛，其實還是覺得不放心吧。剛才趴在桌子上做的夢也比平常長，在夢里也覺得“居然這么長今天真怪異”。被第三節(jié)下課鈴驚醒老師大踏步出去，旁邊人人都在議論“是不是不二同學(xué)也從連續(xù)遲到進化成連續(xù)曠課了”。……這么多七七八八的事忍足也沒興趣多想，既然已經(jīng)沖出來了那他也懶得回去了。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沒有撥不二的號，換成了跡部景吾的。
　　“……我說忍足你這種行徑也太感人了吧�！贝笊贍敵掷m(xù)感嘆。
　　“切，跟你和手冢國光比起來這頂多也就算是個課間娛樂�！比套阍诤蛣e人對話時還嘴這方面早就小有所成，“別跑題，我問你知不知道不二大概會干嘛？”
　　“你干嗎不直接給不二打電話？”大少爺很得意地命中要害。
　　“這種事做起來會很奇怪吧我說�！�
　　“有什么奇怪的？同班同學(xué)沒有來學(xué)校打電話問候一下這種事？”跡部少爺特地把“同班同學(xué)”咬得很重，“還是說……某個家伙心里有鬼？”聽得出來是在笑的語氣。
　　“……你是被誰感染了？我印象里手冢國光可不是什么又毒舌又無聊又愛隨便八卦的人�！�
　　“你能不能別把話題老往國……我是說手冢上扯？”
　　“那你也別偏離話題嘛！”
　　“哪有……我要上課啦你問沒問完！”
　　“好了好啦知道問你也問不出來什么�！�
　　“切，那本大爺掛了�！�
　　——
　　“這周末裕太會住在圣魯?shù)婪�，我也想�?xí)慣一下，所以大概不會回來了�！�
　　“好吧周助，有什么需要也要記得往家打個電話。還有別吃太多芥末�！�
　　不二周助露出“好兒子”式的笑容，雖然怎么看還是瞇瞇眼，“我知道了媽媽�！�
　　——
　　突然澄清，那些關(guān)于你的關(guān)于我的記憶
　　我覺得時間剛剛好
　　一直獨自行走的事情
　　如果我有資格可以不讓你孤單
　　是不是可以大膽地問你
　　如果我們在一起
　　Waiting for you
　　Be with you
　　——
　　自始至終還是沒有萌生“給不二打個電話”的勇氣，忍足侑士也開始在十二月的柏油路上“充滿悠閑”地散步。學(xué)生都在學(xué)校，街道看上去畢竟還是清冷了一點點，自己一副高中生樣似乎也挺怪異。短時間內(nèi)不打算回學(xué)校，反正曠課的罪名也擔(dān)了�！皶缌司驮贂缫稽c”不正是套用不二的理論。走在自己很熟悉的路線上，一百米之后才意識到“這不正是往家走的路么”。忍足侑士又開始笑自己遲鈍。呀咧呀咧，發(fā)呆什么的，走神什么的，自言自語什么的可全不符合忍足侑士的風(fēng)格啊。
　　我……不二，要是我很早以前就知道我喜歡你呢？其實應(yīng)該是根本沒有把這種想法表達出來的打算。但是看上去跡部大少爺現(xiàn)在可真幸福啊，連我都開始羨慕了。
　　——
　　“吶，是裕太啊�！�
　　“老哥你和媽媽他們說了嗎？”
　　“說了。你就和你的觀月前輩去特訓(xùn)吧。正好這周末我也不回去，所以也幫你順便匯報了一下�！�
　　“好吧老哥，那么我先掛了。”
　　——
　　是曾經(jīng)有過那么一天
　　每一天
　　很多平凡的每一天里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因為成了習(xí)慣，所以反而忘了清醒
　　覺得想和你在一起的話
　　說出來也未必是壞事
　　Time flies
　　Your face is in front of my eyes
　　——
　　“回憶”絕對是個很老氣的毛病。
　　還是不久以前，秋天的放學(xué)路上的習(xí)慣。想來想去，腦袋里一天的影像在窮折騰。睡一覺馬上清空，第二天再填充新的影像。于是忍足侑士每天走回家的路上都被“回憶”這種很老氣的毛病纏身。哪天不二出現(xiàn)在校門口，哪天不二站在網(wǎng)球場邊發(fā)呆，哪天不二故意不好好打比賽，哪天不二和跡部大少爺開玩笑自己也插嘴進去，哪天不二被罰跑臉色難看，哪天不二從夜路的后面追上來和自己有一搭沒一搭聊天，哪天不二躲在灌木叢后面和自己偷看跡部景吾和手冢國光一對八卦寵兒，哪天不二跟自己爭強好勝，哪天不二在天臺上睡覺擰著眉頭，哪天不二站在網(wǎng)球場的對面，哪天不二第二節(jié)課才晃進來自己占著兩張桌子睡覺……“回憶”絕對是個很老氣的毛病。
　　可是其實我不在意，如果這一切都發(fā)生在我的眼前，其實我很想好好記住它，一遍又一遍記住它。
　　——
　　“喂，你那邊需要幫忙么？”
　　“不用啦跡部大少爺，你就好好上課吧�！�
　　“但是忍足那小子剛剛為了這件事已經(jīng)電話騷擾我半天了。你沒告訴他么？”
　　“沒有。不過還是多謝你幫我找到這個地方哈�！�
　　“本大爺幫你是看得起你……話說回來。忍足的行徑，怎么樣，很感動吧不二？”
　　“呵呵，大少爺你絕對不缺這個吧？青學(xué)全體可是把手冢隊長交給你了�！�
　　這兩個人今天怎么都這么開不起玩笑啊……滿臉黑線的大少爺有把手機砸到地上的沖動。
　　——
　　忍足侑士竟然就這么決定先回家。反正逃課嘛自己也怪無聊的，最好的地方當(dāng)然是自家大床。睡一覺再想明天怎么解釋自己這奇怪行為還有對付跡部少爺?shù)陌素怨簟９贰约夯丶疫@條路還真是被走了無數(shù)遍以致再走的時候覺得沒趣味啊。相當(dāng)長的一段直行，左轉(zhuǎn)，右轉(zhuǎn)。早晨的樣子和傍晚雖然不太一樣，但也是自己能夠想象出的“換了個色調(diào)”而已。最后一段直行，自家門口在五十米內(nèi)的距離里，相鄰的一棟小房子，從沒見過的米色毛衣少年正在向屋子里搬什么東西。放下紙箱，用手背擦了擦汗，淺色頭發(fā)歪向一邊少年走出門時停下腳步。手插在長褲的口袋里，剪影被十度角的陽光打成有點蒼白的黃。
　　“我說，你大冬天不穿外套不冷啊。”
　　“嗯，來回搬東西，有點熱了�！�
　　——
　　“原來不二是要搬家啊……我還以為從連續(xù)遲到進化成連續(xù)曠課了呢……”
　　“不會啊，今天我有請假的�！�
　　——
　　Through the city
　　瘋狂什么的，都算了吧
　　說我失去理智，也可以讓你說沒關(guān)系
　　After a long way
　　When I turn around
　　猶豫這么久不是我的作風(fēng)
　　但是是你的事情
　　不是我的作風(fēng)也沒關(guān)系
　　I can see that you are nearby
　　At the corner or behind my back
　　——
　　“喂，不二�！�
　　周圍的顏色沒什么張力，似乎不是什么浪漫的環(huán)境。但是忍足侑士覺得有時候還是不要太在意什么背景之類的比較好。什么叫過了這村沒這店，還是趁難得偶爾熱血沸騰的時候把想做的事都做了適合自己。
　　“嗯？”不二即將推開屋門的時候回過頭。
　　“如果……”
　　——
　　忍足侑士你還真能磨磨蹭蹭。跡部景吾在對面的屋頂上拿著望遠鏡，逃課來看好戲?qū)Υ笊贍攣碚f小事一樁。
　　——
　　I’ll be with you
　　I’ll be with you
　　…I.ll be with you
　　——
　　“如果……如果我說‘我們在一起吧’之類的話，你會介意嗎？”笑，就算心里發(fā)虛笑得也是很有感染力的。
　　“……吶，不會呢，忍足君�！蓖崎_門，“進來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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