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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之子
他被黑色的風暴擦傷。
斷壁殘垣,人群潰散。
他凝視著黑暗的力量,在地下疾走,在地上前撲,翻開街面,推倒高墻。就在他認出它的瞬間,它劃破了美國安全部長衣冠楚楚的精致皮囊,在他高傲的面孔上拉開一道鮮紅的痕跡。
短兵相接的瞬間,他看見它的摧枯拉朽,它的憤怒和失控,他聽見血管里嗡嗡作響的聲音,聽見深埋在土底的感召,他陶醉于它的危險與力量,就像他陶醉于那些古老的儀式和傳說。
他幾乎忘了自己來到這片大陸的目的,忘記了自己小心翼翼的偽裝,忘了北美最甘美的權(quán)柄,此刻,他的體內(nèi)有另一種渴望,不斷盤桓上升。
一個威力無窮的默默然。
他瘋狂想得到它、操縱它、命令它,沒有什么可以阻攔他去征服和占據(jù)它,哪怕它是個活生生的詛咒。
他頂著帕西瓦爾·格拉夫斯的面孔,征服了一個年輕的男孩去為他工作?巳R登斯·拜爾本,一個被北美著名反巫組織收養(yǎng)的可憐人。這個組織的領導人的祖先早在幾個世紀前就因為誘騙女巫被寫進魔法史,數(shù)百年間巫師和麻瓜兩界隱秘的相互報復在繼續(xù)綿延,而克萊登斯蒼白陰郁的人生,就是這種社會歷史的詛咒。
他并不真的對這些背景感興趣,零碎的資料只讓這個留著愚蠢發(fā)型的年輕人更加一望而知,淺顯易懂,連愚弄起來都讓人興致索然。
闖進一顆飽受折磨的心靈從來不難,他簡直可以閉著眼睛成功十萬遍。鮮花、鼓勵、私語、撫摸,操縱一個人的秘訣和詛咒一個人相同,就是對方天真的不設防。
但是心靈對于他不重要,軟肋對他也不重要。比起一個年輕人的重視和誠惶誠恐的態(tài)度本身,他更在乎對方為了他的目標取得的成績。如果不是為了謊言背后的利益,這些美麗的感情簡直令他感到厭煩。
他的一腔熱忱全付諸無心的東西上。他從中學時代就開始嘗試黑魔法實驗,越是強大的、神秘的、致命的,越能獲得他的注意力。
他貪婪地渴望得到它,無所謂是否會附加著可怕的詛咒。
很快,他在一位英國旅行者的箱子里看見了另一個默默然。
它是一團深黑的迷霧,孤僻地旋轉(zhuǎn)著,像一個迷路的孩子,或者一個無辜的陷阱。
那場景讓他想起第一次見識到它的場景,二十七年前,它以一個單純?nèi)崛醯男∨椎拿婺砍霈F(xiàn),被同樣年輕的英國巫師保護了起來。
但它的真面目是暴力,是一種猝不及防的暴力。阿利安娜·鄧布利多的身上載著一種她本人都無法控制的、毫無章法的東西,狂暴至極又脆弱至極,卷走母親的生命,耗費哥哥的精力,既可以瞬間把三個優(yōu)秀的年輕男巫擊倒,又因為他們下意識的反擊輕易地崩塌。
它迅速地掃蕩著人的生命,蠶食著人的未來,非得吞噬些什么才能平息,當他偶爾回想起它的時候,總是想起那些會反噬的詛咒。
也許它確實是某種詛咒,才總是出現(xiàn)在死神的鐮刀邊。這次他終于找到了,事情看起來那么明顯——倒在地上的養(yǎng)母,受壓迫的男孩,懵懂不知事的金發(fā)妹妹。
莫黛斯蒂。
他輕柔地呼喚,按捺住欣喜若狂,偽裝出慈父心腸,把她攬在懷中。
但不是她,她只是個普通的女孩,生活在思想的桎梏里,一邊唱著詛咒女巫的歌謠,一邊藏著魔杖。當命運決定扭曲她的時候,她就被扭曲了。
她不承載任何力量,獨自在坎坷中顛簸,無助地看著墻壁被兄長的憤怒撕裂,瑟瑟發(fā)抖,不明所以。
但他明白了,他終于醒悟過來,自己急躁的拒絕刺傷了克萊登斯。
他曾得到這個男孩,關愛他、操縱他、命令他,又在莫黛斯蒂的誘惑面前當場把他拋棄。
他不加掩飾的輕視終于讓克萊登斯爆發(fā),脫離了窩囊軟弱的□□,化身為地獄的箭,裹挾著憤怒的質(zhì)問,向他呼嘯而來。
他又一次見到了它。
它是人格化的詛咒,怨毒又陰霾,也因此時飽含的深刻恨意,獲得一種涌動的力與美。它擦著傲羅的臉頰撲向遠方,暴虐在城市間奔流,怨艾在樓宇間澎湃,北美土地里埋藏的厲鬼冤魂都跟著共振。
而他為之心神蕩漾。
他在地鐵站重新找到了它。他動用竊取來的部長權(quán)力,把它封鎖在里面。
一個男孩的不忿不平正驅(qū)使著它,讓它無意義地肆虐,弄出隆隆聲響。他在與人的纏斗間,分神在疾馳的列車前拯救克萊登斯的性命,試圖再一次誘騙他。
他被憤怒的黑暗擊倒在地。
力量在洶涌,默然者正透過它看他,如同黑夜的凝視,如同詛咒的眼睛。
他想不通為什么總是英國人持之不懈地和他過不去。紐特·斯卡曼德的介入讓局面變得復雜,他有多厭惡紐特虛偽的高尚,就有多厭惡了克萊登斯對這個英國人的青睞。
防護在振動,傲羅在馳援,但是他不受自己控制地攻擊著紐特,就像傲羅們不受他控制地攻擊著默然者。
損毀的珍寶,重復的失敗。他簡直懷疑自己被詛咒了,或者面前的美國人被詛咒了。
他無法忍受有人居然真的在他眼前折斷一張弓,熔毀一柄劍?衽c燃了他的理智,在北美的偽裝和布局頃刻無足輕重,安全部長的權(quán)力黯淡無光,唾手可得的統(tǒng)治地位也像一個干癟松弛的妓女,帕西瓦爾·格拉夫斯失去了意義。
撕心裂肺的失望攫取了他。
默然者被擊潰成一地黑色的殘骸,它們散落開來,就像破碎的旗幟,遺落的夢想。它們本質(zhì)是情緒的怪胎,那些也無法有效凝聚它們的,也無法徹底毀滅它們的。
它是命運黑色的詛咒。受擠壓的、被扭曲的生活孕育了它,不忿和不甘的靈魂滋養(yǎng)了它,輕侮和不公壯大了它,求助無門的弱者在,它就永遠不會消弭。
格林德沃正在決斗。
他沒看見的地方,默默然化作一道黑煙,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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