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一副愁云慘淡的模樣。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暗紅色的喜服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瘦骨嶙峋的身子上。

　　天早就黑了，屋子外的野風(fēng)呼嘯，嗚咽著從破窗欞掠過。

　　屋子是破舊的茅草屋，墻皮在歲月的侵蝕中早已開始剝落，一塊塊裸露的霉斑肆無忌憚地爬滿了四壁。

　　慘淡的燭火在屋子里無聲無息地燃燒著，明明滅滅的燭光打在他的臉上。

　　照出一個幾乎看不出人形的臉來，深凹內(nèi)陷的眼窩，飽經(jīng)折磨而變得渾濁不堪的眼珠，臉色慘白一片，就像一張白紙糊上了一個骷髏，毫無人氣。

　　他伸出枯竹般的雙手，緩緩捂住自己的臉，喉間發(fā)出痛苦嘶啞的荷荷聲。

　　“唉……書生，該上轎了……”

　　空蕩蕩的屋子里傳來一聲蒼老的喟嘆。

　　他放下捂住自己臉的手，僵硬地站起身來。

　　木門極其劇烈地“吱嘎”晃動起來，門外隱約傳來了詭異的鑼鈸嗩吶聲。

　　一陣陰涼的風(fēng)刮過，門被毫無預(yù)兆地突然打開，黑夜如巨獸般匍匐在門外，張開了嘴等著人邁入它的陷阱。

　　幽幽的火光從遠方飄來，耳邊的喜樂漸漸嘈雜起來。

　　他的身子開始止不住地顫抖，整個人像是被投入了陰冷的地窖，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竄了上來。

　　“它們已經(jīng)來了……”

　　聲音落下，一個個半人高的紙扎小人僵著紅撲撲的臉跳了進來，或拿著嗩吶，或端著紙盤，慘白的紙臉掛著詭異的笑，空洞的眼睛齊齊望著書生。

　　“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笑一笑……不然他會不高興的……”

　　書生苦澀地咧了咧嘴角，牽出一個勉強僵硬的笑來。

　　外面的小人提著一盞盞燈籠，有昏暗的光從里面透出來。紙扎的轎子剛好能容下他，大紅大綠的顏色在夜色里讓人膽寒……

　　紙扎小人們嘰嘰喳喳地跳了出來，抬著轎子朝著遠處飛去，奏樂聲漸漸遠去，破舊頹敗的茅草屋傳出一聲喟嘆……

　　他感受到身子連同轎子被投入一片陰冷，腥濕的湖水從四面八方涌來。身子被完全浸泡，腥濕陰涼的水灌了他滿鼻滿耳，嗆得他流出眼淚來。

　　模糊的視線里，兩縷幽綠色朝著他靠近，滑膩膩的觸感傳來，喜服被不可描述去，枯槁的身子被水浸泡得柔嫩起來，水中的物體緊緊纏了上來。

　　感受到身體上傳來的刺骨寒意，陰冷柔滑的雙手緩緩攀上他的腰間。

　　[喜歡你......喜歡你......]

　　幽碧的雙眸移至他的眼前，冰涼的臉緊緊貼上他沒有一點肉的粗硌的臉。

　　[你是我的了。]

　　水里的神明滿足地說，柔滑的長發(fā)在水中飄蕩，然后密密的纏在書生的身上。

　　痛覺神經(jīng)一起折磨著他的大腦，他絕望地緩緩閉上了眼睛:

　　你贏了，從今以后，我屬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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