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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有些故事娓娓道來,如同展現(xiàn)自己的靈魂一般簡單。
從2003年那個夏天揚著青草氣息的記憶開始,一切時光總是大體上刻骨銘心,細節(jié)上模糊曖昧。如同心臟被時間的曲線纏繞了一周,稍一擴張,便勒的微疼。
山外青山樓外樓,大雁飛過菊花……
天天
天天百無聊賴的從參考書中抬起頭來。這樣的夏天,風中都是慵懶的氣息,晚自習便愈加顯得難熬起來。
視線范圍半徑擴大0.5米,看見男生微彎的脊線,白色的T恤柔順的貼在背上;視線范圍擴大1米,看見男生寬闊的肩膀,肩線流暢,稍稍隨著呼吸起伏;目光范圍擴大至正無窮,看見男生安靜的低頭,在手邊的白紙上隨手列出了半角公式。
天天忽然驚覺,收回了色色的目光,扭頭看見同桌小樂笑得好像抓住了一只偷了腥的貓咪。臉上一下子有了灼熱的溫度,卻裝出了滿不在乎的樣子,拿目光瞪了回去。
小樂悄悄遞過了紙條,上面字體仿佛都帶著調侃的意味:安啦,我會保密的,色色的少女!
天天并不擔心,反正自己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從高中入校開始,幾乎每到課間,教室里總會有天天拖長音調的夸張贊嘆:天啊,某某某的身材好棒!啊啊啊啊,看那個某某的腿,真是漂亮。
時間一長,大家也就習以為常。天天的贊嘆真誠并無惡意,喜歡美麗,并不是什么罪過。反倒是她毫無做作的真誠與幼稚,身旁邊有了一圈極好的朋友。
我是上帝派來的選美天使哦!天天總是大咧咧的將腿蹺到板凳上,痞痞地說,眼角流露的卻是細柔的笑意。這樣的孩子,生來就是給人快樂的。
高二重新排座位,天天左邊是刻苦學習的前途光明的一絲不茍的勤奮美少女小樂,右邊是貌似忠厚的實際狡詐的貪玩游戲的成績確離奇優(yōu)異的少男44。天天夾在中間樂彎了腰:“這才真是一手抓學習,一手抓游戲,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而天天前面,就是小輝。
剛坐在一起時,天天也拉著小樂議論過,那個小輝,真是沉默男生的完美體現(xiàn),到班里一年了,我才剛知道有這么一個人。小樂狠狠點了點頭,表示對天天的贊同以及對沉默男的不屑。接下來,兩個女孩子嘻嘻哈哈,拉著手跑出了教室,將小輝這個名字丟到了腦后。
鈴——。
天天“嗷”一聲將紙條扔到桌上蹦了起來,拉著44大叫:“放學了,放學了。44,去網吧大戰(zhàn)三百回合!
天天最近在44帶領下迷上了《大話西游Ⅱonline》,動不動就擺出生死決斗的架勢要跟別人大戰(zhàn)三百回合。44慢騰騰的收拾東西,全然不顧旁邊屢次做欲走架勢又生生停住了腳步的天天。
“44,別拖拖拉拉的像個女生!
“天天,別大吼大叫的像個野男生。”
兩個互相表達了對對方的不屑與鄙視,小樂瞇著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奇怪的友情表示。
“我可以去嗎?”一個冷然低沉卻不會讓人感覺到距離的聲音陡然震動了三個人的耳膜。
我可以去嗎。三年后天天回想這句話,有的是放學后大家逃離學校的紛亂嘈雜的背景,卻掩蓋不了這句話中的請求、寂寞及冷然的期待。
那個天天從未在意過,僅僅是坐在自己前面提供好看的背影供自己消遣,其余時間存在近似為零的男孩子,第一次在天天的腦海里有了清晰的面容。
命運的緣線就是這個樣子,原本應該是平行的兩個人,在一個夏天的一句話中輕輕打了個死結。從此再無法心平氣和的互道再見,然后擦身而過。只能將愛恨離別一幕幕上演,逃不開,忘不了,放不下。
陪君笑醉三萬場,不訴離傷。
楠
楠喜歡舒服的躺在床上聽天天的電話。十年的好朋友,這個小妮子的一切都已經了然于心。天天是一個喜形于色的孩子。每次電話里總是明媚的聲音,連續(xù)不斷的演講數(shù)十分鐘。唯有最后一句話定是溢滿了不甘與委屈:我媽憤怒了呢,下次再聊吧。放下電話,楠總是微笑感嘆,這樣的講話模式,十年都舍不得變一變。
“楠,我跟你說啊,上個星期五我跟帥哥一起去網吧了……啊,不是。還有44。我們去游戲里互砍了。……就是坐在我前面的那個男生!趺磶?身高一米八啊,整體感覺讓人很舒服啊,總是穿純色的衣服,有流暢的肩線,精致的眉眼。覺得很像花澤類呢。以前不熟悉的時候總覺得他很沉默,其實他是個單純的孩子,笑起來說話的時候,好像……”
電話的另一邊第一次出現(xiàn)了長久的沉默,楠等了許久,才聽到天天低低的說:好像一個迷路人間需要保護的天使。
楠放下電話后,想要微笑卻怎樣也扯不動嘴角。
楠是天天生活的一個記錄者與旁觀者。她看著天天小時候跟著母親追逐著父親參軍的路線,往返于內地與藏邊之間;她看著天天經歷了94年那個噩夢般的年份,天天的父親走完了自己年輕的歲月,丟下了天天面對至親的永別;她看著天天從此再不對母親哭鬧,堅強挺直了脊梁,對所有人微笑。
天天8歲生日時,天天堅定地對楠說,我的愿望只希望可以保護我愛的人,不再分離。
事隔七年,再次聽到天天說出“保護”二字,卻是一個有著陌生名字的白衣男生。楠心中泛起了一絲不安。天天的個性,于感情上,殘忍堅決,并不給自己退路。
多年以后,曾經年少輕狂的孩子都以青春的代價通過了高考的獨木橋,散落在了全國各地的高校中,延續(xù)著自己的生活,有哭有笑。楠偶然從柜子的深處翻出了高中天天寫給自己的信件,記憶轟然打開了沉重的門,于是楠淚流滿面。
“楠,今年暑假,我、樂、44和小輝一起去我的老家進行了暑假實□□,實際是大家一起在農村玩。我們都很開心,我想我愛這些人。一次晚上下了大雨,睡不著起來看雨,不知不覺踏出了房門,頭上卻被傘撐起了藍色的天空,回頭看見小輝笑容滿面,那一剎那,世界是靜的。……”
“楠,學校神經兮兮的補課期間舉行足球比賽。小輝竟然參加了呢。我、44和小樂在旁邊加油到嗓子沙啞。結束后,除了小樂,我們一起沖向網吧互拼大話。對了,游戲里我是娃娃臉的精靈仙女,很像我吧。44是個虎頭妖,生猛到不行,估計覺得自己現(xiàn)實中過于瘦弱。小輝……小輝是個白衣人族,使劍,很像他的氣質啊。……”
“楠,終于開學了。清晰意識到高中給我的責任了。我們4個人在學校里都快形影不離了。有這樣的朋友,被這樣的人呵護著,真好?墒切≥x卻不開心,樂數(shù)落他是死魚臉、大糞臉。隱隱約約覺得小輝愛上了一個人……希望不是真的。……”
“楠,9月10日是小輝的生日。大家去他在學校附近租的公寓里給他過生日。仿佛一日之間世界顛倒,小輝坦言愛上了雪,班里一個特立獨行的女孩子。小樂從此開始漸漸與我們疏遠,不再參與我們的活動。44依舊總是沒心沒肺的微笑。只有我站在漩渦的中間,茫然不知所措。不明白曾經快樂的日子怎么一下子就沒有了!
“楠,我承認,我愛了。即使你說他是妖也義無反顧。他是我們天下大亂的阿修羅。也可能從開始他加入進來只是期盼著尋找一個可以獲得安慰的地方。我們給了他最大的呵護,卻彼此攪亂了自己的陣腳。能怎么樣呢?沒有人人忍心責備他。我和小樂決定幫他游說雪!
“楠,他們在一起了!
那段時光的信件如同天天的日記一般,楠看著她一點一點彌足深陷。伸出手去抓,卻無能為力。楠回想起一個晚上天天打來的電話中只有哭聲,肝腸寸斷,悲傷的絕望沉浸入耳膜腦海,直至多年以后依然清晰。
我的天使在自己的愛情中折斷了翅膀。行走在高校校園早春花香中的楠看著湛藍的天空想。天天,若有輪回,無論如何我也要讓你遠離那個男人。
最苦為她人做嫁衣裳。神因為愛他的子民,所以懲罰他們。人因為愛他的所愛,所以懲罰自己。人生如此循環(huán)往復,眾人悲喜其間,湮滅了多少明艷的笑靨,跟凄苦的眼淚。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小輝
小輝仰頭看著2004年的煙花在漆黑的夜空上綻放出絢爛的色彩,明明滅滅,盛大死亡。低頭卻看見自己身旁的女生滿臉雀躍,只是嘴角的微笑帶著一絲惆悵。
“半年了。”女孩盯著男孩認真地說。一瞬間小輝在天天的眼底看到了深重的悲哀。凝神再看,卻僅剩了笑意。
“什么。”
“我——們——認——識——已——經——半——年——了——”
女孩鼓起腮幫,一臉的不滿。原本想調侃這個走神的男生幾句,卻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黯然了下去。
“你還在想她!
“誰?……我們說好了不再提她的。就像那段感情從未發(fā)生過一樣。那種感情的時效只有一年而已。不要總是用悲傷的眼神看我。你的笑容,才是大家真正需要的,能被感染的東西。”
“高三臨近了,還會玩大話嗎?44無緣無故的退出,那個有著明媚山水的世界里,只剩了我們而已。你若退出,我便沒有留下的理由了!
“接下來去哪兒?”
天天抬頭看著小輝精致面容上魅惑的微笑,一時不知道話中何意。只是看見那個男孩純藍的羽絨服被廣場的燈光打上了深淺不一的陰影。
小輝將頭輕輕低下,俯身在天天的耳邊。
女孩茫然的眼瞳中,男孩的眉梢眼線被放大了一倍。背景是漆黑夜幕上恰巧盛開的五色花火。畫面定格。永世無法褪色。
“這一天,我是屬于你的!
天天感到臉上微涼;^臉頰的,帶著苦澀的幸福,應該不是眼淚。
小輝是處女座男生,聰明絕頂,玩著最棒的游戲,拿著年級前十名的成績。
偶爾小輝也會想,天天于自己是什么。思索良久,這個極少感情用事的男孩只能無奈搖搖頭。是為人處事的老師,是最好的朋友,是藏身之處,卻獨獨不愛。
小輝何嘗不苦?不能傷害,卻又不愛。況且天天給的一切,自己本身也留戀著不愿放開。
與雪分手后,覺得一無是處的自己,接到天天的電話。話筒中聲音低沉嚴肅,透著些焦慮:小輝,你對于我們,是最珍貴的。無論發(fā)生什么,大家都愛你,都放不下你。
游戲里,級別不高的自己與人起了爭執(zhí),是天天擋在了自己的面前,與人對陣廝殺。結束后微笑告訴自己:“游戲里沒有人可以欺負你,因為我!蔽醇铀伎,回話已經發(fā)送:“那么以后沒有人可以欺負你,因為我!睆拇嗽谟螒蚶镒非髽O致的裝備與能力,隱約也有這樣的承諾在其中吧。
可是幾日前接到一個電話。那頭的女孩的聲音干脆堅決。她說:我是天天從小到大的朋友。你們這段無法定位的感情中,請你退吧。
于是在游戲里留言:可不可以保持距離,我現(xiàn)在只想要安安靜靜的生活而已。
那個晚上,小輝看著屋頂?shù)奶旎ò逑胫莻女孩最初燦爛的笑容。心里淡淡惆悵,可能再也見不到了吧?墒且埠,這樣沉重的感情于即將到來的高三是萬劫不復的,至少不能累了她一生的前程。
總有話說:我想幸福,我想要幸福,想和你一起幸福,成為你的幸福。只做到了前三句,于是成為了一段悲哀的開始。
年少不知愁,忘川橋上水語憂。
44
“哎,天……”44只來得及喊了一半,女孩子便歡笑著從面前一掠而過。
第N次了。44沮喪地想。從什么時候開始。三天前?十天前?還是半個月前?天天便再也沒有跟自己正常的說過話。不僅如此,包括小輝,小樂,即使狹路相逢,天天也是面無表情的擦身而過,仿佛從未熟識過一般。
臭丫頭,到底怎么了?
44課間趁上廁所的時候拉住了小輝,剛要說話看見了小輝毫無焦點的眼睛,便嚇得松開了手。已近四月,天氣還是很冷啊。
44無聊的站在走廊上,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巧笑言兮的女孩子甜甜的叫自己“哥”。
哥,你生日快到了,這個蛋糕送給你吃。
哥,這本化學競賽書在北京買的,我們這個小城市里是絕版呢,專門給你帶的,化學競賽不要對不起我哦。
哥,這道題我就是不會嘛,幫我看看啊。
哥……哥……
小輝跟雪告白的第二天,天天腫著眼睛拉著44:“44,我認你當哥哥好不好”
還能說什么呢?44自然看到了天天眼中絕望的悲哀。自己似乎成了苦海中救命的稻草。點下頭的那一個瞬間,44忽然覺得,大話那個游戲自己是不能再玩下去了。
一個虛擬的空間,總會做平日不敢做的事情,說平日不敢說的話。游戲里那個白衣男人與可愛的精靈仙,看來是要發(fā)生悲歡離合的故事。自己夾在中間,一邊是體貼入微的妹妹,一邊是知心知底、班里最好的同性朋友。最后的結果定是難堪無比。
何況,高三就要到了。44無奈的想。
或許自己太自私,丟下了這樣兩個單純的人在感情里折騰,最后不夠殘忍的人就會遍體鱗傷。可是想到家里喪失了半個勞動力的父親,日益操勞卻只有600元工資的母親,自己這樣選擇應該是最正確的吧。
窮人的孩子玩不起心跳。44自嘲的想。跟天天和小輝隨便說了一聲,就最后一次選擇了Quit,留給這個游戲的,僅僅是一個寂寞的背影。
可如今,看天天這樣堅決的壓抑自己,看天天每日拼命沖著除了三人之外的所有人大笑,44的心仿佛被什么堵了一樣,長呼一口氣卻吐不出心里淡淡的陰影。
“哥。”似乎是天天的聲音。44苦笑了一下,一定是幻聽了。
“哥!弊约菏遣皇窍胩嗔。否則幻聽怎么這樣真實呢?
“哥!你白日夢呢啊?”咦?!44猛然回過神來,看見天天佯怒的站在自己面前。時光一下自己回到了最初,好像什么真的還沒有發(fā)生一樣。
“臭丫頭!你……”
1秒鐘,熟悉的可愛表情在天天臉上褪色。
5秒鐘,深深的愧疚填充了天天的眼眸。
10秒鐘,天天低下了頭,卻開了口。
60秒鐘,天天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哥,對不起。我決定守護一個人,站在他要的距離外守護他。給他他想要的安靜。這樣的守護太過艱難,所以我無法顧及別人了!
呵呵,注定受傷的傻丫頭。44無奈而又疼惜想。
一人便是全部的世界,是光,是開辟鴻蒙的天與地,再也沒有了其他人的空隙。神說,無一物,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能放縱自己的,毀滅自己的,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而已。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乾坤。
小樂
小樂無意間抬頭,看到與自己相隔半個教室的天天安靜的看著參考書,在旁邊的本子上記下來一個知識重點。
那個表面可愛、骨子里乖張的女孩子終于被高三磨去了所有的棱角,在高考的低門楣前低下了倔強的頭。距離高考28天的現(xiàn)在,天天成為了一個眼睛看地安靜走路,準時上學下課,空閑時埋首課本的孩子。不再夸張的說某某是多么好看,然后露出燦爛的笑容,僅會以恭敬帶著虔誠的口氣問老師:“老師,這個知識點會考哪些題型?”
而自己,于兩年前退出這個圈子的時候拋棄了她,也最終被她拋棄了。兩年中,雖未說過什么,小樂卻清楚了解天天在愛,愛的死去活來,痛不欲生。也清楚看到了小輝在退,一退再退,直至殘忍斷了天天所有的希望。
可是沒有人知道小樂有多愛天天,有多依賴她。因為愛,所以傷害。
一年前的一個雨夜,小樂接到天天得電話,電話里淅淅瀝瀝的雨聲讓小樂從皮膚一直涼到心底。
“樂,我做錯了什么?你為什么不管我了?小輝為什么那樣對我?如果我真的錯了,那么你們說,我改,我改好不好?好不好……”
小樂可以想到天天在雨中怎樣讓眼淚與雨水混在了一起,以觸覺上的冰涼救贖心中的無望。可以安慰,可以暫時的縫合這個傷口。
“這是你自愿的吧。不是標榜自己只能愛一個人嗎?為了一個人拋棄了所有人,而對于這個唯一你卻什么都不是。知道嗎?聽到你這樣說,我只會覺得高興而已。”
如同最惡毒的巫婆說著最惡毒的話,小樂一邊說著一邊紅了眼眶。直到電話那邊出現(xiàn)了長久的忙音,小樂終于落下了眼淚。
天天,我可以安慰,可以暫時縫合這個傷口?晌也荒茏屵@段感情壞死在你心里,成為你傷口深處的腐肉。
第二天,小樂桌上靜靜躺著一張紙條:曾經是我像小公主一樣寵著的你,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鈴——
小樂從回憶中驚醒,收拾書包時耳邊又仿佛響起了兩年前的一個夏夜,天天扯著嗓子大喊:“44,別拖拖拉拉的像個女生。”
44慢騰騰的收拾書包:“天天,別大吼大叫的像個野男生!
自己在旁邊瞇著眼睛微笑。
小輝轉過身子冷然的說:“我可以去嗎?”
最初和最終。注定的繁華開場,意料的寂寥收場。拿著青春年少的記憶,祭奠不回男孩女孩單純的笑容,于是一切的愛恨癡狂,僅剩了一個斷章。
山外青山樓外樓,大雁飛過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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