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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無關(guān)緊要的幾件事
我小的時候,從一年級到四年級,每天的零花錢都只有一塊錢。
那時候的一塊錢!我還只有幾歲呢,給我花,是綽綽了,可以買兩包拉條,兩瓶小可樂,兩包拖肥(一種包著正方椰果粒的冰渣,為啥要叫托肥這種奇怪的名字而不叫冰椰果,我到現(xiàn)在為止也還是沒有想明白),下課的時候跑去小賣部,高高興興的把手里僅有的財產(chǎn)交出去,說:“給我一包辣條!”再接過來剩下的五毛錢;或者熱的慌了,覺得可以犒勞犒勞自己,于是欣慰大方的對那個發(fā)福的很厲害的阿姨說:“我要兩包托肥!”,這樣,便覺得實在是滿足的很。這是一天最為幸福的時刻,我記得很牢,印象也很深刻。
小學(xué)的時候有一件讓那個時候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我小學(xué)的時候在班級里是很的同學(xué)們敬仰的,因為我看上去和可靠。我也確實適合可靠,我長得很壯,膽子又大,有人打起來了(小學(xué)生就是喜歡沒事掐架!但又和撓癢癢一樣),都是我去調(diào)和。所以平時喜歡和我玩的同學(xué)也多。
唯有一個時間例外,那就是午休開始同學(xué)趕鴨子一樣跑去小賣部的時候。在小賣部里我就是孤零零一個人了,而那些平時跟著我的,都圍在另一個地方。那個地方的中心是個長得很白凈的瘦子,三年級就戴起眼睛來,和我截然相反的家伙。
他那個時候一天的零花錢就有五塊。五塊!那個時候可是一筆巨款。所以他每天買東西的時候,都是先買一瓶兩塊半的大可樂,剩下的再買辣條分給其他的同學(xué)們。
我于是就想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呢?那些人到底是為什么才會圍在在別人的身邊呢?
臥室想不明白的,因為我雖然有一塊,但大多數(shù)時候需要攢下一半來。所以我只能是剛剛好自己吃。
我那時候為什么要攢錢呢?攢來的錢又到哪里去了呢?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忘了,小孩子的心思真是猜不透。
還有一件事。
有一天早上我媽送我來學(xué)校,早了,我早飯又沒吃飽,我媽就在旁邊的冒著白煙的小攤子上給我買了個雞蛋嘛糍。
我至今不忘那個雞蛋嘛糍!把乳白色又帶點發(fā)黃的嘛糍啪的一下仍在吱吱冒泡的攤鍋上,稍微壓一壓,一道旁邊去,在敲雞蛋,打雞蛋,把打好的蛋糊慢慢倒在鍋的中央,蛋糊便“嗞”的一下,也冒出一陣白煙來了,帶著雞蛋的美好香氣,鉆進(jìn)幼小的我的嘴里,勾引著蠢蠢欲動的口水。好香!我使勁的嗅,想把頭都湊到那口天堂一般的鍋子里,卻有不敢離得太近,怕熱油濺出來燙的我臉疼。
望而不得,以后我每一次聽到這個詞,都會想起那天清晨的雞蛋嘛糍的香味。
那天的雞蛋嘛糍之所以難忘,也是因為它加了肉松,加了香腸,是難得的奢侈品。當(dāng)那個梳著油油的頭發(fā),黝黑矮小又精瘦的中年女人把兩面煎的焦黃的嘛糍墊在金色的雞蛋上,再往上面放肉松,放香腸的時候,我站在旁邊,直勾勾的盯著,想:多一點,多一點,再多一點!
當(dāng)然是不會多的。那個賣雞蛋嘛糍的中年女人,她的眼睛很小,是油煙和憂傷的味道。她現(xiàn)在到哪里去了呢?
雞蛋嘛糍很香,我拿在手里正要下嘴,一輛看上去和漂亮的銀色的轎車停在了我媽灰色的電瓶車旁邊。搖下一半的車窗里,我那位白白凈凈的同學(xué)正在吃一個肯德基的漢堡。
肯德基!我還沒有吃過呢,那時候!那天早晨的那個漢堡,在我以后吃過的任何一個漢堡里都留下了它的影子。我總覺得它們不如它,那個用焦黃的面包夾著那么大,那么豐腴,看上去那么誘人的烤肉,再點綴上白色的醬料和脆嫩欲滴的青菜的漢堡,即使隔著車窗玻璃,我也能聞到那種香。
“給,這是零花錢,記得我和同學(xué)們分啊!
“我吃不下了,媽媽!蔽业耐瑢W(xué)才吃了一半,就嚷了起來。
“吃不下就扔了吧!
他怎么能把漢堡給扔了呢?!我聽到這話感到很震驚,要知道一個漢堡大概要十五,而我的雞蛋嘛糍則只有五元。
但是我剛剛那么想完,我看了看我的雞蛋嘛糍,我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我覺得,雞蛋嘛糍也很好吃。
到了五年級,我的零花錢變成了兩塊,我的那個同學(xué)則變成了十塊。我還是在午休的時候一個人,他也還是在平時的時候一個人。
再然后有一次,早上去上學(xué)的時候我媽出去了,零花錢要我自己拿。我看著我媽拿來買菜的十塊五塊和一堆的零錢,沒有意識到這是我小學(xué)僅有的一次自己決定自己的零花錢。
我那一次拿了兩塊,就頭也不回的出門了。
我的那位同學(xué)現(xiàn)在在哪里干什么呢?小學(xué)之后我的零花錢逐漸變多了,但是我依舊花的很少,身邊的朋友倒是少了很多,只有幾個了。
我想我是要感謝他的。
17.5.26.晨,于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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