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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設(shè)定:
荒X一目連
雙龍組
新皮荒和覺醒連
人物性格設(shè)定基本都是隨作者的想象,在下雖然有一目,但是沒有荒,所以性格方面很大可能會ooc,寫這篇也是突然的腦洞大開。最重要的是,還是要溫馨要甜!
也許會有別的拉郎cp亂入,狗崽之類的。
內(nèi)容標(biāo)簽: 輕松
 
主角 視角
互動
一目連
配角
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
螢草等等


一句話簡介:荒與一目連的故事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1665   總書評數(shù):2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28 文章積分:250,284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純愛-架空歷史-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主受
  • 所屬系列: 完結(jié)哈哈哈~
    之 寮里的故事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數(shù):18972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本文包含小眾情感等元素,建議18歲以上讀者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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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師同人]神與神使

作者:弱為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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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章流


      壹
      烈日高照,街上的行人都匆忙忙得從屋檐下走過,仿佛稍微暴露一點在陽光下,就要被那毒人的太陽灼傷了。
      饒是螢草那樣活潑的性格,這種天氣也不再拎著蒲公英蹦蹦跳跳,她擦了一把汗,心道,要是出門帶上一目連大人就好了。
      不過家里那群懶人在這炎夏一個個跟著一目連大人跑,她哪有能搶得到機會呢。
      她不由得嘆了一氣。
      還是趕緊把藥材買好回家乘涼吧,雪女姐姐難得說要做刨冰呢。
      一想到刨冰,熱氣似乎被驅(qū)散了一點。她精神一震,抬眼望去,醫(yī)館就在不遠處的街角。嗯?那是……
      拐角走出一人。
      離藥店越近,螢草的頭越抬越高。
      擦身而過的時候,那人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螢草趕緊把視線收回來,自我反省舉動太不禮貌了。
      不過這個人真的是好高啊,感覺比寮里的任何一位大人都高哦。
      醫(yī)館就在眼前,她正蹦跳著進去,就聽到街上一片騷動。
      “有人昏倒了!
      “有沒有大夫啊?”
      “對面不就有一醫(yī)館么!
      螢草救死扶傷的本能讓她立刻回頭,迎面的一襲風(fēng)吹起她的劉海。
      街上立刻被充盈涼爽的風(fēng)席卷了炎熱。
      來人輕飄飄地落在地上,純白長發(fā)還在飛揚著。
      “一目連大人!”螢草高興地喊道,還揮了揮手,得到了對方一個溫柔的微笑的回應(yīng)。
      “你還好嗎?”
      荒被那股不知名的風(fēng)吹醒了一點意識,靠著最后一點氣力抬起了頭。
      一只金色的眸子正直視著他,眼里是他許久未見過的溫柔。
      好累。他這么想著,再次閉上了眼。

      貳
      荒沒做過這樣的夢。
      那人似乎在笑,笑聲低沉卻很溫柔。
      “那么不知這樣的庇佑,你能不能接受!
      那人說著話,突然側(cè)過了身,迅速卻輕柔地親在了他的唇角。
      他只能看見一絲白發(fā)隨風(fēng)揚起。
      是誰。
      他驚恐地睜開了眼,一摸額頭,蹭了一手的虛汗。
      他坐起身,恰好床榻邊就放著一盆水,他見著水還算清澈,就洗了洗手。
      他順便打量了一下身處的環(huán)境。
      不算大,光是一個大書架,一張書桌,就占了一半的空間。
      他撐地站起,走到書桌前,一張白紙剛寫了一半,筆頭還是濕的,想來房間主人出去沒多久。他側(cè)著頭看了下字,娟秀卻不失大氣,看著還算舒服就是了。
      門外傳來腳步聲,他耳力不錯,聽出了是兩個人。
      退到門邊,他后知后覺自己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那個被人類可以隨便毆打的小孩,暗暗痛恨自己這已經(jīng)被刻入骨髓的習(xí)慣。
      門被緩緩拉開,一人走了進來,刻意壓低了腳步聲。
      荒首先看到的是白發(fā),愣了一下。
      來人看到床上沒人,疑惑地對外面說道:“嗯?草兒,那孩子呢?”
      一個小姑娘蹦跳著進來了,他還是見過的,雖然那姑娘的視線太過唐突讓他印象不好。
      “誒,剛才還是在的呀!
      他聽著這白發(fā)人的話,察覺到這并不是夢中的那個聲音。
      “有些膽小呢。”
      他的后背竄上一股電流,這帶著淡淡笑意的聲音,與夢中一模一樣。
      他神情一凜,猛地轉(zhuǎn)過了頭,視線微微往下,對上了含笑的金眸。
      一頭白發(fā)隨著周身自帶的風(fēng)輕輕地飄著,只是一直在似有似無地地虛掩著右眼,讓人看不真切。
      那只左眼里有淡淡的調(diào)侃之意,他一時有點窘迫,不自然地別過了臉。
      “臉色看起來好多了!蹦侨擞值。
      他忍不住又看了過去,發(fā)現(xiàn)面前的人對他笑了一下,話語之中總是帶著毫不掩飾的溫柔。
      讓他又忍不住心頭一跳。要不是這人擋著門,他真的要立馬沖出去了。
      “你躲在這兒做什么呀?”小姑娘好奇地湊上前,問道。
      “你覺得身體怎么樣?”之前的白發(fā)男子搖著一把折扇,關(guān)切地問。
      他被三人圍著,只覺得背上要冒汗了。
      “好了,小草,阿爸,讓他多休息會兒吧!彼坪跏强闯鏊捏@慌,門口的人適時幫他解了圍。
      待兩人走后,荒剛想松口氣,卻見那人走了進來。
      “不用害怕。唔,雖然你似乎想要一個人呆著,但是能不能等到我先完成任務(wù)?那之后這個房間就是你的了!
      這略帶安撫性的話語讓荒總算放松了一些。
      但他還是保持著警惕性地坐了下來。
      很顯然這個房間是這個男人的,不然他也不會熟門熟路地就坐下,提筆寫起了字。
      一時間房間里只聽到毛筆刷過紙張的聲音。
      荒就這么坐著,他在思量,按理說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得差不多了,他這時候應(yīng)該趁著還有一點想要禮貌的心,道個謝離開。
      只是這天,可真是熱啊。
      他從海里重生,可以說火和熱就是他的頭號敵人。
      他懨懨地看了一眼窗,太陽沒有正午那般毒烈,可那光線看著還是會灼人。
      “沒關(guān)系的,你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荒抬眼,男子單手撐著下巴,手上不停,卻在忙碌之時對他笑了笑。
      他卻皺起了眉,有些厭惡的模樣。
      男子理所當(dāng)然地察覺到了,卻不惱怒也不追問,只是一笑了之。
      這天沒有風(fēng),這個房間又似乎格外悶熱。
      荒抓了抓衣襟,覺得有點透不過氣。
      額上有汗冒出的時候,身邊突然刮起了風(fēng)。
      一陣一陣的風(fēng)讓燥熱總算褪了下去。
      他正舒心地吐出一口氣,后知后覺,這是哪來的風(fēng)?
      荒睜開眼,望向風(fēng)源,男人依舊在寫著東西,風(fēng)親昵地在他身邊轉(zhuǎn)悠,又不情不愿地奔向荒。
      這個人,可以馭風(fēng)么。
      而自己只有那不甚準確的“預(yù)知”能力。
      等等,預(yù)知!
      他想到了那個夢,難以接受地捂了臉。
      那該不會也是預(yù)知吧。
      “你是不是不舒服?”
      他倏地抬頭,男人已經(jīng)起身了。
      “別過來!”
      這是他來這里的第一句話,卻一點也不客氣,還帶著點惱怒。
      男人顯然有被嚇到,甚至疑惑,卻還是好脾氣地坐了回去。
      “我只是,怕你不舒服。”男人的語氣反而更溫柔了。
      饒是向來不在乎別人感受的荒,也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好半晌,才生硬地道轉(zhuǎn)開了話題:“你會馭風(fēng)?”
      男人莞爾一笑,道:“這只是在下不值得一提的一點長處!
      謙虛過頭了。
      他還在腹誹,男人又開口:“你呢?似乎是位……旅人?”
      “你不用說得這么好聽,流浪者而已。”他動了動腿,換了個不羈的坐姿。
      “這樣啊……”男人垂了垂眼,似乎在思量著什么,“啊,雖然有點唐突,但是你要不要留下來?如果你覺得累了的話。”
      聞言荒有些吃驚,沒有回話,一副發(fā)呆的模樣,男人也不急,靜靜等著他的回話。
      這么多年沒有目的沒有期待的流浪。
      說不累,沒人會信的吧。
      在這里待一段時間,也不是不可以。
      “我什么都不會。”他很坦然地道,反倒像是自己身懷十八般武藝一樣。
      “無事,”男人噗嗤一笑,“本就不需要你來做些什么!
      于是他道:“夏季過了我便離開。”
      男人挑了一下眉,這個回答顯然在他意料之中。
      “好的。那么先做個自我介紹,一目連。你呢?”
      一目連,難怪只有一只眼睛。
      “荒!
      “是個好名字呢。等我忙完,帶你去見見寮里的人,F(xiàn)在的話,你先躺下休息一下吧!币荒窟B對他眨眨眼,繼續(xù)低頭寫字。
      荒邊盯著一目連的舉動,邊緩慢地挪到了床榻,然后僵著身子躺了下來。
      風(fēng)稍微弱了幾分,徐徐的涼意很是溫和,吹得他困意漸生。
      那應(yīng)該只是個夢。

      叁
      荒走得有些拘謹。
      一目連就在身側(cè),還稍稍落后自己半步的距離。
      這個男人很懂得親疏距離,但還是讓荒覺得有些尷尬。
      而且走路沒有動靜,這也是方才他判斷失誤的原因。
      此時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太陽已經(jīng)落了山,空氣也不會聞起來那么炙熱。
      但一目連還是在兩人周圍繞著風(fēng),兩人的頭發(fā)不時地纏在一起,又快速分開,仿佛兩人很親昵地模樣。
      “前邊就到了,大家都在庭院里,這時候正是吃飯的時候,我想你也餓了吧。”
      荒正打算強扯出一點笑,眼前卻突然出現(xiàn)一幅場景,但在一目連看來,他是突然愣了神,眼睛在直直地望著前方的路,腳步卻停下了。
      一目連正打算出聲寬慰,卻聽荒急道:“在哪里?!”
      “什么?”一目連不明所以,看他神情嚴肅,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院子!”
      一目連也不廢話,指引著他,兩人在走廊上跑著,前者還在兩人身上加持了一道風(fēng),讓荒剛虛弱結(jié)束的身體省力了不少。
      還沒到院子就聽到談笑聲嘈雜,院子的一排飯桌已經(jīng)坐滿了人。
      兩人匆忙到來讓眾人一瞬間安靜了。
      “呃,等下再說。”一目連擺了擺手,無奈地笑了笑。
      荒此時正一臉警惕,一雙銳利的黑眸在眾人身上游走,突然,他對著錢鼠喊道:“把你的金幣收起來!”
      錢鼠嚇了一跳,這個高大的陌生男人怎么這么可怕,還一直瞪著他,他害怕地收起了要表演的金幣。
      “干什么?要打架嗎?”酒吞童子已經(jīng)喝了幾碗酒,拍案而起,就是擼袖子要沖過去,身邊的茨木童子邊感慨著摯友身姿真是令人著迷啊邊吶喊助威。
      螢草只好去拉住酒吞童子,邊用眼神讓某個煽風(fēng)點火的gay佬閉嘴。
      山兔和孟婆兩位大廚手牽手來的時候,庭院里彌漫著劍拔弩張的詭異氣氛,山蛙和牙牙蹦跶著端來最后的一道菜,都是一臉疑惑。
      晴明姍姍來遲,見氣氛不對,拿扇子抵了抵下巴,問狗糧隊長兼奶媽的姑獲鳥:“出什么事啦?”
      姑獲鳥言簡意賅地解釋了來龍去脈。
      “哦——”晴明默默地點點頭,咳嗽了一聲,見大家看過來,便問荒,“這位大人,怎么稱呼呢?”
      荒沒說話,一目連替他回答了。
      晴明挑了挑眉,道:“那好,荒,方才連連與我說,你要暫住寒舍,雖然小寮沒什么規(guī)矩,但是有一條哦,就算是尊貴的ssr,也不能欺負r級妖怪哦!
      雖然晴明面上帶著笑,但能聽得出話語中的嚴肅和警告之意。
      荒依舊是沉默,面上卻帶著點難堪,好不容易打算開口,一目連卻走到他跟前,擋住了部分讓人害臊的視線。
      荒聽到一目連笑著替他道了歉,晴明說“既然連連替你道了歉,那這事就揭過了哈”,眾人又開始鬧騰起來。
      荒有些恍惚,歡聲笑語就在耳邊,他的內(nèi)心卻在逃避,離這些聲音越來越遠。
      剛腳下一動,手被抓住了。
      一目連拉住了他,沒說話,但手上的力道卻在挽留他。
      他似乎看見對方閃著微光的眼里寫了什么。
      別走。
      他微微睜大了眼,良久,松懈了與之抗衡的力氣,一目連順勢把他帶到座位。
      “這個很好吃!币荒窟B邊淺淺笑著,邊給他夾了一筷子的菜。
      “嗯。”看著他側(cè)著頭的樣子,荒想到了那個夢,不知為何臉上一紅,趕緊低頭喝了一口酒遮掩過去。

      肆
      住在這里已經(jīng)一月有余,荒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打打架喝喝酒。
      他本就是暫住,沒人敢使喚他,于是他心安理得地?zé)o所事事。
      反正,這里又不止他一個無所事事,準確來說,除了一目連,大家都因這酷暑理所當(dāng)然地?zé)o所事事起來。
      清明是個懶人,趁著天氣熱終于有借口不帶娃了,和博雅神樂出去避暑,心安理得地把大小事務(wù)全權(quán)交給了一目連。
      雪女原本就不厭其煩天天被追著當(dāng)天然冰柜,索性也閉關(guān)不出了。
      于是大家只好粘著一目連,這個天然風(fēng)扇也很舒服呀。
      所以一目連的房里經(jīng)常會聚集著一堆人,坐不下了就坐到門外,這邊是在打牌,那邊是做手工,嘰嘰喳喳地,鬧得寮外都能聽見。
      因為喜靜,荒很少待在屋里,但熱得不行的那幾天,他還是會坐在床邊,喝點從酒吞那搶來的酒,發(fā)著呆。
      一開始大家因為他在這還有些拘謹,后來幾乎都忘記了他的存在。
      其實荒并不是在發(fā)呆,他總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別人,一開始是在研究這群人怎么能這般吵鬧,后來,就是在好奇一目連了。
      這個人會在累了的時候單手支著下巴,用慈祥的目光看著眾人,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
      任務(wù)堆積如山,耳邊的吵鬧卻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他仿佛還有些樂在其中。
      荒心中的那份壓抑很久的陰暗心思,每看到一目連的笑容一次,就多了幾分。
      他在迫切地搜尋著這人身上一絲一毫的不悅,只要一點點,他就能撕開那張笑臉,背后一定是何等地不堪。
      就像他一樣。
      大概是觀察久了,他漸漸地能看得懂對方眉宇之間的情緒。
      這日,一目連有點奇怪,眉心總是蹙著。
      盡管一貫的笑吟吟,他還是發(fā)覺了不對勁。
      他騰地一下站起來,眾人都傻愣愣得看他。
      他徑直大步走向一目連,對方詫異的時候,他已經(jīng)伸出了手覆上一目連的額頭。
      手心一片發(fā)燙,還有溫濕的粘稠感。
      一目連瞪大了眼,下意識地往后躲。
      “你是傻子嗎?為什么發(fā)熱了不吭一聲?”
      這一席話仿佛落地雷,驚得四座嘩然。
      “哎呀,”螢草瞧了瞧,驚訝的道,“燒的很厲害呢。”
      一目連被塞進了被窩,因為不再使用妖術(shù),這房間立刻熱起來,人又都圍著他,他覺得有些氣悶。
      “你們要悶死他嗎?一天不粘著他就能把你們給熱瘋了不成?都出去!”
      荒的話很讓人窩火,脾氣暴的已經(jīng)要和他開打了,被脾氣好的給拉了出去。
      荒就跟門神一樣杵在門口,不再讓任何人進來了。
      螢草見眾人都出去了,嘆了一氣,擰干了帕子,覆到一目連的額頭。
      “是我們的錯啊,一目連大人要處理這么多的事務(wù),我們還纏著您使用妖力……”
      螢草的碧綠眸子已經(jīng)盈滿了淚水,一臉后悔和擔(dān)心地看著他。
      一目連聲音有些發(fā)虛,但話語之中的溫柔卻絲毫未減:“你忘了么,我也是怕熱的,你們不過是順帶的,所以不要自責(zé)。別哭了,若是覺看見了,怕是要認為我是只會欺負孩子的臭大叔了!
      螢草破涕為笑,擦了擦腮幫子的淚珠,道:“才不會這么認為呢,一目連大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螢草要去給一目連熬點退燒藥,只是路過某個“門神”的時候,看見那張俊臉寒得可以和雪女姐姐一拼,哆嗦了一下,趕忙跑走了。
      荒看著螢草的馬尾辮消失在拐彎處,冷哼了一聲。
      回到屋里,一目連已經(jīng)是一頭的汗,白色的發(fā)絲都黏在了一起,微微喘著氣。
      荒見他金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沒好氣地說:“該休息的時候不休息,眼睛倒是閉上啊!
      一目連輕輕笑了一聲,道:“沒事,我不累!
      “不累?”荒冷著臉,盤腿坐下,指了指外頭的天,道,“這天氣還能把人凍了?”
      一目連自知理虧,也不反駁,臉上原本就紅著,現(xiàn)下更紅了,本以為荒看不出來,結(jié)果對方又是一句“還知道害臊”給他堵得說不出話。
      一目連只好合上了眼裝作睡覺的樣子。
      好半晌,就聽荒道:“你若是睡不著,正巧我有點事要問你!
      “嗯?”一目連倏地睜眼,看樣子是虛弱極了,聲音都聽起來軟軟的,
      “怎么做到的?”荒直直的看著他,一副審視的模樣,“永遠都笑著,無論是什么要求都答應(yīng),明明很累了卻還裝作若無其事?”
      “啊?”一目連有些茫然,好半天才明白過來對方大概是在為自己打抱不平,便道,“性格使然吧!
      “騙子!”
      沒想到荒聽了他的話勃然大怒,猛地撲到他面前,烏黑的眼睛死盯著他。
      一目連察覺到不對勁,擔(dān)心地道:“你沒事……呃!
      荒掐住了他的下巴,力度很重。
      面前這個總是沉著一張臉的男人,嘴角兀地勾起了一道帶著嘲諷意味的笑。
      “為什么要假裝呢?都告訴我吧!
      告訴我,你與我一樣。
      一目連皺起了眉,但還是好脾氣地問:“告訴你什么?荒,我不懂你的問題,你與我講明白,我才能告訴你啊。”
      “我好奇很久了,”荒邊說邊伸手去撩一目連的頭發(fā),“是怎樣的罪孽,才會讓一個神墮落為妖。”
      身邊突然刮起了風(fēng),荒吃痛地收回了手,手上已然是十幾道口子,滲出了一絲絲血意。
      一目連正怒視著他。
      荒卻哈哈笑了起來。
      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樣,他生氣了。
      并不是只會笑,也會發(fā)怒啊……
      “請你道歉!币荒窟B的臉色發(fā)白,收起了平常的溫柔,有些冷意地看著荒。
      “道什么歉?”荒從他身上離開,無所謂地甩了甩手,又恢復(fù)成平常那樣冷漠的模樣。
      一目連抓了抓領(lǐng)口,呼吸有些艱難地喘了喘,十分認真地固執(zhí)地大聲道:“那不是罪孽!所以請你道歉!”
      荒感覺自己有些興奮,以至于說話聲音都有些抖:“沒關(guān)系,你說不是就不是,但,我不會道歉!
      你已經(jīng)告訴我了,我們是一樣的啊,都被拋棄了是吧,都被該死的人類拋棄了!
      所以沒關(guān)系,不要再溫柔地對著別人了!那樣你只會再次受傷!
      我沒錯,我只是在教你如何放棄溫柔啊。
      兩個人都固執(zhí)地看著對方,都不愿退讓。
      “荒……”
      許久,一目連仿佛困乏了一般閉了閉眼,聲音很低,若不是周圍太過安靜,荒覺得可能外面鳥兒叫聲都比一目連的聲音更重些。
      “我現(xiàn)在不想見到你!
      荒出門后,迎面的熱風(fēng)把他身上的顫栗和興奮感澆滅了。
      他在門口呆站了一會兒,陽光燒灼著皮膚,很疼。
      他發(fā)現(xiàn),揭露了一目連的偽裝之后,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開心。

      伍
      一連好幾天的大晴天。
      雪女迫不得已“出關(guān)”,給快要熱中暑的智障寶寶們一點關(guān)愛。
      晴明因為一目連身體的緣故趕回來了,對此抱有深深地愧疚。
      直到一目連再三含笑強調(diào)這不是什么大病,才稍微放下了心。
      只是同屋的人似乎很久沒有回來,晴明旁敲側(cè)擊了一下,發(fā)覺一目連語噎了,臉上有著隱隱的擔(dān)憂。
      看來是發(fā)生了點事情。
      找到了荒,是在一星期后的事情了。
      他就像是被人丟棄的廢物,任自己在海上漂著。
      耳里只有嘩嘩的海水。那曾經(jīng)是最讓他安心的聲音。
      曾經(jīng)?為什么會說是曾經(jīng)?
      荒想不明白,只覺得自己空虛極了,心臟也好像要不跳動了。
      “哥哥哥哥,這個是不是?”
      “!對的!”
      嫩聲嫩氣的聲音突然響起。
      荒睜開眼,看到兩個有著翅膀的孩子圍著自己打轉(zhuǎn),眉頭剛一皺,就看到其中的小女孩有些害怕地飛遠了點。
      “一目連大人說過他很溫柔的,妹妹別怕!毙∧泻②s緊安撫。
      荒認得他們,是晴明身邊的童男童女。
      重點是……
      “你說什么?”他問。
      “荒大人?”童男不解。
      “你剛才說一目連……他說我什么?”
      “他說您是個溫柔的人,不需要怕你哦!
      他竟然是這樣看待自己的?
      荒有些難以置信。
      “荒大人,在這里說話不方便,大家找了您好久了,請您和我們回去吧!
      “在等我……回去?”
      “是啊是啊!蓖娝拇_沒看起來那么可怕,也湊上來附和了一句。
      荒抬了抬手,海水將他托起,他攏了攏被打濕的黑色長發(fā),抬眼,黝黑的眸子閃著奇異的光。
      “走吧!
      他來到這里,本不打算再回去了。
      但,他從沒想過還會有人等他回去。
      心臟那股空虛的感覺,慢慢地被不知名情愫填滿了。
      “妹妹,你先去和晴明大人他們匯合!
      “好的哥哥!
      童男在荒身后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跟著,離了半米遠,是很疏遠的距離。
      “他……還好嗎?”思忖良久,他還是開口問了。
      “嗯?啊,一目連大人嗎?他很好哦,已經(jīng)痊愈了!蓖行Σ[瞇地回答。
      荒用余光看到他的表情,道:“你看起來不怕我?”
      “不怕呀,因為一目連大人說了您是好孩子!
      “什么?”荒懷疑自己聽錯了。
      “唔,不過一目連大人夸誰都說是好孩子呢,荒大人別生氣哦!
      “這話說的他跟老頭子似的!被泥椭员恰
      “歲數(shù)上來說,的確是呢!
      見荒疑惑,童男進一步解釋:“雖然一目連大人看起來很年輕,其實比惠比壽爺爺還要年長哦。”
      想到寮里那個沒事都笑呵呵的金魚老頭,荒十分震驚。
      “上了年紀的人,都愛沒事傻樂?一副沒脾氣的模樣?”
      “老爺爺是真的天天都很開心,一目連大人的話,他是我見過最溫柔的人了!
      “他只是裝的好!被囊琅f不以為然地脫口而出,說完心里又有隱隱的后悔在作祟。
      童男仰著腦袋看了他半晌,問:“荒大人是憑著什么去評價一目連大人的呢?”
      荒被問得莫名其妙。
      童男揣摩著他的神色卻反而舒心一般笑了:“您看起來似乎一點都不了解一目連大人的事情呢!
      童男的話讓荒沒辦法反駁,他只好冷著臉不說話。
      “等您了解了一目連大人的事情,我希望能從您的嘴里聽到不同的評價!
      “小孩子別管那么多!彼粦坏?zé)o話可說,只得拿年齡壓人。
      童男笑瞇瞇:“雖然我看起來還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但其實我也比您大哦!
      深深的挫敗感!
      荒沒想到有生之年還會被一個不知道矮了多少截的式神教訓(xùn),更可怕的是,他內(nèi)心有一個聲音還贊同了對方的建議。
      行,那就去聽聽。

      陸
      “一目連大人的眼睛?”
      看著螢草略吃驚地捂了嘴,荒冷著的臉稍露窘迫:“不能說嗎?”
      “啊,不是的,”螢草想了想,道,“其實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背地里說這個還是不好呢,所以你可以去問荒川大人哦!
      “荒川?他跟一目連關(guān)系很好嗎?”
      “誒——”螢草看著他的俊臉又寒了幾分,下意識地反省剛才是不是說錯話了,小心謹慎地道,“因為、因為與荒川大人有關(guān)呢。當(dāng)事人說的話就沒什么問題了!
      那個吊兒郎當(dāng)?shù)拇笫鍟荒窟B有什么關(guān)系?
      螢草被荒盯了半天,抓著蒲公英的手都在冒汗,弱弱地道:“您還有什么事嗎?”
      “……謝謝。”荒硬邦邦地開口。
      螢草覺得這真是比石頭開花還稀奇的事,等荒都走遠了,她抓了抓馬尾辮,還是難以置信。
      “一目連大人在等你哦!”
      荒頓了一下腳步,沒應(yīng)聲。

      荒川訝異地看著怎么也想不到的客人,但還是相當(dāng)客氣地把人給請進屋了。
      “我記得你是一目連在帶的孩子……”
      荒冷漠地打斷他的話:“我不是個孩子!
      荒川爽然地笑了:“就算你長得高,但是年紀這個東西嘛……”
      荒川指了指自己的眼:“你這里流露的情緒太過稚嫩了!
      荒這次沒有反駁,只是安靜地在荒川的對面坐下了。
      “來,天氣炎熱,先喝杯涼茶消消暑。”
      荒回來地太匆忙,又急著問事情,現(xiàn)下面前放著涼茶,他毫不猶疑地端起茶盞喝了口。
      “那么,你有什么急事?看你的樣子,似乎是一回寮就到我這來了!
      “一目連,”荒停了停,眼下有件事他更想知道,“你和他淵源頗深?”
      “孽緣而已,”荒川不知道他的想法,隨意地擺了擺手,“算不上關(guān)系多好!
      只是單單孽緣兩字就讓荒心口說不出地堵,他手上一用力,那茶盞就出現(xiàn)了一道細紋,他默不作聲地放下。
      “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荒川一愣,明白了,神色嚴肅了些。
      “原來是為了這事!
      荒正襟危坐。
      “可以與你說,只是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想知道?”
      “……好奇!
      “嗯……”荒川摸了摸下巴,“這個理由不夠充分啊……要知道,這可以說是寮里的秘密,目前看來,你只是個外人呀。”
      仿佛在荒的心口戳了一刀,他忍下了那股不明怒火,道:“請告訴我。”
      荒川盯著他臉上的固執(zhí)好一會兒,松了口:“就算這樣也想知道的話,好吧。故事不是很長,總結(jié)起來也就是,因為我的疏忽,當(dāng)時還是神明的他,為了保護自己的子民,選擇用一只眼睛作為代價,強行讓洪水改道!
      與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
      “那墮落成妖呢!”
      大概是荒太激動了,荒川趕緊撇清關(guān)系:“哎呀,這就與我無關(guān)了,我這一生也就做過那么一件糊涂事。”
      “是為了報復(fù)吧?報復(fù)人類。”荒迫切地想要得到肯定的回答,以至于打翻了茶盞也不自知。
      荒川擰眉看著面前的人有些癲狂的模樣,把那茶盞扶正,緩緩道:“不是!
      荒的心里咯噔一聲,這一個瞬間,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全猜錯了。
      荒川明顯不想給他緩神的機會。
      “洪水褪去,人們不再需要神明的庇佑了,后來,他們離開了此地,沒有了信徒的他,選擇了墮落為妖,只是為了繼續(xù)能保護那些人!
      沒有所謂的報復(fù),甚至沒有埋怨,只是癡癡地換了種方式保護他的子民。
      從頭到尾,都沒有罪孽。
      如果愛是原罪。

      柒
      荒川看著桌上的那一片水漬發(fā)呆。
      直到有人輕輕敲了門。
      他抬頭看去,一目連對他點頭致意:“叨嘮了,小草說荒在你這?”
      一目連掃視了一圈,收回了目光:“已經(jīng)不在這了么!
      “剛走!被拇ㄖ噶酥笇γ妗
      “這樣啊!
      荒川見他若有所思,便問:“怎么了?”
      “無事,想來他也沒有受傷!币荒窟B笑了笑。
      “既然沒事,你過來,有些事與你說。”
      一目連不明所以,還是進去坐下了,坐墊還是溫?zé)岬摹?br>  “你這房間還是一如既往地涼爽啊!币荒窟B舒了口氣,道。
      “看你的樣子,又在忙了?你太慣著晴明他們了,到底誰才是主人!
      一目連嘆口氣,聳了聳肩:“沒辦法啊,因為他們是主人,所以我這個仆人只有辦事的命!
      荒川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好久沒說話。
      一目連見桌上還有個杯子,就拿來倒了杯茶,邊喝了口邊問:“有事就說,這么看著我,我的臉除了好看,也回答不了問題啊。”
      荒川認真點頭:“是挺好看!
      “噗——”一目連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哭笑不得地擦了擦嘴,“你今天怎么了?”
      荒川卻頗憂愁地說:“所以我就不明白了,長得好看,又心地好到有些傻的人,不應(yīng)該是人人都喜歡的么?”
      一目連眨眨眼:“誰不喜歡我?”
      “你家那小孩!
      “……”
      荒川又憂心忡忡地教育他:“你那點對誰都要好的心能不能收一收,不是誰都值得你去關(guān)愛的!
      一目連理了理衣服,點頭:“知道了!
      荒川瞪他:“你分明是敷衍。別到時候受了欺負!
      “不會的!
      荒川看他起身,無奈得搖了搖頭,收拾起桌子,驚覺兩人用了同一個杯子。
      “喂,這杯子……”趁著人剛邁出房間,荒川趕緊喊道。
      一目連回身,嘴角掛著一如既往的淡笑,挑了挑眉,道:“我故意的!
      荒川無話可說,回想以前的事情,這些年被這人的溫柔的假象蒙蔽,他都快忘了,這個人其實骨子里還是很惡劣的。

      捌
      除了剛回寮時的匆匆一面,荒費盡心思避免與一目連有見面的機會。
      每天都是天微亮就出門,等一目連睡下了才偷偷摸進被窩。
      他裝作若無其事,但若是被一目連發(fā)現(xiàn)了心思,一定會被笑話的。
      實際上他自己都在心里鄙視自己。
      可又有什么辦法,他說錯話了,道歉是一回事,對方肯不肯原諒又是一回事。
      更重要的是,現(xiàn)在看著一目連,都覺得是對對方的一種褻瀆。
      酒吞童子那里就成了他常去的地方。
      酒吞童子生平最愛交往的就是酒量好的人,再加上不打不相識,現(xiàn)在倒也是樂的和荒喝喝酒聊聊天。
      不過他樂意,某人不會樂意。
      茨木童子不知道是第幾次在摯友這里看到這位不速之客。
      他靠著門框,看著摯友爽朗的笑顏,嘖了一聲。
      今天的摯友也是讓人心生愛意啊。
      但是坐在對面那個面癱就不討人喜歡了。
      他想到了近日小妖們間的一些碎語,靈機一閃。
      “荒也在這啊,等下一目要來,剛好湊一桌。”
      果然就見荒動作一僵。
      “我想起來,我還有點事……”
      等荒走了,茨木童子總算有機會獨占摯友,打算撲過去,卻被無情的一拳攔下了。
      “一目找我做什么?”
      “沒,”茨木童子雙手環(huán)胸,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我誆他的。”
      酒吞童子索性不理他。
      “不過,這兩人吵架了?荒之前不是跟著一目么,現(xiàn)在怎么天天來你這?”茨木童子深知摯友的脾氣,起了個話題。
      “不知道,我沒問!
      茨木童子大驚:“該不會、他也看上了摯友迷人的身姿?!”
      酒吞童子又揚起了拳頭:“沒有誰會跟你一樣變態(tài)啊!”
      “摯友夸我了,好開心!”
      “喂,你干什么,別撲過來,熱死了。!”
      荒在寮里四處走著,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香味。
      “下午好啊,荒大人。”
      螢草抱著一疊衣服蹦蹦跳跳地過來了,跟他打了個招呼。
      荒見她興高采烈的樣子,面露惑色。
      “我現(xiàn)在去給大家送浴衣呢,荒大人是打算回房么?正好,這一套是一目連大人的!
      荒被不由分說地塞了衣服。
      “好看吧?”
      跟一目連的發(fā)色一樣的無暇純白。
      想到一目連穿上的模樣,荒莫名臉發(fā)燙:“還行!
      “哦對,這套是你的!蔽灢菡页鲆患兒诘囊徊⑦f給他。
      “我的?”
      螢草見他吃驚,偷笑:“夏日祭就要到了呢,您拿回去試試,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話,讓絡(luò)新婦姐姐給改改!
      荒想說不用這么麻煩,他也不會去那種熱鬧的場合,但這份心意還是觸動到他了。所以他什么都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只是拿了衣服,他又為難了,要怎么送給一目連呢。
      在路上走走停停,還沒有想出辦法,最后只好在門口把衣服放下了。
      他知道一目連這時候正在忙,敲了門,一目連一時半會不會出來。
      放下東西就跑,真刺激。
      一目連在屋里說了句“進來”,等了很久都沒見人,出門一看,只見一疊衣服。
      來人是誰很明了。

      玖
      荒站在走廊轉(zhuǎn)角的陰影下注視著人群。
      煙花祭快要開始了,大家都聚在門前,時不時爆發(fā)出一陣哄笑。
      一目連正在清點人數(shù)。
      白色的確很適合他,平日里他也總是穿著深色衣裳,顯得臉色有些蒼白了。
      今天會是和平歡樂的一天。
      荒沒有預(yù)見任何危險,準確來說,自打來了這里,預(yù)見的都是小危險。
      每天跟著那些愛鬧騰的小妖后面兇他們,他也很是心累。
      “一目連大人!我這邊人齊了!”
      “嗯”一目連對螢草點點頭。
      只是,他這邊……
      他不動聲色地送出去一縷風(fēng),那風(fēng)在拐角處停住了,掀起了拐角處的人的衣角。
      收回試探,他嘆了一氣,道:“走吧!
      螢草歪了歪腦袋,總覺得少了點什么,不過算啦,出發(fā)咯!
      每個人都是結(jié)伴而行,一時間被興奮沖了頭,誰還會在意少了那么一個人。
      歡聲笑語漸行漸遠,荒原地站了好久,只是單純地在發(fā)呆。
      一陣風(fēng)吹來,他下意識地轉(zhuǎn)頭,院子靜悄悄。
      這是怎么了。
      他想大概是魔障了,明明是在躲著的,卻還是忍不住會想多看看那個人。
      今日寮里沒人,廊下的燈都沒人點,荒左右也是無聊,索性就一盞一盞點過去。
      點到第九十九盞,剛好是一目連的房間。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進去了。再出來時,,身上已經(jīng)換了那身面料薄軟的和服。
      “很適合你。”
      他一顫,不知道一目連已經(jīng)站在這里多久了。
      “看到家里燈火通明,讓人覺得很溫暖!币荒窟B對他淡淡笑著,眼里流光婉轉(zhuǎn),是被燈火映襯的還是別的,荒不大清楚。
      他只覺得有些尷尬,干咳了一聲:“你沒下山?”
      “嗯,下了,”一目連邊說邊去撈一只燈籠,“如果臨時起意說不去,有些孩子會不高興,只好中途溜回來了!
      “為什么?”問出口,荒又后悔,還能是因為什么,他自己想想都明白。
      “他們玩開了,有我沒我也就一樣了。今晚是私人時間,我想,選一種我更喜歡的方式!
      這個回答可算是體貼了。
      依著一目連的性格,一定是覺得放著他一人不管不行,如果他實話實說,荒說不準就有些氣。
      只是這樣的說辭,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
      于是他幫著一目連把燈籠取下。
      一目連提著燈籠,對他招招手:“隨我來!
      荒依言跟隨,半步距離,不算疏離也不算多親近。
      一目連帶著他往山上的一條小徑走。
      這條路不算是多好走,所以一目連腳下絆了好幾下,在他差點要摔倒的時候,他被荒扶住,非常無奈地對后者道:“你能不能借我一只手?啊,衣袖就好了!
      荒沉默半晌,伸手。
      一目連輕輕抓著他袖子的一角。
      “謝謝你,夜間走路,單只眼果然不是很方便呢。”
      這句話讓荒莫名心口一疼。
      他皺著眉把袖子拉開,然后輕輕握住一目連的手。
      對方的手很溫暖,明明是夏季,卻讓人討厭不起來。
      把燈籠拿過,他道:“走吧!
      荒走在了一目連的前邊,給他踢去地上的碎石還有身邊的雜草。大抵是他這個人形拐杖有點用處,一目連總算走得穩(wěn)當(dāng)了。
      一路無話,終于到了目的地,是一處斷崖。
      該松手了吧,他想。
      正打算放手,卻被反握地更緊了。
      他疑惑地看著一目連,對方卻不自覺,興奮地拉他到崖邊。
      他拂去一塊石頭上的枯葉,和荒一起坐下。
      “坐在這里,可以看得到山下,等下煙花祭開始了,煙火都能看得見,與在下面看到的又是另一番風(fēng)味!
      荒把燈籠放在一邊,也往下看去,此時能看到街上的星星點點,那股熱鬧勁兒似乎都要傳到這里來了。
      “風(fēng)景不錯!彼m時評論。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荒看著一目連溫柔的側(cè)臉,低低道:“我以為,你會生氣的!
      “嗯?”一目連楞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點點頭,“沒錯,我生氣了。”
      “可是……”
      “只是我發(fā)現(xiàn),比起討厭你,果然……喜歡你要更容易得多呢。”
      荒臉上兀地一紅,趕緊把視線轉(zhuǎn)開。
      “真傻,溫柔最是無用!
      一目連笑笑,不認同地道:“怎么會無用,正是荒的溫柔,才會讓我覺得你偶爾的唐突,也沒那么令人惱火!
      “我?”荒第一次從本人口中得到這樣匪夷所思的評價,還是吃驚。
      “是啊,很溫柔。就算你不知道,但我看的一清二楚!
      一目連指著自己完好的眼睛,荒卻一直盯著被長發(fā)遮住的那只。
      他沒由來地問了一句:“疼嗎?”
      一目連沒有躲開他覆上來的手,溫和地笑了笑:“現(xiàn)在不會了!
      “你從來沒有怨過那些人嗎?明明有恩于他們,最后卻拋棄了對你的信仰!
      “你知道了?”一目連腦子轉(zhuǎn)地快,“原來你去找荒川,是為了這件事。”
      頓了頓,他搖了搖頭,道:“并不是這樣的。你知道的并非是全部。”
      “告訴我,”荒停了停,又道,“拜托了!
      “噗,”一目連被他嚴肅的樣子逗笑了,擺手,“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個故事而已,你就隨便聽聽吧。嗯……我啊,原本只是山間一縷風(fēng),隨心所欲,所以總是帶來一些災(zāi)難。后來,我聽到有人在呼喚我,他們說,‘求求您了,救救我們吧,一目連大人’,我感應(yīng)到了這份呼喚,于是有了神智,從那天起,我就是一目連。在那之后,我成了那一方的庇護神。之后發(fā)生的事情,大概你都知道了。嗯,你能懂嗎?”
      荒很認真地思考了半天,搖頭。
      于是一目連十分耐心地解釋:“故事聽來是如此,我拯救了那些人,他們卻拋棄了我,但,你們都忘了,一開始,我是如何誕生的。本該造成災(zāi)禍的我,卻回應(yīng)了人類的渴望生的祈求。從一開始,不僅僅是我子民的信仰,我也有,那就是,守護他們。所以,就算是他們不再信仰我了,我也依舊會去守護,做神做妖,都沒關(guān)系,我就是因為這而誕生的!
      “既然如此,這便是我單方面的信仰了。所以他們的離開,我并不會感到失望憤怒,反而很高興,因為不需要神的庇護,那便是真的一生無憂了吧!
      一目連說得很平淡,甚至話語中還帶著欣然,可是荒聽著聽著,心頭的那股疼痛越發(fā)明顯。
      以至于,什么時候連眼睛都發(fā)疼,一眨眼,一串淚就滑下來了。
      他愣愣地看著一目連。
      一目連也看著他發(fā)愣,半晌,喃喃道:“荒,很溫柔呢!
      等一目連抹去了他臉上的淚水,荒才驚覺自己竟然哭了,驚魂未定地抬手捂住了臉,彎著腰不肯再抬頭了。
      他小時是很愛哭的,只是那件事之后,再也沒哭過,他以為自己不再會有憐憫或者其他任何充滿弱點的情緒,今日卻當(dāng)著人的面哭了。
      好歹自己也是個成人了,像個小孩一般哭,委實丟人。
      耳邊突然響起“砰砰”聲,還有一目連興奮的喊聲。
      “荒!快看!煙花祭開始了!”
      荒依舊是一只手捂著臉,偷偷看去,一目連已經(jīng)站到崖邊,饒有興致地看著一朵又一朵燦爛的煙花綻放。
      “荒,好看嗎?”一目連對他喊。
      “嗯!
      好看,可是你更好看。
      一頭如雪的發(fā)絲被晚風(fēng)吹起,白色衣袍也隨風(fēng)搖曳。
      荒在想就算自己走了那么多地方,還是看得人太少了,不然怎么會覺得這個人天下最好看。
      “我叫你看煙火,你怎么看起我來了。”一目連走了回來坐下,調(diào)侃道。
      荒赧然地梗著背坐著,假裝自己在認真看煙火。
      還小的時候,那個小漁村,也是會有晚會的,只是沒有這般熱鬧,但是那時候人們還是笑著的,歡歌載舞,每個人都是幸福的樣子。
      那時候,他也曾和一目連一樣,覺得,大概就是因此而生的吧。
      后來的事……
      手上傳來溫度,荒從回憶中回神,發(fā)現(xiàn)一目連又握住他的手,有些擔(dān)心的樣子。
      “我錯了,”荒的嘴角出現(xiàn)一抹釋然的淡笑,“一目連,你是位真正的神!
      一目連卻盯著他,頗驚喜地揚眉:“你笑了!
      “我從來不是想當(dāng)什么神,但若是,若是……”
      一目連的笑聲很好聽,尤其是他輕輕地笑的時候,就好像有人在拿著刷子柔柔地刷他的胸口,酥酥麻麻。
      “若是能給予你庇護,我還真想再做一回神。那么,不知道,這樣的庇護,你能不能接受?”
      眼里映入的是風(fēng)揚起的一目連的一縷白發(fā),嘴角有一點一觸即離的溫?zé)嵊|感。
      與夢境不同,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胸口在激昂頓挫地敲著鼓,連煙火的聲音都不及它響。
      “我……我好像還沒給你道歉。”他踉蹌地站起來。
      他沉了沉氣,對天一指。
      今夜本是月明星稀,這么好的煙火,若是配上一片摧殘的星河,想來會更加醉人。
      一目連看著突然出現(xiàn)的星辰之境,一條銀河橫跨整個天空,熠熠生輝,好半天沒回過神。
      “這是道歉禮物,還有,謝禮!
      荒背著手看著天,看似很冷靜的模樣,只是耳朵卻暴露了他的內(nèi)心。
      “我接受了。”一目連燦燦一笑。

      拾
      一目連不大清楚,什么時候開始在意這個孤僻的大男孩。
      大概是第一次見面,就有些在意了,如墨凝成的眼睛,卻透著對世間萬物的冷漠。
      或許是他縮在角落的時候--一個兩米的男人縮起來,的確是有些滑稽的,只是這人皮相非常好,看起來有些委屈了。
      就連進被窩睡覺,也是一副小心謹慎的樣子。
      第一次一起吃飯,也是下一秒就要逃跑的驚慌樣子。
      一目連自視不算是長得多好看,但也不至于怖人,這人卻每次都看著他,就不自然地轉(zhuǎn)過臉。
      好在意,越在意,就越想著,如何讓他能看著自己,如何讓他與自己說說,他的事情。
      后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人喜歡偷偷觀察他,他便裝作不知道,任由那人整日盯著。
      并不壞的感覺。
      就連生病的時候被怒吼也覺得滿心歡喜,大概是真的病了。
      被那樣的荒質(zhì)問,他生氣的勁頭過后,就在擔(dān)心。
      荒的過去,到底是什么樣子的呢。
      煙霧繚繞的房間,一目連繞過屏風(fēng),一群小妖圍著軟榻上的美艷女子,女子懶洋洋地靠著墊子,聲音低緩地說著故事。
      而煙霧的始作俑者就是那茶幾上的小爐。
      一目連也不急,就站在一邊等著。
      一個故事也不用多少時間,青行燈說完的時候,那盞掛著的幽暗的蓮燈突然光芒大盛。
      小妖們恍如夢中驚醒,然后紛紛拍手叫好。
      “今日便到這吧,”青行燈懶懶地勾起嘴角,看向一目連,“喲,稀客。”
      房間只剩兩人,一目連才坐到蒲團上,端坐的模樣讓青行燈嗤笑了一聲。
      “讓我猜猜,你是為了誰的故事而來,”青行燈似乎早就料到他會來,根本沒有遲疑地接著道,“荒,是么?”
      “是的,還請您把他的故事告訴我!
      “我聽聞,你對那孩子很是關(guān)心,所以,我在說之前得告誡一聲,或許他的故事,并非你想象的那般美好!
      一目連卻也沒猶豫:“但求洗耳恭聽!
      “好吧!鼻嘈袩粲挠囊粐@,那盞蓮燈又慢慢變暗,原本已經(jīng)熄滅的香爐又開始升起冉冉的煙霧。
      煙霧漸濃,一目連緩緩閉上了眼。
      一個海邊的小村莊,常年經(jīng)受著海浪的侵襲。
      人們開始祈求上蒼,大抵是誠心所感,神為他們帶來了一個孩子。
      那個孩子皮膚蒼白,一頭藍發(fā),連眸子也是深海一般深邃的藍色,羸弱的身軀,總是縮在角落里。
      孩子第一次告知了出海會有危險,沒有人相信,隔天,漁船沒有一艘回來。
      于是人們開始相信孩子的話,孩子指引了他們平安的航路還有財富的所在。
      人們生活開始變好了,富庶了,笑聲也漸漸多了。孩子穿上了錦衣華服,走到哪里,人們都笑著尊稱他“神使大人”。
      看起來多么幸福,那是他帶來的幸福。孩子的臉上也洋溢著笑容。
      只是安逸富足的生活并不能滿足人們,他們開始想著規(guī)劃如何去搶占哪座小島,如何打劫過路的漁船,如何搶奪更多的奴隸。
      漸漸地,笑聲變了味道。
      孩子無措地看著這一切的變化,開始反思,自己的預(yù)言,是否準確。
      他的預(yù)言,不是為了帶來這些啊。
      他看著宴席上無數(shù)的酒菜被浪費,看著數(shù)不清的所謂‘奴隸’被毆打致死,或是像畜生一樣被販賣。
      太多了,他救不過來了。
      預(yù)言開始出現(xiàn)了偏差,甚至到了最后,已經(jīng)完全不準了。
      毆打和辱罵也沒有用處。人們商量著把他送回海里,一開始大部分人反對,然后是一半,然后是幾個,最后,都沒了。
      所有的人,都希望他這個已經(jīng)毫無用處的“神使大人”離開。
      他讓他們失望透頂。
      那日,孩子穿著已經(jīng)破舊不堪的白衣,淚眼婆娑地看著那些曾經(jīng)擁護關(guān)愛他的人們,只是,現(xiàn)在那些臉上,能看到的只有冷漠和厭惡。
      “怎么會變成這樣?我只是想給你們帶來幸福啊,為什么你們總是不滿足呢……”孩子咽嗚著走向了海里,直到海水把他瘦小的身軀吞噬。
      海水原來是那樣冰冷的存在。
      一場海嘯在之后席卷了整個村莊,幾日后的陽光,照在一片安靜的海島,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只有那斷壁殘垣無聲訴說著這里曾發(fā)生過什么。
      后來有人見到過這孩子,只是不再是那么天真愛笑的模樣,總是一身厚重的黑衣包著纖瘦的身體,一頭黑發(fā),眼里,是寒冰不化的黑色寒潭。
      ……
      一目連睜開眼,摸了摸臉頰,竟然有幾滴淚,不由得自嘲一笑:“好久沒聽到這般傷感的故事了!
      青行燈卻不認同:“你說笑了,我這里成千上萬個故事,毫不謙虛地說,大半都比這悲傷地多。你也是聽過的,當(dāng)時可是聽完毫無感想呢!
      “是這樣嗎?”一目連乖巧地笑。
      青行燈可不容得被糊弄,不依不饒。
      “你到底是因為故事而哭,還是因為這個人呢?”
      “有什么不一樣?”一目連攤手。
      “哼哼,這里面,不一樣的可多了!
      一目連有些羞赧,趕緊轉(zhuǎn)移話題:“我還有一件事不明白。”
      “說吧。”
      “這個故事是誰告訴你的?”
      青行燈輕輕笑起來:“你倒是一如既往地聰明。這故事,當(dāng)然是生還者說的!
      “那這次我猜猜,這生還者,不止一人,他們的身份,就是那些奴隸。”
      青行燈瞇起眼端詳著面前眼里含著笑的男人,末了,輕哼了一聲,道:“原來是到我這秀恩愛來著,請您走吧,我活了這么久,最不樂意聽的故事就是秀恩愛!”
      一目連哭笑不得地被哄走了。
      “你這個人,就跟你的故事一樣無聊,哼!
      后來有次,青行燈又被一目連氣著了,就故意把他曾經(jīng)因為荒哭過的事告訴了當(dāng)事人,還嗤之以鼻地說一目連的故事那么無聊,能聽哭的一定是真愛。結(jié)果沒想到一目連只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而某個一向是冷著臉的兩米二大男人先紅了臉。
      一目連也自知自己的故事不是多么有意思的故事,就連他自己,在回想那幾百年間的事情時,都感慨一句,原來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故事啊。
      可是某個本該是鐵心石腸的人,卻默默地為他流了淚。
      這樣的家伙,既然是獨一份,所謂的庇佑,也不過是占有的一種、更光彩更動聽的說辭罷了。
      他可沒有別人描述的那般清高,有那么些時候,他也會想著自私一點。
      在喜歡一個人的時候。

      壹拾壹
      日子過得很是無聊,荒經(jīng)常“欺負”小妖,大家敢怒不敢言。
      一目連看這樣下去不行,索性就把他帶在身邊,沒想到荒竟然安穩(wěn)了。
      不大的房間,清風(fēng)徐徐。
      荒把被風(fēng)吹亂的幾張紙用紙鎮(zhèn)壓好,給硯臺添了點墨,茶盞也沒有水了,他去拿了一壺新的。
      一目連用手背捂了捂眼,荒注意到了,把燈芯挑亮。
      放下木棍的時候,一目連不知什么時候在看著他,讓他不由得赫然。
      “怎么?”他正襟危坐。
      一目連恬然一笑,撐著下巴,似乎想要休息一會兒的模樣。
      “大家都說你不好相與,但我看來,你卻溫柔地很。”
      荒得到這樣的評價,臉上有點燒,他咳嗽一聲,道:“我就是無聊,你讓我跟著你,我又沒事干,只能做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打發(fā)時間了!
      “是是,若是你不去與茨木酒吞打架把竹林毀了小半,也不至于落得給我打下手的下場。委屈你了!
      那四個字仿佛是哄孩子一般,帶著點親昵,原本荒聽了該惱怒,愣是不知道該回什么話了。
      一目連也不覺尷尬,再次提筆。
      荒看著一目連的發(fā)絲從肩上垂落,有幾縷一直在硯臺上方飄動,讓他心癢癢。
      是不是該去移開一些。不然等下要沾了墨了。
      一時靜謐,窗外傳來一聲雷鳴聲,沒過多久,雨幕嘩嘩地降下,帶著一股驚天動地的氣勢。
      “啊,下雨了。”一目連訝然抬頭。
      荒在那縷頭發(fā)掉進硯臺前伸出手接住,然后不動聲色地替一目連理到了耳后。
      “沒有委屈!
      趁著對方發(fā)愣,他低聲說,隨后起身去關(guān)窗戶。
      臉頰發(fā)燙,胸腔的陌生的情愫讓他不知所措。
      指尖還有著發(fā)絲柔軟的觸感,他搓了搓手指。
      在窗邊凹了很久的造型,他總算恢復(fù)了常態(tài),回身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一目連已經(jīng)伏在書桌睡著了。
      這日前半夜一直在做些陳年舊夢擾得他夢中也在暴怒,后半夜卻不知為何,像是一道風(fēng)刮跑了那些不安因素,他總算是睡著了。
      ……
      荒在很久之后才明白,一目連總是默默在夏日的夜晚用微風(fēng)吹去他一夜的焦躁,如此他才能睡個好覺。
      溫柔最是無用。
      只是那人以溫柔作為武器,他還是招架不住。

      壹拾貳
      日子過得很快,到了一天熱一天涼爽的時節(jié),樹葉開始枯黃,草地也不再鮮綠,偶爾下的一場雨,也不再激昂澎湃,而是纏綿婉轉(zhuǎn),夾雜著果實成熟的香甜氣息。
      秋天來了。
      荒在一場秋雨后離開了這里。
      盡管大家一開始巴不得他早日離開,這一日到了,卻個個都眼淚汪汪。
      對著一張張淚眼婆娑的臉,荒整個人都僵著,嘴角盡力扯出笑:“我會回來的!
      一目連看他的樣子偷笑了一聲。
      荒轉(zhuǎn)頭看著他。
      一目連趕緊收了那抹調(diào)笑。
      兩人對視良久,許久都沒說話。
      “我走了!被囊暰往下移,落到一目連的發(fā)尾,在別人看來依舊是癱著一張臉,一目連卻覺得他看起來有些難過。
      盡管是個比自己高得多的男人,總是會讓自己覺得想像長輩一樣好好疼愛他呢。
      “萬事小心!币荒窟B對他溫柔一笑。
      荒點了點頭,卻還是盯著一目連沒動。
      一目連正疑惑,就被輕輕拽了一下袖子。他本就是懶散站著,一下就撲進對方的懷里。
      荒抱了他一下。
      一目連拍拍對方的后背,失笑。
      這個撒嬌的方式倒是很可愛。
      荒剛走出院子就聽到身后各種鬼哭狼嚎,無奈得回身揮了下手。
      “荒大人早點回來呀~”
      “記得帶點土特產(chǎn)哇~”
      一目連夾在人群里,被喊聲吵得直捂耳,見他看過來,也揮了揮手。
      曾以為這種鬧騰的地方不會成為他最后的歸處,現(xiàn)下卻是,有些舍不得離開了。
      但既然已經(jīng)有了生活的目標(biāo),就得為之努力。
      荒下定決心,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
      一年的時間,不長也不短,又是一個秋季。
      小妖們都窩在一目連的房間里聽螢草說故事,螢草經(jīng)常下山,能聽到許許多多的見聞。
      什么八岐大蛇、有四件衣服的麒麟,他們都很喜歡聽。
      不過果然最有趣的,還是那位大人的故事。
      今日是救了哪個差點被兇獸襲擊的小鎮(zhèn),明日是警示了洪水來臨的日期,每日都有不同的關(guān)于他的消息。
      只是他從不會過多干預(yù)人們的選擇,也有因為不聽他的預(yù)言而吃了苦頭甚至喪命的人,他也不會多說兩句勸言。
      而對于那些貪得無厭之徒,他更是從未有憐憫,冷眼看著他們被貪欲吞噬。
      人們尊稱他為“神使大人”。
      也有膽子大的會問他是哪位神明派來的使者,那張素來冷漠的臉上,才會浮現(xiàn)一絲溫柔。
      “那位大人,喚作,一目連。”
      從未聽說有這樣一位神明。
      人們誠惶誠恐地想要給這位神明建造祠堂,卻被神使拒絕了。
      “無需做勞贅之事,你們只要在心里記住他的名便好。”神使這般說道。
      ……
      有些剛?cè)脲嫉男⊙偸菚闷娴貑栐谝慌圆蛔雎曊J真聽的一目連。
      “一目連大人,那個故事里的一目連是不是您?”
      “這個么……算是吧!币荒窟B把小蘿卜頭們的頭一個個摸過去。
      “哇,那那位神使大人這么厲害,一目連大人更厲害吧?”
      孩子們崇拜的目光太過熱忱,一目連為難地望天,盤算著該如何回答。
      姑獲鳥這時開口了:“孩子們,擁有強大的力量固然厲害,但真正厲害的,是該如何使用力量。”
      說著,姑獲鳥立起傘劍,認真道:“就像我手中所持傘劍,是為了保護你們成長而存在的!
      “哇,媽媽——”
      孩子們被這番話感動得稀里啪啦地撲向姑獲鳥,哪還記得方才問了什么。
      一目連看著眾人鬧騰又露出慈愛的笑容,門外刮起了風(fēng),吹下了許多落葉。
      他走出房門,心道,已經(jīng)這么久了啊。
      一片葉子卻遲遲不落在地上,反而被風(fēng)吹得更遠。
      一目連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跟了過去,一直走到院子里,那葉才終于不情不愿地掉在了地方。
      “落葉歸根啊……”他忍不住嘆氣,拾起那片落葉。
      面前卻落了大片陰影,他心頭一跳,抬頭,看到熟悉的人就站在面前。
      他眨了眨眼,確定不是幻覺后,抓著荒看了一圈。
      男人似乎比之前更偉岸了,那張許久未見的臉還是和以前一樣俊俏。看起來沒有受傷,他放了心。
      荒似乎想說些什么,嘴動了兩下,又抿了起來,頗害羞這一點倒是沒有變。
      于是一目連想了想,笑道:“歡迎回家!
      荒的嘴角也微微勾起,抬手撩起一目連的一捻發(fā),低頭輕而緩地吻了上去。
      “我很想你!
      “嗯。走吧,大家也都很想你!
      一目連面色如常地拉著他往里走。
      荒心道山下的那些姑娘怕是騙他的,虧他還冒著被吃豆腐的風(fēng)險去求教。
      唔,不對。
      他盯著對方發(fā)紅的耳朵,點頭,有效果可以繼續(xù)實踐。
      “這次回來,可能會住很久!
      “這樣啊,最近新來了好多人,又要委屈你和我住一間了!
      “不委屈!编,更紅了。
      小草被涼風(fēng)迎面打了個噴嚏,覺很兇地把外套脫下來給她穿上。
      “冬天快來了呢!彼。
      “是啊,所以你要多穿點衣服啦!庇X說。
      “不過,”草欣喜地看著遠處走來的兩人,迎了上去,“這個冬天看來是不難熬啦~”

      正文完

      送個小番外
      寮里有很多對情侶。
      關(guān)于體位的問題,回答都不一樣。
      “只要摯友喜歡,我在上在下都沒問題!贝哪緯@般說。
      “當(dāng)然是我,看我的臉,這么攻!”二突子會這么說。
      “聽說在下面很痛,所以我在下面了!币荒窟B會這么說。
      一目連大人對荒大人的關(guān)愛之心,的、的確是令人嘆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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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一章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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