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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日上三竿,聞府的大公雞連叫了三聲。
聞天冬從美夢中醒來,迷迷糊糊翻了個身,摸出枕頭下的匕首對著床頭刻了條歪歪扭扭的線。
刻完后,聞天冬將匕首塞到枕頭下面,摸著剛刻的字,摸著摸著突然一下從床上跳起來。
她揉了揉眼,看到床頭六個歪歪扭扭的“正”字仰天長笑:
“吼吼吼,小的們,姑娘我來驗兵啦!
聞天冬風(fēng)風(fēng)火火來到演武場,看到掛在木樁上的一眾護(hù)衛(wèi),氣歪了眼。
“集合!”聞天冬一聲河?xùn)|獅吼,喚醒了這些一個月來吃喝拉撒都在演武場解決的一干護(hù)衛(wèi)們。
眾護(hù)衛(wèi)慢悠悠挪到聞天冬面前,個個神色萎靡,連打哈欠。
“甲鼠,給我看看你的輕功!甭勌於c(diǎn)名驗收這一個月的成果。
隊首一個一臉橫肉的大嬸走了出來,伸手指天:“飛!
蹦了一下,離地一指高,沒起。
“飛!
還是一指高。
“飛!”
“飛!”
“再飛!”
聞天冬眉頭跳三跳,一腳過去,把甲鼠踹飛到天上瞧不見身影。
眾護(hù)衛(wèi)也眉頭跳了三跳。
“乙牛!”聞天冬繼續(xù)點(diǎn)名。
“到!”稚嫩的童聲遠(yuǎn)遠(yuǎn)傳過來。眾護(hù)衛(wèi)側(cè)身讓了讓,露出憋得一臉鐵青的小孩兒來。
小孩兒站在聞天冬面前,深吸了一口氣,又深吸了一口,又深吸....咦,怎么倒下了?咦,怎么抖得跟篩糠似的?
眾護(hù)衛(wèi)大驚。
然后一擁而上,痛哭出聲:“大牛呀!你沒事吧!大牛呀!你不要拋下我們呀!大牛呀。!”
“還不趕緊送去醫(yī)館!”聞天冬閉眼扶額。
這幫子護(hù)衛(wèi)呀,怎么這么不靠譜呢!果然自己也不能依靠他們吧?聞天冬內(nèi)心長嘆。咦?怎么沒有聲音了?她悄悄張開一只眼,娘嘞,人都哪兒去了?
聞天冬看著面前空蕩蕩的演武場,氣的上串下跳。
果然還是不能依靠這些人吧。
等了一個下午也沒等來送甲鼠和乙牛去醫(yī)館的眾護(hù)衛(wèi),聞天冬徹底死心,決定自力更生。
入夜,聞天冬換了夜行衣,拐去眾護(hù)衛(wèi)的院子,把丙虎的暗器順走,這才放心地溜進(jìn)隔壁商府的院子。
她的這些護(hù)衛(wèi)里,也就丙虎的暗器能拿得出手了。聞天冬曾見過丙虎用他的飛天入地網(wǎng)抓到過鴿子,天女散花扇拍死過蚊子,還見過他的鬼見愁燈照瞎過蝙蝠。反正呀,偷丙虎的暗器絕對是沒錯的。
聽說天下第一高手名叫商陸,聽說隔壁的商府就是他老巢,聽說他府里沒有什么護(hù)衛(wèi),聽說他長得挺好看的。
咦?最后那個聽說好像跟此行沒啥關(guān)系吧?
反正在丙虎的暗器下,這個天下第一高手還不是手到擒來...哦吼吼吼。聞天冬光是想想都覺得這個計劃完美的天衣無縫。
聞天冬小心翼翼將耳朵貼在墻上。很好,墻后沒人。然后她拿出藏在草叢里的梯子,搭好后爬上墻頭,再把梯子拉上來,扔到墻這邊。
咦,怎么聽見有什么東西掉進(jìn)了水里?
聞天冬定睛一瞧,發(fā)現(xiàn)墻下大片荷葉鋪滿水面,沒有荷葉的地方在月光的照耀下,水光粼粼,煞是可愛。
她忍不住爆了聲粗口。
第一次刺殺商陸,未得出入之法,!
聞天冬恨恨跳下墻頭。沒有了梯子,她差點(diǎn)給摔折了腳。
她從地上爬起來,發(fā)現(xiàn)消失了一整個下午的眾護(hù)衛(wèi)齊齊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表情詫異。
“姑娘,您在這里做什么?”丁兔跳了出來,歪著頭問。
聞天冬看著丁兔滿臉的皺紋,面無表情道:“我夢游!
“啊,夢游呀!倍⊥命c(diǎn)點(diǎn)頭,回頭對眾護(hù)衛(wèi)道:“大家都回去吧,姑娘沒去刺殺第一高手,都回去睡覺吧!
眾護(hù)衛(wèi)露出一臉放心的表情,搖搖晃晃地各回各家 。
只有丙虎留了下來,一臉無辜。
聞天冬瞪著他,不情不愿地從懷里拿出飛天入地網(wǎng),拍到丙虎的手上。
丙虎拿出一個盒子,把飛天入地網(wǎng)裝好,這才笑瞇瞇的走開。
聞天冬欲哭無淚。
好不容易回到房間,聞天冬重新整理了心情,為明天第二次刺殺做準(zhǔn)備。
她鋪開紙,磨好墨,想了想,寫下兩行字:
做一架梯子
再做一條小船
然后又在下面畫了一個笑臉。
第二天,聞天冬踢飛了一眾護(hù)衛(wèi),做好了一架梯子和一條長得像船的某物,開開心心地準(zhǔn)備刺殺第一高手了。
恩,丙虎的飛天入地網(wǎng)也“借”了過來,肯定不會有問題的。
是夜,聞天冬開開心心背著小船爬上了墻頭,順利地把船放到水面上,然后自己攀著繩子跳到船上...傻眼了。
船漏水了...并且...她好像忘記做船槳了?好像...自己也不會劃船來著吧?
沉默半晌后,聞天冬背著漏水的船面無表情地穿過眾護(hù)衛(wèi)的圍堵回到了自己的閨房。
第三日,夜。
船扔下去的時候,聞天冬聽到一聲悶響。她探頭往下看,池塘呢?她怎么記得這里應(yīng)該有個池塘的?算了,不管了,還不用自己劃船了,多好。
聞天冬大喜,哧溜溜趴下墻頭,直搗黃龍。哦不,直奔商陸臥房。哦呵呵呵,今天這么順利,都沒有被發(fā)現(xiàn),老天都在幫自己呢。
她悄悄貼近房門,聽里面動靜。恩,沒聲音。過了一會兒,好像聽見一點(diǎn)點(diǎn)雜音。什么聲音呢?聞天冬扒著門貼近了耳朵,這才聽清了一些。不過還是不知道是什么聲音,她忍不住又貼近一點(diǎn),卻沒想到這門沒反鎖,也沒關(guān)嚴(yán)實,只輕推一下這門就開了。她一時不妨就這么撲了進(jìn)去,摔倒在軟軟的毯子上。
還好有這毯子,她并沒有制造出多大動靜來,屋里也靜悄悄的,就連剛才聽到的那種類似于摩擦的聲音也沒有了。
聞天冬站起身,揉了揉膝蓋,再次小心翼翼往屋內(nèi)行去。
透過屏風(fēng),聞天冬隱隱看到內(nèi)室有著微弱的燈光。作為頗喜歡珠寶的女人,她一眼就認(rèn)出那是顆夜明珠。
果然不出所料,她從屏風(fēng)后探出頭,看到內(nèi)室桌子上一顆鴿蛋大的夜明珠正散發(fā)著淡淡的光輝。有個身穿寢衣的男人,背對著她坐在桌旁,正對著夜明珠的光細(xì)細(xì)擦劍。
這時,男人手腕一轉(zhuǎn),劍光向后映在聞天冬臉上,她嚇得立馬打了個寒顫。不過,仍沒有驚動仔細(xì)擦劍的男人。
聞天冬把雞皮疙瘩按了下去,然后悄悄接近內(nèi)室的男人。
太好了,不要回頭。我的匕首非常鋒利,保證不會有任何痛苦的。
她離他越來越近,到最后,兩人就快挨到一起了。
男人卻忽然回頭,深幽的黑色眼睛直直地望進(jìn)聞天冬的眼睛里,沉默不語。
聞天冬嚇了一跳。她看著面前男人的臉,心撲通撲通跳。她也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被嚇到的,還是被這男人的容貌給驚艷到的。
天下第一高手...好看的名不虛傳呀。不過,他們現(xiàn)在離得是不是太近了?
聞天冬默默后退了兩步。
商陸站起身,朝她走近了兩步。聞天冬又退,商陸再近。再退...后面是屏風(fēng)了,退無可退。聞天冬干脆心下一狠,從袖中甩出上天入地網(wǎng)來,罩在商陸身上。他終于不再往前走了。
“天羅地網(wǎng)!彼粗砩系木W(wǎng),說出今晚的第一句話。
她拍拍手,亮出手中的匕首來,對著商陸得意地笑。
“天下第一高手也不過如此嘛!甭勌於ξ,左手放在他的左胸上。感受著掌下的跳動的心臟,她收了手,用刀尖輕戳商陸心臟的位置。
“你真的想要?dú)⑽覇?”商陸低頭看著聞天冬,問她。
他的瞳孔很深,他看著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被人看透了。聞天冬忍住這種不適的感覺,裝出兇神惡煞的樣子,道:“我就是要?dú)⒛。我不光要(dú)⒛,我還要偷走你的夜明珠!”
商陸低低地笑了起來。
“我是天下第一高手!彼f。
“我知道!甭勌於卮,像看白癡一樣看他。都落到自己手里了,還裝什么譜。
商陸輕咳了一聲,說:“你殺不了我的!
“騙小鬼呢你!甭勌於稚嫌昧肆,匕首戳破了商陸的寢衣。
“你這張網(wǎng)做的不好,上面有很多繩結(jié),早就破過很多次了!彼f,“我只用一成內(nèi)力,就能撐破這張網(wǎng)。”
屋外突然傳來什么東西斷裂的聲音。
聞天冬對商陸的話將信將疑,畢竟她心底確實是不大相信自己手底下那幫子護(hù)衛(wèi)的能力的。
“你可以用自己的匕首試試!鄙剃懻f,“不用使太大力氣,輕輕一割就好!
聞天冬瞧了瞧商陸的神色不似說謊,便當(dāng)真拿匕首在上天入地網(wǎng)上磨了一下。
然后網(wǎng)線真的直接斷裂。
然后整個網(wǎng)突然間松散起來,向地上墜去,變成數(shù)根長線,落在他們兩人之間。
屋外又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
聞天冬目瞪口呆。怎么覺得...自己被騙了?
商陸活動了下手腳,對她說:“喏,我沒有騙你!彼α诵,又說:“你殺不了我的!
聞天冬愣了一下,又猛地驚醒,推開他倉皇逃走。
后面有一道黑色的人影也緊隨著追了出去。
這時,傳來敲門的聲音。
“進(jìn)來!鄙剃戇呎f邊取了件外衣披上,手指隔著一層衣料摸著破損的位置。
丙虎一臉怨念的走了進(jìn)來,看見地上斷成八截的天羅地網(wǎng),頓時生無可戀。就算是下屬,他也是個有脾氣的下屬。
一整根金剛藤做成的天羅地網(wǎng)呀,幾乎是所有神兵利器克星的天羅地網(wǎng)呀,卻被這兩個家伙毀了一次又一次。丙虎收拾著地上的八截金剛藤,暗暗發(fā)誓,這次說什么也不會原諒他倆了。
商陸轉(zhuǎn)身,點(diǎn)了燭火,將夜明珠收了起來。
“地毯還是太薄了,明天再讓人鋪一層!彼f,“以后阿冬要做什么你們都幫著點(diǎn)。這兩天她又是做梯子又是做船的,手上都磨繭子了。”
“是。”丙虎依然怨念臉。
“你們...多看著她點(diǎn)!鄙剃懘鬼,看著聞天冬不小心落下的匕首鞘,沉默了片刻,又說:“她最近來我這兒越來越頻繁了,我擔(dān)心她會出什么事,你們一定要幫我看好她!
“姑娘每天都這個樣子,不會出什么事吧!北⒂X得這擔(dān)心純粹是多余的。
“她又記起要?dú)⑽伊!鄙剃懨噬系募t寶石,眉頭陰郁,“阿冬不記得我,更何況她每天醒來都會忘記前一天的事情,現(xiàn)在怎么會每天都想著要?dú)⒘宋摇_@其中一定有人做手腳,你們平日幫我看好她,別隨便讓人接近!
“好!
這之后,聞天冬又刺殺了商陸無數(shù)次,不過都以失敗告終。還好她逃得挺快,沒有被抓到過。對于自己的逃命功夫,聞天冬還是很自信的。
但是,她心里隱隱感覺到一種焦慮。心里有什么東西催著自己,跟自己說時間不多了。
這天晚上,聞天冬決定就算不擇手段也要完成任務(wù)。
潛入商府之前,聞天冬又去了丙虎那里,她翻遍了所有的暗格,終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捆妖繩。
這次一定要成功。
聞天冬從商府正門走進(jìn)去打算以拜訪的名義來行刺殺之事,沒想到商府空空蕩蕩,一路上竟然連個通報的人都沒有。她只好厚著臉皮一路走到商陸的臥房門口,這才停下。
漆黑的夜,清冷的月,和掌燈的人。
商陸拿著一只紅燭,站在門口。燈火影影綽綽,怎么也照不出他臉上的神色。聞天冬心緊了緊,唯恐自己的企圖被對方發(fā)現(xiàn)。
“外面冷,進(jìn)來坐吧!钡谝桓呤终浦鵁,進(jìn)了屋。
聞天冬猶豫了一下,也跟著進(jìn)去了。
第一高手看起來好像早就知道她要來的樣子,讓聞天冬緊張的匕首都拿不穩(wěn)了。
“坐下吧。”第一高手把燈放在桌上,坐在了她的對面。
聞天冬用腳蹭了蹭凳子底下的毯子,不過毯子太厚,她也沒察覺到下面有什么機(jī)關(guān),只好也坐下了。
第一高手給她倒了杯茶,頓時茶香四溢,整個屋子都充滿了茶葉的馨香。
聞天冬心癢了。她好茶,尤喜花茶。但凡這世上叫得出名頭的茶她都嘗過,也曾對某幾種上癮過,但都不長久。但是今夜第一高手這里的茶卻讓她當(dāng)下就產(chǎn)生了占有的心思。茶香中隱隱有茶葉的澀味,卻也有花的香味。花香清新淡雅,似有還無,不知究竟是什么花。
她忍不住深深吸了好幾口茶香。
還是沒嗅出是什么花。
“是苦相羅。”第一高手說。
原來是苦相羅。不過...
“是飛鳥閣的苦相羅?”苦相羅味極苦,向來是用作藥材的。也只有飛鳥閣的苦相羅經(jīng)過天水飼養(yǎng),才能去了苦味。只是這種苦相羅從來是有賈無市,她無緣窺其面。
“你記得飛鳥閣?”第一高手微微皺了眉。
“江湖人都知道它吧?”聞天冬感覺自己被人當(dāng)做白癡了,語氣有些惡劣!敖铣隽嗣男敖蹋瑓s又偏占了圖元谷那樣的好地方,可是讓人恨得牙癢癢呢!
圖元谷是難得的好地方,有天水在身,奇花異草遍地都是,卻偏偏給勢力強(qiáng)大的飛鳥閣給占了去。如果不是自己力微勢薄,聞天冬真是恨不得自己將圖元谷給占了去。
“你還記得些什么嗎?”第一高手握著茶杯的手微微的緊了緊。
聞天冬瞥了他一眼。
“還能有什么?飛鳥閣做的喪心病狂的事情多了,難道都要我說出來不成?”
第一高手垂了眉,輕輕地嘆了口氣。
“三年前,飛鳥閣閣主壽元將盡,趁各大門派的核心弟子外出歷練之際,暗中將人捉去,欲修邪法,增其壽元。一年后,此事方才敗露,武林嘩然!
聞天冬聽完瞪大了雙眼:“怎么可能?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第一高手看到她滿是震驚的雙眼,偏過了頭。
“因為,”他說,“你得了失魂癥!
聞天冬張口欲言,又被第一高手打斷:“兩年前,你受了重傷,瀕死之際,魂魄離體。雖然最終保住了性命,卻也忘記了許多事情。”
“我尋遍了名醫(yī),卻怎么也治不好你的病。后來就想著,這樣也挺好,反正我們還在一起!
“只是你每天醒來都會忘記我。開始我還一次又一次地跟你解釋,后來...我也實在是厭倦了。每天看你防備著我,倒不如遠(yuǎn)遠(yuǎn)看著你,這樣也不會太難受!
“可是有一天,你突然來找我了。我以為你的病好了,能記起我了,正想拉你的時候,你卻一刀刺了過來!
“你騙人。”聞天冬咬了咬嘴唇。但是不可否認(rèn),現(xiàn)在她是慌亂的。第一高手說的什么她根本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最后那一句話。
他知道她是來刺殺他的。
聞天冬全身微微顫抖,暗中握緊了匕首。
他知道了她的企圖,可是他并不在意,甚至說出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來分散她的注意力。聞天冬可不是那么容易被騙到的。
她深吸了口氣,稍微鎮(zhèn)定了一些。
“上次你也是這么說的!钡谝桓呤种豢戳怂谎,就又轉(zhuǎn)過頭去,好似不敢瞧她一樣。
“一年前你又來刺殺過幾次,只是都沒有成功。后來有一天,我像今天一樣,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你講了一遍,你聽了之后,說的也是這句話。”第一高手垂了垂眸,又說道:“我知道今天再跟你講這些也沒什么用,只要你的病一天沒好,我們就要一直這樣敵對下去。”
“我只是...想多跟你說說話罷了。”
聞天冬手抖得厲害。
她不知說些什么,又覺得口渴的厲害。一口牛飲完,她伸手拿了茶壺自己倒水,沒留神,剛煮好一陣兒的熱水一下全澆在手上,她痛得甩手驚叫。
“別動!钡谝桓呤肿チ怂氖,拿近了瞧,卻見聞天冬的右手手背通紅一片,急忙去找藥膏。
聞天冬咬著牙,痛得想哭。她在心里發(fā)誓,苦肉計這種東西,以后還是少用為妙。
第一高手取了藥過來,一手執(zhí)著她的,一手沾了藥膏給她受傷的手背慢慢涂抹。
“怎么還是這么莽撞?”
聞天冬看著他緊皺在一起的眉頭,往下看,又看見了他眼睛里的心疼和自責(zé)。
聞天冬自己的心跟著疼了一下。
她看見第一高手涂抹的專心,再次狠了狠心,摸出了背后的捆妖繩,一把丟了過去。捆妖繩似有靈性一般,剛接觸到第一高手的手腕,就迅速繞著纏了兩圈,頭尾扣在一起,沒有動靜了。
其速度之快,饒是第一高手也沒有反應(yīng)過來。
聞天冬見第一高手的雙手被縛,當(dāng)下抽出受傷的手來,取了繩子將他捆的結(jié)結(jié)實實。
第一高手動也不動。
他看著被縛的雙手,自嘲的笑了一聲:“原來是情人扣。控制你的那人可真厲害,竟然使你換了武器。”而他,不知費(fèi)了多少心思,也沒能使她記住過他的名字。
聞天冬聽不懂他的話。她舒了口氣,拿出自己的匕首來。
雖然還是有點(diǎn)后怕,但是自己總算是成功了。
她看著他,感到有些愧疚:“其實,我并不是來殺你的!
“我只是需要你心口的三滴精血!彼忉屨f,“只是習(xí)武之人的精血尤其重要,我若當(dāng)面跟你說明,只怕你會覺得我別有居心,所以就干脆出此下策了!
第一高手皺了眉頭:“你要它做什么?是誰讓你這么做的?”
聞天冬怎么可能跟他說是因為自己心里有個聲音一直在這么催促著自己,她才焦急萬分,非要將此事辦成不可。
“你別問了,我不會跟你說的。”她說,“取了心口血之后,我會幫你叫大夫的。這幾天里,你好好休養(yǎng)一下吧!
聞天冬說完,就用匕首刺了過去。
第一高手沒有躲。
匕首很鋒利,聞天冬還沒有用多大力氣,匕首就刺破衣服,入肉一寸。她嚇得趕緊收了匕首,此時鮮血已染滿了衣襟。
第一高手面色不動。
眼見血流的越來越快,聞天冬急忙取了瓷瓶接了一些放進(jìn)懷里,又趕緊拿衣服幫第一高手止了血,用桌上現(xiàn)成的治燒傷的藥膏把傷口抹了個均勻。
第一高手原先并不疼,這下卻疼得倒吸了口氣。
“對不住對不住...”聞天冬連連道歉,趕忙把他扶到床上靠著,好讓他舒服一些。
“放心吧,我一會兒會叫人來看你的!甭勌於o他攏好了衣服,甚是擔(dān)憂的看了看第一高手的傷口,這才離開。
果然,沒過多久,丙虎就過來了。
情人扣本就是丙虎的東西,他輕易就解開了。
商陸雙手自由,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傷口。
“姑娘還是傷著你了?”丙虎看著浸滿血的外衣,有些肉跳!翱礃幼哟痰貌簧睿贿^得臥床休息兩個月了。”
“一會兒你把庚馬叫來,風(fēng)禾的傷我處理不了!鄙剃懲吹妹碱^皺在一起。
“姑娘走的時候已經(jīng)吩咐乙牛去找庚馬了,應(yīng)該過會兒就到!
商陸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說:“我讓你們查的事情怎么樣了?”
“還是沒有結(jié)果!北⒁渤亮寺,“平日里姑娘都不出府的,晚上一個人呆在屋里,我們幾人輪班守在外面。既沒有見人進(jìn)去,也未見姑娘出過門!
“你們沒有疏忽過的時候嗎?”商陸問,“雖然你們?nèi)硕,可是這里她畢竟比你們熟。阿冬若是想出門,肯定會想辦法支開你們!
“確實沒有!痹掚m是這么說,丙虎還是很慎重地想了想,“一年前那事發(fā)生前,我們五人都守在姑娘臥房附近,并未見有任何人接近。半夜聽到姑娘的尖叫聲時,我們也都馬上將臥房包圍,也未見有人出來。如果真有人能隨意出入這里的話,是逃不過我們的眼睛的!
商陸也懂。那次他得知消息,匆忙趕了過去,只看到阿冬躺在床上,全身冷汗。除了他,屋里沒有第二個人的氣息。他跟他們下過令,沒有人會罔顧他的命令出入阿冬的房間的。
可是阿冬的變化也是有目共睹的。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控著。
又是一陣疼痛襲來,商陸冷汗直出。過了還一會兒,他才問:“庚馬什么時候過來?”
“應(yīng)該是快了。我跟乙牛在門口剛碰到姑娘,姑娘就立刻吩咐了乙;馗畬に!
商陸心口突地一陣急跳:“你說你們在哪兒碰見的?”
“在聞府大門口...”話剛說到這里,丙虎頓住了,意識到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錯。
“你們兩個過來了,其他人呢!”商陸此時的聲音急促又嚴(yán)厲。
“今天就我跟乙牛跟著,他們?nèi)耸卦诟餂]有離開!北⒌哪樕蠋Я藨M色,“我們二人離開后,無人守在姑娘身邊!
商陸氣急攻心,驀地嘔了口血。他顧不上擦凈,急道:“所有人都叫上,先去看看阿冬有沒有回來,沒有的話你們都給我出去找!”
“是!”丙虎自知失職,絲毫不敢耽誤,說完這話當(dāng)即就出發(fā)了。
聞天冬確實沒有回聞府。
商陸心中焦急,可是因為心口受傷,行動不便,只能在屋里等消息。
今夜太難熬了。商陸疼暈了好幾次,可是每次醒來還是沒有消息。風(fēng)寒露重,他自己在屋內(nèi)都覺得甚是難熬,不敢想象她一個人在外邊是怎樣的情況。
天快亮的時候,聞天冬滿身是血地被抬了回來。
商陸臉色陰沉地坐在床邊,看聞天冬的傷口。
傷處同樣也在心口,傷口深又齊,顯然是一刀徑直刺入。刺入之后血流不止,顯然兇器也是風(fēng)禾。
同他的一模一樣。
而奇怪的是,傷口很顯然不是他人所為。商陸猜測,定是那暗中的人教唆她自裁的。
另外,裝有他三滴精血的瓷瓶不見了。
識相的人自會知曉,那把叫做風(fēng)禾的匕首幾乎可破萬物,是難得的寶物。背后那人若真對他有所企圖,怎會偏偏舍去這風(fēng)禾而單單取走精血?
這其中的疑點(diǎn)太多,得好好思量才是。
一晃半月過去,商陸的傷勢已有好轉(zhuǎn)。聞天冬卻絲毫沒有要轉(zhuǎn)醒的跡象。
商府中他留下庚馬來照看聞天冬,其余十一人均外派出去打聽消息。
這日,丙虎帶來了一個消息。
有人在圖元谷腳下的大相元鎮(zhèn)看到了“商陸”。
商陸眉頭緊皺,直覺事有蹊蹺,說:“仔細(xì)說來。”
丙虎將自己聽說的一一道來:“屬下剛聽說的時候也不相信,就自己跑去大相元鎮(zhèn)看了看。當(dāng)時我是中午到的,在那個巷口守了一下午,日落的時候才看見有個人影從巷子里走了出來。遠(yuǎn)遠(yuǎn)看去,那人確實和您長相一般無二,衣裳也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那人執(zhí)了把傘,不論去哪里都隨身帶著。我離得遠(yuǎn),好像還聽見他在說什么話。我偷偷跟的緊了些,就被他發(fā)覺,拔了劍向我揮了過來。那劍氣和招式...也跟您的一樣!
不可能。商陸很清楚,那絕不是自己,那是另外一個人。
可是,又怎么解釋那劍氣和招式呢?丙虎跟了自己這么多年,決計不會認(rèn)錯的。
思索片刻,商陸當(dāng)下做了決定:“把他們都召回來,你跟我一起去大相元鎮(zhèn)。”
大相元鎮(zhèn)不遠(yuǎn),他們二人到的時候剛過午后,陽光很盛。
他們在巷口等了沒多一會兒,就看見有人執(zhí)著傘從巷子里走了出來。
商陸遠(yuǎn)遠(yuǎn)看著,忍不住瞇了瞇眼。
那個人當(dāng)真和他一般無二,就連腰中掛的長劍,都是一模一樣。
那人走到巷子口的時候,似有察覺,向二人躲藏的地方望了過來。商陸立刻屏息,暗暗退了幾步。
丙虎也小心地后退,對著商陸耳語:“他好像更厲害了。”
商陸也覺察出來了,這個人,武功不會比他差。如果他們對戰(zhàn)的話,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能贏。這是個很棘手的對手,一定要小心應(yīng)付。
那個人走到巷口就不再向前走了。
他靜靜站了一會兒,又對著身邊說話。
“好,我們今晚就去!
他說完了這話,就開始往回走。商陸留下丙虎,一個人偷偷跟了過去。
巷子不長,很快就到了盡頭。巷尾那處用茅草搭了一間破舊的茅屋,屋門低的可憐。那個人收了傘,矮身鉆了進(jìn)去。
屋內(nèi)傳出兩個女人的聲音,一個蒼老,一個稚弱。
稚弱的那個好像在哭,聲音低低的,夾雜著哭聲,聲音聽得不是太清晰:“等不了了...現(xiàn)在就要去救他...拜托...”
這個聲音反反復(fù)復(fù),有兩句話最為清晰,一個是“飛鳥閣”,一個是“救他”。
商陸心下覺得奇怪。飛鳥閣這個地方,兩年前因事跡敗露,遭到武林眾人的討伐,早已不復(fù)存在。那次之后,圖元谷遭此一劫,寸草不生,毒障遍地,再無人踏足,哪里還有什么可以救人命的藥草來,現(xiàn)在就是苦相羅也絕跡了。
蒼老的女聲低低嘆氣,沒說什么勸說的話來,只道了一句“好自為之”。
之后就再無動靜。
商陸等到了晚上,才又看到那個同他相似的男人木木走了出來,撐開了傘。
巷尾昏暗無比,商陸隱隱約約看到傘下有個女人的影子。
他聽到那個女人用輕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話:“第一高手,謝謝你能來幫我。這次飛鳥閣一行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師兄被抓進(jìn)去有一個月了,沒有人幫我救他出來,我只能找了你。你是第一高手,一定能把師兄救出來的!
那個人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個人不再言語,徑直向外走去。
他們用上了輕功,幾個縱步就不見了身影。商陸知道他們要去飛鳥閣,倒也不慌,緊跟其后。
到達(dá)谷頂?shù)臅r候,商陸又看到了他們。
只是夜色太過昏暗,女人的身影影影綽綽,還是看不真切。
商陸調(diào)整著呼吸,暗中觀察。
這么一停,他才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察覺不到那二人的氣息?v使對方斂息之術(shù)再高明,可用了一路輕功也難免會有些氣息不穩(wěn)。那個男人暫且不談,女人分明沒什么功夫,卻也通曉精妙的斂息之術(shù)嗎?
他又想起之前的對話來。飛鳥閣三年前暗中捉拿各派精英子弟,后來事跡敗漏,兩年前已被盡數(shù)殲滅。經(jīng)過兩年的沉淀,已鮮少有人再去談?wù)擄w鳥閣了。
他的心中隱隱有些什么東西就要出來,可是又有些不敢去想。
前面突然傳來的女人的哭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那個女子身體伏在飛鳥閣地牢的斷壁殘垣上,放聲痛哭。
“怎么回事?怎么變成這樣了?我?guī)熜帜?飛鳥閣哪里去了?”
無數(shù)個疑問從她口中飛出,隨著聲音漸大,她的身影也漸漸單薄起來,開始有些飄忽不定。
那個男人站在一旁,不發(fā)一詞。
商陸聽著這越發(fā)凄慘的聲音,覺得有些熟悉。
這時,一個佝僂的身影從旁走近,站到了女子身旁。
那是個老的不能再老的女人。
老太婆微微嘆氣,伸了手撫摸著女子的頭頂,輕聲道:“飛鳥閣已被剿滅,你的親朋定然無恙。執(zhí)念已了,你也該回去了。”
女子還是嗚嗚地哭。身影似散不散,像有風(fēng)吹過。
“我要把他收回去了。幻化的人不能再這世間停留太久,不然會對本人有所影響!彼托牡叵蚺咏忉,然后揮手向那個人扔出了一個瓷瓶,那個人瞬間不見。瓷瓶直直落在地上,也沒摔碎。
老太婆拖著身體走過去,彎腰收了瓷瓶,又來到女子身旁,蹲下身問她:“來,跟我說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終于停止哭泣。她微微偏頭,看向了老太婆。
風(fēng)好像停了。女子的身影也漸漸穩(wěn)定下來,慢慢地,五官也清晰明了起來。
商陸看到那張臉的一瞬間,忽然頭腦清明。
女子輕輕說:“我叫聞天冬,我來找我的師兄商陸!
她話音剛落,身體便像輕煙一般散去。
商陸大步追過去,只握到一縷清風(fēng)。
回到住處后,商陸做了個夢,難得夢見了往事。
三年前,飛鳥閣暗中捉拿各派精英子弟,手段隱秘,不為人知。
商陸奉師命攜一眾弟子調(diào)查此事,歷時三個月,漸漸已有眉目,不想一著不慎,也被飛鳥閣擄去。
被擄去的一個月,他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恍恍惚惚中,他看到阿冬跪在師傅面前聲淚俱下,請求師傅派人出面營救。
只是當(dāng)時并無證據(jù)證明背后是飛鳥閣暗中作怪,師傅遲遲不肯下決定。四處求問無門的阿冬毅然決然踏上了去往圖元谷的路,只身一人單槍匹馬闖了上去,竟也讓她一路闖到了地牢。
風(fēng)禾鋒利無比,一時間竟無人敢近攻。
當(dāng)時的他奄奄一息,不知有人相救。待醒過來的時候,已在圖元谷的天水河畔,身體也已恢復(fù)大半。
后來的事順利非常。有了他作證,很快各大門派就聯(lián)合起來,圍剿飛鳥閣。
圍剿成功,在回去的路上,他終于在谷底雜草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阿冬,拼命救治了回來。
無人知曉她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自大相元鎮(zhèn)一行已有一月,雖然還沒有清醒,但聞天冬的氣色似乎漸漸好了起來。
這日庚馬前來看望以后,對商陸說:“姑娘就快要醒了!
果然,臨近黃昏的時候,聞天冬終于悠悠轉(zhuǎn)醒。
商陸坐在床邊,扶起她的身子,讓她舒服靠著。
聞天冬眨了眨眼,看清身邊人的模樣,又笑又哭:“師兄,你沒事啦?”
商陸輕輕笑了起來,緊緊將她攬在懷里。
你也沒事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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