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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
我有個認識了七年的朋友。
他是那種不熟的時候很靦腆熟了之后很毒舌的人。
初見是在夏末。
剛開學的九月,晚自習都上了一周了,大家還是靜不下心,班里鬧哄哄的,我捂著耳朵趴在桌子上睡覺。
吵得睡不著,我有點火,準備吼人的時候,他們又安靜了,我就沒起來繼續(xù)睡了。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有人竊竊私語,和隔壁桌凳子挪動的聲音。
可是我坐在最后一排,隔壁桌是空著的。
我抬起頭,擰眉望去,很清秀的陌生面孔。
便是初見了。
他被我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局促地望著我,說,“對不起!
其實我沒睡著,但我沒接話,依舊望著他。
他怔了一下,又說,“我是轉(zhuǎn)學生,班主任讓我自己找個座位坐下,我逛了一圈,只有你旁邊沒人……”
他說著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我時,徹底沒了聲音。
他好像有點怕我。
我失笑,主動向他自我介紹,幫他收拾了桌上的東西,他說謝謝,然后也告訴了我他的名字。
相熟是在初秋。
這之前我與他相處還算不錯,但也只能說是不錯,他沒再怕我,但也不認我。
即使我每天跟著他形影不離,他也沒認我作朋友,他不善社交,我看得出來。
校園里落下黃葉時,我們的關系依舊不咸不淡,衛(wèi)生值日開始輪班了。
排到我們初二班級的時候,工作量已經(jīng)非常大了。
班上的男生被安排去掃一條很長的小路,路上堆滿了落葉。
有幾個不安分的在路上你追我趕著打鬧,跑來弄亂了他掃在一起的落葉,跑去撞得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我看不過去,便伸手扶了他一把,口頭教訓了一下那幾個男生,他又對我說謝謝。
我還沒來得及回他不客氣,那幾個男生就笑嘻嘻地回嘴,“班長,你怎么給新來的特殊待遇呢!以前你可從來不管這種事兒。”
我順勢摟住他,沖那幾人道,“這是我哥們兒,再敢一口一個新來的,別怪我不客氣!
那幾人哄散著跑了,他不自在地轉(zhuǎn)身對我說,“謝謝你!
我笑,“見外了啊!
他一怔,隨即也笑了起來。
那笑是真心真意的,不像從前的禮貌笑,這回他眸子里閃著光亮。
自那之后,他便與我親近起來,話依舊不多,但總能惹得我恨不得揍他一頓。
這是相熟了。
少年人的友誼沒什么特別,同其他人一樣,我們上課有時聊天,有時聽講,放假就一起踢球游泳打游戲。
這么過了五年,已經(jīng)親得可以同穿一條褲子了,倆媽都說我們跟兄弟似的。
高考結(jié)束后,我們約著到處玩兒,成績出來后,我們把志愿填在同省。
當初是想著還要一起玩兒。
如今兩年過去,我們卻沒了聯(lián)系,他在疏遠我,我看得出來。
幾近重合的生活圈自那時起迅速分裂,交集處愈來愈少。
原本親密的朋友漸行漸遠,我說不出那是什么感覺,但總掛念著,想與他回到從前那樣。
高中班群里有人說班長交男朋友了,有初中也同班的同學說第一反應是初中班長和那哥們兒在一起了,我看了不忍發(fā)笑,想著借此同他說說閑話。
我發(fā)短信給他,【你還記得咱們高中時候那個班長嗎,她談戀愛了,xx聽了還以為我和你在一塊兒了!
本以為會很久收到他的回信,沒想到手機立刻就響了,他回,【哈哈哈哈哈她怎么知道我彎了】
我有些驚訝,卻不是因為他的取向,我訝異他他這樣草率就與我出柜,畢竟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好好聊過天了,我不知道自己還算不算他的朋友。
我斟酌半天,試圖用盡量輕松的語氣與他交談,【什么時候彎的啊,咋彎的?先天后天?怎么也不告訴我?】
【有段時間了,就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的是男的唄,先天】
聽了這話,我不知怎的就有些不是滋味,跟我相處那么久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是彎的,我就這么差。
我問他,【那你現(xiàn)在有男朋友嗎?】
【沒啊】
【那有喜歡的嗎?】
他過了好幾分鐘才回,【有】
我不知道怎么接話了,我想問他那人是誰,我認不認識,對他好不好,是直是彎……我想問好多問題,太多了,我打了好幾行字,語無倫次的。
可我始終沒按下“發(fā)送”鍵,他好像不太想告訴我關于他喜歡的人,我這樣逼問他,窺探他的秘密,實在不好。
于是我沒再同他聊下去,匆匆結(jié)束話題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好像也不想知道關于他喜歡的人。
這有些奇怪,矛盾困擾了我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里,我與他保持著聯(lián)系,他沒再疏遠我,也不提那事。
像是回到了七年前,我們的關系看似和睦,也僅是和睦。
幾天后我過生日,適逢長假,高中班群說想趁此機會聚一聚,都喊我把他帶去,他不玩兒這些社交軟件,大家聯(lián)系不上他。
到這時我才好過一些,對他來說,我還是有點特別的。
至少我有他的電話。
我給他打電話,問他去不去,他說去,又問我,能不能帶個人。
我不自覺警惕起來,忘了回答。
見我沒說話,他又問,“能嗎?”
我只能說,“可以。”
放假那天,我一早便離了;丶。
第二天是我的生日,也是班級聚會。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一向懶得研究穿搭的我,破天荒地在臥室選了兩個小時的衣服,照著鏡子確認自己已經(jīng)把全身上下收拾得帥氣逼人,才出門去。
我到了聚餐的地方,已經(jīng)有同學在等了,我同他們打過招呼,坐在一旁等他。
他像是故意踩著點,跟著人群一起來的。
可就是人再多,我也一眼便看見了他,和他身邊那個人。
我起身過去,同他說話,他向我介紹了那人的名字,卻沒說身份,我側(cè)著身子小聲問了句,“是他吧?”
他沒回答,笑著望了那人一眼。
我還想問是不是男朋友,但忍住了。
我引著他在我身邊落座,那人坐在他另一邊,他倒了杯果汁放在那人面前,那人沖他羞赧地笑。
我別過頭,不再看他們。
菜一道道布上桌,房間里氣氛活了起來,都在說笑,除了我們桌,不知為何氣壓低得可怕。
只有他和那人挨著腦袋咬耳朵,笑著說悄悄話,旁若無人。
散席后大家鬧著要續(xù),便一起去了KTV。
KTV有酒有游戲,大家抱成團聊天。
我本不想?yún)⑴c,但見他和那人圍去坐了,我鬼使神差地就擠去他們對面坐下了。
啤酒一打一打地上,酒過幾巡,房間溫度愈來愈高,我頭昏腦漲的,覺著燥熱,便扯著脫了外套。
眼前的他成了重影,那人同他說話,他笑著抬頭看我一眼,然后低頭附在那人耳邊,說了句什么,那人哈哈大笑。
我握著酒杯的手漸漸發(fā)力,發(fā)抖,他又笑著看了我一眼。
我猛地站起來,扶著墻穩(wěn)了穩(wěn)身子,走到那人身邊,用力地拍那人的肩,“來!我敬你!”
那人的肩被我拍得一塌,偏頭望他,滿臉寫著求助。
我不懂男人和男人怎么談戀愛,但我知道男人不能慫,這人細胳膊細腿兒的,比他還瘦,怎么照顧得好他。
他真是沒眼光,但他喜歡,我生氣也沒有辦法。
我只能用酒教這個小伙子做人。
好在他沒幫那人,他跟那人說了句幫個忙,還說什么回頭請你什么老公什么的。
我聽了更氣,老公什么老公!年紀輕輕的不害臊!
我們拼起了酒,我扯著那人也不說別的,就一個勁兒地敬酒,我自己也喝了很多,覺著挺難受的。
就跟養(yǎng)了小半輩子的白菜讓豬拱了似的,心里那個痛!
后來……
后來的事我記不清了。
現(xiàn)在我醒了,頭疼欲裂,也不知道自己躺在哪。
我剛睜開眼,就被陽光照得刺痛,我抬手擋光,卻發(fā)現(xiàn)胳膊光溜溜的。
試著感受了一下,身上只剩條內(nèi)褲了……
看環(huán)境應該是在酒店,應該是喝醉了被同學送來的吧。
我翻了個身準備起床,剛要坐起來的時候,一顆黑黑的腦袋靠近了我胸口,我嚇了一跳,正要推開又被纏抱住了。
這回嚇得我可完全清醒了,我一把掀開被子,發(fā)現(xiàn)這人也只穿了個內(nèi)褲……
……臥槽!酒后亂性?!
等等……怎么感覺不到胸……
……臥槽!搞了個男的?!
我嚇瘋了,伸手去推,觸到的皮膚滑得亂我心神。
“干嘛啊,讓我再睡會兒嘛,你昨天折騰了我一晚上……”
毛茸茸的腦袋我在胸口蹭了蹭,胳膊將我抱得更緊了。
我喉結(jié)滾動幾下,心里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我捧起那顆腦袋,想看是誰的臉。
他。
我松了口氣,然后笑起來,不知為什么知道是與他亂的性,我竟然很高興。
可高興沒一會兒,我又心里痛了,我當三兒了。
我不想當三兒,我想當正宮。
到這時我才明白,兩年來,與他漸行漸遠后我的掛念、知道他有喜歡的人后我的驚慌、見到他的那人后我的煩悶、以及與他同床后我的……
驚喜。
我捧著他的臉,反正都三兒了,不在清醒的時候吻他一下就太虧了,等他醒了我就道歉。
我慢慢湊近他的臉,心跳越來越快,對不起,等你醒了我就道歉,讓你罵一頓打一頓都行,對不起……
他的睫毛動了動,要醒了!
他睜開了眼睛,啊啊啊。⌒蚜!
“對不起!”我閉上眼睛飛快地湊上前親了他一下,然后翻身躺尸等揍。
等了半天沒等來耳光也沒來拳頭,我聽見他的輕笑聲,忍不住睜開眼睛望他。
他也望著我,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的。
嚇得我又閉緊了眼睛。
他推我一下,嗤笑道,“裝什么裝,給我起床!
我從床上坐起來,望著他走進浴室收衣服,踩在地上的是圓潤的后腳跟,往上是細瘦的腳踝、纖長的小腿,白皙的大腿……
再往上就是包在純白內(nèi)褲里的渾圓挺翹的屁……嗯?
“看夠了沒?”他把衣服往我臉上一扔,將我兜頭罩住。
偷看被發(fā)現(xiàn)了……我不敢接話,心虛地穿衣服。
洗漱完后,他理了理頭發(fā),準備走。
我條件反射地伸手將他拉住,咽了咽口水,問道,“不用……負責嗎?”
他歪著腦袋,笑著問,“你想怎么負責?”
這個笑好眼熟,但我已經(jīng)沒有心思去想了,他要走,我不能讓他走,“我睡了你,得負責!
他哼笑一聲,“誰說的?你看我像是被睡過的樣子?”
我一怔,回想起方才偷看到的,他身上沒有一點痕跡,所以真的沒睡?
我不甘心,“那你剛說被我折騰了一晚上?”
他瞪我,“你吐了我一身啊大哥!又哭又鬧,凌晨才消停!
我窘迫得不知說什么,“對不起啊……”
他不接話,甩開我的手,打開門又要走。
我上前將門“哐”得關上了,我把他抵在門上,問他,“不讓我負責,為什么要來照顧我?不怕你男朋友吃醋嗎,光著身子跟我睡在一張床上?”
我看著他的臉迅速泛紅,又問,“你喜歡的人能不能是我?”
他與我對視一眼,又慌忙別過臉去,“你瞎說什么?”
我捧著他的臉吻了他一下,“對不起,但是和我在一起吧,我比他好,能照顧好你。”
“對不起?”
“昂,你不要怕,我去跟你男朋友說。”我把他抱進懷里,緊緊地擁著他,“壞人我來當,答應我吧,好不好?”
他沒說話,我心一橫,軟著聲音求他,“讓我負責吧,老公……”
他靠在我胸口,肩膀一抖一抖的,我捧起他的臉,發(fā)現(xiàn)他竟然在笑!
我想起來了,這個笑,同他以前陰謀得逞前的笑一模一樣。
不過,這回的陰謀,我喜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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