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第 1 章
婆婆可知我為何被遣下天庭
塵緣未了
既是塵緣未了,又為何不得廝守
天機(jī)不可泄露
幼時(shí)聽爹爹說,在不遠(yuǎn)的南方,立著一座巍峨的城。它集當(dāng)代所有的榮華富貴,富商在此云集,才子也多在此逗留。吟誦它的詩句數(shù)不勝數(shù)。它是長安,是我們的帝都,是有著九五之尊,是我心心念念的長安?墒牵K其一生,我也未能到過長安,卻愛上一個(gè)喚作謝長安,失我性命的男子。
世人都知洛家二女美如天仙,世人都道洛家二女佳人似玉。我卻未曾想過,穿上嫁衣的妹妹是如此美艷的不可方物,讓我這個(gè)以清雅攝人心魄的姐姐黯然。十八年來,我第一次垂下高高在上的頭顱,她,比我漂亮。
妹妹一襲紅衣立在廳堂,糯糯的嗓音帶著哭腔,哀傷的神色卻掩飾不住滿眼的歡喜。
“爹爹,娘親,姐姐,雨兒就要嫁給長安哥哥了,明日便要隨他回長安。今日一別,不知何時(shí)才能再見爹娘,雨兒還望爹娘多多保重!
妹妹一邊哭一邊用手絹拭淚。娘親拉著妹妹的手,帶著哭音說,“雨兒,莫要再哭了,你這一哭,娘親怎舍得將你嫁出去。長安是個(gè)好孩子,他會對你好的。”妹妹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走向我。
“姐姐,還望好好照顧爹娘。”
妹妹的聲音那么好聽,可我卻覺得那么刺耳,恍惚間似又看見那天妹妹哭的梨花帶雨。
“姐姐,你就成全了我和長安哥哥吧,我愛他,非他不嫁。我們姐妹都有重瞳,我可以嫁給他,他不會知道的。”妹妹望著我,淚光點(diǎn)點(diǎn)卻又滿眼希翼。我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飛過的雙燕,默然。
“姐姐”
“你若愛他,就嫁了吧!绷季,我才吐出這句耗盡畢生心力的話。
妹妹歡喜的走出房門,我卻在她轉(zhuǎn)身的那一刻,淚如雨下。雪若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哭著說,“小姐,你該告訴他真相啊!
“雪若,你看到的,我,沒有選擇!
迎親的隊(duì)伍已到洛府門外。
我拿起妹妹火紅的蓋頭,緩緩遮住她嬌美的容顏。謝長安終是奈不住迎娶到心愛之人的歡喜,下馬走進(jìn)廳堂。進(jìn)門的瞬間,陽光打在他隨身攜帶的明鏡上,不偏不倚,一束光正好折射在我眼中。褐色的重瞳,轉(zhuǎn)瞬即逝。這一細(xì)節(jié)他捕捉入眼,然而他只是一怔,又滿眼歡喜的望著著嫁衣的女子。
我看著他們,心口隱隱作痛。他的新娘,原本是我啊。是洛水碧,不是洛聽雨!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看他漸漸從我視線模糊。心口的痛越發(fā)的明顯。爹爹緩緩的握住我冰涼的手,嘆著氣說“水碧,爹知道你也愛長安,可是你也看到了,聽雨是以死相逼的,爹不想失去一個(gè)女兒。你是洛家長女,又是聽雨的姐姐,就,讓著她吧。況且,況且長安愛的是聽雨。水碧,爹會給你找個(gè)好人家,找個(gè)比謝長安還要好千百倍的人來愛你的!
我嘲諷地笑了笑,看著爹爹躲閃的眼,堅(jiān)定地說“女兒,自誓不嫁!
雪若扶著我徑自離去,留下滿臉懊悔的爹爹和一臉漠然的娘親。
爹爹,其實(shí)你,什么都知道了,對不對?
三月前的今日,正是洛陽一年一度的花燈會。我被妹妹強(qiáng)拉著要出府游玩。在洛府待了十八年,我也膩了,便遂了她的愿。
洛府門外的洛陽,是怎樣的一片天地,我不知道,也很好奇。
從小爹爹便教導(dǎo)我們,女兒家應(yīng)養(yǎng)在深閨,學(xué)好女紅,將來相夫教子。爹爹還說,洛家的女兒,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做一個(gè)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女子。所以,我和聽雨不僅女紅出眾,才華也是遠(yuǎn)近聞名。
聽聞及笄那年洛府的門檻換了無數(shù)多個(gè)。爹爹將那些提親的人一個(gè)個(gè)婉言謝絕。對此,我和妹妹只是相視一笑,不言其他。
爹爹的心思,女兒,怎會不知。
洛府有女,養(yǎng)在深閨,才華橫溢,琴棋書畫,信手拈來。
只可惜深閨十八載,未見洛家小姐真容。
當(dāng)?shù)犝f我和聽雨想出府游玩時(shí),毫不客氣的將他最珍愛的雨前龍井全數(shù)噴撒而出,一滴都沒落下。
爹爹顫抖著雙手將茶杯放在桌上,五音不全的問“聽雨啊,爹是不是老了?你剛才說你和你姐姐想出去?爹沒聽錯(cuò)吧?”
“爹爹,您就別裝了,我和姐姐長這么大,都不知道這府外是怎樣的一番模樣。今日又是一年一度的花燈會,爹爹,您就讓我們?nèi)ヂ!”聽雨可憐兮兮的望著爹爹,言辭懇切。
對于聽雨的這一招,我只能說,我們的爹爹洛凌寒,內(nèi)心無比強(qiáng)大。他直接漠視聽雨那讓人心碎的眼神,義正言辭的說“十八年來你們都是在府中度過花燈會,今年也一樣。府外不是你們想象的那么美好,爹怕你們有什么危險(xiǎn),這是為你們好!
“爹爹”
“什么都不要說了,水碧,帶你妹妹回房。別讓我再聽到關(guān)于你們想出府的話!
“爹爹,我”
“水碧,你也不聽爹的話了嗎?爹還一直以為你是個(gè)乖孩子,你真讓爹失望!
“爹,我 馬 上 帶 妹 妹 回 房 。聽雨,我們走吧。”
“爹爹”聽雨仍然不甘心的叫著?墒,爹爹決定的事情,這世上只有一人能改變。
我和聽雨的娘親,白言希?上,娘親三日前去了姨娘家,歸期未定。
聽雨恨恨的跟著我走,在爹爹看我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種恨鐵不成鋼。洛府大小姐,沒有二小姐得寵,人盡皆知。對這個(gè)不爭的事實(shí),我只能無奈的笑笑。
可能是上天見憐兩個(gè)鎖于深閨十八載的女子吧。剛從屋里退出來,就見府丁匆匆跑來,邊跑邊喊”老爺,小姐,夫人回來了,夫人回來了!”
聽雨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立馬雙眼通紅,淚光點(diǎn)點(diǎn),可憐兮兮的望著門口,會有娘親出現(xiàn)的地方。
一位身著大紅衣裙的女子款款而來,衣角處秀了幾朵金色牡丹,盡顯富貴。
黛眉深描,面頰緋紅,一雙含情目,小巧的鼻梁立在雙目的中間位置,眼光流轉(zhuǎn)間顧盼生情。如果你足夠細(xì)心,在金戈晃過她雙眼時(shí),你會看到,深褐色的重瞳,一閃而逝。
“娘親”聽雨一聲叫喊,讓人骨頭都酥了。
是,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白言希,十八年前名動江南的女子,洛凌寒的結(jié)發(fā)妻子,我和聽雨的娘親。對于爹爹是怎樣將娘親娶回家的,我無從得知。
“娘親”聽雨糯糯的叫著,然后跑過去將娘親一把抱住。
“娘親,今天是花燈會,我和姐姐想出去玩,可是爹爹不讓,娘親,你去跟爹爹說說好不好爹爹最聽你的話了!
娘親看著聽雨通紅的雙眼,嘆口氣說“也罷,女兒大了,留不住了!
娘親正準(zhǔn)備往屋里走,就見爹爹出來了。
“老爺,我回來了。雨兒說她和水碧想出府去玩,我們把她們關(guān)了十八年,今天就隨了她們的愿吧,女兒大了,終是留不住的!蹦镉H輕輕的說,看著爹爹的雙眼滿含柔情。
爹爹眼神復(fù)雜的看著娘親,終是嘆了口氣說“也罷,既然夫人都這么說了,以后就不為難你們了,想出去玩就去吧,但切記要早點(diǎn)回來,不可在外逗留太久!钡彩琼樦镉H給的坡兒下,放了我和聽雨,還了囚禁我們十八年的自由。
聽雨興奮地抱住爹爹,嘴里直說著“爹爹,你太好了,我就知道爹爹最疼我了。”
娘親看著妹妹的反應(yīng),在一旁酸溜溜的說“這丫頭,這么快就忘了娘了!
聽雨訕訕地笑了笑,我慢慢走到娘親身邊,撫上她的手。
“娘親,你不是還有我嗎,再說,妹妹怎么可能會忘了娘親呢?”娘親看著我,然后點(diǎn)點(diǎn)頭。
“是啊,我有兩個(gè)貌若天仙的女兒呢!”
忽然,妹妹像想起了什么一般,猛的松開爹爹。
“姐姐,花燈會就要開始了,我們這個(gè)樣子可沒法出去啊,得好好打扮一番。”聽雨邊說邊拉著我跑,留下在風(fēng)中凌亂的爹娘。
娘親最先反應(yīng)過來,“老爺,我先回房了。”娘親說完就離開了。
等我們都走遠(yuǎn)后,從暗處走出來一個(gè)人,爹爹對那個(gè)人說,“你跟著小姐,有什么事情立即向我匯報(bào)!
“是,老爺!
那人轉(zhuǎn)身離去,爹爹隨后也回到廳堂。
閨房中,我正在試衣,聽雨抱著衣服神神秘秘的找到我。
“姐姐,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好不好?”聽雨邊說邊四處瞅瞅,那表情像是生怕看見除我以外的其他人。
“別看了,雪若不在。方才我讓她出去幫我買一副筆硯,現(xiàn)在怕是剛出府!蔽依砹死硇浣恰
“你還會有事求我嗎?你且說來看看,是什么事!苯o聽雨倒下一杯茶后,邊自顧坐下。
她到也不客氣,喝下茶后便說“姐姐,你覺得我們像嗎?”
“你我同父同母同胎,有何不像?若說不像,便是這性子!
聽雨點(diǎn)點(diǎn)頭。“姐姐,若是我們互換身份,你猜會發(fā)生什么事。”聽雨眼里滿是星光。
“你是說?”我笑著看她,心中已默默應(yīng)下這事。我和聽雨互換身份后會發(fā)生什么事,我也很好奇。
出了府門時(shí),天已暗下來了。洛陽街上早已擁滿行人,夜如墨一般的黑稠,幾顆星子綴在夜空,格外耀眼。
片刻,便有花燈緩緩升起,五光十色,綺麗異常。
“姐姐,姐姐,你看,好美啊!”聽雨大叫著。
我點(diǎn)頭表示認(rèn)同,卻又想起什么!懊妹茫孟衲阃宋覀兘粨Q了身份,現(xiàn)在,你可是洛水碧!
“呀,這么重要的事我都給忘了,吶,現(xiàn)在呢,我,是洛府的大小姐洛水碧,姐姐你呢是洛府二小姐洛聽雨!甭犛暾{(diào)皮的說著。
聽雨忽然指了指遠(yuǎn)方,人群密集之處,“那邊好熱鬧啊,妹妹,我去那邊玩了,你要不要和姐姐我一起去呢?”
我揉了揉額頭,說“你去吧,我想去西邊,那里好像人少一點(diǎn)。”
聽雨見我這么說,就蹦蹦跳跳的走了,突然又身子一僵,學(xué)著我的步伐輕輕的離開。
我看了看人相對較少的城西,正準(zhǔn)備離開,忽然聽得身后有人急急的叫著。
“二小姐,二小姐”
我停了一下,然后緩緩的轉(zhuǎn)身,便看見桃夭和雪若匆匆趕來。搖搖頭,還是被她們追來了。
雪若快速的跑到我身邊,然后說“二小姐,你們出來怎么不叫上我們呢?若不是夫人來問我們小姐是否出門了,我們還不知道呢!對了,二小姐,大小姐呢?”雪若的語氣里透著焦急,我怔了一會兒,才指著聽雨離開的方向。
“謝謝二小姐,”雪若說完就離開了,不多看我一眼。我看著雪若的背影,喃喃自語“這丫頭,連我都認(rèn)不出來了”
“小姐,你在說什么呢?”桃夭忽的出聲,嚇得我趕緊學(xué)著聽雨的嗓音。
“沒啊,沒說什么呢,桃夭,我們?nèi)ツ沁吙纯窗!”說完這句話,我都被自己給嚇到了,我學(xué)聽雨的嗓音,糯糯的竟是那么像,讓和聽雨一起待了十六年的桃夭都毫不懷疑的相信了我。
城西的確沒有城東繁華,但好在今天是花燈節(jié),也有不少人在此留連。
我漫無目的的走著,桃夭卻一邊東瞅瞅,一邊西瞧瞧。
忽然,我看見不遠(yuǎn)處有一位賣燈籠的老伯,攤前無人問津,而他的燈籠骨架看著特別輕巧,便走了過去。
“老伯,您這燈籠怎么賣。俊
老伯抬起頭,看了看我,然后說“姑娘,這個(gè)大一點(diǎn)的五文錢一個(gè),小一點(diǎn)的兩文。我這里還可以在燈籠上題字呢,若是姑娘買一個(gè)燈籠并在上面題上字,必定會成為今晚洛陽城最美的風(fēng)景!
聽著老伯的話,我笑了笑。
“桃夭,硯墨!
“是,小姐。”
我拿起攤上的毛筆,拂了拂衣袖,蘸上桃夭為我硯好的墨,輕輕的在一個(gè)小巧的燈籠上寫下:
如蓮在世
素雅靜心
淡忘浮華
鐫秀的小楷呈現(xiàn)在雪白的燈籠上,黑白相襯,別有一番風(fēng)味。
我松開拿著燈籠的手,準(zhǔn)備將它放逐在夜空,哪知卻被人忽然奪了去。
一個(gè)男聲從身后傳來!叭缟徳谑,素雅靜心,淡忘浮華。這位姑娘,可與謝某是同道中人?”
我緩緩轉(zhuǎn)身,一位白衣勝雪的公子翩然立在人群中,明眸皓齒,看樣子應(yīng)是弱冠之年。他立在那里,寂靜無聲,仿佛整個(gè)洛陽的喧囂都與他無關(guān)。
還來不及說一句話,桃夭便出聲了。
“你是誰啊,這么沒禮貌,哪有這樣問女孩子的!”
“在下謝長安,十年前與朋友約定十年后在洛陽相見,今日剛到,不巧碰上了花燈會,便出來游玩,怎知又遇上了這位小姐,剛才是小生唐突了,還望小姐見諒!边@位自稱謝長安的公子解釋道。
桃夭不再說話,我正準(zhǔn)備回答他,一道明光晃過雙眼,謝長安怔怔的看著我,好一會才說“小姐,可是重瞳之人?”
我淺淺一笑,輕輕點(diǎn)頭。望向剛剛明光來處,卻見是一塊古樸銅鏡,時(shí)間并未使它失去應(yīng)有的光澤,定是主人十分愛護(hù)。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shí)時(shí)勤拂拭,勿使惹塵埃。公子,是此意吧!
“正是,小姐可愿與謝某做朋友?”我沉默著沒有回答,或許謝長安覺得自己又失禮了,有些歉意的說“小生又唐突了!
“無礙。公子勿怪!蔽逸p聲回答。“人海蒼茫,今日有幸得遇公子許是一段緣分,小女就當(dāng)與公子是久別重逢。”
桃夭詫異的看著我,“小姐,你什么時(shí)候也學(xué)著大小姐那般舞文弄墨了?”
我輕笑不答,只淺淺地望著如墨的夜空。
遠(yuǎn)方傳來幾聲呼喚!岸〗,二小姐!
桃夭循聲望去,見是雪若,便答道“我們在這兒呢,這邊這邊!
雪若和聽雨走過來,聽雨輕輕說“妹妹,方才爹爹派人傳話,說是府中來了貴人,讓我們早些回去!
我看著謝長安,輕輕說“公子,小女家中還有急事,先行告辭。”說罷和聽雨轉(zhuǎn)身離去。
謝長安愣了一會兒,又像想起了什么。
“小姐,你還沒有告訴小生你的名字呢!”
我不理他,兀自走著,倒是聽雨好奇的轉(zhuǎn)身,一抹意味深長的眼光在我看不見的角落綻開。
“人海茫茫,我到哪里去尋她?”謝長安失落地說。
“公子真是外地人,剛才那小姐不用想就知道是洛家小姐了。”攤主老伯鄙夷地看著謝長安。
“可是,我剛才分明看見另一位小姐和她生的一樣,我怎么辨別?”
“我說公子啊,剛才你沒聽見嗎?人家叫她二小姐,一定是洛二小姐洛聽雨了,后來的那位是大小姐洛水碧!
老伯無奈的看著謝長安。
“洛聽雨,洛聽雨!敝x長安呢喃著。
回到府中卻并未看見有何貴人來訪,娘親便讓我們歇下了。
記得我做了兩個(gè)夢,一個(gè)是美夢,另一個(gè)不知道是好是壞。
“小生謝長安,請問小姐芳名”
“洛水碧。公子可記好了,洛水碧!”
“你們還是遇見了。不過,碧薷,我不會放棄你。你該回來了。”云霧渺渺處,紫金華衣的男子緩緩走來。
“你是誰?我不認(rèn)識你。”
“碧薷,你該回來了。該回來了!蹦凶雍鋈浑x我遠(yuǎn)去,來不及細(xì)問為什么。
被夢驚醒,我坐在床上細(xì)細(xì)的想著那些奇怪的話語。
“小姐怎么醒了?”雪若見我房中有燈火亮著,便走了進(jìn)來。
“沒事。你去睡吧。”
“小姐,你要的胭脂我買來了。”
聽雨買胭脂了嗎“那你放在妝臺上吧”
雪若卻不動,定定的站在那里。
我疑惑的抬頭,卻看見她眼里噙著淚!澳阍趺戳?雪若!
“小姐,昨晚那個(gè)不是你吧。是二小姐!
我知道雪若定是知道了那人不是我了,應(yīng)該就是胭脂了!昂醚绢^,別生氣,小姐沒告訴你是小姐的錯(cuò),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我沒有生小姐的氣,我是在生自己的氣。我服侍小姐也有十六年了,昨晚卻沒有將小姐認(rèn)出來。我氣自己辜負(fù)了小姐!币恍星鍦I從雪若眼中滑出。
“好丫頭,別哭了,都哭成了小花貓,以后可怎么將你嫁出去。”我擦干她臉上的淚!安贿^,是胭脂嗎,聽雨沒有買胭脂嗎?”
“不是,小姐氣質(zhì)自華,哪是二小姐能比得上的!毖┤粲行┑靡獾恼f。
“別亂說,這些話你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旁人可千萬別亂說。在洛府,我不過是個(gè)不受寵的大小姐!
“小姐別這樣說自己。是府中人不了解你,才會不將小姐放在心上。夫人就很愛小姐的!毖┤暨@樣說。
我笑了笑,“她若不愛我,這世上怕是沒人會愛我了!
“不,就算所有人都不愛小姐,雪若也會愛小姐的,若非小姐昔年憐憫,雪若怕早已成為一抔黃土。小姐對雪若是再生之恩,雪若豈能辜負(fù)小姐!毖┤艨粗业难,一字一句說。
“好丫頭,快去睡吧,再過幾個(gè)時(shí)辰,天就明了!蔽沂疽庋┤艉蟊愫鸵绿上。我知道若我不躺下,雪若是不會離開的。
一夜無眠,一夜無夢。
我知道謝長安,可那華衣男子是誰?他為什么要喚我“碧薷”?我要回到哪里去?
第二日,得了自由的我們便又出府了。
聽雨說,昨夜沒將洛陽看的真切,今日定要好好的一睹洛陽風(fēng)采。
三月天,楊柳醉春煙。花燈會后的洛陽著實(shí)美麗,街上還殘留著昨夜的繁華與記憶。
人群熙攘處,兩位男子正在那里談笑著。衣著服飾都顯示出他們并非尋常人家。
“子罕,聽聞昨夜有兩位女子奪了世人眼中光華。都怪你,偏偏要留在客棧,害的我不能一睹芳容!鼻嘁履凶悠财沧,滿臉不悅。
紅衣男子沉默著,忽得開口,“易陽,昨日是你自己覺得乏了不想出去吧,說人群熙攘,花燈會又為男女傳情,自己不想隨了這世俗。”
柳易陽啞口無言。
墨子罕又說“快走吧,長安該等的急了。如今十年已過,我倒想看看他這十年成了何等模樣。”言罷便向煙雨閣走去,他們曾約在這里見面。
柳易陽也跟了上去。打小的交情他還是很看中的,而且若非他妹妹玉殞,柳家和謝家便是姻親。
我和聽雨出府后便直奔煙雨閣,在府中時(shí)不少聽下人談?wù)撨@里。
煙雨閣是洛陽聞名的茶坊,三樓更是可以一覽洛陽城中風(fēng)景。
在三樓尋了一處安靜的地方,便細(xì)細(xì)的看著美景。
忽聽人聲傳來,聽雨眼眸亮了亮。
“長安,闊別十年,今日一見,子罕覺著你變化可真大。”
“是啊,是!”柳易陽跟著說。
“彼此彼此!敝x長安回道。又說,“你們快別站著了,坐下咱們細(xì)細(xì)聊!
三人就自己十年間所遇之事大概得說了一下。我和聽雨一直安靜地聽著。
謝長安忽然說“你們可知昨夜我見到了誰?”
我的手猛的一抖,險(xiǎn)些被滾燙的茶水濺到。雪若著急的看著我,正欲開口,我示意她別說話。繼續(xù)聽著。
“我遇到了一位女子,人間難見啊。而且,那女子和我是同道中人!敝x長安有些興奮。
“得了吧,長安。能和你是同道同人,那女子是有多淡俗!绷钻枔u著頭,他可不相信世上有這等女子,而且又是在繁華如此的洛陽。
“你別不信,告訴你,后來又來了一位女子,和先前那女子一個(gè)模樣,我都認(rèn)不出了。”
聽雨忽的笑了出來,三人大驚。
“簾風(fēng)后是何人?”
無人回答。
片刻,我便看見了那三人。
謝長安在看到聽雨后眼眸一亮,“洛小姐,小生又與你見面了。”
聽雨眨眨眼,“這里有兩位洛小姐,你是在叫誰呢?公子!
謝長安抬頭,便看見了我,眼眸里盡是陌生。
“在下謝長安,見過洛家大小姐。”
我心中一澀,他許是把聽雨當(dāng)做我了吧。
“無需多禮”。我輕答。又說,“小女洛水碧,這是我妹妹聽雨!蔽蚁蛑莾扇苏f。
“原來他們說的兩位姑娘就是你們?”柳易陽大叫,他看見,我和聽雨除了衣物不一樣,竟別無他處相異。
反倒是墨子罕,平靜地看向我。輕輕地點(diǎn)點(diǎn)頭。
“墨子罕,有幸結(jié)識姑娘!
我輕笑,低下頭,眼里全是無奈。我看見,謝長安的眼不曾離開聽雨片刻,而聽雨亦如此。
我忽然想起及笄那年從書中看到“郎情妾意”,當(dāng)時(shí)還不理解,現(xiàn)在,就該是這樣的吧?墒,謝長安,仿佛你尋錯(cuò)人了罷。
忽然覺得很累,雪若看出我乏了,便說“小姐,我們先行回府吧。”
“也好。”我點(diǎn)頭。
“小女身體略有不適,先行離開了。”
不等我問聽雨,她便開口了“姐姐你先回去吧,我想多待一會兒!
我明白她話中之意。便和雪若離開了煙雨閣。
墨子罕一直看著我。卻什么也不說。
煙雨閣,也為煙雨斷腸閣吧。
路上雪若曾問我!靶〗悖悴皇钦娴睦哿税?應(yīng)該和那位謝公子有關(guān)。小姐,他傾慕之人應(yīng)該是小姐對不對?”
我苦笑,“他既已認(rèn)了聽雨,我又何必再多言!
“可是,謝公子所說之人分明就是小姐你呀,二小姐太卑鄙了!毖┤粲行⿷嵟。
我停下來,轉(zhuǎn)身看向煙雨閣方向。
“命里有時(shí)終須有,命里無時(shí)莫強(qiáng)求!
自那日后聽雨便頻繁出入府中。每每歸來,眼中都似蘊(yùn)了桃花。四月的花,應(yīng)滅了吧。
我偶爾也隨聽雨外出,每次卻都是尷尬和無法言說的憂傷。
對一見傾心的男子卻錯(cuò)認(rèn)她人做我,偏偏那人還是我的親妹妹。我又能如何。
墨子罕似乎得知了我什么,近幾日常來府中約我品茶對弈,日子倒也清閑。
今日,他又來了。我煮了去年雪冬收的梅上水為茶。茶湯清冽,隱約透出梅的芳味。
墨子罕輕呷一口。良久才說“此茶與小姐甚同!
“此話何意?”我不解。
“同為出塵之物!
我輕笑,風(fēng)吹閑花芳徑里,十里也飄香。
“忽然很想問小姐一個(gè)問題。”
“但問無妨。”
“花燈會那夜的女子是你!比绱丝隙。
我心里大驚,我與聽雨模樣相同,若非要尋個(gè)異處,便是我們的重瞳色澤不同罷了。我為褐色,聽雨為淺褐色。他不曾了解我們,如何得知那人是我。
雖很驚奇,可我卻面不改色。“墨公子怎會如此想?”
“這些日子我隨長安一同游玩,二小姐亦在身旁。在下雖眼拙,卻也看出二小姐身上的離塵之氣不如小姐來的自然,仿佛刻意而為之。”
我驚嘆他竟細(xì)心至此。卻也哀嘆他只細(xì)心如此。如果長安有他一半細(xì)心,是否會發(fā)現(xiàn),聽雨不是那夜的女子?
墨子罕的眼力不拙。這些日子聽雨在府中便學(xué)我的樣子,學(xué)我的詩詞,學(xué)我房門前那一池春水中的浮荷。她將自己種下的牡丹全數(shù)移了,種上了我愛的浮荷。
我知道她這么做是為什么,卻無能為力。聽雨很聰明,她學(xué)我的樣子,很快,也很像。
墨子罕沒有再說話了,我也不想多說。與他閑坐片刻,便送他離開洛府。
回來后我坐在爹爹為我建的木亭中?粗T前那池春水,看著蘊(yùn)著花骨朵的浮荷,回憶倒流。
五歲那年,爹爹曾問我和聽雨。
他問“碧兒,你愛什么?”
“浮荷。”我答。五歲孩童,語波不驚。
“為什么?”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好,吾女甚奇。爹便依你罷。另外,爹再為你建亭一座,如何?”
“如此甚好!
爹爹轉(zhuǎn)而問聽雨。聽雨說要牡丹。她說牡丹為富貴之花。種此花,為富貴。爹爹輕笑。
那時(shí)的聽雨哪里知道,洛府,僅與富可敵國差一步之遙。
爹爹如約在我門前搗了一片土地,引來活水,種上浮荷。并在池邊建了一座亭子。我為我的亭子取名為“清碧”,那池種滿浮荷的池子喚“寂痕”。
那年夏天,寂痕滿池玉白。
那時(shí),我是洛府受寵的大小姐。
可是,五歲一過,爹爹卻像變了個(gè)人,不再如昔日般寵我。自此,我便伴著我的寂痕與清碧度過十三個(gè)春秋。還好這些年,有雪若相伴,我也不寂寥。
寂痕又喚了一些玉浮荷,我忽得笑了,有它們?yōu)榘,此生?yīng)是足矣。
雪若忽得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小姐,茶都涼了,人都走了。你還在這里閑坐什么?浮荷還要些日子才開呢!
我起身攏了攏衣衫!盎胤堪,雖是四月天,洛陽卻比不得江南!
這幾日聽雨一直再我耳邊念叨。
“城外有家拂塵庵,聽說去那里求姻緣最靈。姐姐,我們?nèi)デ笄笠鼍壓冒??br> “拂塵庵?那不是隔世之地嗎?怎么會有姻緣?”我不解。
聽雨呶呶嘴“城中好幾家人的千金去那里求姻緣,最后都嫁得如意郎君。姐姐,我們就去吧!
如意郎君?我被聽雨說動,也許,是我還對謝長安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有一天他可以認(rèn)出我來,希望那一天來的不要太晚。
我終是隨聽雨去了那里。
拂塵庵,仿佛真的隔世,卻又身處紅塵。淡煙疏柳,隱于城外的綠水青山中。我們走了很久才到那里。
聽雨虔誠地跪在庵堂里,向著一枝玉雕的雪梅喃喃的說著什么。
我便學(xué)著她的樣子,正欲跪下,卻被人叫住。
“施主且慢”
我抬頭,見是一位仙風(fēng)道骨的尼姑。不等我開口,她便說了。
“貧尼法號拂塵,是這庵的庵主。今日見著施主,想贈施主一些話。此處多有不便,望施主隨我來。”拂塵師太便轉(zhuǎn)身走向內(nèi)院。
我跟上去,雪若拉住我的手。
“沒事!蔽野参克笸崎_她,自己跟了上去。雪若一直看著我,眼里帶著驚奇與焦慮。聽雨與桃夭一直在庵堂求著她們的姻緣。
拂塵師太帶我進(jìn)了偏房。
她說“施主你并非凡塵中人,貧尼看施主似有大劫將至。貧尼勸施主早日脫離苦海,入這庵堂或許能安享百年!
“水碧謝師太好意,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我有此一劫,怎么也都避不過的!蔽铱粗鴰熖难劬Γ吹搅俗约旱纳碛。纖塵不染。
“也罷。施主既然心意已決,貧尼便不多挽留。施主日后若想來我這拂塵庵,庵門永遠(yuǎn)為施主開著。”
“謝師太!
回到府中,聽雨便一直絮絮叨叨地提起謝長安,我只風(fēng)輕云淡的聽著,仿佛一切與我不曾相干。
“小姐,小姐!毖┤魡局。
“。俊
雪若嘟了嘟嘴。“小姐,這玉浮荷都快被你看開花了,小姐,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起身走到寂痕旁。
“這些日子我經(jīng)常做一個(gè)夢。我夢見自己來到一個(gè)云霧渺渺,仙樂飄飄的地方。那里有一種我非常熟悉的感覺。對了,還有一位紫金華衣的公子,他好像對我很熟悉。他叫我碧薷。”
“那小姐可有看清他長什么樣?”雪若睜著一雙大眼睛。
“沒有”
雪若低下頭。“師太說小姐不是凡塵中人,會不會,小姐你是天上的人?”
“瞎扯,這世上哪有什么仙!薄巴nD一下,又說“我雖離塵,可終究也身處紅塵,你看我有仙緣嗎?再者說,做仙人有什么好?”
雪若驚的合不攏嘴。
“大小姐,二小姐想請您過去一趟!碧邑埠鋈粊碓L。我看了看雪若,她似乎該處在神游階段,便先隨著桃夭去了聽雨那里。
“姐姐,三天后我們?nèi)コ墙纪婧貌缓?”我一進(jìn)門,聽雨就急不可待的說。
“城郊?”我問
聽雨猛的點(diǎn)頭。“嗯嗯,就是城郊!
“就我們姐妹嗎?”
“額,這個(gè),不是,長安哥哥也要去。哦,子罕和易陽都會去的!甭犛昙泵忉。
謝長安,也會去?那我是去還是不去呢?
最后,我還是和聽雨去了城郊。我們的小跟班自然也在。
“小姐,你說這路怎么這么顛啊,洛陽繁華如此,怎么有這么難走的路。”雪若在馬車?yán)锉г怪?br> “好了,是你在走還是馬兒在走。馬兒都還沒叫苦呢!
我們顧了兩輛馬車。聽雨與桃夭一輛,我與雪若一輛。另外三人自是不會如女子一般,他們都騎著馬。
我撩開車簾,眼前的那抹白色背影,頭微微偏著,望向聽雨的方向,依稀還能看見嘴角的笑容,溫暖如初識時(shí)綻放在洛陽城花燈會上的光芒。
他望著聽雨的馬車,不時(shí)輕笑。偶爾還和墨子罕和柳易陽說會話。而我,卻只能這樣看著他。
城郊風(fēng)光確實(shí)美麗。可我卻無心欣賞。不多時(shí),便啟程回洛府。
墨子罕忽然出現(xiàn)在車內(nèi)。雪若適時(shí)的離開了。
“洛小姐。方才看小姐臉色不太好,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嗎?”墨子罕關(guān)心問道。
“沒有”
“可在下看到小姐方才不時(shí)看向長安所在方向,難道小姐?”
我微微怒道“墨公子,飯可以亂吃,但話不可以亂講。我妹妹聽雨素來喜歡謝長安,而謝長安也剛好喜歡我妹妹。你這樣講是什么意思?”
我想,這是我能安慰自己的唯一理由了罷。他們,是兩情相悅的,對吧?
墨子罕看著我的眼睛。風(fēng)撩起車簾,金戈光晃過我的雙眼。墨子罕,終是看到了我的重瞳。
他震驚了一下。卻立即飛身出外。我們被一群黑衣人包圍了,似乎來者不善。
雪若從車外進(jìn)來,緊緊地護(hù)著我。
外面是什么樣子,我不知道,只聽得陣陣兵戈聲。
我不顧雪若的阻攔,強(qiáng)行從馬車中出來。
謝長安,柳易陽,墨子罕和那群黑衣人正在激戰(zhàn)。雖然黑衣人人多勢眾,但好在那三人功夫都不算差。約莫一柱香的功夫就解決掉了那些人。
聽雨躲在車內(nèi)不敢出來。謝長安正要走過去。一支箭忽然射向他。我來不及多想。便沖了過去。
“長安,小心!蔽覔踉谒媲,擋住了那支箭。
血一直流,似乎不曾停歇。我昏過去的時(shí)候,看到謝長安眼里有震驚,不解,還有那晚他看我時(shí)熟悉的感覺。
謝長安,你終于,欠我了。
我醒來時(shí)已在洛府。娘親在床前守著,聽雨也立在床邊。
見我醒來,娘親說“水碧,你終于醒了,你都昏迷三天了,娘親都擔(dān)心死了!
我扯出一絲笑容,“娘,我沒事了。您別擔(dān)心!
娘親點(diǎn)點(diǎn)頭,便去告訴爹爹了。
閉上眼,正要安睡,聽雨忽然說“姐姐,為什么你要替長安哥哥擋那一箭?姐姐喜歡長安哥哥,對嗎?”
我沒有回答。聽雨看著我,良久說“我愛謝長安”
言罷,便轉(zhuǎn)身離去。一滴清淚從我眼角滑出。雪若進(jìn)門時(shí),正看見我在拭淚。
雪若說“小姐,你愛著謝長安;魰且贡銗哿。對嗎?開始我只是以為小姐不過當(dāng)謝公子如一般人,可那一箭讓我明白,小姐你是愛了謝公子。既然小姐愛他,為何不告訴他?”
“雪若,謝公子愛何人你我是明白的,我何必作繭自縛!蔽肄D(zhuǎn)身,背對她。
雪若不服,“可聽柳公子說,謝公子愛的是花燈會那夜的女子。小姐,那女子不就是你嗎?”
我心微微一怔。道“不過是聽說罷了,何須當(dāng)真!
臥床月余,期間謝長安曾探望我。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來看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當(dāng)他看見我的寂痕和玉浮荷時(shí),曾想問我,但終究沒有開口,或許是他看見了聽雨那滿園的浮荷罷。
墨子罕也常來看我。他陪我談經(jīng)論道,細(xì)看人生。今日他臨走前我告訴他若不介意,不要喚我“洛小姐”,就叫我水碧。他點(diǎn)頭,便轉(zhuǎn)身離去。
五月眼見著要完了,我的身體也逐漸好了,已能下床活動。
寂痕中的玉浮荷快要開了,我日日守在清碧亭,等待著那一目的玉白。
聽雨出府俞發(fā)頻繁了。我知道原因卻什么也不能做。謝長安,何曾不是我所愛之人。
我終日郁郁寡歡,雪若是知道我的。
她說“小姐,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為謝公子著想啊,你忍心他被二小姐騙一輩子嗎?”
我不說話,雪若急了。她說“我的好小姐,你為什么要這么折磨自己?我們告訴他不好嗎?小姐不是很有文采嗎?我們寫詩告知他好不好?”
我沉默良久。終道“好。”這應(yīng)該是我此生做的最大膽的決定了吧。
我用沾了浮荷香的雪絹,雪若在一旁細(xì)細(xì)研墨。輕輕攏起衣袖,我想了想,提筆寫道
殷殷數(shù)字憐花燈
三月一夢煙雨輕
閣中不識同顏面
笑道此生竟無緣
停筆后,我思索良久,終是不敢送出去。雪若慫恿我說“小姐,既然寫了,就送去吧,謝公子知道后一定會很高興的!
經(jīng)不起雪若的勸說。我終是隨她一道出了府。
那時(shí),柳絮已然不見飄飛,卻還有一些殘絮搖在枝頭,久久不愿離去。透過那些殘絮,我看見那白衣勝雪的公子對一抹可亂世的妖紅說“聽雨,明日我便向洛伯父提親,迎娶你過門,可好?”
“好!”聽雨答道。而后輕輕依進(jìn)謝長安懷中。
淚滑過面頰。我丟下那方雪絹,踉蹌離開。雪若在身后跺腳。她想沖出去告訴謝長安他愛的人應(yīng)該是洛水碧,卻又擔(dān)心我。雪若終是拾起雪絹,追向我。
第二日,謝長安帶著聘禮來到洛府。爹爹喜笑顏開,那日我才知道,謝長安是尚書之子,與東宮太子交好。爹爹自是同意將聽雨許配于她。
與謝長安同來的,還有東宮太子,墨子罕。子罕向爹爹提親,爹爹正要答應(yīng),不想我卻開口了。
“爹爹,女兒不想嫁!
爹爹怒目,說“太子你都不嫁,你要嫁誰?”
我心一橫,道“女兒誰都不想嫁”
墨子罕見我與爹爹僵持,出口道“既然水碧不愿嫁,我也不勉強(qiáng),我不想她因?yàn)榛适业膲毫γ銖?qiáng)嫁給我!
我感激地看他,他卻將目光移向別處。墨子罕,是真的愛我吧。
也是今日,我才知道,柳易陽鐘情雪若,而他竟是將軍之子。聽雨與長安的婚期便定在十日之后。
本來見好的身子一夜間衰敗下去。我日漸消瘦,雪若一直在身旁照料著。那日陽光甚好,雪若說“小姐,我們出去走走吧,小姐的玉浮荷要開了”
“好!”
我在清碧亭中看著我的玉浮荷,它們真的快要開了。一朵朵的雪白,煞是養(yǎng)眼。娘親忽然來看我。
她告訴我其實(shí)我和聽雨并非洛凌寒親女,但娘親并沒有告訴我我們的親生父親是誰。我是誰的女兒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娘親后面的話。
她說她對不起我,她沒有好好的保護(hù)我,她說我的事她都知道可她卻無能為力。
娘親抱住我,低聲哭著。我掏出手絹輕輕擦掉嘴角的鮮血,將手絹悄悄扔進(jìn)寂痕池中。
我的寂痕一生未受到半點(diǎn)污淖,潔凈如玉?山袢站拐戳宋疫@俗人之血。
三天后,謝長安迎娶聽雨過門。
聽雨出嫁那晚,寂痕中的浮荷一夜間全數(shù)開放,可是卻妖艷如血。我并未親眼看到,此時(shí)我已重病在床。
聽雨出嫁后的第二天,我拖著重病的身子,悄悄離開洛府,奔往城郊的拂塵庵。
師太看見我時(shí)長嘆一聲“施主,命將休矣!”
我淡淡一笑“無礙。我只想在此終了余生!
師太賜我法號“出塵”。人出塵,命亦出塵。
五日后我命歸西。奈何橋邊,我看見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我離家后,雪若尋我不到,一氣之下拿了那日我做的詩尋到謝長安。可謝長安并未懂得那是何意,加之他要帶著聽雨匆匆返回長安,便不在意。七日之后他卻馬不停蹄地歸來。
只因我去世的消息傳到長安,只因那被埋藏的秘密曝于白夜。聽雨不是花燈會那夜的女子。
我知道,是雪若。
洛凌寒并未將我的尸骨運(yùn)回洛府。如此也好,師太為我覓得一處好地,我將長眠于此。
謝長安終是不知道我葬在何處。我看見他空對著我的寂痕池和清碧亭,痛哭流涕。他悔不當(dāng)初,沒有好好認(rèn)出我來。只是我的寂痕,和我那一池浮荷,一夜間凋零。繁華過后的落敗。
謝長安投入寂痕中,我想,他是尋我來了罷。
婆婆看著我,慈眉善目。
“碧薷仙子,我們又見面了。仙子剛才看見的只是人間的,卻不知天上的事。”
“天上的事?”我喃喃道!疤焐鲜裁词拢俊
“仙子曾問小神仙子為何被遣下天庭,小神說是塵緣未了,仙子又問既是塵緣未了,又為何不得廝守。當(dāng)時(shí)小神說天機(jī)不可泄露。但如今,七世已完,仙子當(dāng)知道所有的事了!
“所有的,事”
婆婆看著我,點(diǎn)點(diǎn)頭,“是”
“仙子可記得千谷殿下?”
“你是說天庭七殿下千谷?他不是在天外天嗎?”
婆婆看著我,緩緩說“仙子降下凡塵那一日,便是千谷殿下自天外天歸來時(shí)。千谷殿下透過琉璃鏡看見了降仙臺上的仙子,當(dāng)即在天庭放出話來。碧薷仙子塵緣一了回到天庭,千谷殿下會立即與仙子完婚。所以,仙子在還沒有降下凡塵前便已是命定的七王妃!
恍惚間我似乎記起我與聽雨原是瑤池仙境中的一朵雙生花。得七殿下侍者安君,即謝長安的雨露灌溉修成仙身,我與聽雨都和安君有一段塵緣。天庭便遣我三人下凡了結(jié)塵緣。
“水碧”我聽到遠(yuǎn)方熟悉的呼喚,那是我日思夜想的聲音。我看著婆婆,她點(diǎn)點(diǎn)頭,我便轉(zhuǎn)身走向奈何橋。
“水碧。水碧”。我身影消散不見,謝長安急急地想追過來,卻被婆婆攔住。
“公子,要過奈何橋須先飲孟婆湯。來,喝一碗孟婆湯,忘掉前塵所有苦惱,走過奈何橋,來世今生再多的奈何都不奈何!逼牌胚f過一碗湯。謝長安沒有接。
“公子,你若想追上前面的小姐,就必須飲孟婆湯!
謝長安猶豫了一下,終是喝了下去。
我看著他木然的走過奈何橋,木然地走向六道輪回處。
“謝謝婆婆”我頷首。
“無需謝我,這也是七殿下示意!
我看向謝長安的背影,說“安君,碧薷終與你無緣,來世好好珍惜聽薷!
“碧薷”我聽見有人叫我,轉(zhuǎn)身望去,煙雨迷蒙處一抹紫金色由遠(yuǎn)及近。他是夜夜出現(xiàn)在我夢中,喚我“碧薷”的天庭七殿下千谷。
他說,“碧薷,我等了你七世。終于等到你了。”
他說,“降仙臺上那一眼,便是萬年!
他說,“我會好好愛你,生生世世與你相守。”
我緩緩握住他的手,一股暖意包圍著我。
“千谷殿下。碧薷都明白,只是還請殿下給小仙一些時(shí)間,忘卻人間情緣。小仙定不辜負(fù)殿下情意。”
千谷看著我,良久才說,“好”。
我淺淺一笑,隨著千谷回到天庭。
仙人們都爭相祝賀千谷殿下終于等來了碧薷仙子重返天庭,千谷卻對此毫不關(guān)心。他每日都來尋我,與我一起談?wù)撝蚁矚g的事。
那一日,我偶然碰到月老,便去看了千緣樹。
或許只有對一個(gè)人愛入骨髓,才可以在千千萬萬人中一眼看到他吧。
我看見謝長安的紅線緊緊縛住聽雨,我的紅線卻與千谷連在一起。
月老說我與聽雨本同系謝長安,是千谷絞了我與他的塵緣,生生讓自己與我結(jié)緣,因?yàn)檫@,他被天帝罰到寒魄獄中面壁三百年。寒魄獄,一般仙家進(jìn)去出來只剩半條命了,但千谷不然。他是天后最寵愛的兒子,亦是天庭戰(zhàn)神。他能抵得住寒魄。
心底的某個(gè)地方開始融化。我轉(zhuǎn)身,面無表情地離開,月老以為我怨千谷,其實(shí)我不怨他。
不曾愛,何來怨。
我的確沒有辜負(fù)千谷的情意。百千年后我成了天庭最尊貴的女人。與千谷完婚那日我透過妝鏡,用靈力感知到謝長安在人間的轉(zhuǎn)世。我看見了他和他身邊那一抹艷紅。
我會好好護(hù)著他們在一起,生生世世。
紅巾覆面,我成了千谷的枕邊人,是天上人間最高貴的女人。
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
插入書簽
一直很想在晉江上發(fā)文,終于實(shí)現(xiàn)了。奉上自己的初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