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霧尚未散去，穿戴著傳統(tǒng)苗家服飾的少女推開吊腳樓的木門，嘴里哼著古老的曲調(diào)。
　　“昨夜西風從南起，張張人皮吹得緊，五鬼財需五鬼運，骨肉不如骨肉親，昔你咿呀相思戲，今我償你玲瓏心，來日可有來日景，十世姻緣九世畢......”
　　難得見太陽升上來，幾個小孩打鬧著從她身邊路過，她笑了笑，陽光落在她水潤的唇上，散發(fā)著迷人的光澤。
　　阿姆從屋里探出頭來，對著她喊了一聲：“吃飯嘞！”
　　“嗯�！彼p輕應了一聲，向屋里走去，又回頭，似不舍，如牽掛。
　　“你每天在外面看什么？”阿姆問她。
　　看什么？寨口？村頭？自己好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知道。”她只能這樣答道。但今天，他覺得，自己知道了。
　　寨里來了個考察苗族風俗的隊伍，領頭的是個書生樣的男人。
　　“姑娘，你知道你們寨里有哪些風俗嗎？”男人一手拿著本子，一手執(zhí)筆，問道。
　　她看見男人鏡片下溫潤的雙眼，聽到自己胸腔里“呯呯”的跳動聲。
　　三個月后，考察隊要走了。
　　她哭著求阿姆讓她跟著男人離開寨子，去城市里生活。沒有想象中的疾風暴雨，阿姆只是沉吟片刻，看著她，道：“你走吧……”
　　離去那日，阿姆站在寨口，唱著那首歌，看著他們一步一步走出寨子，走向她看見的天際。
　　“歡情薄呀歡情薄，對他好呀對他好，比花嬌呀比花嬌，對他好呀對他好，切齒一笑泯一笑，透骨一刀是一刀，語兮奄奄不成調(diào)，夢兮裊裊魂未銷……”
　　“后來呢？”我托著頭，大半個身子都倚在桌上，時不時拿起筆在筆記本上寫幾句。
　　“后來呀，我們就再沒回過寨子，在城里生了個娃，可惜他走得早啊！”老太太坐在搖椅上，午后暖陽灑在她花白的頭發(fā)上，“現(xiàn)在的日子，也不錯啊……”
　　我蓋上筆帽，合起筆記，站起身：“老太太，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
　　走出庭院的門，一年輕男子迎上來，滿臉焦慮問道：“醫(yī)生，我媽怎么樣了？”
　　我安撫地笑笑：“您母親的記憶怕是有些混亂，不過，這樣也好，有些事，記不起來，反而比記著要好受多了。”
　　男子嘆了一口氣：“自從那人拋棄我媽后，媽的精神就有些崩潰了。”頓了頓，他又道，“那您，現(xiàn)在走了？”
　　“嗯。”我點點頭，“明日我還回來看看老太太的�！�
　　我轉(zhuǎn)身，哼唱著過往的時光。
　　“時辰好呀時辰好，時辰已到休哭鬧，莽撞人世走一遭，何堪綿綿來相報，今我往已何足惜，昔我來哉莫相疑，兩重天地兩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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