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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昨夜一場大雪,邊關(guān)的那座小鎮(zhèn)早已變成雪城,小鎮(zhèn)靠山,山間小徑也被雪鋪滿,白茫茫的刺目的一片。這是臨近年關(guān)的一場雪,小鎮(zhèn)里的人剛剛準備完過年的事宜,所以這一覺睡得格外的踏實。
然而本該了無痕跡的山間小徑上,有著一行馬蹄,沿著那行馬蹄印蜿蜒向前,可以看見一匹白色的駿馬,若不是那雙黝黑明亮的眼睛,幾乎快與雪融為一體,比那馬眼的黑色更醒目的是馬上主人的紅色披風(fēng)以及在紅色披風(fēng)下若隱若現(xiàn)的黑色寶劍。
如果鎮(zhèn)上的人看見這個女子,肯定能輕易地辨認出她的身份——一個江湖人士。這不僅僅是從她身上帶著的寶劍中推斷出來,還有她渾身那種說不出的味道。她的眼睛很亮,這么亮的眼睛卻沒有焦距地投射在前方;蛟S她在思考今天要拜訪的高人義士,或許她只是單純的因為長途奔波感到疲憊,這一切都無從知曉。
可惜整座小鎮(zhèn)都還在沉睡之中,沒有人來圍觀這個江湖女俠,為他們的茶余飯后增加一點談資,F(xiàn)在其實還很早,天亮得早的原因就是這場大雪。
女俠名字叫阿青,她看上去像是還很年輕,但臉上掩不住的疲倦和滄桑又讓人覺得她不像那么年輕。此時她微微泛紅的雙手緊攥著韁繩,白馬卻是以一種算得上是緩慢的速度走在這條小徑上。
她仍是攥著韁繩,并沒有去催促她的白馬加快步子,她的眼睛依舊漫無焦距。
*
沒過多久已是開春。
其實冬意還是在的,風(fēng)依舊蕭瑟,只是多多少少不再像往日那般猛烈了。早起的人驚奇地發(fā)現(xiàn)城東河畔的垂柳,似乎有了那么點兒綠意。春天到了,好歹有了些盼頭,許多年紀大得已經(jīng)不能干活的老人就搬著把椅子坐在屋檐下曬著太陽;他們年輕的子孫卻不得不為了一家人的生計從早忙活到晚。但也有些沒有兒孫相依為命的老人,比如賣豆?jié){的老崔,只能每天拖著自己年邁的身體,賺幾個辛苦錢。
阿青來到了老崔的豆?jié){攤上,要了一碗豆?jié){,一文錢的豆?jié){很醇厚也很甜,她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磨坊上,又看向一把年紀佝僂著身體滿頭銀發(fā)的老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微動,然后她喝完了最后一口豆?jié){起身,留下了一錠銀子,牽起自己的馬。
*
阿青從有記憶開始就一直在練武。年幼的阿青那時還扎著兩個辮子,在院子里蹲馬步,小小的年紀耐性自然不會好到哪里去,她那時候看著在落日的余暉里倒映出來自己的影子,只覺得滿心委屈。
她的師父平常很隨和,對待練武這件事卻很嚴格,所以阿青只能含著淚傻傻地站著,直到太陽落山,最歡喜的是這時候從外面晃蕩回來的師兄會給她帶的那一串糖葫蘆。
師兄彼時已經(jīng)成了當?shù)赜忻纳賯b,穿著最風(fēng)流同樣也最不耐臟的白衫,雖然衣服臟了是要阿青來洗的,但阿青總是心甘情愿。小小年紀的女孩子已經(jīng)懂得了憧憬,捧著師兄的衣衫,恨不得洗得再白一點。
阿青是好人家的女兒,但是是妾室所出,她的母親去世后,她的父親把她托付給了自己在江湖中的朋友,免得她在家里被別人欺負。父親有他的責任,一個大家族的長子,不可能只守著一個女兒。小阿青不懂得大人的道理,她只以為自己的父親不要她了,滿腹委屈。她又生怕被自己的師父遺棄,所以盡管年幼,卻異常懂事,幫著照顧兩個男人的起居。
在阿青十五歲的時候,師兄持著劍去闖了所謂的江湖,年邁的師父撫摸著胡須說:“隨他吧,年輕人就是這樣,總是要出去闖闖的,好男兒志在四方。”師父的話雖說得豁達,但阿青卻覺得師父說話的語氣就和他臉上布滿的褶子一樣無力。
因為師父說的是“好男兒志在四方”,并沒有說“好女兒志在四方”,所以阿青很乖巧地一直沒有離開師父,直到師父去世。
去世前師父拉著她的手,欣慰地說:“阿青,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的劍法早已練得比你的師兄好多了,你去吧,無論是回家還是去找你的師兄,你都去吧!
那是夕陽還沒有落下,余光照進屋子里卻沒有一絲暖意,阿青只是哭,不說別的話,師父就在她的哭聲里合上了雙眼。
*
阿青賣了他們住的宅子來葬了她的師父,然后拿著劍和剩下的為數(shù)不多的銀子打算先去找她的師兄,告訴他師父的死訊然后把銀子給他,這宅子是師兄還在時,他的家里人寄來的銀子置辦的。
但是師兄已經(jīng)離開師門這么多年,連師父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找這么一個人就像大海撈針一樣,阿青已經(jīng)找了他兩年,始終未曾找到他,打聽到的也都是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與阿青不知道師兄的名字有關(guān)。她只知道師父叫師兄“阿徹”,但她不知道是這個“徹”還是那個“澈”,又或者是別的“徹”。而且這還只是他們師門里的稱呼,就像阿青原來不叫阿青,她原來的名字叫李鶯鶯,這個名字很大一部分與愛看《鶯鶯傳》的母親有關(guān),但阿青還是覺得“阿青”這個名字更加適合她。
阿青在所謂的江湖上闖了兩年多,甚至自己都混出了些許名氣。很多人叫她“青女俠”,說她劍法高超,俠肝義膽。
其實阿青沒有做太大的事情,她不過是在幫一個小女孩找她的風(fēng)箏時順便剿滅了風(fēng)箏掉落地的一個山寨,甚至都稱不上剿滅,那個所謂的山寨里沒幾個年輕人,倒是有十來個幾個老弱病殘,阿青給了他們一筆銀子叫他們?nèi)ブ\生。不知怎么的這件事就傳了出去,一傳十十傳百地越傳越夸張。后來阿青在茶館里聽說書先生叫“青女俠勇滅龍虎寨”這個故事時都沒有聽出這是在講自己的故事。畢竟那個寨子沒有名字,也沒有幾百個驃勇的大漢。
*
開春,阿青在這所南方小城遇到了她在江湖里認識的一個朋友,也是一個少俠,他叫季禾,他們交換名字時季禾滿眼笑意地對她說:“你叫阿青,為什么穿著紅衣服而不穿青色的衣裳呢?”他長得比師兄還好看,兩彎眉眼是那么溫柔而風(fēng)流,阿青怔怔地不說話,想起的卻是當年師兄說的那句話,“你穿紅衣服好看!
阿青一度以為季禾喜歡她,后來發(fā)現(xiàn)這只是她的錯覺。季禾對誰都是這個樣子,讓女孩子亂了心。但阿青覺得自己不吃虧,因為自己沒有喜歡上他。
南方小城里的季禾看上去有些憔悴,他說他被一個姑娘傷了心,他喜歡的那個姑娘不喜歡他,還說他只是一個風(fēng)流浪子,一個過客。
阿青覺得這是報應(yīng),卻又有點替他傷心。但季禾很快收拾好自己,揚眉笑道:“你請我喝酒,我把新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你!
季禾也是穿白衣,師兄也是穿白衣,江湖上的年輕人好像特別喜歡穿白色的衣服。阿青怔怔地想,白色不是不吉利嗎?那些愛穿白衣的年輕人知不知道白衣有時候看上去就像喪服,還是他們知道江湖是刀口舔血的地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用白色來祭奠自己。
季禾打斷了阿青的胡思亂想,告訴她她的師兄還活著。他舉著酒杯,消瘦的面龐上卻是得意的笑容,“城西的鐵坊,你去過嗎?”
*
誰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場相遇。
皮膚黝黑卻又顯得非常健壯的鐵匠遲疑地看著她,最后露出笑容:“是阿青啊,都長成大姑娘了。”一個抱著娃娃的婦人在他身邊,帶著微笑卻又警惕地看著她。
阿徹不叫阿徹,他叫“阿赤”,師父起名字是喜歡按顏色來起的,只是他口音的問題,讓阿青誤會了這么多年。
得知師父的死訊阿赤嘆口氣,說:“我這么多年一直不敢回去看師父,因為自己沒有在江湖上混出多大名堂來。我也沒有回家,我的家人都已經(jīng)過世了。當年仇家廢了我的武功,多虧了小桃的父親也就是我岳父救了我,他臨終前把他的女兒和鐵坊都托付給我,我不能對不起他!
最后阿赤看著她,眼里依稀有淚光,“師父去的時候,有你在他身邊,他一定是不孤單的。”
阿青拿出了銀子,阿徹推辭了幾番,還是收下了。
阿青出了門來到院子里,白花花的太陽光有些晃眼,她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紙,那是一張婚約,寫著同門兄妹百年之好八個字,最后的署名是他們的師父。
阿青把這張紙扔到火爐里,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馉t里的火舌竄起燒了一陣子,最后漸熄,只剩下寥落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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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讀金庸,看進去的或許只是那些風(fēng)花雪月。后來年歲漸增,漸漸懂得體會那份俠骨柔腸。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楊過沒有那份為國為民的心,他坎坷的經(jīng)歷偏執(zhí)的性格注定了不能成為一個像郭靖一樣的人。郭巨俠不是他,他也不是郭巨俠。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金庸是所有武俠作者里對我印象最深的一位。少女時期懷揣著的武俠夢,或許幼稚輕狂,卻是我生命中不可忽視的一段。
當然比起小說,電視劇中的古裝武俠電視劇對武俠的傳播好像更為直觀一點。最早接觸這個熱血的世界就是以這樣的方式。當時同樣,年少幼稚的我的關(guān)注點只在男女主人公的兒女情長上面,但是單單只有兒女情長就只能構(gòu)成單薄的感情世界。而武俠世界往往充實飽滿,遠遠不止這些兒女情長,還有國仇家恨,雄心壯志。主人公的經(jīng)歷越坎坷離奇,他的成就就越高。現(xiàn)在想想過于荒誕離奇了些,但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是無數(shù)作者編織出來的夢,我沉浸在其中不愿醒來。
記得有一次在舊書攤上淘了兩本《今古武俠傳奇》,這是我第一次接觸正規(guī)的武俠雜志。兩本書不算薄,但同樣也稱不上厚,卻給我開啟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門。于是我知道了現(xiàn)在的武俠界同樣有人在筆耕不輟,只是前人的光輝過于耀眼,難免讓后來者難以超越。老一代的武俠作者有金庸﹑古龍﹑梁羽生﹑黃易等等,新一代的有江南﹑滄月﹑沈纓纓﹑小椴﹑今何在等人。這個新舊交織的世界譜出來的武俠樂章可能聲音漸弱,但我相信他不會就此沒落。”
——幾年前的練筆之作,包括前面的這段話?雌饋砉首骼铣,我卻不知道怎么修改。把正文修改了一下,引號里的話就不動了。最近很少看武俠,武俠夢好像離我也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