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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臺上的貓兒
白玉堂當(dāng)然認(rèn)得展昭。說起來,全校師生大概沒人不認(rèn)識展昭。展昭是升旗手,每周一的早晨,還沒拔完個兒的青蔥少年,穿了一身墨綠的軍裝,雪白手套握著紅旗的梢兒一揚,那面國旗便呼啦啦往上飄起來,萬人仰望;而展昭邁出去的腿甩出去的胳膊“咵”地一收,身板兒就站成一株小白楊,賽那旗桿的直。
要只是這個也沒什么,說實在的,哪個學(xué)校的學(xué)生還盯著升旗手打聽打聽姓甚名誰長啥模樣,但是架不住展昭人長得帥,公認(rèn)的校草……
不,這么說就膚淺了,應(yīng)該說,這展昭還是學(xué)生會主席,還有每次需要有學(xué)生代表發(fā)言,校長老包總是要讓他來的。你說體諒體諒展昭他太忙了要不讓副主席來?不行。不說展昭的演講稿總是連讓教師語文組組長小修一下都可以省去,就說他那進(jìn)了變聲期都好聽的要命的嗓音——這么說吧,女生們總是等“學(xué)生代表發(fā)言”環(huán)節(jié)過后才昏昏睡去。
所以白玉堂不喜歡展昭,最不喜歡像這一類的人,老師們的乖孩子,呆板、沒勁,若論有趣,比地上的泥還不如呢。用白玉堂那幫小跟班的話說,“活脫脫咱學(xué)校的一吉祥物”。
白玉堂想想運動會上和籃球賽上展昭敏捷的動作——跟只貓兒似的。白玉堂總是輕蔑的笑笑。
就是看那人不順眼。
所以他真的很不爽這個時候好巧不巧的是展昭冒出來幫他。
但是又實在分不出心去糾結(jié)。
他知道他老爹樹敵不少,白道□□都不少。從小到大一波又一波試圖綁他的人他都懶得數(shù)。
這一次人數(shù)是多了點,身手是狠了點。大概是群雇傭兵。即便仗著身手靈活,十幾歲的少年,力量總歸是不從心。
堪堪拖到聽到警車的響兒,白玉堂已經(jīng)大大小小掛了一身的彩。
展昭倒還好,他身手比白玉堂更稍稍俊一點!词故前子裉米约阂膊坏貌怀姓J(rèn)。而且總算畢竟那幫人的目標(biāo)不是他。
展昭過來攙住他就要往大路上去叫出租。
白玉堂甩開他:“我不去醫(yī)院!
展昭小小的皺了下眉,把他身上的傷看了一遍:“你家里有醫(yī)藥箱吧?”
白玉堂點頭,抬腳就走,就是踉蹌了點。展昭跟上,沒再扶他。
“我自己就行。今天這忙我記著了,哪天你要有什么要我?guī)偷,說一聲就行!
展昭沒接這茬,只問,“你家里現(xiàn)在有別人嗎?”見白玉堂不搭腔,指指他背上的傷,“你傷口得盡快處理,如果不介意,我可以搭把手!
白玉堂想了想,點了點頭,繼續(xù)一步一步往前挪,失血過多有點發(fā)暈,百十來米的路程變得忒磨人,恨不得一步跨過去。
展昭肚里笑嘆了一聲。心說這人真夠倔的,這么傲氣沖天,天生的?也不管他樂意不樂意了,將他這一側(cè)的胳膊往自己脖子上一搭,又伸了自己的手臂橫過他背穿在他腋下半架著他繼續(xù)走。
白玉堂擰了擰眉沒說什么。
展昭幫白玉堂包扎了背上的傷,看了看覺得剩下的他自己能處理,想想又幫他叫了幾份補血的菜,道了個別就步履輕捷的走了。
白玉堂躺在床上面無表情的沖著天花板出神。
展昭包扎的動作又輕又穩(wěn),那種觸感仿佛還留在他背上。白玉堂全程都盯著玻璃架子上映著的從他背后露出的半張臉,認(rèn)真的表情,因?qū)W⒍⑽Ⅴ酒鸬拿挤濉D请p眼睛……
垂著眼凝注在他的傷處,白玉堂看不見。但他知道那雙眸子是墨黑的兩點,專注的時候尤是。
黑黑白白,清清明明的。
他皺著眉想著那個人的聲線,眉眼的形狀,骨骼的架構(gòu)……那么個溫潤又清絕的模樣,是天生的?還是相由心生?
這不對勁。
他一向?qū)λ恍,沒道理這么熟稔。
可是到現(xiàn)在他才突然發(fā)現(xiàn),他實在是收了太多那個人的樣子在眼睛里。從無聊的分發(fā)試卷的到跟他的朋友打鬧到跟女生們說笑。他笑鬧的時候眼波一圈圈蕩開,靈氣要溢出來,如墨跡在紙上暈染……
一段又一段,一片又一片的影像和音頻。
……還都在腦子里放緩放大成特寫,每一個動作,一幀又一幀,連他校服的每一個褶皺都清楚分明。
這不對勁。
他努力的想抓住那一貫的,對他不爽、不屑的情緒,發(fā)現(xiàn)往日里已成習(xí)慣的那點情緒,竟怎么翻攪都不見個影子。
他開始疑惑究竟是為什么對這個人不爽;這個人——展昭,到底哪里讓他厭惡。
他這次似乎打定主意要想出個究竟。他拿著探照燈一直照到自己的心底,狠勁兒的搜尋著。
他想著展昭的笑著的臉。如今想想他真是每每都被他吸住了視線。他記著自己總那么冷冷的,不屑的盯著他看。
于是連他的那堆跟屁蟲也看出來,知道他不待見展昭,順著他的意,每每這時就對他說著貶低那個人的話,翻來覆去說不出什么新鮮的。
乖孩子?呆板?沒勁?他明知他不是。他的手段,校內(nèi)外的混混痞子都心服。好的手段。
白玉堂總算想到,即使是厭惡的視線,他也從未將視線投注在別的什么人,甚至……不止投注,是追逐。
他想著他笑著的臉,側(cè)臉,側(cè)臉,總是側(cè)臉。
因為白玉堂從不屑于正面看他。
他將想要鉆出來的,“或許換個說法是展昭從未正對著他笑”這個念頭,用腳后跟狠狠的碾回到地底下。
然后無力的長嘆出一口氣。
這大概就是了。
他覺得展昭也該厭惡他,也該看他不順眼,也該不待見他的!驗樗墒遣淮娝
可是展昭只是從來沒看他在眼里。
白玉堂從來沒在意過自己是焦點,可事實是他就是焦點,從來就是,打一出生就是。所有人都要么喜歡他要么討厭他。沒有人能既不喜歡他也不討厭他!獩]有人能不看他在眼里。
展昭本該看到他的,厭惡的看著也該看著,可他就只是看不到他。
偏偏他是唯一入了他眼的人。
不管是何種樣的入了眼,都是不可否認(rèn)的入了眼。
何況一層一層的剝開來,恍然發(fā)覺那股子厭惡,竟是他故意憑空醞釀出的一股子厭惡,好笑的、那么一口氣,一日一日的成了習(xí)慣,一日一日的連他自己都信了。
煩,惱。說不清道不明。
他看著桌上的外賣,晾在那兒沒碰。然后終究敵不過失血的虛弱,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jīng)是另一個明晃晃的正午。
他懶懶散散的想下床活動活動,然后就聽見窗外外墻上一聲輕微的聲響。
大概又是哪家的貓?
然而特殊時期需要謹(jǐn)慎些,他從枕下抽出把軍刺翻身下床,準(zhǔn)備沖過去利用地理優(yōu)勢先發(fā)制人。
窗子大開著,昨天被他打開透氣來著,結(jié)果就那么睡過去了,一夜沒關(guān)。沒出事真是僥幸。
然而他剛翻下床,一個身影也翻上了窗臺。
倒還真是只貓兒,名叫展昭的貓兒。
展昭跟白玉堂沒有交集,各種角度上的沒有。
白玉堂自然光芒萬丈,然而展昭并沒有投注什么注意力,也就并沒覺得怎么樣。
何況白玉堂那人,一看就是不喜別人接近的,他也就不去招惹。——他本就不是那種熱性子的人。
對有人忍不住替他忿忿的說“展昭怎么招他了,整個學(xué)校就只有他白玉堂不喜歡展昭”時,他也只是笑笑,不以為意。
白玉堂不待見他,他當(dāng)然看出來了,但是他再怎么不待見他……展昭心里又笑嘆了一聲,隨他怎么發(fā)作他的桀驁的脾氣吧,他總不能放著這么個重傷的人不管。
展昭從窗臺上跳下來。
無視白玉堂手里軍刺,邊走邊笑著解釋:“想著你該是還在家的,摁門鈴沒應(yīng)聲,你傷口的藥總得換!
見白玉堂依然連動作都沒變一變,又接著說:“記起你連早飯都是買著吃的,想著你可能是一個人住?”
白玉堂不可抑制的想到他終歸是留意到我的。但很快又想起展昭就是這么細(xì)心的人。比如有次撞見他對一家里挺困難的男生說“有朋友幫我介紹了一個周末的兼職,但是我現(xiàn)在又總是有別的事,又不好辜負(fù)朋友好意,那家店的老板那兒也過意不去,你有沒有空替我一下?”
白玉堂皺著眉把腦子里念頭都揮走,把軍刺放回去,看著展昭一步一步走過來,忽然有種輕飄飄的,恍惚的感覺。
他身子還發(fā)虛呢。
他看著展昭,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
之后在他無數(shù)次的夢里,都看到展昭坐在那個窗臺上,陽光和微風(fēng)鋪滿他一身,純色的窗簾輕柔的隨風(fēng)舞動,間或遮住了他小半個身形。
他那樣的笑著,那笑里也帶了陽光和微風(fēng)。
白玉堂在夢里嘀咕著:難怪人人都喜歡展昭,被他微笑著看著,原來是這么一種感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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