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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壹·誰跟誰相遇在哪個臂彎
張佳樂想起的那個午后,是很多年之后他想起來的時候都覺得像偶像劇里的劇情一樣纏綿悱惻的那個午后。
自然不是什么“暖色的陽光打在臉上,空氣里充滿了毛絨絨的曖昧氣息,百花繚亂和繁落花狼藉面對面站在對方的視線里”這樣的場景,好像只是自己剛睡醒,揉著眼睛上線時自己的消息就爆炸到讓他清醒。
【隊伍】零落星辰:“奧瑪爾山,奧瑪爾山!落日獵人刷新落日獵人刷新!”
【私信】半日紅:“隊長隊長你在哪里快上線。!”
【隊伍】橙橙橙橙:“花花快來!坐標(1002,354)”
…………
張佳樂揉了揉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上次退出的地點就是奧瑪爾山,操作著百花繚亂很快就找到了依舊在游蕩的落日戰(zhàn)士。
以及蹲在草叢里孤零零的等待救援的橙橙橙橙。
兩個人上手刷五十五級的野圖boss還是吃力了點,張佳樂看了一眼世界消息,還好,目前世界里還沒有人發(fā)消息,于是他小心的湊到橙橙橙橙身邊,謹慎著一舉一動。
然而蹲了還沒半分鐘,張佳樂的視野里忽然露出了一個狂戰(zhàn)士——擦著張佳樂屏幕的邊緣一閃而過。張佳樂立刻謹慎起來,說不定是哪個公會家的,他一邊調整了一下視角一邊想著,然而還沒時間讓他決定是否應該先下手為強,對方卻忽然開了嗜血奮戰(zhàn),提著重劍就沖了上去。
恩?張佳樂瞬間就懵逼了。
不過他也沒有就此輕舉妄動,單刷野圖,那想想也是天方夜譚,然而如果只是這樣,那還不足以讓張佳樂緊張,就在那個狂戰(zhàn)士丟了個重擊之后,世界頻道里出現(xiàn)了一條消息。
【世界】落花狼藉:“奧瑪爾山,(986,344)野圖,速來!
眼看著對方拉穩(wěn)了仇恨帶著boss都快跑出自己的監(jiān)視范圍,這消息也已經(jīng)透露給了世界,看了看消息隊友也趕來的差不多了,心里有了個底,直接丟了一個僵直彈過去,身邊的隊友明了,兩個人緊跟其后沖了過去。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到嘴的boss被人搶走。
接著不出半分鐘,自家的人也到了,然而也因為那條消息,各大公會也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人。
接下來就是一場混戰(zhàn)。
有了幾號公會的摻和,野圖boss自然沒能落在張佳樂的手里。
那是張佳樂打的最憋氣的一場野圖boss,本來好端端的守著肥肉,結果這人半路殺出來,還在世界里發(fā)個消息攪局,比起看不出對方的意圖的疑惑,張佳樂更氣弄丟的boss。
最后他只記得,他們兩個人還站在血泊里,周圍是陸陸續(xù)續(xù)散去的人群。就在這個時候,那個頂著落花狼藉名字的狂戰(zhàn)士向他走來,張佳樂正憋著一肚子氣,他想,如果他對我動手,那我就算死也要把這個人罵一頓。
然而對方卻是丟過來一個好友申請。
【私信】落花狼藉:“你技術不錯,我們來做個組合吧!
這下好了,連這口氣都要自己咽回去了。
張佳樂發(fā)誓這是自己打的最憋屈的一場野圖,但是最值。
貳·明知道靈魂他沒有港灣
怕是只有張佳樂和孫哲平自己知道他們是付出了多少才讓繁花血景稱為那一賽季的傳奇,盡管最后還是敗在了葉修手下,但是也只有葉神有資格說出“老這么一套,煩不煩呀”的話來。
“下個賽季繼續(xù)嗎?”退場之后孫哲平?jīng)]有半點遺憾的對著孫佳樂抬起了拳,“一起嗎,搭檔?”
“那當然!”張佳樂抬起拳,用力的和孫哲平的碰在了一起。
那時他們還是信心滿滿。
張佳樂有時候會覺得,如果他早知道這樣的結局,他寧可時間就停留在那一刻。
那個還能打出繁花血景的時刻。
所以當張佳樂接收到孫哲平因為意外而受傷,恐怕再也不能打榮耀時,他手里的馬克杯落在了地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那是夢想破碎的聲音。
他這才明白當年的碰拳,原來是,再見。
只是他還有那么一點舍不得。
那天張佳樂來到孫哲平的宿舍時,孫哲平正背對著他收拾著行李。張佳樂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他好像老了。
明明是正當壯年,卻是在一夜之間泛出了好幾年積累的疲倦。
張佳樂的眼眶有點酸,他喊了一聲大孫,孫字險些沒有發(fā)出,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已經(jīng)沙啞到了這樣的地步。
孫哲平的動作頓了一下,但是卻沒有轉過身,就這么保持俯身的姿勢。
“樂樂,你技術不錯,”半晌,孫哲平才開口,“我走了,你不要放棄!
張佳樂從小到大作為一個男孩子,幾乎沒有掉過眼淚,然而在這一刻他咬了好幾次下唇,都沒能止住一滴一滴落下的淚珠。
大孫,你不是說過我們是個組合嗎?你不是說提到雙花,就是說的咱倆嗎?你不是說這個賽季繼續(xù)嗎?你不是叫我……搭檔嗎?張佳樂多想講這一聲聲質問問出口,但是他不敢,他覺得這些問句,不僅僅的對自己殘忍。
就因為的搭檔,所以這種殘忍,幾乎的相互的。
他只能無聲的落了幾滴淚,他沒有說出那句“但是我從來不后悔,當時答應你,成立這個組合!
好像時間過了很久很久,張佳樂這才走過去,蹲下來保持和孫哲平一樣的高度,拍了拍他的肩,低聲問,“孫哲平,咱們還能再打一次繁花血景嗎?”
蹲在地上的孫哲平肩膀一僵,他忽然抬起頭來,似乎想說什么,然而因為他的動作有點猛,本來就沒有蹲穩(wěn)得張佳樂一個重心不穩(wěn),往前一傾,兩方的嘴角就這么擦了過去。
仿佛是半個離別吻。
張佳樂就好像忽然松了內心的防線,保持著趴在孫哲平身上的姿勢,一滴一滴的淚全都落進了孫哲平的衣領里。
感受著脖頸處傳來的溫熱,最終都化作冰涼,孫哲平只能騰出那只沒有受傷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張佳樂的肩膀當做回應。
張佳樂知道,這已經(jīng)的再見了。
后來他回憶的時候才覺得,這多么殘忍啊,混亂的初遇,破碎的組合,錯失的冠軍,殘缺的半個吻,這一路走來背負在肩上的責任竟然都比不上他當年那輕輕一拍的道別。
也許自己一生都沒有完美過。張佳樂這么想。
其實,張佳樂曾經(jīng)問過孫哲平關于那天的事。
“你為什么一個人還單刷boss?”
“好玩啊!
好了,張佳樂知道了,孫哲平就是這樣一個這么瘋的人。
“那你刷就刷,在世界里發(fā)消息你是不是趁機攪局啊你!
“沒有,給隊友發(fā)消息的,發(fā)錯了!
“……”
好了,張佳樂又知道了,孫哲平就是這么一個隨意的人。
更隨意的就體現(xiàn)在他們的組合上,孫哲平質疑要給組合的名字取名“雙花”。
“你看我們的名字里都有花,雙花,就說的我們倆!”
還有理了他。雖然內心吐槽著,但是張佳樂卻是也想不去其他什么名字來,最后就這樣定了下來。
后來張佳樂想想,這還真是個好名字。
叁·諾言在空氣中一直彌漫
送別的時候張佳樂是在的。雖然手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治療,但是再打下去已經(jīng)不現(xiàn)實了,因此孫哲平還是就此離開。
張佳樂遠遠地看著依舊一臉大哥樣和其他后輩打招呼的樣子,目光從他的臉到他的手兜兜轉換好幾次,終于換來對方的一次回眸。
目光對上了,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走啦!弊詈筮是孫哲平打破了這樣的氣氛。他沖著張佳樂揮了揮手,講背在肩膀上的包往上拉了拉。
張佳樂忽然快步走到孫哲平的面前,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你還會回來嗎?”
“會啊,這可是榮耀啊!
張佳樂想,孫哲平從前從來沒有給過自己什么承諾,他對于事物的態(tài)度幾乎都是已經(jīng)決定的肯定,例如“一起組隊吧”或者“下個賽季繼續(xù)吧”,然而像這種“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之類云云,即使他倆心照不宣,卻是他從來也沒有說出口的。
那么他說會的,應該就是真的會的吧。
于是張佳樂輕輕的松開了手。
沒關系的,他想,會回來的,就一定會回來。
那之后張佳樂和孫哲平依舊有聯(lián)系,偶爾也會開個小號切磋一下。張佳樂知道他有個好友叫樓冠寧,創(chuàng)了個戰(zhàn)隊叫義斬,,他知道他加了那個戰(zhàn)隊,手恢復了點,但是想回到當年巔峰狀態(tài),估計是不可能了。就算孫哲平自己不說,張佳樂在和他切磋的時候也能感覺到他持續(xù)力的脆弱。
會回來的。但是張佳樂還是無時無刻不相信著他。就像當年一片混亂之后,硬是憋了一口氣回去,但還是握住了對方伸過來的手。
大概他就有這種讓人相信的魔力吧。張佳樂摸了摸鼻子,這么想著。
重逢的時間比張佳樂預想的要快得多。他覺得也許自己和野圖boss非常有緣。
列屏群山boss軍師沙寒,居然因為興欣的搗亂惹來了一大堆人的圍觀。
他看見了那個人。他再也不是頂著“落花狼藉”的狂劍士,自己也不再是百花的那個“百花繚亂”。
其實他們都知道這一切都不可能回去了,哪怕是自己不經(jīng)意間和于峰打出了“繁花血景”。這突然間的復制確實讓張佳樂有一瞬間覺得自己有回到了年輕的時候,扛著重劍的戰(zhàn)士對著自己伸出手,說我們來做個組合吧。
人群里有敏感又脆弱的女粉絲沙啞著嗓子喊“張佳樂你為什么要走”,張佳樂想,這個偶然和自己合作的小伙子,應該也是背負了不少的壓力。
他操控著淺花迷人抬起手,對著剛剛才和自己短暫并肩的落花狼藉開了一槍。
狂劍士被一槍爆頭的瞬間,張佳樂的心里也閃過了很多很多個為什么。
為什么中獎率特別高的冰棍自己這么多年都沒能吃出第二根?為什么會受傷?為什么每次都離冠軍就差一點點?為什么要走?
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理由。每個人。
這次是真的,再見了,繁花血景。
這條路已經(jīng)不允許他再回頭了,他已經(jīng),有了另外的,支撐自己的隊友。
肆·終于是讓所有人沒造反
后來,那場賽季,張佳樂還是沒能拿到冠軍。
然而接受采訪時,無論是面對繼續(xù)作戰(zhàn)的韓文清,還是面對無奈選擇退步的林敬言,他想,他已經(jīng)不會再軟弱了。
“我會繼續(xù)比賽的,下個賽季,當然還要一起啊!彼麑χR頭,比了一個槍的姿勢。
然后那一年,他作為世界榮耀比賽的一員,飛往蘇黎世。
無論是每天在訓練營練習,還是對著其他國家的錄像做著記錄,哪怕是和葉修黃少天一起打嘴炮,插科打諢的日子,都讓他感到深深的幸運。
但并不是沒有冠軍就沒有關系。每天晚上他都會這么和自己說。十幾歲少年的夢想啊,不只是他為此走到了今天。
“明天是總決賽了嗎?這次的榮耀比賽國內關注度很高呢!敝袊犚宦吠M決賽確實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然而既然已經(jīng)走到這里,就沒有人想要將冠軍拱手讓人。
也就是在決賽前一天,無論是為了讓他們緩解壓力還是別的原因,都沒有安排訓練,張佳樂做了適當?shù)木毩暫笫盏搅藢O哲平的消息。
“當然了,我們可是要拿冠軍的!
“恩,樂樂最厲害了!
簡單寒暄幾句之后,他們就各自下線。
要加油啊。張佳樂對自己說。要漂亮的贏回去。
那天大概是每個榮耀玩家心里最神圣的夢了。興奮在所有人心里爆炸,張佳樂從場內回住所的時候腳都是飄飄然的,他偷偷瞥了一眼身邊的葉修,他起碼打了四五次火才點上嘴里的煙,黃少天語無倫次到說不出話,張新杰退了好幾次眼鏡。
但是沒有人會笑話他們。
“好啦,吃點冷飲降降溫。”蘇沐橙挽著楚云秀,大夏天的,挨個給一群大老爺們發(fā)雪糕,這個時候居然是兩個妹子最淡定。
孫佳樂接過,有些意外的是在這里居然有標記中文的雪糕,還是自己曾經(jīng)經(jīng)常吃的那種。十幾歲的少年特別喜歡吃這種冷飲,經(jīng)常和搭檔約著出去買了吃。不過說是百分之五十的中獎率,自己卻從來沒中過。
“好氣,又沒有中獎,大孫你的呢?哇靠,你中了!”
“別氣了,兌換了給你吃吧!
“我才不要,我以后肯定會中一次的!”
他拆開雪糕。
“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我們想在蘇黎世玩幾天再回去!碧K沐橙望了一圈,笑瞇瞇地邀請。
“還要玩幾天?趕得上嗎?”葉修吐了個煙圈,這次不太喜歡煙味的蘇沐橙難得容忍了他。
“來得及的吧,難得出國嘛。”
“怎么了,你們有什么急事嗎?”叼著雪糕的張佳樂說話有些含糊不清,因為天熱,怕雪糕融化,他吃的特別快。
“不是剛剛大孫給發(fā)的消息嗎?說讓我們回去,你說他也真是趕得巧,才比賽完就發(fā)消息呢。”
“啊……我沒看手機,他發(fā)了什么?”張佳樂心里一凜,假裝不經(jīng)意的問。
“他說他要結婚了!
張佳樂手一抖,無聲的將冰棍從自己嘴里取下來。
果然啊,還是沒有中獎。
“最新消息,第一屆世界榮耀邀請賽,中國隊榮獲冠軍,領隊喻文州表示……”
“你們玩吧,我先回去啦,玩的開心呀。”
張佳樂握著手里的機票,透過舷窗可以看見飛機漸漸飛離開地面。他的手機處于關機狀態(tài),關機前也沒有收到什么消息。
飛行的時間里張佳樂一直在想自己究竟從哪里開始做錯了。
如果當時接受了他的冰棍,如果當時沒有接受他組隊的邀請,如果當時對他做出挽留,如果當時沒有對著落花狼藉開槍。
可是再也,再也沒有如果了。
婚禮那天,對外就說自己有事沒能趕過去吧。張佳樂看了一眼表,心想自己還有好多好多時間可以做個夢。
其實孫哲平婚禮那天,張佳樂還是去了。他在側門站了一會,看見孫哲平的胳膊被一個溫婉的女人挽著,那個女人長得一般,不屬于驚天動地的好看,但是兩個人站在一起,非常相配。
張佳樂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覺,只是他知道他們彼此都沒有忘記那半個吻。那么多年的搭檔,他們都能分清那不是故意的。
只是,看到孫哲平側頭對著身邊女人微笑的樣子,張佳樂想,也許自己感覺錯了吧。也沒什么,這個美麗的錯覺,只是自己這一生犯的錯誤里的其中一個,不足為奇。
張佳樂站著看了一會,忽然唱出一口氣,他覺得,其實自己還是很幸運的。
他輕輕轉身,在司儀預備讓兩個人說出我愿意之前關上了門。
他沒有看見臺上那個穿著正裝的男人微微沖著他的方向,投去了所有的目光。
“喂,大孫,你看我們的繁花血景,多厲害啊!
“當然,我們的樂樂最厲害了。”
“你說,如果拿了冠軍,你有什么打算?”
“當然是繼續(xù),一直一直在一起啊。”
那個時候,自己的目光,也是毫無保留的投向了他。
伍·在今天誰的孤單在狂歡
后來,女人收拾房間的時候,翻出了孫哲平的當年離開戰(zhàn)隊帶走的行李,里面有個筆記本。
她并沒有窺探的意思,只是簡單的翻了一下扉頁。
“如果拿到冠軍的話,就和他告白吧。”
女人并不知情的搖了搖頭,微笑一下,講筆記本又放回了原處。
因為再也,再也沒有如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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