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懦夫的信
敬愛的母親:
近來安康嗎?多年勞累留下的關(guān)節(jié)痛有沒有松緩一點?給你買的中藥你有沒有按時服用?對了,你養(yǎng)著的那些雞豬就賣了嗎?把它們賣了吧,求你了。你以前就沒有享過什么福氣,現(xiàn)在女兒勉強能自食其力,你就別再那么辛苦了?
媽媽!我愛你!I LOVE YOU !我第一次說這句話,心里面真是百感交集。說實話,我很羞赧,這句話仿佛用盡了我五臟六腑的力量才脫口而出。這話對我來說大約是世界上最毒的誓言,既然講出來就要用一生去踐行,無論是對親人或是愛人,否則該遭到最毒辣的懲罰。
媽媽!我愛你!我最后一次說這句話,說完了我就要自sha身亡,我知道來不及用一生去兌現(xiàn)我的承諾,也無法照顧你到白發(fā)蒼蒼,一切都沒辦法再進行了。
關(guān)于z殺原因,我會詳盡告訴你的,我會把您女兒這些年所受的苦痛折磨事無巨細的告知于你,或許看完之后,你會理解她的吧!你不會同別個一樣,用異樣冷漠的眼睛去看待她的吧?甚至于割斷母女關(guān)系?如果你會,我也不怪你的,你永遠是我的媽媽!要怪就怪我,怪我辱沒了你的名聲。
你說過的吧,想要我找個靠得住的男人早點成家,然后生一個小寶寶讓你領(lǐng)著,多開心!你和爸爸離得早,打小我就跟著你,咱倆為了生計東奔西跑,總是安定不下來,好容易東拉西扯將我撫養(yǎng)長大,你的青春卻連尾巴都沒有剩下。我能理解你,這么多年,你真的太苦了,太孤獨了,你想要我建立一個家庭,有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可以分享彼此的辛酸苦辣,不再形單影只的。我都懂的,所以我更愧疚,更加的說不出口,只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借口,打馬虎眼,一拖再拖,終于我的青春也只有最后一節(jié)尾巴了?墒俏疫是不愿意結(jié)婚。
媽媽!我要同你講一個我隱瞞已久的秘密,它宛如一襲黑袍,把我和光明的世界隔離。我知道它對你來說肯定是驚世駭俗的,更是無法接受的,所以我選擇了死亡,唯有一死所給你帶來的悲傷才能勉強壓住這個秘密給你造成的傷害。
看到這里,你也許會罵我,“既然這個秘密只會帶來傷害,為何堅執(zhí)說出?為何不默默的保守?為何不維持好不容易得來的太平現(xiàn)狀?”
可我實在是受不了了!我負載它在人間已有十一個整年,沿路所經(jīng)的風(fēng)霜雨雪已經(jīng)令我折腰,只差最后一根稻草就會讓騾子一蹶不振;況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變成癡話給你聽到,那樣毫無防備的你可能會被生生氣死。這種罪孽會讓我永世不得翻身,即便我已然墮落阿鼻地獄,但我還是想下世投身于你腹中,仍作你的女兒,陪你為了生計奔波。
為你在思想上做了這么多的鋪墊,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看煩了吧!我在你的書桌自左邊數(shù)起第三個抽屜里給你準備了茶葉,聞起來很香,是玫瑰茶,你肝臟不好,平時里多泡些來喝,總是有些養(yǎng)生的。這茶貴,但我給你留下的錢大約也夠你買好長一段時間了。
好了!該來的始終躲不過,就算我再費多少的口水去鋪墊,妄圖最大程度地去降低傷害,都是白費力氣,當(dāng)我決定將之公之于眾的那秒鐘起,就注定了傷害無法降低。
媽媽!我是累絲邊。你是上個世紀恪守婦道的傳統(tǒng)女性,肯定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我本來不想用這個詞語來闡釋,可是我怕你是站著看的信,如果我講得太直接,萬一你承受不住暈倒怎么辦,養(yǎng)老院的護工總是有些怠慢的。
現(xiàn)在,我想請你先找一張凳子坐下,再慢慢讀我的書信,當(dāng)然,如果你本來就是坐著的那最好不過了!
累絲邊即女同心憐的意思,如此再明白不過了,我藏了十一年的秘密終于隨著我的死亡而得以見天日。
媽媽!我不是叫鬼給迷了心竅,所以你不必在我死后找神漢來為我驅(qū)邪避祟;我更不是精神有病,神志不清才說些胡話來騙你。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希望這不是真的,可是事實就是如此,逃避不了。
十一年前,我十九歲,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自己是累絲邊的那天起,我從沒有停過對這個身份的排斥,我?guī)缀跤帽M了所有方法企圖能擺脫這個事實,然而事實就是不可能。
聽說行為條件反射建立的電擊反應(yīng)能糾正,我試了,太痛苦了,好幾次想要放棄,一想到你咬著牙扛住了所有壓力將我?guī)Т,我就又堅持了下去。我成功了。我很慶幸自己繼承了你能吃苦耐勞的優(yōu)良基因,我也以為自己必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畢業(yè)后就能結(jié)婚給你生一個小寶貝,讓你享受為人外婆的甜蜜。我都計劃好了的,要讓孩子跟著你的姓氏,你給她取名。
可是,條件反射所建立的一切美好就這樣日漸消瘦,我又變得煩躁起來。該死的電擊療法,根本沒有用,那么多的堅持不懈只留下了手因電擊過度而麻木。我還是沒法集中心思在男孩子身上。
我想大約是怪內(nèi)分泌失調(diào)吧,雄激素過多,使我將眼睛放在女生身上移不開來。又去開了許多藥來服用,只可惜收效甚微,反倒在我白凈的臉上平添了許多痘子,心情也變得陰郁不定。
前前后后,白費了我許多精力,病沒折騰好,倒將自己弄得亂七八糟,一個頭兩個大。
也不敢找人傾訴,前個十年,沒有心理醫(yī)生。誰的嘴能是不透風(fēng)的墻?顯然沒有這么一個人,所以我沒有告訴朋友,還防賊似的防著她們。請不要怪我有所隱瞞,對友人不忠誠,如果秘密泄露,我的名譽將會掃地,像一條落水狗一樣,被人指指點點,我將會被驅(qū)逐出校,即使沒有被退學(xué),也可能拿不了畢業(yè)證,找不到工作,更甚,我會被打上“瘋子”的標簽,關(guān)進精“神”病院。真這樣,我找誰哭去?
十一年了!秘密無形中所帶來的負擔(dān)太重,我現(xiàn)在的心理防線已經(jīng)從無堅不摧變成無孔不入,我即將斷氣的身軀也由駱駝瘦成了馬,故不得不安排了這場后事,并非女兒不孝,實在是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媽媽!我在夢里看見了過去,卻沒有預(yù)見了未來。為何我們倆一起吃了那么多苦,卻沒有好的回報。
我還記得,爸爸和你離了婚后曾回來求你復(fù)婚,你沒有答應(yīng)。你說你有潔癖,精神上的潔癖,沒辦法和一個已經(jīng)背叛了你純潔情感的人再次生活,那怕是為了我,也不能。媽媽,你知道嗎?當(dāng)時我真的好害怕你答應(yīng)爸爸,那樣我就不得不重新回到過去你們相互冷戰(zhàn)的痛苦記憶中去,我自然是希望你幸?鞓返,可是那個人大約不能也不會是爸爸,你們曾經(jīng)戰(zhàn)火紛飛的婚姻生活告訴我你們不可能再辛福的生活在一起。慶幸的是,你很清楚的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你拒絕了爸爸。
那個人,我之所以叫他為爸爸,是出自于我的修養(yǎng)。你說過的:“女孩子要舉止得體,談吐優(yōu)雅,不然人家會把責(zé)任都歸咎于她的媽媽!蔽叶祭斡浽谛摹
即便是我修養(yǎng)再好,也不得不說:譚強他就是一個渣男,他辜負了你唯美的情感寄托。他長得也不算好看,就是那張老實人面孔吸引了你嗎?所以你愿意跟著他在窮鄉(xiāng)僻壤里扎根住下。
媽媽你的心里藏有一個美好的童話世界吧,我看出來了。你雖然是在孤兒院長大,可是你總是保持微笑,你沒有像別人一樣沉迷悲傷,怨天尤人,你相信愛,無比相信。
你知道我有多么不愿意提到孤兒院這個詞嗎?那是你心里無法彌補的遺憾,沒有雙親使你特別渴望親情,特別渴望組建家庭,然后擁有血脈相連的親人。
譚強他忘記了對你的承諾就算了,還把你當(dāng)成出氣筒。我都看見了,他用他厚實的巴掌摑在了你的臉上,你沒有站穩(wěn),跌在地上把手都磕破了。然而你不打算告訴我。
他第二次打你,我是聽別人說的,等我回到家,你的眼淚馬上就不流了,我看見你眼睛周圍遍布瘆人的淤青。你不看我,轉(zhuǎn)身拖著身體回到了里屋。你還是瞞著我。
譚強他是吃準了你不敢離婚,誰叫你沒爹沒娘,沒有人可以依靠,就算是他把你打死,也沒有人來管。可是他忘記了,我是你的女兒。
你為了給我一個完整的家庭,有爸爸媽媽的家庭,死扛著不吭一聲。媽媽!你好傻!你這樣委屈自己,非但不能求全,只能助紂為虐。你舊疤沒好,又添新傷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對你說:如果譚強他再對你動手,我就用灶臺上殺雞的菜刀砍斷他的爪子。你知道我不是鬧著玩的。我討厭譚強,他為什么下得了手,狠得下心去打你呢?你對他那么的忠誠,連別人都不會去多看一眼,一味死心眼的,付出,他都瞎了嗎?你說他在外壓力大,養(yǎng)活我倆不容易,氣頭上難免對你動粗。
我第一次吼了你,把你打成那樣,你還這樣維護他,我親眼看見他將你按在地上,拳打腳踢。在他的眼里,女人大約就是一個泄私的工具吧。
他帶了女人回家來過夜。我拿了廚房的菜刀,準備去懲罰狗男 女。你拉住了我,說你明天就準備離婚。我知道,你心里的童話世界崩塌了。
前個二十年,離了婚的女人是不招人待見的,更何況你還有一個走到哪里都隨身攜帶的女兒,再嫁是沒有可能了。直到現(xiàn)在,我都沒有想明白,同村那么多的女人都被丈夫家暴,她們憑什么反過來嘲笑離婚的你?
反正我們倆一起離開了江西,南下去了深圳,你在那里進了工廠,我進了初中。誰都沒有想到離開了丈夫,你竟然能獨自生存。你在我心目中本來就不是寄生在譚強身上的蟲,你是一棵能通過光合作用合成有機物養(yǎng)活自己的大樹,我在你的蔭蔽下慢慢長大。期間有個李叔叔對你很好,我以為你會答應(yīng)他的求婚,但你說已無余力對付婚姻,只想給我你所有的關(guān)懷。我感動得無以復(fù)加。
我想以后結(jié)婚要生個男孩陪伴你,還是女孩好呢?如果是男孩,就會有男人們有的通病,且不會說好話逗你開心;如果是女孩,可能會顯得比較脆弱,你生病時可能都照顧不了你。所以我決定要生一兒一女,男孩子如果太皮我就叫他的爸爸多加管教,女孩子如果也不聽話就交給你訓(xùn)話。
可惜男孩子的爸爸還不知道是誰,我就已經(jīng)變成了蕾絲邊。
有時候,感覺自己和譚強一樣是個禽 獸,出爾反爾,總是把對你的承諾親手撕碎。
你猜我找男朋友的標準是怎樣的?你肯定猜不出。講來真是荒唐,我竟然喜歡看起來溫柔的男生,臉白白的,一點胡須都沒有,看起來瘦瘦弱弱的,沒有攻擊力的那種。這那里是在找男朋友,分明是照著女生的標準在找。我也知不可能,所以就一直單著。后來,倒真有這么一個男孩子出現(xiàn),我頭腦一發(fā)熱,就答應(yīng)了他?上矝]有堅持住,不到三個月就要求我和他發(fā)生關(guān)系,這令我十分吃驚,我拒絕了他,他把我甩了!我也沒有多難過,他畢竟是男人的身體,怎么能接受得了我近乎尼姑的自律呢!這一年,我二十一歲,大三了,只差一年畢業(yè)。
我是真的不喜歡強壯的男人,胖一點,黑一點都不可以,比我高也不行。這或許是譚強帶給我的陰影吧,太強壯的男生會使我在戀愛關(guān)系中處于劣勢。我也不期待誰的保護,因為誰也無法提供永遠的保護,而我是那種只愿一生愛一人的傻瓜。
媽媽!你知道嗎?書里曾建議過我和男性深入接觸,那樣也許會減輕我對女人的幻想。我沒有去試,我單靠冥想去進入那個場景,每次只要一看到男生茂盛的體毛,我就忍不住的難受。我又在幻想里把男生的體毛都去除了,可是褪到最后看見那些堅硬部位的時刻,我?guī)缀蹩蕹隽寺,我無法接受這么一個東西進入我的身體,那是對我的侵犯,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和人類的傳宗接代無關(guān)。
我這樣變態(tài)的折磨自己,只是為了真心的和男人相愛,給我的孩子爸爸媽媽,完成你的心愿,F(xiàn)在看來,好一場自欺欺人的戲碼!
后來,我畢業(yè)出來上班了。遇見我這一生的摯愛。你知道我的性格,別人要走完九十九步,我才肯踏出那一步。
她是一個看似瘦弱其實活力無限的女孩子,聲音好聽,長得好看。是我們公司的新人,平時都沒有怎么相處。有次去鄉(xiāng)下玩,她出車禍,離大醫(yī)院遠,我作為隨行人員去給她獻了血,獻得巨多,回家都是別人送的。我也不愿意獻那么多,可是那么多去的人,就我和她血型相同,看她在監(jiān)護室里可憐兮兮的樣子,我把心一橫,挽起袖子,讓醫(yī)生抽的直吸涼氣。
公司特別放了我一周的假,后來我才知道她舅舅是總經(jīng)理。
她好了以后,總是來煩我。不知道為什么,她看人特別毒,才幾個回合,就看穿了我是蕾si邊,我當(dāng)然拒絕不承認,但躲她躲得特別厲害。她倒好,直接從前門堵到后門,樓上追到樓下,簡直把我氣死。她威脅我說:如果再躲她,就把我的秘密告訴別人。
我嘴上說隨便你,心里卻將她罵的狗血噴頭,但卻不能再對她避而不見。
她送了我一束玫瑰花,我看也不看就扔進了垃圾桶。笑話,我遺傳了媽媽的美貌,莫說玫瑰,就算是鉆戒,只要我賣弄一下眼色,都會有人送上門來跪下求我。她對我說:“我現(xiàn)在沒錢,等我以后有錢了,肯定會加倍送給你!
“別呀!搞得好像我是你的誰!蔽蚁訔壍恼f道,“再說你有錢了,加倍的也就是送我兩束玫瑰,我才不稀罕。”
媽媽!她叫丁雨,是這世界上除你之外對我最好的人了。本來就是小打小鬧的相處模式,竟然也演變成了愛情。
她從二十五歲開始就同二十六歲的我住在一起,我們在一張床上睡了五年,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五年,同一個公司工作了五年,我們幾乎天天見面,卻從沒有相互討厭過,這是我人生最開心的時光。后來,她的家人給她下了死命令,三十歲那年必須把婚給結(jié)了,所以我們分了手。她什么也沒有帶走,卻把我的心給帶走了,我把她的拖鞋、睡衣、水杯、泰迪熊、她買的炒菜的鍋、還有相片,凡是有關(guān)的東西都扔了。我這么做,不是出于恨意,只是避免睹物思人,我一點兒都不怪她。當(dāng)初我們就約定處滿三年就分手,現(xiàn)在已經(jīng)多賺了兩年,我很滿足了。
我也已經(jīng)三十一歲了,老大不小,已過了適婚年齡,可是大概也還有人可嫁。
生命中最美麗的青春年華,兩個相愛的人像夫妻一般的生活在一起,轉(zhuǎn)眼卻各奔東西,我實在是接受不了這巨大的變故。對于我來說,她就是我的絕配。只有她知道我做什么都喜歡被動,不喜歡吃飯只多吃菜,最討厭毛多的動物,討厭看到男生的陽剛,以及偏愛白色,所以她把房間都粉刷成了白色,常常穿著白色的v領(lǐng)T恤為我炒菜,然后命令我把濺到上面的油漬給洗干凈。
丁雨她不是同心戀者,我卻是百分百的同心戀者,可是她分明是愛我的,但是她也愛男人,雖然她在男人堆里還沒有找到真愛,可是在她心里,女孩子總歸要嫁人的,只要那個人不是我,是誰,已經(jīng)不重要了。她說我救了她的命,值得她用五年來報恩。我為這句話耿耿于懷很久,我耽誤了人家,可是我的青春也給了她呀,難道我就一點付出都沒有嗎? 不說這些講不清楚的話題。
反正我早已把她當(dāng)作了我的愛人,F(xiàn)在,我的愛人即將奔向另一個男人的懷抱,神父會問她愿不愿意嫁給那個男人,她會作肯定的回答,然后他就可以親吻我的愛人。他們將會得到親友們光明正大的祝福,他們會有小孩,一家人永遠辛?鞓。而我,一個從一而終的人,只能孤獨到老。理智告訴我,人不能要求太多,得不到就只能放下。況且我已經(jīng)足夠幸運了,在這個同性之愛只能在夾縫里求生存的年代,竟然有人把大好的青春年華葬送在我身上。我把自己都勸哭了,還是沒有停止思念。
愛情這個東西真是奇妙,就像鞋合不合腳只有穿過才知道,所以凡是有人給我介紹男朋友,我都會認真考慮,最后結(jié)局都是不合適。就只有丁雨合我的拍子,我一閉上眼睛,她就明白我在想什么,你說這個女孩會不會是神仙,仿佛能看穿一切。我只要抱著她,所有煩惱都會銷聲匿跡。就是太依賴,才會舍不得。
媽媽,你知道嗎?丁雨也是一個孤兒,只不過她有養(yǎng)父養(yǎng)母,有家人的關(guān)愛,你所渴望她都有,所以她很珍惜,很愛她的家人。離開我,估計也是她做出的最痛苦的決定。而我作出的最痛苦的決定,大約就是告訴你所有的秘密,并作最后的告別罷。
我明明是茫茫人海里的一介俗女,卻連最基本的最普通的人權(quán)都沒有,只因我都是女人,做了有背常理的事,所以活該像一只灰色過街老鼠一樣,受千夫所指。大家指責(zé)我,但誰又是多么光明磊落,誰敢指著太陽發(fā)誓,一生并未有任何過失。如果愛上一個女人算是錯誤的話,我這一生,大約也只能找到這點瑕疵來。
我不想再為自己作任何的辯白,我就是一個直不起來的蕾絲邊,一個只愛女人的同x心戀者,這一點我逃避了十一年,實在是擺脫不了,那就順其自然吧。很多東西并非是人力可改的,那只能歸為“天命”。媽媽就讓我們一起順應(yīng)天命好嗎?
我這人有些自詡高潔,不想用些普遍的手段zi殺,吃安眠藥,喝敵敵畏都是我最鄙視的;上吊,跳崖我又擔(dān)心死不徹底;割腕,咬舌,我斷斷不可能,那是媽媽授予我的美好軀體,我才舍不得毀壞,就算死了,我也留個好形象,一個全尸。
偶然在書上看見一個死法,叫做“窒息死法”,既可保全尸,又可讓我肉身完美。只需要在頭部罩上一個不通氣的塑料袋即可,最多十分鐘左右保準死透,不像服安眠藥那樣被送去醫(yī)院洗胃,麻煩極了!
我把財產(chǎn)都安排好了,在深圳的那套房子,待我死后,你就把它賣了吧,雖然我死在了里面,可能會賣得低一點,但對于你來說,那錢也足夠養(yǎng)老。我工行卡里還有20萬的存款,密碼你可能不知道,如果丁雨來我的葬禮,你把卡代我轉(zhuǎn)交給她,如果她拒收的話,你就告訴她你不知道密碼,然后她會告訴你的;如果她沒有來我的葬禮,你就去銀行柜臺以我家屬的名義去把錢給轉(zhuǎn)到你名下去吧。
我死后,趁著身體還年輕,如果有人需要,你就把我的角膜給捐了吧,還有我的肝脾肺肚,如果有人肯要,就一并捐了吧。只是有一點務(wù)必牢記,千萬別把我的心臟捐給別人,不管病人家屬如何哀求,你只管拒絕就好。我不愿意有人分享我的心事,感染我的哀愁。愛一個人那么久,一顆心怎可能輕易移植給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無論出于什么樣的理由,這點私心還望母親成全。我活著時沒有尊嚴,但愿死得精彩。
好了,我們到此為止吧!信是前天寄給你的,你看完了,就放下吧,現(xiàn)在去趕最后一班飛機來深圳吧,不多久警察同志就會給你打電話,讓你去醫(yī)院認領(lǐng)我的尸體,你可要穩(wěn)住,堅強點,別哭出聲來,我不在,誰來攙扶你呢?或者你想哭就哭一下吧,別憋壞了身體。媽媽,你一定要聽我的話,不然我就是死了也不會安心的。
媽媽,我也不是存心想讓你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我太了解你了,你打小那么渴望家庭,那么渴望愛,只要我一天不死,你肯定不會放棄對我的治療,可是我沒有病,愛女孩子并不代表我是病態(tài)的。何況我的整顆心都奉獻給了丁雨,讓我憑空再去愛一個男人,不如叫我去死,所以我寧愿去死。也許你只是希望我能給你生兩個孩子做伴,不一定非得結(jié)婚,去人工授精就夠了,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不,將來孩子問起他的父親是誰怎么辦?他們要是發(fā)現(xiàn)他們的媽媽是個同心憐怎么辦?他們生活中遭到歧視欺負怎么辦?誰來提供這個永遠的保護?我嗎?一個自閉的同心憐,不,我不能為了一己私欲而將孩子們推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這個時代看似海納百川,其實暗波洶涌。一個同社會格格不入的女人所生的孩子,該怎么辦?
就讓我死去吧,博社會一個同情。我死了,捐出去的器官還能幫到別人。我死了,大家相安無事。
媽媽!我愛你!不管我做了什么,請你務(wù)必記得,我愛你,非常非常非常!
你的
女兒
2009年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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