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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dú)章
一
誰先了誰,心猿意馬
二
紅燭堆淚,宴席數(shù)桌。
她隔了回環(huán)湘水,遙望對岸的燈火通明,眸色如霜,映進(jìn)了刺目的紅。
手中邀她前去為客的描金紅柬隨了湘水而去,她提了大刀蕭然而離,徒留了一聲道不盡意味的殘笑。
風(fēng)起,平生哀涼。
三
莫綺與尹白的初見,是在塞北的一個秋天。
莫綺隨兄長前去探望隱居那處的舅父,而尹白是護(hù)送了一位老人,陪老人去探望駐守邊疆的一個士兵——士兵是老人的孩子。
老人是普通的老人,只是和千萬父母一般懷著對自己孩子的思念與憂心;士兵也只是普通的士兵,常在夜深之時和千萬士兵一般念著故鄉(xiāng)家人。
那時尹白初出江湖,只是懷揣著一腔熱血正氣——或許也正因如此,他才在某日某時對這位老人起了憐意,于是信誓旦旦地應(yīng)了老人的請求,帶老人到了塞外,跋涉千里。
他們便在塞外路上的一處茶棚相識——
一伙歹徒,一場酣戰(zhàn),再一壺淡茶,一番笑談,便是一出尋常的萍水相逢。
莫綺坐在兄長身側(cè),閑閑玩弄著發(fā)梢,聽著兄長與那處事上爽利卻也生澀的少年笑言豪談,又聽罷那少年來此的緣由,心下自然而然的生出一個念頭——
真是個傻子。
四
再次相見,是次年春日,在無憂山莊。
那里正有一場喪事,引了江湖眾人前去 。
莊主死了,是謀殺。
彼時她因千落島島主之女的身份被請為上座,品茶玩刀,了了無趣,便以玩笑的心思看著大堂之上的執(zhí)劍少年——那人神色自若微含笑意,正極有條理地列出一條條罪證,而他面前那位代掌山莊的族叔的面色始終淡然。
待少年話畢之后,滿座寂靜。
族叔扯出一抹極為溫和的笑意,將少年趕了出去。
莫綺悠然飲下最后一口清茶,腦中隱隱浮現(xiàn)了一個模糊的名字——
尹白。
她莫名笑著,頗顯玩味。
——好久不見,更傻了啊。
五
莫綺在后山找到了尹白。
那時少年正倚著樹愁著眉念念有詞,卻是在她方要靠近就使出了凌厲身法——
“呀,沒躲過!
莫綺彈了彈壓上脖頸的劍,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劍未出鞘。
“是你啊!
少年的神色比她更要意外,又像是才想起什么,有些慌措地把劍收回,拱手一敬面露歉色——
“得罪了,只是無心而為,還請見諒。”
莫綺卻只注意到前面一句。
“你認(rèn)識我!
她篤定道。
“塞北茶棚曾逢面。”尹白輕笑承認(rèn),“不過大堂之上再見了你時,才知是莫前輩之女,實有訝然。”
“原來也還記得!蹦_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在意少年提及她父親時眼中再明顯不過的仰慕之意。
使劍之人,總會或多或少地仰慕一人——
千落島島主,劍神莫無涯。
五
“莊主死于何日?”
莫綺突然神色轉(zhuǎn)淡,平平問道。
尹白稍愣,隨即明悟了對方的想法,眼眸微亮,直視過去。
他說:“十日之前。”
六
三日之后,江湖驚動。
無憂山莊的案子破了。
破了這樁案子的,就是之前在大堂之上被族叔趕出的少年劍客,但這次千落島之人為其后盾,做了他的擔(dān)保,便可以信上幾分——而少年之后做的驗證又是讓人拍案叫好,兇手也坦然站出,任由無憂山莊處置。
那是個不知來歷的憐人,輕笑著說無非是為了舊日恩怨。而不知何故,那位族叔當(dāng)場取出一壺酒,與之兩相對飲,便揮袖離去,再沒出面,惹得眾說分壇。
但不論此事的后續(xù)如何,那名為尹白的劍客自是一時名聲大噪。
七
“這次多虧了莫小姐的出面,才能讓事實公諸于眾。”
聞風(fēng)亭間,尹白執(zhí)了酒杯,對莫綺揚(yáng)笑一敬。
莫綺斜斜倚柱坐著,看著江水悠緩,有些出神。
“那何月蓮也是個苦心人。”
她飲了酒,緩緩嘆道。
何月蓮便是那憐人。
尹白只是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不說話。
“把她是兇手的事公諸于眾……是對的嗎?”
莫綺看向尹白,神色難辨。
尹白卻是挑了挑眉,笑問:“我何時說過,要傳出去的‘真相’是這件事?”
莫綺微征,隨即恍然。
八
無憂山莊的那位莊主向來為人正派,古道熱腸,備受江湖之人崇敬。故而當(dāng)他被殺害一事傳出,會在江湖上惹出這么大的轟動。
所以當(dāng)一個人揭露了真相,人們最關(guān)注的并非是那沒有什么來頭的兇手,而是那人殺害莊主的理由。
只是這理由卻被兇手輕描淡寫的幾言概過,那幾言中卻像是隱藏了什么驚人的信息,又有那族叔奇怪的舉動作為鋪墊——
江湖上最不少的,就是對八卦感興趣的人和打探消息的人。
于是,莊主那二十多年來一直暗中以魔門的名號抓捕幼女修煉邪功的事……便被輕輕巧巧地揭露出來。
畢竟江湖上總是不缺少能人的,端看你怎么讓他們自愿地去做你想做的事。
至于之后來自魔門的叫囂么……除了武盟,這些隨性的江湖人有幾個會去在意
反正關(guān)系都這么差了,再多件糟心事也沒什么,大不了到最后鬧得不可開交了又來個大戰(zhàn)緩和下嘛。
九
“蝶弄花,人戲蝶,
眉綠顧盼笑,
郎君急步停。”
村口幾個小兒笑嘻嘻地拍手起哄,花叢旁的黃衫女子便羞紅了臉。
“我來陪你!
一身風(fēng)塵的男子溫柔地?fù)碇瑵M足地笑道。
——那何月蓮是不幸的,幼時親眼看著父母被惡人殺害,兩個姐姐被殘暴地?fù)镒摺荒鼙稽c(diǎn)了穴護(hù)在尸堆里面,透著一點(diǎn)縫隙看著猙獰紅色,閉眼也要聽著腥風(fēng)笑號,聽到了那些人的真實身份。
但她又是幸運(yùn)的,因為在她的復(fù)仇之路上,她遇見了霍松。
莫綺立在遠(yuǎn)處靜靜看著,尹白的那番笑言又不期然地浮于耳畔,那人是溫溫朗朗的模樣。
霍松就是那位族叔,不過其輩分雖算是無憂山莊的一位族叔,卻也只是輩分上罷了,是個真正古道熱腸的人。
而無憂山莊中的為惡之人,是只有莊主一個的,何月蓮的仇恨也只針對他。所以在霍松喜歡上了何月蓮后,何月蓮也慢慢地被打動。
所以霍松處理了山莊余下的雜事,就卸下?lián)觼碚冶灰装抵芯瘸龅暮卧律彙?br> “……明明不需要誰幫忙的……”
莫綺不自覺地喃語,又不知為何笑了出來,搖搖頭離開了。
——似乎是個……可以結(jié)交的傻子。
十
尹白在江湖上的名聲漸漸大了起來,也從一個少年劍客慢慢變成了受人尊敬的江湖俠客,中間又不知?dú)v經(jīng)了多少事多少人,還有多少傳奇。
他也成了一個為人熟知的傳奇。
而一個江湖傳奇中,除了那為人稱道的經(jīng)歷,就總是少不了酒與友,花與佳人——
江湖傳言,風(fēng)流劍客尹白,最是俠義多情,常得紅顏傾心,愿與其相伴。
那紅顏之中最為癡戀他的,便是從他初出江湖之時便陪伴在其身旁的“驚風(fēng)刀客”莫綺。
十一
月下,檐上。
尹白解了酒囊,好笑道:“我何時成了風(fēng)流多情的人,還有了這么多紅顏?”
“我也想知道,我又何時成了你的紅顏?”
莫綺接過酒囊,揉了揉額角。
尹白像是打趣著道:“莫非不是?”
莫綺稍愣,口中卻是極快地答道:“只是友人。”
“開個玩笑而已,不用那么認(rèn)真吧!币仔α似饋恚龅乖谖蓓斏峡粗炜,輕飄飄地笑著,“直接得我都有些傷心了……”
隨后便是沉寂。
夜色模糊了誰的表情,又是誰先飲下一口烈酒……灼燒至心
十二
多年以后,顧澤還玩著折扇嗤笑著莫綺這個友人,說她就是心思藏的太緊,人又別扭得讓他看著就想打,所以才把這感情的事兒拖了那么久的時間,拖得喜歡的人都等不下去了。
莫綺那次難得沒有反駁,只是摩挲著手中泛舊的紅色剪紙,微笑著頷首應(yīng)是。
十三
那晚之后,莫綺便有一月未曾見到尹白,打探消息也都是無果而終。
憂心如焚,終是散在那夜屋間燭火下靜靜候她的一份請柬之上。
請柬里還有一片雙喜字樣式的紅色剪紙。
尹白會剪紙,剪得很好看。
但這一片……紅得像血啊。
莫綺只是這樣想著,手卻已不自覺地將剪紙死死捏成一團(tuán),待反應(yīng)過來又把它小心翼翼地展開,輕輕按在心口。
——都在滴血啊。
江湖消息,尹白大俠,終于要成親了。
十四
風(fēng)敲鈴,云纏月,欲將訴何事
她扔了已空的酒壇,袖子已利落地挽起,身姿娉婷地立在大堂之中,提了冷刀斬斷一片紅綢,烏眸醺然。
對上那雙染了愕然的熟悉的眼目,她勾唇笑起,輕吐兩字:
“搶親!
那人稍愣了下,卻是突然笑了,眉眼間盡是喜悅。
他說:
“幸好你來了!
莫綺怔住。
她本是想著他說出讓她徹底死心的話,從此陌路而離。
兩相對視,皆不知話從何起。
顧澤在一邊頗不耐煩地打了打扇子,對著莫綺眼露鄙棄:“你眼里到底是只裝了個尹白,竟是沒看見這大堂之中只他一人穿了喜服嗎?”
賓客哄笑,莫綺還是看著尹白征然。
“我在等你。”
尹白難得有些羞澀,眸色卻是篤定。
“顧澤說,不在這種必做選擇的場合中讓你披上嫁衣,那我這輩子大概就只能等著你了……我也不再怕把你嚇跑了,又不是追不上你啊!
顧澤在一邊僵笑。
——臭小子,壞話全推我身上了。
“如果我沒來呢?”
這轉(zhuǎn)變太快,莫綺只是恍惚著問出,話一出口便意識到了不對。
若她不來,不正是說明她心里有他的嗎?
“那這親就絕對是要結(jié)的,只是再晚上兩天罷了!
尹白果然笑出。
莫綺微紅了耳根。
尹白伸出手,含笑看著她。
另一只更柔軟的手搭了上來,被他緊緊握住。
“抓到你了。”
尹白攬了莫綺入懷,笑得比那萬千燈火還要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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